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被囚太过突然,什么话都未曾留下,凉烟一直以为,那些所谓的证据全都是捏造,是假的。
但是……
凉烟看完手中的信,又在方才的地方找到一方虎头令,乌靳勒尔的确是父亲的人。
垂下头,凉烟心绪杂乱,她依然相信父亲,绝不会做对霁月王朝不利之事,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不明白。
“这是什么花,本王竟从未见过。”
“九皇子所见,皆是奇珍异宝,一个普通牧民种的花,平日里自然不得见。”
“哦?你识得这花?”
“不识。”
“呵。”
在两人互相冷嘲热讽时,凉烟将物件都放回原位,以前她以为父亲不认识乌靳勒尔,这才想法子来戈乌找人,但如今已确定,乌靳勒尔的确是父亲的人,那就需要找父亲谈一谈了。
凉烟本以为来一趟可巴乎岩部落,事情会明朗几分,没想到却更是如坠云雾。
朝目光碰撞交织的两人行去,便见到了他们正说着的花,目光有一瞬间的迷离。
这花……
乍看之下,连几片花瓣都看不分明,美得不似凡物。红如火芒,还融着滚滚鎏金色,明明鲜艳明亮,却偏生看起来朦朦胧胧,如裹着层轻纱薄雾,叫人看不分明。
凉烟情不自禁问道:“这是什么花?”
那花儿不大,养在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黑色土盆里,司靳拿在手上细细瞧了会,又扔回了原位。
“不知是什么花,美则美矣,却不仅不香,还一股子腐味,叫人不喜。”
凉烟点点头,不再去关注花,面对空无一人的帐篷,轻叹气。
“阿桑,你要找的人既然跑了,再想找到,恐怕要费些功夫。”宴星渊刚说完,目光一凛,倏地飞身而出。
司靳也意识到什么,紧随其后:“有人,必定是给乌靳勒尔通风报信之人。”
几人追出去,在月光里,只依稀见着一道黑影。
凉烟武功不及两人,不待反应,他们却已折返回来。
宴星渊拉住凉烟的胳膊:“那人引来了巡逻兵,再待下去,恐怕整个可巴乎岩部落的兵士都会赶来,先走。”
司靳不甘示弱,握住凉烟的另一只胳膊:“先带你走。”
凉烟来不及说话,两人便一左一右,架着她飞掠。
宴星渊和司靳轻功皆极好,带着凉烟脚不沾地朝部落外飞掠,那些巡逻兵连影子都未能见到。
待落地时,留守着看护马匹的人忙朝司靳行礼。
凉烟站稳,动动胳膊,从一左一右的两人里挣脱出来。
“阿桑接下来如何打算?”
“已经打草惊蛇,不适合继续逗留,先走。”凉烟无奈。
司靳则是吩咐了几个人留守在此:“无事,本王帮你监视着,后面有情况,皆会报给你。”
如此最好不过,凉烟稍松口气:“多谢。”
司靳挑衅地看了宴星渊一眼,轻笑:“能帮到烟儿,本王甚欢,也会安排我的人制造些假象,今日烟儿来此,不会被那乌靳勒尔知晓。”
第八十二章
离开可巴乎岩部落, 宴星渊径直赶回前线。
凉烟回到瑕宁城, 司靳找了诸多理由, 对宴星渊的眼刀视而不见, 死活要跟随一道。
乌靳勒尔有司靳的人盯着, 凉烟知晓只能耐心,日子又恢复为每日练武。
司靳将凉烟住的客栈包下,赶走了其它客人, 有事没事,便在凉烟面前萦绕。
“想必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 你不回嘉盛皇朝,总跟着我做什么?”
“再多事,也比不上烟儿重要。”
凉烟放下手中的剑, 这几日,不管她做什么,都能感受到司靳炙热的目光,实在叫人烦闷。
“九皇子殿下变了。”
司靳递来帕子:“如今的天已有了热意,烟儿练剑累了便歇歇吧。”
凉烟并未伸手去接, 径直往客栈大堂走。
叫了茶水点心,刚坐下, 司斳也随了过来。
凉烟蹙眉:“九皇子殿下到底要做什么?”
“你管宴星渊叫二哥, 为何叫本王却这般生分,你知我乳名,唤我云九便好。”
“岂敢。”
“你不是不敢,是不愿, 本王哪里及不上他?”
凉烟垂眸,沉默以对。
司斳伸手挑起凉烟的下巴,逼迫她将目光对向自己:“烟儿可有发现,近来本王守礼许多?”
凉烟看着那张俊美妖冶的脸,细一回想,的确如此,以前的司斳毫无顾忌,总肆意揽住她的腰肢,如今目光虽变得更为炙热,但在举止上却恪守许多。
司斳挑起凉烟下巴的手指轻轻摩挲:“可即便如此,烟儿待本王仍是这般冷淡,那如此克制的意义何在?”
“意义自是有的。”
“叫我云九。”
凉烟只目露疑惑,没有出声。
“如此唤我,本王日后便继续克制,不行逾越之举,如何?”
“云九。”凉烟片刻犹疑也无,径直唤道,只是语态略显生硬。
司斳手上的力道重了一分:“不够,你叫二哥时,可不是这般叫的。”
凉烟抬手成刀,去斩司斳手腕,却被他牢牢抓住。
“若是今晚想要彻夜畅谈,本王大可去烟儿房间一叙。”
凉烟打也打不过,比无耻更是比不过,气得恨恨瞪了两眼,将声音刻意放轻,拿着矫揉造作的腔调:“云九,云九哥哥。”
司斳狭长的眼微眯,一副牙酸却又无比享受的模样,松手前又轻掐了凉烟的脸颊一把:“不愧是我的烟儿,连叫人都叫得这般好听。”
凉烟气闷。
五月,春夏交替之际,燥热刚升起,外头便又下雨,先是绵密如丝,后又倾盆而下。
因客栈被司靳包下,大堂里只两人临窗而坐,喝茶观雨,倒也是难得的悠闲好时光。
喵,喵……
哗啦啦落下的雨声里,有细声细气,绵长又急促的叫唤沿着窗子透进来。
凉烟放下手中糕点,微侧头去听。
司靳见状,将目光投向窗外:“烟儿在听什么?”
凉烟已站起身,窗是开着的,探头往外去瞧,一低头,便见到一只毛发漆黑,湿乎乎粘结成团的猫儿。
它很瘦小,蹲在窗台底下,在凉烟探头望过来时,它似有所感,仰起头,靠在瘦弱的脊背上,猫脸儿是不符合身子的圆润,一对琉璃琥珀般的眼睛,瞳孔张大,无助又略呆的模样,叫声骤然急促娇腻,站起身,抬起前爪的软垫踩在墙面上,似乎想要更靠近些。
凉烟心头瞬时软化一片,忙起身一跃,径直从窗台纵了出去。
“烟儿。”司靳紧随其后纵出,在看到凉烟蹲身抱起一只湿漉漉的小猫时,目露不解又有几分嫌弃,“这猫儿脏兮兮的,若可怜它,交给掌柜的便是,何须亲自抱着。”
喵,猫儿窝在凉烟怀里,眼睛望向司靳,软软叫了一声。
凉烟没有理会司靳,抱着小黑猫回了房间,叫掌柜的送来木盆和热水。
司靳瞧见凉烟亲自给猫儿洗澡,端的是小心翼翼又仔细温柔的模样,声音里带上阴沉沉的冷意。
“烟儿,你待一只猫,都比待本王好。”
凉烟瞥他一眼:“它只是只猫,你莫不是连只猫都要嫉妒?”
司靳冷冷瞧着,那猫儿在氤氲蒸腾的木盆里非常乖巧,任由热水浇在身上,正扭头望过来。
司靳将眼轻闭,抬手轻捏鼻梁,是了,这只是只猫儿,但他也是真的嫉妒了,真想让她眼里再无别的关注,除了他。
“烟儿,我知宴星渊是我最大的敌手,但同他比,论样貌,本王绝不输他,论身世,本王比他更好,论情趣,他就是个愣头青,绝不如本王能取悦你。所以,烟儿为何待本王如此冷淡?”
凉烟将小猫从水里捞出来,裹上帕子擦着毛发,对司靳所说充耳不闻,头也不抬:“云九,将桌上的碎肉和羊奶拿过来。”
等了片刻,没动静下凉烟才抬头看去,司靳站在那里眸色沉沉,一副欲要发作又极力忍耐的模样。
索性站起身,准备自己去拿,司靳却倏地动了,抢先一步端了碗,黑着脸蹲身,递到小猫面前。
应是饿极了,小猫喵呜一声便埋头啧啧喝起羊奶来。
凉烟伸手顺着猫儿背上的毛发,动作很轻:“黑漆漆一团的小家伙,以后就叫你小黑吧。”
司靳挑眉:“烟儿要养它?”
小黑可爱得紧,凉烟见到便喜欢,但是想到现今在戈乌,她只能随军队回京都,骑马赶路需得一个多月,猫儿不知能不能经受得住颠簸。
“先养一段时间,待我回去时,便交托给客栈老板。”
司靳瞧见凉烟面上的不舍,似想到什么,轻笑:“烟儿可将小猫送给我。”
凉烟一怔,她能看出司靳压根就不喜欢猫儿,想到他那不可理喻的嫉妒心,生出戒备:“杀人都要挫骨扬灰的云九殿下,莫不是连只猫儿也不准备放过?”
“若要弄死它,方才烟儿抱起来时,本王就直接拧碎它的脑袋了,又何须等。”
凉烟依旧不大信任,瞧着司靳,待他继续说。
“烟儿从未送过我什么东西,既喜欢这小猫,那便送给我吧。”
凉烟微愣,这人脑子和别人的,是不是不太一样?
见凉烟不说话,只怔怔瞧着他,司靳靠拢,伸手在她衣襟上捉下几根小黑的毛发。
“以本王的身份,它想吃什么没有?送给掌柜的照顾,如何及得上送给我。而且,阿桑想见它了,本王便带着它一起去见你。”
凉烟知晓他打的什么主意了,抱起吃饱喝足、正靠在脚边撒娇的小黑,一把塞进司靳怀里。
“真想我送给你,那便让我看看,你能不能照顾好它。”
小黑似很喜欢亲近人,一靠到司靳怀里便细声叫着仰头去蹭。
司靳皱眉,抬手就丢,苍白的面上冷气森然。
“何须我来照顾,本王安排十个人来照顾它可还够?”
小黑身子柔软,轻巧落地,虽没伤着,但吓得瞳孔放大,唰地跑到凉烟脚边。
凉烟也懒得与他废话,径直将人往外推:“出去!”
司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一把握住凉烟手腕:“本王待你已克制守礼,你却为了只小猫与我发火?”
凉烟不说话,只仰头瞪他。
司靳面上风起云涌,最终还是松开手,一言不发,转身走得很快。
接下来几日里,凉烟发觉小黑着实粘人,许是流浪过,有了依靠便格外害怕失去,需得时时有人守着看着,否则它就不安,喵呜叫个不停。
凉烟大多时候都将小黑抱在怀里,摸起来软乎乎的,直叫人爱不释手。
司靳那日虽是恼然离去,但因着凉烟,还是会冷脸帮忙照顾小黑,偶尔也会僵着手,粗重摸一下小黑的头。
“乌靳勒尔有了消息,他回了部落,我会叫人继续守着。”
“多谢。”凉烟稍安心几分,有人盯住他,后面不管有什么动作,总能有反应时间。
“明日该回去了,这次追杀,他们找了不该找的人,本王绝不会再轻饶,让他们多活这段日子,已是恩赐。”
凉烟没有多问,只客套一句:“一路小心。”
“本王要走了,烟儿可有不舍?”
凉烟淡淡瞥了一眼,她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会不舍。
“没有。”
司靳定定瞧着凉烟,端详良久才出声:“铁石心肠的小姑娘,待本王处理完事情,便去见你。”说完一把提溜住凉烟怀里的小黑,“猫儿既然送给了本王,那便带走了。”
司靳带走小黑,凉烟并未多说什么,他身份尊贵,只要安排下去,小黑自会被照顾得妥妥帖帖。
前线来了消息,初战告捷。
凉云天回瑕宁城稍作休整,凉烟带着憋了良久的疑惑过去,也不绕弯,直接开门见山。
“乌靳勒尔,可是父亲的人?”
听到乌靳勒尔这个名字,凉云天略有惊讶。
“的确是我的人,烟儿是从何处得知?”
凉烟心头微沉,追问:“可乌靳勒尔是戈乌人。”
凉云天低头去翻线报,浑然不在意:“烟儿在戈乌盛会上恰巧碰着他了?乌靳勒尔虽是戈乌人,但实则是安插进去的探子,不只是戈乌,还有嘉盛皇朝和邑磐,皆有这样培养了多年的自己人,只待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第八十三章
乌靳勒尔是安插进去的探子?
几年后的事, 凉烟没办法去细说, 只试探问道:“父亲可有许诺过乌靳勒尔什么?”
凉云天抬头瞧上一眼, 似奇怪凉烟竟会问这种问题:“安插出去的探子, 皆是孤儿, 打小便培养定性的,何须给他们许诺?”
凉烟略思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乌靳勒尔是父亲培养的探子,但他被另外的人发现并且许以好处, 使得乌靳勒尔倒戈,不仅隐藏自己探子的身份,还反过来诬陷一把。
若是这样, 那策反乌靳勒尔的人,才是真正想要陷害凉云天的。
抓住乌靳勒尔逼问?那人既然能策反,一定也做好了万全准备,逼问到结果的可能性不大,反而还会打草惊蛇。
凉烟思来想去, 庆幸司靳留了人盯住乌靳勒尔,说不定将来能有所发现。
“烟儿站着作甚, 说完了先坐下等上片刻, 待我写一封信件,再来检查你近日武功进步如何,顺便教习你轻功。”
凉烟不仅没去坐下,反而行至凉云天书案前站定。
“父亲, 您需有对乌靳勒尔留有防备,即便是从小培养的自己人,也可能有叛变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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