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嗯了声,一边帮着大嫂剥豆子一边道:“他生不生,生男生女我也不想知道,阿娘以后别提他了。”
理解女儿的心情,舒母叹了声:“不说他了,娘给你说个好事。”
她好奇抬头朝舒母询问望去。
舒母笑着道:“前几日娘托的媒人给你物色了一个儿郎,家住隔壁镇子。娘子前几年病逝,留下两儿子。人模样好,比你大几岁,待人温和,家中宽裕。你阿耶说以前见过这儿郎,人不错。媒人到那边问话去了,估摸这两天就能有回信。”
她自嘲苦笑,也许她这个和离了又不能生养的娘子在世人眼中只能找这样的鳏夫了。不用担忧子嗣问题,还不会亏待原配的孩子。
“阿娘,这事不用这么着急。”
“你的终身大事哪里能等?合适的郎君不多,错过了就再难遇到。我和你阿耶还有大郎都觉这个冯郎不错,主要脾气好,你过去不会受气。”
她沉默不做声,他们都已经打定主意想把她嫁出去,特别是舒父。她再反驳也拗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周围议论纷纷,她不在乎,舒父舒母和兄弟不可能不在乎。
还是呆两天就去姨母那儿吧,人不在这事情总不能成。
偏巧不巧次日媒人过来回话。冯家听说她的情况后,很满意,若是他们能够拿定注意这事就定下,三书六礼一样不少,按照乡俗该多少给多少,也不亏娘子。
唐小诗坐在一旁,听完媒人所言,看向舒父舒母。两人脸上笑开了花,纷纷表示满意
“若是你们觉得合适,我就给冯家回个话儿,去合八字,卜个吉。”
舒父舒母立即应下来,也没问她意思,一如当年将舒恬嫁给阎万圭一般。当年舒恬不怎么乐意,但舒父看中阎家的聘礼觉得有脸面,让舒母劝了舒恬好几日,最后舒恬无奈听从安排,年仅十四便嫁了。
她立即打断舒父舒母道:“还是再等等吧。”
“还等什么,这么好的郎君不好找了。”媒人急忙说服她,“我还是托人才打听到冯家,觉得各方面不错,与恬娘你万般相配,这才过来提。附近镇子上的儿郎我认识不少,都没有冯家合适,家境不错,人性子又好,娘子嫁人不就图有个安稳的日子,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嘛?你还犹豫什么?”
她哭笑不得,这话和语气听上去怎么像是做买卖,还是广告促销那种。
“我刚回娘家没几个月,有些太急,再等等吧!”
“四五个月了,不急了。”媒人再劝。
舒父舒母见她言语表情都表现不情愿,不敢逼得太狠,也不想白白错过冯郎这么好的儿郎,便请媒人先拿着姓名生辰八字占卜吉凶,将事情拖一拖。
傍晚舒大郎从外面做工回来,听闻此事,也觉得冯郎不错,全家只有三郎认为她能够嫁个更好的。但是他在家中最小,说话没分量,只能安慰她。
她不想听他们的洗’脑,次日便借口回城。
这回没有一个月回一次,而是托熟人给家里捎个话或者是带个东西。
天气渐渐转凉,这日铺子里没有什么事情,敏儿嚷着要吃隔壁街的甜糍糕,她便带着敏儿过去买。
小摊前围了几个人都在等着甜糍糕。她走近了些,目光落在摊位边瘦高个子身上。
敏儿嗅到甜味撒开她的手叫嚷着跑过去,她紧赶两步。
瘦高个闻声朝这边看来,见到她,微微一笑,笑容温暖内敛。
“娘子。”江郎欠身唤道。
她微笑回礼,朝摊子示意一眼:“江郎也喜欢甜糍糕?”
“为家母买的,她较喜欢。”
唐小诗注意到他手中拎着两包药,问道:“令堂病可好些?”
“好了许多,多谢娘子关心。”
她点头笑了下,没有再言,敏儿拉着她的手嚷着要吃。
她哄着道:“上一锅卖完了,再等等,马上就可以了。”
敏儿嗯了声,踮着脚朝摊位上瞅,馋得口水快要流出来。
江郎看着敏儿,关爱地抚了抚他的头。敏儿回头昂着小脸看他,有些许害怕,朝唐小诗身边蹭了蹭。
她安慰一句敏儿,微微抬头看了看天,日已偏西。“江郎还要回去?”
“是,买完甜糍糕就回。”
“天不早了,估计到家又要天黑了。”
江郎点点头,顿了下霍然笑道:“希望还能再遇到一位如娘子这般心善之人,愿意载我一程。”
她无奈笑了笑,说了几遍不必谢她,他竟然还将此挂在心上,让她觉得惭愧。既然对方执意念着此事,她也不再费口舌多推脱。
此时甜糍糕出锅,两人各买了些,敏儿迫不及待拿了一块,烫得叫了声,丢在荷叶包里。
“慢点儿,凉一凉再吃。”
“我拿去给阿婆。”从荷叶包里将甜糍糕重新拿在手里,一边吹一边转身朝铺子跑去。
唐小诗与江郎道了句别,跟过去。
“表姑姑,快点。”敏儿在前面唤道。
江郎朝纤瘦的背影望去,轻轻嘀咕一声:“表姑姑?”嘴角笑了笑。低头瞧见自己手中的药包,笑容渐渐苦涩,最后轻叹一声神色落寞转身离开。
第56章 弃妇-7
回到铺子, 唐小诗意外瞧见三郎在,不知说什么将姨母逗笑得合不拢嘴。
见她回来,手里捧着东西, 三郎爬起身笑嘻嘻迎过去, 从荷叶包中捏了块甜糍糕塞进嘴巴里, 点头道:“好吃。”又拿了一块。
“你怎么过来了?”她走到柜台边, 递了块糍糕给姨母。
“阿耶让我来的。”吃着糍糕含糊不清道,“媒人为你和冯郎测了八字, 是吉兆,冯家准备纳吉过聘书,阿耶让你回去。”
“你回去给阿耶说,我还不想嫁人。”
“我不敢。”咽下糍糕解释道,“阿耶知道你这两个月故意躲着不回去, 已经生气了。让我一定要将你带回去。还说冯郎是难得的好夫郎,若是你不答应, 以后就不用回去了。”
“那就不回去了。”她走到小桌边坐下,放下糍糕将敏儿揽在怀中,“我现在和姨母、敏儿一起就挺好。”
“阿姊,你怎么也说气话。”
“我可不是气话。”她很认真, 这就是她所想。
若是穿到这小时空时, 她的身份是有个陌生夫君和两个继子也就罢了。现在让她嫁这样的人家,她可不干,世上最难当的就是后娘,嫁过去指不定还不如阎家。
姨母叹了声也劝她:“你阿耶阿娘是为你好, 你是娘子, 现在年纪轻,既然有合适的就嫁了, 若是再等几年可就难找如意的了。”
她笑着对姨母反劝:“冯郎也不是我如意的。”
“那你想找个怎样的?”姨母打趣笑问。
她还真没想好找什么样的,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考虑嫁人。她不能够为了赶着去下一个小时空,赶着回到现实世界就将原主的姻缘和人生胡乱安排了。若非是良缘,若不幸福,很可能无法进入下个时空,她岂不是等于挖坑把自己埋了?
“随缘吧!”她答。
姨母无奈的叹气,略带责备语气道:“你这孩子以前最听话,现在大了反而不听话了。”
她羞涩笑了下。就是因为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才不想被人支配。
三郎笑嘻嘻的拍了下她手腕,兴冲冲道:“阿姊,前几日我听大嫂和阿娘说,她娘家村上有个儿郎不错。二十四五岁,模样俊朗,个头高高的,读过书,品行好。父亲早逝,母亲病重,听闻活不过二年了。”
“大嫂说,若是阿姊嫁过去,也就头两年伺候姑婆辛苦些,姑婆去世后,没舅姑往后日子好过。而且这人极孝顺,阿嫂若是能够尽心侍奉姑婆,为姑婆送终,这人以后必然善待阿姊……”
唐小诗脑海中不自觉想到刚刚见着的那位江郎,大嫂娘家也正是和平镇西面江村。
一个小村子上,不会有两个身份如此相似之人。
大嫂提的这人应该是江郎无疑了。
真是巧。
她苦笑了下,打断三郎的话道:“你回去问问阿耶阿娘,当初我刚回家时候对我说即便我在娘家一辈子也愿意养我的,怎么现在就着急忙慌要将我嫁人?是不是这么不待见我?若这般不待见,那我平日也不回去了,逢年过节再回去看望他们。”
三郎愣了愣,阿姊可从没说过这么重的话。定眼看她,语气平缓,态度温和,不像认真却也不似玩笑。
他张口想劝,唐小诗再次打断他:“天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再晚天就黑了。”
赵二娘留客,三郎没有留,悻悻离开。
赵二娘转头对唐小诗劝说,说辞与舒父舒母差不多。
唐小诗自然知道他们都是诚心实意为她好,但是这份好不是她想要的。
晚上她坐在灯下回想着白日姨母教她的一些东西,想着想着,忽然江郎的身影钻了出来。
她没有见过那个冯郎,但是这个江郎的外在条件至少比身材样貌都平平的阎万圭强许多的。
见了几次面,没什么交谈,却也看得出是个知书达理的郎君。大嫂娘家村上人,大嫂必然熟悉。说品行好,他品行就不会差。
今日他说母亲病情好转,大嫂却说活不过二年,看来也是用药吊着命。
父亲早亡,生活本就艰辛,读书更加重困难,母亲又病了几年,可见生活不易,也难怪几次相见他都穿着那一件洗得泛白的旧衫。
二十四五都没有娶妻,一来可能是他娶不起妻,二来也是没人愿意把女儿嫁过去吃苦受罪。这样的家境,估计就算是她愿意嫁,舒父也不会同意。
说什么只要不傻不残就会将她嫁了,到时候多陪些嫁妆,那也是她刚回娘家流言蜚语正盛之时急着将她送出门才做的打算,只为了不丢他的脸。
现在她不在家,事情也过去半年,又遇到冯郎这个他千般看好的郎君,他就会有其他的打算。
她轻轻叹了声。
面前桌上的灯芯炸了下,她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想了些什么。
不禁羞愧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见了几面,不过大嫂提了这么一茬,她竟然想到嫁给江郎。
想嫁人想疯了不成?
无论江郎还是冯郎,她都不嫁,她现在就挺好。
三郎回去后几日,舒大郎又过来了,说辞虽然不同,但是目的相同,都是人让她回去嫁给冯郎。
她依旧推脱未回。
又几日,舒母也过来,同样劝着她回去嫁人。她未答应,舒母便在城内住了几日,一边和赵二娘叙叙姊妹情,一边劝她。
唐小诗就是坚决不回,冯郎此人她不嫁。
劝不下她,舒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训斥她:“冯郎那么好的儿郎你不嫁,你还想嫁什么样的?你不是未出过嫁的小娘子,又不能生养,能有人愿意娶,你就嫁了算了。冯家家境不错,也不亏待了你,你难道真想在娘家呆一辈子吗?”
唐小诗闻言心中忽然一阵抽痛,忍不住抬手抵着心口,呼吸急促几分。这疼痛来的真实,却又超过她原本的感情,是舒恬身体反应无疑。
这几句话外人嘲讽讥诮就罢了,自己的亲娘竟然也跟着嘲讽,拿话噎她。别说舒恬会心痛,她听了也心痛难过,满腔怒气。
“我不能生养也不是你们能随便将我嫁人的。”她怒怼,“我不会呆在娘家,我嫁不出去就是到庵里当姑子也不呆在娘家。”
舒母哭得更加厉害,骂她不孝。
她越听心中越烦,最初那些父慈母爱,都是假的。百依百顺任由摆布叫孝顺,那她宁愿不孝。
“阿娘哭完就回去吧,冯郎我不会嫁的,阿娘和阿耶也别把我逼急了。”说完转身出门去。
赵二娘喊了她两声,她未回。
晚上回来的时候,舒母真的回去了,赵二娘语气委婉地劝了她几句,她反劝赵二娘不要相劝,赵二娘无奈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再多想想,没有再劝说。
两个月后三郎进城过来看望她,和她说冯郎下个月成亲,娶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舒父因此更加气她,在家里发了一通脾气。
她嗯了声,表示知道此事,不想再多谈及。
转眼便到了腊月,澧县偏南,冬季多雨,只有三九寒冬会下两三场小雪。
这日天色阴沉,午后寒风更烈,铺子也没有人,唐小诗和赵二娘早早打烊准备回家围炉取暖。
出了门才想起来家里的炭所剩不多,一晚上都难撑,唐小诗回铺子背着竹篓去买。
赵二娘喊住她:“看着要下雨,带着伞。”将油纸伞给她放竹篓里,“买完就快回家,别耽搁,外面冷。”她应了声匆匆离开。
到了炭火铺子买了大半竹篓,付了钱正准备背上竹篓回去,一驾驴拉板车在门口停下,赶车的不是别人正是阎万圭。
他低头栓缰绳,坐在车上的玉颜先瞧见她,从车上跳下跑过来。
“阿嫂,你怎么在这儿?”玉颜到跟前抓着她关心问,“阿嫂一向可好?”
她笑了下:“很好。”抬手帮她理了理鬓角凌乱的碎发,“都要成大女郎了,怎么言行还冒冒失失的。”
玉颜惭愧一笑,点点头:“我记得了。”
阎万圭拴好缰绳转身走到门槛前,朝里一望瞧见她,顿时愣住神,盯着她看了须臾,好似恍惚没有认出来面前的人来。
“我有事,我先走了。”对玉颜说了句,背着竹篓出门,从阎万圭身边经过时,只是朝他冷淡瞥了眼,毫无感情,似乎站在门槛处的男人就是根栓驴的木桩。
门外已经飘起雨,她撑开伞,头也不回地离开。
阎万圭回头朝着撑伞背着竹篓的纤瘦玉影望去,愣怔许久。
“阿兄,阿嫂变了好多,比以前好看了。”玉颜走到跟前小声道,见阎万圭还出神看着远去背影,轻轻推了推他,“阿兄还惦念阿嫂?”
阎万圭回过神瞪了她一眼,喝道:“谁惦念她。”
“那你这么看着阿嫂做什么?是不是觉得阿嫂比现在的嫂嫂好?”
“好什么!”阎万圭冷声斥了句,迈步跨过门槛。
玉颜撇了撇嘴:“阿爹阿娘都说十个嫂嫂不及一个阿嫂好,我不信你不觉得阿嫂好。反正我和玉姿都盼着阿嫂回来。”最后一句变成笑声嘀咕。
阎万圭哼了声未接话,回头又朝唐小诗离开的方向望了眼,人已经在街口转向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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