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顶层,甲等雅间天地居内。
崔桐无聊地将碟子里的枣泥山药糕捏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唐烟靠在哥哥唐煌的肩膀上打起了瞌睡。
安阳长公主的一张脸已是黑如锅底,额头青筋直跳:“反了,真是反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玩疯了,我有罪,我忏悔……
我看大家都在问女主,女主确实是汤圆姑娘
第26章 两处地方
博远侯府,一大一小两个黑脸男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崔孝翊痛心疾首地说:“祖母和二叔糊涂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同萧家扯上关系?”
庆元帝搞了场大清洗,也没放过剩余的萧家人,如今每日常朝上能捞到个站位的人里头姓萧的屈指可数。有人奚落说,六大世家已名不副实,应将兰陵萧氏除名,改称五大世家才是。
现任博远侯崔世榕是个铁塔般的黑壮汉子,拥有一对与崔家兄妹极为肖似的浓眉,可惜神情畏缩,全无武将之家养出来的气势。
“那是我亲娘和亲弟弟,你爹我能怎么办,这不才知道就找你回来商量了吗?再说,当年陛下只追究了与萧衍走得近的两个房头的罪过,其他人不是好好的,哪能想到过了这么些年萧衍这逆贼又跑回来了,平白带累家族。三年一次的新科进士,里面有多少人是世家出身,你别看萧家这会子没落,再过个十年八年,等陛下的气消了,萧家就又起来了。现在落井下石,到时候人家全给你报复回来。”
“父亲!您说的跟二叔摊上的是一回事吗?”崔孝翊控制不住情绪,几乎称得上咆哮了,“这不是要不要落井下石的问题,这是我们全族上下性命保不保得住的问题。二叔这是窝藏钦犯!”
崔世榕身子往后一仰,向楠木圈椅的后背靠去:“放心,有你娘在,你们兄妹定能保住小命。明年到了我的忌日,希望你有胆子给我这个当老子的洒一杯水酒。”虽说是放狠话,但声音里总有股色厉内荏的意味在。
崔孝翊质问说:“那您今晚叫我回来做什么?是准备告诉我您最喜欢的酒的名字,让儿子明年洒到您的坟头上吗?”
崔世榕被儿子的反击噎住了,半晌方道:“我问过你二叔了,你二叔原是碍不过情面,再说陛下当时也还没给他定罪,谁知……萧家的萧衔,你二叔把他安置在城外雁鸣山山脚底下的庄子里。我想了一日,将他交出去是不成的,到时不仅侯府的名声全毁,还白白得罪世家,那便只能……”
崔孝翊的面上闪过一抹狠厉:“明早我就带人过去。”
崔世榕的嗓音低了下去:“你看着办吧。我会拦着你二叔,不让他再惹事,你母亲那里,你瞒着些。”
“好。”崔孝翊知道父亲是怕母亲把二叔供出去。
“去吧,去吧。”崔世榕甩了甩袖子。
崔孝翊大步迈出博远侯的书房,一边走一边吩咐心腹小厮:“明天我天一亮就要出城,你去跟李管家要五六个嘴严的侯府护院。再——算了,我明早先进宫一趟,你让护院们在侯府里等我。”他想了想,认为还是得将此事与太子交个底,将来万一事发,总有个转圜的余地。
才回到公主府,迎面走来一人,崔孝翊奇道:“你怎么回来了,那边结束了?”
来人正是安阳长公主府的刘管家,他向崔孝翊问好,说:“世子,有一事老奴需向您禀报。”
崔孝翊不耐烦地说:“我这忙着呢,五皇子有什么要求的话你去跟母亲说吧。”
“这事得由您拿个主意,五皇子在路上救了个孩子,让我送到咱们府上安置……”刘管家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听完刘管家说的话,崔孝翊嗤笑道:“他今晚过得还挺多姿多彩的。”
刘管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谁说不是呢,陪着这位主子逛了半个晚上,他觉得自己能折寿三年。
…………
崔桐愤愤地对唐烟说:“这不公平。”
唐烟附和道:“是啊,姑母凭什么就骂我们,说好的一视同仁呢。”
“我的好妹妹们,你们安静点吧,不怕再招一顿骂吗。”唐煌有气无力地说。
表姐妹俩共同还了他一个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冷哼。
唐煌气结,一个个的怎么如此难缠。他望向圆桌的另一头,惊奇地发现安阳姑母不仅没了怒气,还恢复了他们刚到公主府时的言笑晏晏之态,不禁对五哥深表佩服。这位明明玩得最疯,反倒得了夸奖。
“煜哥儿真是心善,这可是积阴鸷的功德之事。”安阳长公主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长公主起了头,众人更是死命的夸,各种不要钱的夸赞雪花般落到唐煜头上。
唐煜故作羞愧状:“都怪我糊涂,遇事乱了手脚,没想着派个人过来给姑母报信,平白让姑母等了许久。”
安阳长公主道:“这有什么,原与你无关,你要这么想的话,反而是把姑母给看低了。即便有不是,也是底下人的不是,主子偶尔想不到,他们就该提醒才对,干站着扮死尸吗?刘路这人有些年纪了,办事竟这么不当心。”
唐煜忙道:“您别怪管家,他一把年纪的人了,今晚被我支使着跑了好几趟,又是拿着您的帖子去衙门找人,又是去医馆里找大夫的。您要是还罚他的话,我实在于心不忍。”
“好好好,不罚他。”安阳长公主说。
唐煜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页给揭过去了,先前他出了酒楼大门才想起来还有姑母一行人等他的事情,乘着马车紧赶慢赶地到了醉仙楼,迎接他的是暴怒中的姑母:“左等右等不见人影,我都快去问京兆府,让他们帮我找人了。”
万幸有个做善事的借口,他说得口干舌燥,才把姑母给哄过来。
“那小孩家里难道没有仆役吗?为何能让拐子把小主人给拐跑了?”唐煌支棱着耳朵听了半天,突然出声问道。
唐煜见安阳长公主在旁边只顾着笑,凑趣说:“我也觉得奇怪呢,实在是想不通。姑母,您比我们有见识多了,能讲给侄儿们听听吗?”
“真真是孩子话。”安阳长公主摇头道,捡起一把五香瓜子嗑了起来。
她的嬷嬷解释说:“两位殿下出身高贵,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也是有的。俗话说的好,宰相家里尚有几门穷亲戚。这孩子穿的虽是浣花锦,家里未必有多富贵。节日人多热闹的时候,有拐子专门盯着这等不上不下人家的孩子拐卖,一是因为孩子养得精细,容易卖出好价钱,二是因为苦主家里势力不足,追索起来艰辛。今日这孩子要不是祖坟上冒青烟能遇到五殿下,谁知道那起子小人会把他卖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去呢。好好的少爷,说不定就要落入贱籍。”
“原来如此。”唐煌感叹道,他对安阳长公主说,“跟姑母出来一趟,侄儿真是开了眼界。”
唐煜心说,那是你没看到他身上戴的镯子——联系到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往内宅纠纷的方向想了。
“烟花,快看烟花。”少女的惊叫声响起,唐烟和崔桐二人提着裙子跑到窗户边上,对着洛河上空绽放的绚烂烟火指指点点。
“好了,难得出宫一趟,你俩别陪着姑母说话了,去看看景致吧。”安阳长公主推了一把唐煜。
唐煜兄弟俩乖乖起身,加入了妹妹们看烟火的行列。安阳长公主在他们背后无声地叹了口气,深觉今年上元节耗费的心力十倍于往日,儿子女儿侄子侄女一群人,竟无一个省心的。三个小的就知道疯玩,大的两个一个连声招呼不打就抛下所有人跑了,另一个总算机灵些,知道找个看得过去的借口全了她的脸面。
安阳长公主又忆起她的打算,眼神在两个侄儿和女儿身上来回打转。她虽看好五侄子,可女儿似乎跟七侄子更玩得来些,今晚统共没同她五表哥说几句话。实话实说,七侄子生得是比五侄子好,莫非女儿跟她年轻时一样,看人先看脸?
她又发起愁来。
观看完焰火,精疲力竭的安阳长公主就领着一群熊孩子回公主府去了——时辰太晚,宫里早就下钥,唐煜兄妹三人得在公主府对付着住一晚上。
唐煜逛了一夜,走了不少路,身子有些乏了,歪在马车里昏昏欲睡,间或在颠簸中醒来,再看一眼洛京城动人的夜景。
原本坐在车夫旁边的姜德善在这时掀开马车的帘子钻进来,带来的寒风唤醒了唐煜。
“怎么了。”
“殿下,黄侍卫他们回来了。”
第27章 身份为何
“真是糊涂,你怎么派了他去?”如同兜头一盆凉水泼下,唐煜整个人都清醒了。
“殿下?”姜德善懵了,不是您让我派人跟着那位姑娘查查她住哪里的吗?
“算了,听你的口气,他们跟踪时倒没傻到让人家发现。”唐煜无力地摆了摆手,他身边的侍卫中,汤圆姑娘印象最深刻的只怕就是这黄侍卫了,偏偏姜德善一时脑抽,选了他去跟梢。
姜德善此时方了悟唐煜在担心什么:“您放心,黄侍卫这人机灵得很,他和另一个侍卫是改了装扮后跟上去的,而且是远远的缀在那位姑娘的后头,换了个不熟悉京中道路的,早就跟丢了。”
就那么会儿的工夫,还来得及变装?唐煜懒得追究,继续问道:“他们找到地方了吗?”
姜德善嘿嘿笑道:“找到了,黄侍卫他们亲眼看见那姑娘进了国子监博士薛沣薛大人的宅邸。”
“薛家,水字辈,洛京薛?太常寺卿是他什么人?”唐煜追问说。
“殿下一猜就中,这位薛沣大人是太常寺卿薛大人的胞弟。黄侍卫说因时间太急,他只查出来这些,希望您再给他几天,他能查得清楚点。譬如这姑娘究竟是薛家的亲戚还是正牌小姐,在家里的排行什么的……”
唐煜笑骂道:“他们以为我要做什么?我不过是心里好奇,随便问问。告诉他们别多事,被当成登徒子抓起来扭送官府,我可没脸去保他们出来。今天先这样吧,等哪日他俩当值了,我再细问他们。
…………
正月十六早上。
长公主府的客院里头,唐煜觉得自己刚闭上眼睛就被人叫起来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拜别了同样哈欠连天的安阳长公主。一切收拾妥当,姜德善扶着他上马车,唐煜注意到边上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崔表哥,不用麻烦了,有侍卫送我们回去就好。”唐煜迷迷糊糊地说。
“礼应如此。”崔孝翊道。
唐煜没精力搭理他,索性随他去了。直至到了承天门,唐煜兄妹三人下车,崔孝翊翻身下马向东宫走去,唐煜才反应过来他是去找皇兄的。
又过了几重宫门,唐煌与龙凤胎弟妹们告别,三人方向不同,唐煜往端本宫去,弟妹们则是要回昭阳宫。
唐煌快跑两步来到唐煜身边,低声嘱咐道:“五哥,今早姑母已经答应弟弟我不把昨夜的事情说出去,你可不能在父皇母后面前乱说啊。”
“我说不说,或者姑母说不说,都没影响的。”唐煜同情地看着幼弟。
唐煌是个聪明人,在唐煜的眼光示意下,他回头端详了下跟着他的宫人,脸立刻黑了。
“七哥,走了。”唐烟呼唤道,“我快困死了,得赶紧回去补觉。有什么要紧的话非要这时讲,不能晚点再跟五哥说吗?”
唐煜拍了拍唐煌的背:“五哥我先行一步,你自求多福吧。”
唐烟向前走了几步,察觉到她哥没跟上,急得直跺脚:“累了话就传步辇来,我又不会笑话你。”
“妹子啊……”
“有话快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咱俩做好挨打的准备吧……”
“什么???”
果不出唐煜所料,龙凤胎在宫外戏耍安阳长公主的事情被身边人抖露给了何皇后,何皇后是大发雷霆。她本来就因为唐烟在唐煌的帮忙下扮成小太监溜出去玩而悬了一晚上的心,又听说他们出宫了也不消停,将小姑子那里闹了个人仰马翻,更是气上加气。
过完年,皇子们返回崇文馆读书,唐煌藏在袖子里的左手红肿得跟猪蹄似的,看得唐煜暗自咂舌,没想到一向宠爱七弟的母后下得了如此狠手。
“妹妹也挨打了?”唐煜悄悄问唐煌。
唐煌苦大仇深地点了点头:“母后说这不算完,我俩还得抄经,《妙法莲华经》!一人十遍!”
语调之悲凉,堪称字字泣血。
想到《妙法华严经》的篇幅,唐煜倒吸了一口冷气。作为出宫三人组中的兄长,他也没逃过去,不过相比于弟妹挨得一顿好打,何皇后对唐煜的责问显得很是轻描淡写,后来听说了他的救人之举,连骂都免了。
至于安置在长公主府里的孩子,唐煜亦让人留意着,可惜一直没什么消息。又过了几日,何皇后将唐煜唤到昭阳宫中,唐煜看到西暖阁宝座下首坐着的宫妃,心中的的疑问算是有了答案。
楚昭仪是个姿容娇媚的美人,双眸多情似水,可惜眼角的细纹以及脸上几处脂粉都盖不住的黄斑让其容颜衰减了不少。见唐煜到了,她离座大礼参拜:“多谢五殿下出手相助,救了我侄儿的性命。”
唐煜装糊涂说:“昭仪使不得,快快请起。这救人之事从何说来?”
楚昭仪不比寻常宫妃,膝下育有十二、十五两位皇子,是后宫中四妃之下的第一人,是以唐煜很是客气。
何皇后亲自下座来扶她,嗔怪道:“这是做什么,你是他长辈,纵使有天大的恩情也不能行大礼啊。”
楚昭仪被宫女搀着坐回座位上:“五殿下,您猜您上元节夜里从拐子手里救的人是谁?那是我娘家侄儿。”
伴着紫金狻猊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白烟,楚昭仪将一切娓娓道来。原来上元节那日,她侄儿被家里的老祖母带出去观灯,谁知一扭头的工夫孩子竟然不见了。孩子的祖母当时就昏过去了。因是在水边,家里人以为是掉到水里头,赶紧叫人打捞,捞了半夜什么都没捞上来,折腾了几天家里就差立个衣冠冢把孩子给葬了,再未想到是被拐子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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