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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姚霁珊

时间:2019-01-06 10:15:40  作者:姚霁珊
  裴恕亦正举盏,修长的指尖捏着盏盖儿,搁去一旁,却不答她的话,淡透的瞳仁,穿过菲薄白烟,向她一睇:“阿滢还是这般直脾气,上来就直直切题。”
  陈滢愣了愣。
  她惯来如此,裴恕今日这是怎么了?
  想了想,还是从善如流:“那……小侯爷最近好么?”
  语罢,倒先笑了。
  这个转折堪谓生硬,可再看裴恕,竟似恍若未觉,咧开的嘴角,正在他平素发傻的那个角度。
  “我挺好的,每日早上吃一碗粥、四个馒头还有小菜,午食吃牛肉大饼就热汤,晚食是霍嬷嬷安排,她做什么我就吃什么。”他答得极快,似是早就准备了这番话。
  咧嘴笑几声,他又转望窗外,似漫不经心:“阿滢呢?每天都吃什么?闲暇时又做些什么?平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最近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或者是特别想要的物事?还有,阿滢小时候又是如何的,我也特别想知道。”
  他喝口茶,仍旧不看陈滢,麦色肌肤上,好似浮起些旁的颜色,语声倒还镇静:“因从不曾听阿滢说过自己的事儿,如今我就多问几句。”
  这岂止是几句?
  若加上回忆童年,大约够一篇八百字的作文了。
  陈滢看了他一会儿,弯弯唇:“小侯爷的问题太多,一时我也答不完,如果小侯爷等得的话,回去后,我把这些都写下来,叫人送予您便是。”
  那敢情好。
  裴恕绷不住要乐,下意识转头,眼前是澈净微弯的一双眸,笑意清浅,如秋水湛湛。
  他赶忙低头喝茶,眼尾余光兜一角玄衣绛袖,以及轻搁案上的一只素手。
  纤长的手指,肤色白腻润透,连骨节都有种特别的干净,却并不予人娇柔之感。
  这双手,挽得了强弓、驭得住烈马,若捉玉管纤毫,便书一行锦绣。
  裴恕又咧嘴。
  多好的姑娘啊!
  笑意未散,忽又似想起什么,半边儿嘴角陡成直线。
  “陛下前几日召我近前,问我的意思来着。”他说道,如酒声线,忽似灼火,焰苗几乎能掀翻屋顶。
  陈滢专注望他,目色中含一丝疑惑。
  这话已是缺了首尾,而这突如其来的杀气,更是无因无由。
  又是谁招惹到他了?
  她张张口,到底不知如何接话,只捧杯喝一口茶,静听下文。
  “总之,你不用担心,陛下圣明天子,不会如何的。”他又道,长眉一轩,便成利剑,凛凛然刺向未知的某处,或某人。
  “主意打到我威远侯头上,真是胆儿肥了他奶奶个腿儿,何时撞在爷手里,爷抽她的筋扒她的皮挖她的心。”他咬牙切齿,“嘎崩”一声,竟生生捏碎茶盏,热茶直洒了满桌
  “小侯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得罪了您?”陈滢一点不急,掏帕子擦桌案,干净的声线,莫名叫人静心。
  “无事,就是想起宵小之辈,恨不能手刃之。”裴恕挥挥手,指掌光滑,除茶汁外,竟不曾被碎瓷划破。
  陈滢不免诧异,又有几分敬服。
  看来他确实练过功夫,行走江湖亦非浪得虚名。若投身现代,怕是能为国术正名。
  一时想得有些远,她拭案的手动作微滞,蓦地,手中一空。
  她惊醒回眸,却见裴恕已接过她的帕子,自然而然,好似拿着他自己的物事。
  “好端端的帕子,多精贵的东西,擦这些太靡费了,还是用我的好。”他顺手将那银蓝绣花的丝帕收好,又拿出自己的来擦桌案,面上扬起灿烂的笑,没心没肺的样子。
  陈滢瞥一眼他的衣袖,没说话。
  裴恕心头最后一丝余怒,瞬间消弥。
  罢了罢了,那些混帐事儿,他在前头顶着就是,没的说出来糟心。
  他换只手擦桌,另一手垂于案下,缩进袖笼。
  柔软的织物,好似一握轻云,他心头作痒,小心将之往袖笼里塞几下,又作不经意状,瞄她一眼。
  她正自饮茶,并不望他,更无半字言语。
  她不提,他就更不会说了。
  换过新盏,重斟香茶,裴恕只觉心满意足,浅啜一口热茶,待余香盈喉,这才缓缓开口,答她第一个问题:
  “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儿。那方秀娥乃河南行省彰德府磁州县人士,家住小章河前村,因遭天灾,河流断支、田地寸草不生,他们全村外出乞讨,流落至登州。”
  他微冷了声音,又续:“后来的事情,想必阿滢也能猜到,我便不赘述。只说方秀娥冒名的周九娘,并乔小弟扮作的周柱儿,经查,倒还真有其人,二人籍贯亦正合方秀娥并乔小弟出具的路引。原来,这方秀娥与同村周姓妇人交好,那周九娘姐弟便是这周嫂子的远亲,正居于路引原籍,因闹天灾,亦是阖家外出乞讨,不知所踪。”
  陈滢缓缓点头,若有所思:“这个局做得倒是精细,若顺着周氏姐弟的路引去查,初看是没有问题的,若要核实具体消息,只怕耗时颇久。”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裴恕道,面色发沉:“那路引的纸样钤印,倒还都是真的。”
  “此话怎讲?”陈滢立时抬头,眼前似现曙光。
  如果路引是真,那就表明有人买通官吏,而只要寻出这名官吏,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查到源头。
  裴恕却无喜色,眸光愈沉,语声低肃:“我知道阿滢是如何想的,只是事情并非如此。我们找了精于此道者对路引细加辨认,得知那官纸年代久远,钤印亦略有别于当今,应是先帝时留存下来的旧物。”
  怕陈滢听不懂,又添一句:“陛下登基后,因连年征战、国库空虚,便仍延用先帝规制,这些细处也是近几年才渐渐改的,却也尚需时日,有些地方还留用原物,尤其是那些穷地、灾地,陛下不欲劳民伤财,能俭则俭,却不想被小人钻了空子。”
 
 
第409章 查清来源
 
  “原来如此。”陈滢听懂了。
  因打仗打空了国库,元嘉帝于是本着省一分是一分的原则,一应公文用纸、印章之类,还是用了先帝时期的,最近才开始更换。
  而方秀娥拿出的路引,则是以先帝时期的用物伪造,又因替换工作尚未完结,因此无人察觉,顺利过关。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对方既手持官用之物,则在先帝时期,他们至少也是官员,甚至身份比这更高。”她蹙起眉,脑海中飞快掠过此前诸事,“比如……那几位王爷中的一位?”
  “康王。”裴恕肯定了她的猜测,眉峰压出阴霾:“不是他,就是安王。这两位当年闹得最凶,尤其是康王,几乎杀进京城。”
  陈滢静默颔首。
  这便说得通了。
  王爷身份高贵,接触这些官用事物极为方便,截留一部分也是容易的。
  “他们要的,不过就是那么一点儿时间罢了。”裴恕冷冷道。
  陈滢知晓其意,“唔”了一声:“方秀娥与乔小弟皆是弃子,设局之人根本就没想着要他们活命,只要我父亲陷入局中,这局便做成了。而这路引、以及这对假兄妹的任务,便是活到我父亲入局那一日。”
  她语气平静,面无波动,说这些时,如述寻常。
  裴恕倒似讶然,细细端详她一会儿,欲言又止。
  陈滢知他担心,笑了笑:“父亲平安无事,失踪的八年也有了个去处,如今我们一切都好。”
  陈劭必定有所隐瞒,但这个疑问,陈滢不便诉于外人,哪怕那个人是裴恕,也不行。
  见她神色安泰,裴恕略放心,提起茶壶,向她盏中续茶:“还有那块军中所用的燧石残片,我正托人在查,待有眉目便告诉你。”
  他将茶壶置于一旁,微微皱眉:“此事有些费手,可能还需用些时日。”
  元嘉帝算是靠着武力坐稳龙椅,事涉军中物资,自需万般小心。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是不是可以向陛下禀报,请陛下派人暗中察访?”陈滢提出一个建议。
  裴恕苦笑摇头:“这怕是不行的。陛下虽圣明,但军国大事,还须谨慎。”
  陈滢瞬间了然,向他歉然一笑:“我这方面懂得不多,小侯爷见谅。”
  裴恕哪里会怪她,咧嘴摆手:“无碍的,只要我懂就行了,往后再细细教你便是。”
  语罢,一双不大的眼睛炯炯望来,陈滢细品之,便读出“其实我也挺厉害的吧”这样的意思。
  “那我就先谢过小侯爷了,往后有空儿,定当静聆指教。”陈滢笑盈盈地道。
  裴恕咧嘴,整张脸都亮几分。
  被个聪明绝顶的姑娘夸了,能不高兴么?更何况,这姑娘又是那一匣帕子的主人。
  可把他高兴坏了。
  还有,她方才又说了“往后”。
  这样的往后,应该不久后就会到来吧。
  裴恕嘴角快咧到耳根儿去了。
  好心情似乎也会互相影响,见他笑得开怀,陈滢也觉欢喜,那些许挂碍,亦如风散去。
  待笑罢,裴恕饮一口茶,面色忽尔肃然,语声亦低:“今日约你相见,除方秀娥的来历外,其实尚有一件要事要与你说,此事涉及永成侯府,过几日想你也会知道,但我还是想先知会你一声儿。”
  见他说得郑重,陈滢便也肃容,将茶盏搁了,端然望他:“小侯爷请说。”
  裴恕便道:“在确定方秀娥身份后,我们的人便沿山东往京城细访,却是访知,方秀娥与乔小弟,曾绕道滁州全椒县。”
  陈滢先怔了怔,蓦地一股寒气窜上后背,竟至悚然。
  许老夫人名下有一所田庄,正在全椒县!
  果然,便听裴恕又续:“经查,方秀娥他们曾于侯府田庄借宿,且还整整住了三日,而巧的是,侯府有位苏姨娘,亦在那田庄静养,方秀娥与她见过几面,两个人似是颇谈得来。”
  说这些时,他眉眼微垂,面上带几分不自在。
  此言涉及侯府后宅,若不是担心陈滢,他也不会多嘴。
  陈滢亦敛目,面无表情,只微微点头:“我记得紫绮曾说,案发当晚她拿到的那封信上,详细绘明了府中地图,甚至连何时何地有巡夜侍卫、何时何地会出现更夫等等,都一一标注清楚。如今看来,这应是苏姨娘之功。”
  越往下说,脉络便越明:“再往前回溯,那苏姨娘出身寒微,常有族亲去当时的国公府探望,因那些亲眷不大富贵,通常都住在方秀娥她们住的那一片区域,也就是西客院儿。”
  陈滢的笑容有些古怪,声音却极凉静:“我记得,曾有府中仆役嘲笑苏姨娘,说她恨不能把国公府都搬回娘家。此际回思,想必这几年间,她也曾趁夜偷偷探访亲族,因此才对地形如此熟悉,并将之告诉了方秀娥。”
  “应是如此。”裴恕道,抬头看她,面色极关切:“此外,我的人还在苏姨娘处搜到一封信,是陈柳氏写给她的。”
  陈滢怔了片息,才反应过来,裴恕说的是陈柳氏,也就是陈励的正妻——柳氏。
  当初,柳氏与苏姨娘合谋,被陈滢识破,二人皆受罚。想不到,她们私下还有书信往来。
  “我拿到了信件的抄本,给你带了一份儿。”裴恕自袖中取出一张纸,搁在陈滢面前。
  陈滢垂目看着,面上露出惯常的笑容。
  “这信我不看也罢,想也知道写了些什么。”她将信推回去,浅浅一笑:“不过,还是要多谢小侯爷,将这消息告诉了我。”
  裴恕倒也不意外,将信收了,沉吟道:“依此信推断,陈柳氏与苏姨娘早知方秀娥进京所寻之‘夫’,正是令尊,可二人却皆不提。方秀娥借宿那几日,苏氏特意寻来庄上老仆,向其打听令尊旧事。其中有一老仆,曾在令尊出生时随侍,令尊的一些……事儿,就是这老仆无意间漏出来的。”
  他说得含混,陈滢却一听即明。
  方秀娥认“夫”时,熟知陈劭身上隐记,此际,终是查清了消息来源。
 
 
第410章 一招险棋
 
  “可惜方秀娥与乔小弟俱亡,否则,能从他们身上拷问出更多消息。”裴恕冷冷道,眉眼森寒。
  陈滢却是淡和,干净的眼瞳深处,无一丝波澜:“由此可以推断出一件事:那设局之人对京中贵族诸私隐,十分地熟悉。他(她)甚至知道苏姨娘夜访亲族之事,以及其被送去田庄全是因我之故,遂利用她对我个人、对国公府二房的恨意,让方秀娥绕道田庄,前去套话。”
  裴恕颔首:“这是一招儿险棋,然而,却险得高妙。若非查出方秀娥真身,再追本溯源,这些节外之枝,就要被忽略掉了。”
  他转望陈滢,目中仍凝关切:“此事陛下也知道了,陛下只说了句‘有人欲除永成侯阖族而后快’,便再无别语。”
  陈滢轻轻叹了口气。
  元嘉帝其人,不仅清醒到一眼看出此局之关键,更对自己、对臣子,充满了自信。
  这样的皇帝,委实是难得的。
  “还有一事,我也先告诉你吧。裴恕又道,面色沉凝。“陛下虽不打算追究,但也降了一道口谕,着我今晚去永成侯府宣之于永成侯。”
  陈滢笑了笑:“陛下宽宏,大楚得一明君。”
  这委实算是极轻的处罚,若换个疑心重些的皇帝,永成侯府又是一场大祸。
  “陛下确实英明。”裴恕说道,略迟疑些时候,又低语:“不过,永成侯,可能又要挪地方了。”
  陈滢先还不解,再一细想,终是恍然。
  元嘉帝不主动追究,并不代表他真的不介意,这一道口谕,便是暗示。
  以陈勋的精明,他不会不懂元嘉帝的意思,接到口谕后,必定会上一份请罪折子。而这份折子,便是将一把梯子,递去皇帝足下。
  臣子诚惶诚恐请罪,天子为抚慰臣心,遂勉为其难,降其官、夺其职,所谓君君臣臣,概莫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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