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颠倒鸾凤石榴裙红
耶溪在这里埋头吃饭,主席上觥筹交错,文太傅正坐中央,左边是刚刚卸了妆的荣郡王,右边是左景行左宰相。还有其他的官员们围坐左右,其乐融融,知道文太傅喜欢戏,都在看着台上动静,是不是的说几句,博他开心。
酒过三巡,荣蝶生有些微醺,笑着对文太傅道:“我说老顽…甘棠大人啊,你这天天听戏看戏,怎么不弄个票房,自己扮上过过瘾?”
文太傅笑:“老朽哪里有那多余的钱啊,你当天下人都如你一般富?胡闹,再说,有你们的戏班子,老朽随时都能搬到家里听戏,弄那票房做什么?”
荣蝶生又引了一杯:“您不上前自己扮一个?今个儿后台大衣箱都搬来了,有的是您老喜欢的,等会您去看看,扮都是现成的,只是不知道您老肯不肯露个嗓了。”
文太傅抚须一笑,眼里已有点松动。
左景行突然开口:“甘棠啊,我听说你今日新得弟子,怎么,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看看?”
荣蝶生脸色有些不好看,毕竟是他的人闹出的事情,好在文太傅看他一眼,笑着回答:“区区一个小辈,不值得左兄挂念,他现在还在读书呢,笨鸟先飞嘛,这圣贤的根基要牢方好。”
左景行宽和的一笑:“是啊,他人也让我看看,你收了什么宝贝徒弟。”
两个人谈到莲曳,旁边的人渐渐窃窃私语起来,无非是议论他的身世起来,有人神秘的说起,莲曳的母亲是妓子,和自己还有过旧交情,这次莲曳能进来,怕是他母亲也出了不少力……说来说去,没有人把莲曳当回事。
台上开始唱起了昆戏,昆戏对耶溪来说是困戏,无聊的很,士大夫们倒是饶有兴致的看起来,门口的人们一看开始唱昆戏,都一哄而散了,她借着尿遁悄悄的溜了。
溜着溜着,不由自主就走到莲曳房外,兴冲冲想敲门,又怕莲曳休息了打扰了他,纠结了好久,还是没有敲门,径自离去了。
莲曳今天水又喝多了,睡的迷迷糊糊的起来,推门去上茅厕,走着走着,走到了后院的茅厕里面,解了手出来,变闻得一股冲人的烟味,原来是有人来偷偷过烟瘾,听到两个人窃窃私语,莲曳眼神一冷。
“你没有看到那个小贱人啊,细皮嫩肉的,哎呀!”那人语气极致的恶心:“真是个…啧啧啧,不愧是添香楼花魁和南风馆的第一兔儿爷的儿子!真是绝色啊!刚刚我趁乱摸了他一下,哎呦……”
另一个人嗤笑一声:“摸一下你算什么本事!他有本事治住了你,你有本事…上了他啊!”
“嘿,咱们一起…挑一个机会?”
“好啊,因为那小家伙你挨了顿骂,总要捞回点本吧…”
莲曳一听就知道是谁,正是荣禄班里面那个油头滑面的杨荣升,还有他的狐朋狗友,听到他们恶心之至的话语,莲曳眼神压抑到令人胆寒,但他依旧只是攥紧拳头,转身准备离开。
“除了那个,看到这贵族小姐们啊,一个个的也是好啊,我大爷就喜欢年纪小的,你没有看见,他一直盯着那个三小姐看呢!”
“啊哈哈,他还好这一口啊!我有办法,那个豆蔻馆里面,就卖这样…像的孩子呢!我那天给那个老板说一声,回头就弄一个,一模一样的三小姐哈哈哈哈!”
“敢想三小姐,他也忒的大胆,”杨荣升□□一下:“不过…那细皮嫩肉的天真样儿谁不想呢!”
两个人聊的热火朝天,继而把这府里的有姿色的人都聊了一遍,连文咏絮都不放过,把她和她前夫君单轻舟的事情都拿来笑了个遍,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道阴冷的目光。
杨荣升和他狐朋狗友抽完了大烟,拍拍屁股就走了,回到后台,人们都被请去外面吃饭了,只留一个看箱子的。
忽然,一个窈窕的背影吸住了他眼球,看得出来是个乾旦,正对着墙微弓着腰穿跷,细腰优美的线条在白色内衬里衣下若隐若现,他坐在大衣箱上,另一条腿已经绑好了跷,红色的三寸金莲从彩裤里微露出来尖尖的一点,仿佛才露出的出水荷花。
只是这荷花,有些不规矩,一下一下的晃悠着,慢慢的晃上去,悠悠的勾下来,直勾到人心里。
杨荣升眼一红,仔细的看,发现不是荣禄班里面的,应该是别的班来帮忙的戏子。他给了看箱子的孩子几个铜板打发出去,悄悄的走上前,轻咳一声:“大胆!”
那乾旦一惊,未穿好的金莲儿一歪,直直的掉下来,他诧异的看一眼杨荣升,杨荣升假装冷酷的开口:“好大的胆子!哪里来的小畜牲!谁给你的胆子敢磕箱!冲撞了喜神爷,我看你们班主不打死你!”
乾旦吓的不知所措,顾不上绑跷了,直直的跪下来:“大爷饶命!我是看没有人才…放肆的,大爷我不是故意冲撞的,千万饶命,莫要告诉我师傅!他…他会打死我的!”
那乾旦半用小嗓,声音又酥又媚,带着哭腔,杨荣升早软了一半身子,不过他还不敢太放肆,怕随时有人进来,只敢看看逞嘴皮子:“算了,看你也是乡下小野班儿的,不认识规矩,且饶了你!你快换跷吧!你…叫什么名儿?那个班的?”
“我叫鹤官,是九如班的…”那乾旦低眉:“我瞎了眼,冲撞了荣禄班的大爷,大爷您可别计较啊…”
“算了,看你是那小班出来的不懂规矩,咋不和你计较,”杨荣升说着,盯着掉落地上那红色绣花跷儿看,鹤官一笑,素手拉过跷鞋,红艳艳的丹蔻指漫不经心的摆弄着带子,有些娇嗔的低下头:“大爷…我…穿跷呢…”
乾旦在后台的一言一行都要和女子一样,包括穿鞋穿跷,都要避人对着墙穿,偷看他们穿鞋儿也是大忌讳,但是这鹤官娇滴滴的样子无非是告诉了杨荣升,这事情有戏!杨荣升喜的骨头都酥了,恨不得马上就把他揉到怀里:“好家伙,你也不知道羞!当着人面穿,你也不怕祖师爷怪罪下来!”
“怪罪下来,也不到我的头上啊,大爷您非要看!”鹤官斜乜他一眼,似娇带嗔:“您赶紧回身过去!”
杨荣升这下完全放松下来了,心里直美的冒泡,悄悄开口:“看一下,又不会少快肉!你又不是女的,那二两肉又不会少什么!”
鹤官一笑:“哟,怎么?大爷想怎么样啊?”
杨荣升看他也是习惯了这些的样子,也就嘿嘿一笑:“我看你眼熟,就稀罕你这口,你陪我说说话,我就不告发你,和你师父讲!”
鹤官噗嗤一笑:“那敢情好,你是胁迫我?”
“哎,这两情相悦不是吗?”
“就在这里?”鹤官瞥他一眼,带着嗔怪。
“哎…”杨荣升一下子反应过来,喜的不能自已,鹤官慢条斯理的系好跷,低头露出个阴险的笑容,再抬头已是满面含春,伸手搭上他肩膀:“大爷,我这踩了跷,走路不稳,你扶着我…去那一搭儿说话去!”说着,指向不远处一个隐蔽地方的箱子上,箱子上面乱糟糟的堆了许多东西。
杨荣升觉的有点不对劲,他看那箱子眼熟,但是鹤官可等不了他,直接掐他一下:“怎么?难道你想被人撞见不成?”
杨荣升赶紧求饶:“哎呦好好好,小祖宗你会体贴人…我们去那儿耍子去…嘿…”说着,摸上他的腰,鹤官眼神一冷,芊芊玉指又是一用劲,掐的他痛叫一声,鹤官故作嗔怪:“你干什么!把人叫来了怎么办!”
杨荣升赶紧赔笑脸,鹤官和他坐在那箱子上,笑着看向他:“今个儿咱们玩个有趣的,你啊把这衣服换上!”
杨荣升看他穿着花旦衣裳,金莲微露,身段袅娜动人,心里痒痒的:“好啊,要是被人发现了…”
“没事!”鹤官一笑:“今我要唱《战宛城》,你…穿上个曹操的衣服…我和你作对野鸳鸯…”说着,轻轻的一咬手里帕子,媚眼如丝看向他:“你坐下,我替你穿,你会不会唱?”
“有人来了…怎么办…”杨荣升虽然感觉自己快憋不住了,但是还是顾虑着。
“怕什么?等会有人来了,就说你和我对个戏不就成了!”鹤官笑的头上偏凤直颤,水晶穗子亮闪闪的夺人眼:“怎么着,”他那跷不安分的往他腿上靠:“你,曹丞相…怕了不成?”
“谁怕了!”杨荣升浑身一震,邪笑起来:“好啊,小夫人,你替我穿上啊。”
鹤官笑着替他穿好蟒袍,带好玉带,杨荣升嫌弃箱子上面的盔头碍事,大手一挥全部弄地下去了,鹤官微笑,突然唱起来:“啊~”唱的婉转动听,绕梁不止。
杨荣升早就按耐不住了,按住鹤官就要动手动脚,鹤官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帐外,突然大叫一声:“你你你!救命啊!”
第23章 又见玉寒心头火起
杨荣升一惊,帐门一下子被拉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顿时怒不可遏,以为是小戏班里面使的小把戏,要勒他要钱,一个巴掌就照着鹤官打下去:“去你的小…”话未说完,只听得一声冰冷至极的吼声,他身子一僵,回头看去吓的魂飞魄散。
门口,荣蝶生面色铁青,身边站着两位老人,都沉着脸看向这里。杨荣升结巴了:“班主!郡王!是是是是…是他他!是他勾引我!”
鹤官早已经跪倒在地,哭的梨花带雨。
荣蝶生气的七窍生烟,他好不容易说动了丞相和太傅来扮上唱一个过过瘾,吩咐了人先来看看,却被太傅阻拦住,说不要惊扰了戏子们。没想到来到后面,还没进门,就听的有人尖叫救命,进门来,看见这么精彩的一幕。
文太傅身为天下文章首,是最受不了这样的龌龊事的,他罕见的开口:“这就是荣禄班的后台?真是好精彩!对的好戏啊!”
左景行不做声,沉默的看向荣蝶生,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看向杨荣升的时候,有些厌恶。
荣蝶生气呼呼的走上前,一脚踹开杨荣升:“狗奴才!你是想死了是怎么了!”说着,看他刚才坐的地方,气的不打一出来:“你你你!祖师爷龛架也是你冲撞的!”
杨荣升一看旁边,吓到直哆嗦,他刚才色心大起,根本没有看到旁边的祖师爷龛架!
文太傅认出来他是那个伤了莲曳的人,他一向护学生,脸色马上阴了下来,走上前来,看着杨荣升,忽然一笑,荣蝶生赶紧拉过他:“还不给太傅赔罪!”
文太傅一笑,避开他的跪拜:“我可担待不起,你这假丞相的跪拜啊!”
荣蝶生不知什么意思,仔细的打量一下杨荣升吓的也是脸色一白,杨荣升身上的戏服乱糟糟的,腰上的玉带,竟然是反带着的!
私穿戏服,冲撞了祖师爷,骚扰别家戏子,虽然是大罪,但是顶多打一顿,精岳庙除名罢了,但是这反带玉带,也就是白虎带,是有着谋反的意思,本来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有人看见也就算了,偏偏太傅和丞相都看见了!
荣蝶生背后一片冷汗,声音都带了颤:“死奴才!你…是该死啊!”
杨荣升看到自己腰间玉带,也暗叫不好,汗淋淋的指向鹤官:“是他!是他!都是他啊郡王,是他陷害我!”
鹤官一下子哭出来:“郡王容禀!我和他远无旧仇近无新恨!我因为无处换衣,来这里换一下,谁知道他上来就对我…说是要和我对戏,却没有半个正经,还要看我的…跷,郡王千万为我做主啊!”
荣蝶生经过上午的事情,已经不相信那个劣迹斑斑的杨荣升了,看鹤官可怜的样子,沉着脸开口:“我班中人无礼,恕罪!日后我荣禄班必将赔偿你!”
鹤官眼里滑过一丝得逞的目光,擦干了泪,点点头。
左景行也不太挂的住了,他哪里不知道白虎带的意思?但是现在的场景着实尴尬,他也就只能强出头:“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鹤官站起来,拍拍衣裳,在恭恭敬敬的跪下去,干净利索,没有半点女气,声音清澈而明亮:“我是九如班的,名唤鹤官。”
左景行看他不卑不亢的样子,笑起来,他们素来就讨厌妖里妖气的乾旦,今日看到这样干净的,也是难得:“今天唱什么?”
鹤官一笑:“不是唱,就是替补的,一出小折子戏罢了。我来试试衣服。”
“难得啊,踩跷了,功夫!”左景行一笑,荣蝶生早已命人把吓的尿裤子的杨荣升拉出去,准备带回去杖毙。
开玩笑,要是有人把今天的事情抖出去,他这个郡王也别想当了。
弄了这么一出,太傅和丞相都没有心思了倒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鹤官聊起来,鹤官一点梨园的轻浮妖媚气没有,干净的过分,文太傅颇为赞赏的看着他:“今个儿你就别替补了,唱一出给我们看看如何?”
荣蝶生面子有些挂不住,毕竟今天是荣禄班的主场,别的班都是来个排面,没有敢登台的。
“鹤官不敢!”鹤官谦虚了再三,才答应:“今天喧宾夺主了倒不好,我就唱个柳腔折子戏,开心一下如何?”
“野调倒也好,”文太傅微笑:“还少见呢。”
“比不得大人们唱的大气,到底是小家子,唱错了还望大人们莫怪罪!”说着,鹤官看向荣蝶生,恭恭敬敬行了礼。
听到他唱柳子腔,荣蝶生面色好转一下,也笑笑:“好好唱吧!唱的好,我给你介绍介绍,早点捧出去!”
“好了,出去吧,等会他们要回来了,”左景行开口:“闹出了怎么样的事情,小郡王还是要好好管管家里人啊!”
“是!”荣蝶生只得低声下气。
“好了好了!”文太傅总算好了一点:“这么个破事,哎,等会蝶生你可要再扮上一回!好好唱一个,不然啊,老夫和你没完!”
荣蝶生一笑:“那是!不唱,您再罚我背书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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