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耶溪没有放心上,看见小荷手里的竹马:“好了?修的这么好看, 谁修的?”
“陆哥哥,”小荷傻乎乎的笑:“他可厉害了,什么都会,修东西, 编小人,还有琢玉,什么都会,比只会念书的臭哥哥厉害多了!”说着, 看看左右,突然一眼瞥到旁边的莲曳, 吓了一跳:“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莲曳笑眯眯看向她, 把她拽离耶溪怀抱:“今天你得反省一下了, 拿着扫帚赶人,若是传到外面, 谁敢要你?倒说我莲府没有规矩,去给我跪在佛堂跪一个钟头。”
小荷拼命挣扎:“明明是你默许的!哥哥你好无赖。”
莲曳笑一笑:“那又怎样?”说着把她提溜走了。
耶溪:“……”锱铢必较这点, 他倒是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耶溪摇摇头,准备出门去找二姐,今个十五, 约好了去庙里上香,莲曳反正也是闲,就陪她一起,两个人走出门,就看见一个老婆婆,目光呆滞的盯着莲曳家的墙看,很显然从她的眼睛看,她是个瞎子。
“这?”耶溪有些担忧的看向莲曳,这老婆婆实在是奇怪的很,一个瞎子,大白天的盯着你们家不走,看着挺慎得慌。她想起来小荷的话,低声对莲曳道:“会不会就是小荷说的那个?”
“有可能。”莲曳皱眉,对旁边的家丁使个眼色,家丁赶紧上前要赶走老婆婆,谁知道老婆婆死死的抱着柱子不放,口里念念有词:“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小少爷!”无论家丁如何的赶她,她都不走,最后家丁生气了,一个拳头捣到她怀里,打的老婆婆当时就倒地上了,耶溪惊叫一声:“哎!”
莲曳面色阴沉的看向家丁:“动手做什么!”
家丁歪歪扭扭低头,心里却腹诽,夫人不在的时候,遇见这样的事,您可不会这样呢。
耶溪正准备命人把老婆婆扶起来,突然拐角处出来了刚才在府里闹的老妇人,那老妇人一看到老婆婆,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架起来就走:“哎哟老婶子!你怎么还没有走!”说着,警惕的看了耶溪一眼,强硬的架着老婆婆要走。
老婆婆不走,那人暗骂一声,掐着她脖子就要走,可怜老婆婆被掐的直摇头,耶溪看不下去了:“住手!”
“没事没事夫人,她就一死瞎子!我怕啊,碍着您事了,我把她弄走啊,她跟我一道来的,她这里不太好,如果刚才说了什么,你们千万不要多想啊!”老妇人尴尬的笑,走的飞快,看都不敢看莲曳一眼。
耶溪觉的不对劲,这老妇人的样子,就像是怕这瞎子和自己说什么话似的,她看向莲曳,莲曳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皱起眉头。
“邱迟,”莲曳低声唤了旁边的家丁:“你与我跟上看看。”
“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家丁恭恭敬敬的答应下,随即离开,莲曳舒展了眉头,拉起惜玉的手,两个人走在街上,郎才女貌,惹的旁人艳羡不已。
因为是去烧香,两个人并未坐轿子,耶溪到了南府,正好遇见二姐,她开心的丢掉莲曳的手,然后扑到文嗣音怀里,文嗣音也挣脱开南笙的手,姐妹两笑成一团,手拉手一边走一边聊。
南笙温和的朝莲曳一笑,莲曳冷漠的看向他。两个人走在姐妹两后面,沉默不说话。
四个人走到了山门,休息一下,然后继续走,今天上山的人多,山路又窄,好不容易进了大殿烧了香,看见人多,耶溪也不找了尘大师麻烦他了。她扶着二姐出来,突然听见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小贱人!”一个气极的声音开口:“把我儿子克死了你满意了吧!现在肚子里面的孩子都保不住!我告诉你!你这个祸害灾星!你怎么不去死啊!”
耶溪听得声音熟悉,回头看,胡不喜正在旁边指着一个女子骂,那女子一身白孝,哭的梨花带雨,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骂,她羞红了脸,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耶溪摇摇头,和二姐悄悄离开了,她听说了,南玉寒一进秦家门就被大夫诊出是怀孕三月了,气的胡不喜一哭二闹就差三上吊。秦书旻一直强调是他的孩子,胡不喜才勉强容下她,现在好了,秦书旻死了,南玉寒肚子里面的孩子成了希望。谁知道南玉寒天天和胡不喜呕气,时间一旧,那天肚子疼出血,大夫来看,说动了胎气,孩子已经没了。
这下秦家真的闹翻天了,胡不喜天天扯着南玉寒鼻子骂,什么娼妇贱人不离口,南玉寒被骂的灰头土脸,只能忍气吞声。
耶溪听说了这事,也只能感叹一声,要让她可怜南玉寒,她也可怜不起来。
上辈子害死二姐的事,她可忘不了。
不过还好,二姐这辈子终于遇到了一个珍惜她,把她捧在心上疼爱的人。
在瞻华衢的岔路口,耶溪笑着和二姐分别,她看向莲曳侧脸,突然鬼使神差来一句:“莲曳。”
“嗯?”
“你说,如果以后南笙变心了,又再娶了怎么办?”耶溪低头:“我听说,你们当官的,三妻四妾是最少的标准?不然出去会被人笑话?”
莲曳淡淡开口:“不怎么样,打一顿,把二姐接回来,给她找个更好的。”
“净开玩笑!”耶溪笑了,又低了头,微不可闻的开口:“你说…你呢?”
“我?”莲曳看向她,眼眸闪过微光:“我要是对不起你了,你把我赶出家门,让我流落街头疾病缠身生不如死不得好死便好。”
“好人!别说了!”听着他不带感情的诅咒自己,耶溪吓的不轻,心里一酸:“你发毒咒做什么,我倒宁愿你再娶几个…你多娶几个不算什么,瞎赌咒万一死了,我不心疼吗?”
下一秒,莲曳轻柔的声音传到她耳里。
“傻。”
“哎?”
“我是说,你心疼我是真,我对你难道就是假吗?”莲曳笑:“若是多娶几个,你心里郁闷,天天板着脸,看着你难受我难道不心疼?若如此倒不如什么都不要,两个人干干净净的一辈子,不好吗?”
耶溪红了脸,莲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攥住她玉手,掌心的热带着让她安心的力量。
“好。”半晌她开口。
两个人携手走着,耶溪突然摸到他手上硬硬的一串东西,她心里一动,把他衣袖向上一挽,一串黑黑的莲子手串,串的歪歪扭扭,莲子有几个还瘪了下去,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那丑丑的手串戴在他如玉的手上,藏在他锦绣衣裳之下,耶溪突然有一种负罪感。
早知道,给他一个好看的了嘛。
耶溪抿嘴笑着和莲曳回家,路上不忘带一个糖葫芦给小荷。
回到家,那个叫邱迟的家丁上前,对莲曳耳语了一番,莲曳眉头紧锁:带我去看。”
“是。”
耶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莲曳却未曾放开她手,只得跟着莲曳去了。两个人到了大厅,大厅里面跪坐着两个老人,正是刚才的两个。
“大人,已经问清楚了,刚刚曾经来过府中闹的是苏家远亲,吕氏,那个瞎子,名唤春姨,是老太爷的乳母。”
莲曳点点头,屏退旁人,只留了两个人和耶溪,还有邱迟,他目光深沉几分,开口向瞎子春姨道:“你是我父亲的乳娘春姨?”
“是,老身是啊,”那瞎子激动的颤抖着手,像是找着什么:“你…是小少爷?”
“是,”莲曳低眉,春姨一下子老泪纵横起来,哭哭啼啼的直抹眼泪,旁边的吕婶嫌弃的看她一眼,嘟囔一句瞎死鬼:“哭什么哭啊,不怕给小少爷找晦气!”说着,笑着对莲曳开口:“什么事,您就问我吧!别理她,她啊眼睛瞎,这里也不好,净瞎说!您问什么她都不知道!”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
“让你说话了吗?”邱迟冷冷开口:“闭嘴!”
吕婶还想横两句,看见邱迟手按着腰间长剑,目如寒星眉带煞气,先弱了气势:“行行行,我闭嘴闭嘴。”
耶溪地上对莲曳耳语:“那个吕婶,好像一直在阻止你和瞎婆婆讲话,你有没有发现。”
莲曳轻轻点头,突然一笑:“既然来了,那就在府上用晚饭吧,省的到时候说我不认亲戚狼心狗肺不是么?”
吕婶难看的一笑:“不用了不用了,我和这春姨回去吧,她一把年纪了,不好待太旧太晚…”
“怎么?我请客,您不肯赏脸?”莲曳笑,目光如炬,仿佛要看穿吕婶,吕婶笑的勉强:“那…好吧。”
旁边沉默的春姨突然开口:“我想…去看看大少爷。”
莲曳一挑眉,耶溪笑着先说话:“要不让下人们伺候您沐浴了再去?干干净净的见大少爷才好。”
“是了是了,”春姨摸着四周艰难起身,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她混浊的眼里含着清澈泪:“是了,大少爷…最喜欢干净了…得干干净净的…去看看他啊。”
第64章 碧纱窗透春色溶溶
过了一会, 春姨被带来了, 换上了干净衣裳, 她摸索着喊:“小少爷…”
莲曳犹豫,耶溪先握住她手:“春姨,我带你去吧。”
“你是…”春姨犹豫了一下, 耶溪笑:“我是他…”话音未落,莲曳先开口:“她是我夫人,走吧。”说着,扔给了邱迟一个眼神, 让他看好吕婶。
“少夫人啊…”春姨笑:“真好,小少爷已经娶妻了,可有小小少爷了?”
“还没,”莲曳一笑, 耶溪羞红了脸瞪他一眼,莲曳上前, 扶住春姨:“慢些走, 前面就是了。”说着, 领她走到佛堂里面出尘的牌位前,旁边挂着出尘的画像, 画里的他含着笑,眼神温柔, 仿佛在看着每一个来看他的人。
春姨摸上那画,明明看不见,却又流下泪了:“少爷啊…总算又见着你了…都说你死了, 被火化了,连灰都没有。还好你命大…留下了根芽啊…少爷…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春姨啊…小时候,你喝我奶长大的啊…是我啊…”
春姨哭的不能自已,耶溪突然皱了眉头,低声对莲曳开口:“原来的传言不是说,爹爹失踪了吗?怎么变成死了还火化了?”
莲曳面色沉下来几分,轻声道:“等会。”
“嗯。”
两个人静静的看着春姨跪在地上,哭着和出尘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好不容易说完了,莲曳扶她起来:“老人家,问你个事情。”
“小少爷尽管问吧,”春姨擦着眼泪。
“当年苏家出事,您是我父亲的奶娘,理应在苏府才是,如何逃脱的呢?”莲曳眯起眼睛,似乎在从春姨的脸上找什么蛛丝马迹。
“哎,”春姨脸色马上暗淡下去,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痛苦的事情:“这事…说来话长了…当年苏家出事,老爷惨死狱中,二夫人上吊自杀了,府里一片混乱,官兵们要抓少爷们杀死啊…当时府上人人自危,我想着也跟别人一起跑了,省的被抓。”
“那您就跑了?”
“正我收拾东西要离开门的时候,少爷突然抱住我不放,他哭着求我…把二少爷带走,他说他自己死了没事,但是二少爷当时还在襁褓里啊,”春姨哽咽起来:“我当时就给了自己两耳刮子,到这个份上了,少爷尚且念着弱弟,我们做下人的,却一个个想着跑了。”
“然后我就想,拼死也要把两个少爷带出去,可是官兵戒备森严,我…我一个人走没有人管,可两个少爷出不去啊。回来我想了个办法,悄悄去乱葬岗…我去挖新坟…”春姨身体颤抖起来:“我挖遍了乱葬岗,只找到一个和二少爷相似的婴孩,和大少爷像的,找不到。”
“我把孩子扔进府里,说是大少爷杀了小少爷跑了,门外的侍卫跑了许多去追,我就带着两个少爷…钻狗洞逃走了。”
“然后呢?”莲曳静静的听着,沙哑的声音暴露了他平淡外表下的真实心情。
“然后走啊,我带着两个少爷,对,还有少爷的玉佩,这是老爷亲自给少爷的。”春姨说着,抹着眼睛:“我想着少爷以后出息了,凭着这个,能替老爷洗清冤屈啊,我不信老爷是那种人…我带着两个少爷跑,后面的官兵很快追上来,我们逃到了山里,然后有人追上来…要抢人,我推着少爷跑…一不小心跌落了小山崖,有刺扎进了我眼睛…醒来时候,已经瞎了。”
“然后有人救了我,把我送回了老家,遇见了吕婶,我眼睛看不见了,托她去找少爷,她回来说,大少爷失踪,小少爷死了。”
“我知道,他们两没有死也没有失踪,我求她再去那个山上找,找少爷,把毕生的积蓄都给她,她去了,回来却说,两个都死了。”
“我不信,她说她还看见了死的少爷手里面攥着的玉佩,被官府埋了。只是她没有拿,我不敢相信,但我一个瞎子又不能去京城,在身边又不能乱说这事,只得认了。”
“谁知道,今年传来消息,苏家平反了!大少爷他还有后!我激动的不行,又把攒了四十多年的钱全部给吕妹子了,求她带了来看看小少爷…看看那门我摸到小少爷的墙,听到小少爷的声音,我今生也无憾了。”
莲曳沉默着听她讲完,听她呜呜咽咽的哭声,耶溪心里一疼,看向莲曳,莲曳不说话,愣愣的转头,看向旁边出尘的画像。
“老人家,别哭了,您去用饭吧,既然来了就多住几日,”耶溪笑着把她送到客房,仿佛人照顾,然后回来,皱眉对莲曳道:“如果这个春姨说话对的话,那个吕婶的话,似乎有问题。”
“是,”莲曳起身,失神的眼睛又重新有神起来:“去问问便知道了。”
正好是晚饭时间,莲曳摆了宴,请吕婶坐了,吕婶看向满桌的鸡鸭鱼肉,眼睛恨不得黏到桌子上,她带来的小男孩逮着什么都急吼吼的往碗里夹,一盘子鸡翅,他挨个的每个都啃一口,饿虎护食生怕别人抢了鸡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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