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东方明敬就在公主府里设了小宴招待安氏夫妻,锦奾郡主说身体不舒服,没有作陪。
东方明敬是个感觉十分敏锐细致的人,他陪着锦奾去园子散步,两人还跟以前一样,谈话并不多,像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但东方明敬就是莫名是感觉到锦奾的心情起了很大的变化,而且,锦奾对他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凭着感觉,东方明敬觉得他跟锦奾的关系似乎有向好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其实,他跟锦奾的关系,已经这样了,还能更差吗?
因此,席间,东方明敬心情很好,不往地劝酒,向安然打听杜宁启的情况。
安然觉得自己带上容问凝这个杀手锏,终于彻底断绝了锦奾郡主对自己的非份之想,大大松了口气,也很高兴,就很豪爽地跟东方明敬干杯,一边叙旧,一边酒到杯干,不知不觉便喝到微醺了。
赶在坊禁之前,安然和容问凝才坐了马车带着丫头小厮回来,因路上分坐两车,等回到寄园,容问凝也累了,正打算赶去给抚菡报个喜信,就睡下,不想,安然却握住了容问凝的手道:“跟我来。”
安然把容问凝扯进了自己的房间,劈头问:“阿凝,你要给郡主送礼,好好送就是,为什么要用十套衣服做诱饵,求郡主给咱们去户部办什么事?想办什么事,你自己不会去户部办?干什么要去求郡主办?你就没看见郡主那么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叫人看了生气!”
锦奾确实显得很倨傲,不过容问凝并不太在意。这些年,她在洛城商界摸爬滚打,好容易才打拼出七间商铺,并在商界闯出小名头来,绝非幸致。
她见识过比锦奾更好倨傲无礼的达官贵人,在容问凝来看,有得必有失,达官贵人们倨傲无礼,就让他们倨傲无礼好了,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只要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就算不亏。
因此容问凝看见安然这么说,有点不解:“我要是什么事都办得成,还去求锦奾郡主干什么?你当我生得下贱么?”她嘴快,说完这句就后悔了。
容问凝寒了脸,把手从安然手里大力扯出来,拿帕子擦着手,说道:“我低声下气,是为了谁?你以为我高兴在郡主面前奉承?很多事,不是光花银子就能办到的!再说,我不低声下气求人办事,你当我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容问凝只觉得自己累死累活,为安然做了这么多,帮安然帮到如此地步,安然却一点也不体谅她,也不明白她的心思,让她又是灰心,又是委屈,她一向倔强,很少流泪,却不知怎么的,那眼泪一下就溃了堤。她走完,一扭头就跑了出去。
安然没想到自己就说了那么一句,便被容问凝排揎了一顿,末了,还哭了,他想不通,他怎么就把容问凝给得罪了?他只是不喜欢在锦奾郡主面前被压一头,想提醒容问凝一声罢了。
雨桃听见容问凝回来了,也记挂着抚菡绣坊的事,便迎了出来,正好看到容问凝哭着从安然房里跑出去的一幕。
她是方太太的陪嫁丫头,小时候没少抱过安然,也算是安然的长辈,便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叫道:“五爷。”
第214章 画作
第214章:画作
作者:天际驱驰
安然对雨桃很尊敬, 忙把她让进房来。雨桃便问安然发生了什么事,容问凝怎么会从他房里哭着跑出去?
安然也不隐瞒,便据实以告, 末了, 还道:“我只说了一句, 阿凝就劈里叭啦说我一大堆, 还哭了,真小气!”
雨桃叹道:“五爷, 阿凝那是一般小气的女子?”看着太太养的这个孩子,心眼儿单纯清浅得不会拐弯,真叫她着急。
她只得又摇头又叹气,又道:“你要多体谅体谅阿凝,她要支撑这么大一园子的人吃喝拉撒, 容易吗?那七间商铺,间间都是她的心血。这世上的事, 大抵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不把自己铺子的生意做上去,就会被其他的商铺挤掉。商界竞争就像是一场永远正在考核的花榜,你的考花榜才五年一次, 你说谁更激烈?”
知道安然不大懂得生意上的事, 只劝道:“她想借着奉承郡主的机会,给阿菡的铺子拿到户部的经营许可文牒,在郡主面前忍气吞声,那是她的担当, 你以为她心头是情愿的?她就没点傲气?五爷啊, 你不理解她,还呵责于她, 那不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吗?你说阿凝心头难不难过?”
安然不禁回想起很多年前,方太太想责成容问凝近身服侍他,把两个人都叫去训斥了一顿。出来的时候,安然还想着怎么向容问凝开口,申明自己不需要那种服侍时,容问凝倒先开了口,说自己可以去安然屋里近身服侍,但绝对不会爬安然的床。安然还分明记得,容问凝流着泪,说:“我要对得起我认得的那些字!”
作为家生女儿,容问凝十三岁才开蒙,阿辰也不是饱学大儒,能教的不多。好在安家的书籍多,容问凝的世界观的形成,更多的来自于那几年她大量阅读的各种书籍。
因此,容问凝的傲气,带着种书生的风骨,就算要奉承人,也不卑不亢,并不是那种卑颜奴色,阿谀献媚。
安然这才猛然惊觉,容问凝骨子里其实是很骄傲的人。她为寄园诸人的生计,设计套取锦奾郡主的帮助,他有什么资格指责容问凝在锦奾郡主面前表现得不够硬气?何况,容问凝并不知道他跟锦奾郡主之间的暗战。
雨桃见安然默不作声,又道:“公子,这世上,除了太太,还有哪个女子肯为你费心费力-操-劳到这个地步?姑姑卖个老,放一句话,你要是不好好待阿凝,姑姑这里就不答允。” 她是未嫁之身,话也不能说得太直白了,说完她自己先羞了,转头就走。
安然受了教,转天见着容问凝,又把她扯进自己屋里,说:“阿凝,昨个儿是我不好,不该乱说你,我跟你道歉,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不说你了,你莫生气了,好不好?”
容问凝不是小气的人,可是,听了这话,她却心头泛起一阵酸楚,那眼泪不觉又要溃堤。她努力忍着,淡淡道:“没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她为自己心头最在意之人做这么多,那人却还要横加指责,这才是让她难以承受的痛。安然的道歉虽然显得很有诚意,可是完全没找到重点啊。
她道:“以后我不你面前谈生意上的事了。”说完,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头的酸楚,走了出去。她心下一片茫然,她都不知道自己在伤心难过些什么,她明明不是脆弱的人,也不是受不得委屈的人,可是,被安然委屈怨责,她就是觉得心里很难受很委屈。
接下来的日子倒很平静。
安然没有过问抚菡的天照轩到底有没有拿到上品衣料的经营许可文牒,也没有过问过那十套衣服的事。倒是在腊月的时候,听说东方明敬携锦奾公主搬回了东方家,随后,关于锦奾公主心头装着个情郎,不肯同郡马敦伦的流言蜚语就渐渐息下去了。
东方明敬后来倒时常约安然出去玩耍吃酒,只是都不在家里,两个人的关系,又恢复到以前那种随意打骂笑闹的样子。翻了年,黎嘉五年元月间,东方明敬送了安然一幅画。
安然不懂得欣赏书画,他跟东方明敬交好这些年,从来没问东方明敬讨要过书画。东方明敬也知道安然不懂,见安然不问他讨要,他也不送。
东方明敬这会儿忽然主动要送他书画,安然有些狐疑,东方明敬呡了口酒,笑道:“打开来看看,你一定喜欢的。”
安然打开来一看,赫然竟是那幅《花魁公子歌舞图》。不过,他拿在手上的这幅画,跟他记忆里的那幅画略有差别。画,还是原画,只是重新进行了装裱。
原画的大字题跋仍在,还叫《花魁公子歌舞图》,只小字部分被挖去了,用另外的纸张另写了新的题跋,利用装裱技术,跟原画嵌镶成一体,新题跋写着:“吾友安子慕,歌舞双绝,两夺花魁,胜极一时,幸观其歌舞,盛名无虚,因为此记。”
如果这新题跋是当时作画就写下的,安然会觉得非常喜欢,可惜,这是挖了旧题跋,补上的新题跋。当初,这可是东方明敬画给锦奾郡主的贺寿礼。
当时东方明敬还不是郡主人选,也没想用画作讨好锦奾。只是在锦奾的生辰宴上作的画,当然是要献给锦奾做贺礼的。
而锦奾郡主拿着这画,画瓶充饥,好几年对画思人。这会儿,夫妻两人关系融洽和睦了,东方明敬当然不希望锦奾郡主再睹画思人,就改了题跋送给安然。
安然心头膈应,收了画,淡淡道了谢。回到家里,安然在装裱盒子上写上“明敬画作,缺钱可卖”的字样,叫小厮丢进箱底去。毕竟这是明敬公子的画作,甚至还可以算是代表画作之一,此画在洛城极有名气,老值钱了。
过完年节,春天的时候,北方传来消息,说番突人集结了二十万兵马,踏着残雪,攻破了丽龙八城的防御,番突铁骑一路南下,势如破竹,挥兵直往洛城扑来!
大唐皇朝被震惊了,朝堂上很快又分为主战派和主和派,主和派其中的一条,又想派出公主北上和亲。
但是泰宗皇帝才刚四十出头,正当年富力强,又刚好花了四年时间清除老臣和派系,稳固了这自己的势力,正雄心勃勃之时,很快就压制了主和派的势头,决定对番突用兵。
泰宗不但决定对番突用兵,还决定御驾亲征!旨意未出之时,朝堂众臣一片反对,竭力劝阻。但泰宗皇帝一意孤行,悍然下旨,执意要做一个超迈高祖文宗的中兴明君。
圣旨一出,整个朝堂的官吏们都行动起来,全部配合皇帝出征。
番突会入侵大唐,他们早就觊觎大唐的富饶土地和丰沛物产,安然并不觉得奇怪。
早在他在优兀草原上时,就知道那克初山虽然是个疼爱小女儿的慈父,但同时,也是个擅于阴谋诡计的枭雄,而且非常会拉拢团结番突各部,而在那克初山周围还聚集着一批能征善战的将领和谋士,这样一个号称番突雄鹰的人,一统番突各部,成为大单于的人,怎么可能永远雌伏于荒凉岔瘠的优兀草原?
安然不懂朝堂上的大事,也不知道泰宗决定御驾亲征跟接回平萱公主的骸骨有没有关系。他就一个小老百姓,国家大事,轮不到他来操心。
安然跟洛城所有普通的平民百姓一样,对番突人的入侵,对泰宗的御驾亲征,都抱持着一种看热闹的态度。
为了皇帝的御驾亲征,朝堂各部门的官吏们以最快的速度,脚不点地地忙了几个月,才在五月中旬做好了准备。
当然,皇帝不可能冲锋在最前面,做好准备之后,最先出发的,是前锋队。泰王皇帝在钦天监挑选出来的“利战”日子里,在五月月底方才出发。
泰宗皇帝御驾出征的日子,安然的歌舞小团队被太常寺请去,为泰宗皇帝的中军大队表演了一场《旗舞:男儿当自强》,以壮士气和行色。
安然现在不是乐官,也不是乐籍,就一良籍平民,因此,不隶属于太乐署管束,需得太乐署的上级太常寺出面发函征召安然献艺。
安然倒不拿乔,虽然这种表演不光一个铜板也没有,还要一切花费用具自备自理。
泰宗皇帝御驾亲征,在北城门搭建了一个极大的高台,先有礼官情绪饱满激昂地诵读征战檄文,后是安然献舞,最后皇帝点将誓师。高台上,皇帝一身金甲戎装,威武之极,台下羽林军铠甲鲜明整齐,队列森然,嘶吼震天。
这一番表演是大唐有史以来,无以伦比的大戏,引得洛城民众呼友唤友纷纷前往观赏,万人空巷,把北门里里外外挤得水泄不通。
威武雄壮,盛大肃穆的出兵仪式,其震憾与精彩,成为洛城人家经久不息的话题。
随着泰宗皇帝的御驾越来越向北推进,一个接一个胜利的消息传回洛城,被番突人占领的失地,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收复,洛城民众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兴奋地沉浸在大唐强盛威武,万邦来朝的梦幻中。
整个寄园,无人为官,大家都对这场战事,漠不关心。只在容问凝忧心忡忡,因为她开设在晋江城的丰景商铺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消息。她希望自己商铺的伙计和掌柜们都能够平安无事,哪怕商铺没有了,人在就好。
安然本来还有点担心杜宁启和凌肆他们。不过,杜宁启是丽龙八城行营的都统,他的死讯上要战报,战报一来,很快就会传开,只要没听到他的死讯,他就平安。凌肆几个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就算在乱军之中,保命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第215章 平安信
第215章:平安信
作者:天际驱驰
自从把寄园搬到邑安坊后, 因跟方安两府都离得近了,安然常常回家里看望父亲和舅舅们。便常听舅舅们说起战事,前线的节节胜利, 显然给后方的官吏们极大的振奋, 说起每一场战斗, 都是津津乐道。
安然去安府看望父亲时, 安凌墨有一两次留饭。吃饭的时候,听安靖铮的儿子安濉柳鹦鹉学舌, 说着从坊间听来的消息,眉飞色舞地歌颂泰宗皇帝立下的赫赫战功时,安凌墨笑着啐他道:“你懂什么?就会人云亦云!这仗,打得亏!”安濉柳已经十多岁了,也被送进漱玉书院上学。
黎嘉三年时, 安凌墨调任兵部外员郎,正五品, 其中有没有李子实帮这个岳丈使力,不得而知。正五品,基本上是一个寒门子弟按秩升迁的顶点。再要往上升,就需要有人提拔保荐或有卓越的政绩, 或有优异的才能。
安凌墨不会打仗, 但他会算帐。兵部派了多少粮草,多少军需,又需要发放多少伤亡兵卒的抚恤等等诸笔帐目,而番突一方死了多少人, 也可以从战报上得知, 两相一对比,就能知道这仗打得亏不亏。
当然, 认为这仗打得亏的,不止安凌墨一个人。但是,泰宗皇帝打仗打得正是高兴的时候,一心想要建立堪比高祖文宗的丰功伟业,想劝他尽快搬师回朝的奏折,一律被扔了。
洛城民众完全沉浸在皇帝御驾亲征连连取胜的狂欢中,仿佛皇帝“指挥”的每一场战斗,都可以成为兵家的经典之战,可供后人钻研学习。
洛城仿佛几月之间,就钻出了许多无师自通的兵法大家,对皇帝的每一场战斗,都能引经据典说出很多专业门道来。
百姓们,对泰宗皇帝的崇敬钦佩之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直如滔滔东逝之水,川流不息。大臣们对泰宗皇帝的大肆唱功颂德,吹捧到了可与高祖文宗并肩的地步。
只是,在这形势一片大好之中,战线推进缓慢,战事远没有照人们预料的那样很快结束。
不过,战线推进虽然缓慢,还是在一步步推进,到了十月中旬,北方战报传回来,说泰宗皇帝准备对番突蛮子发起最后一轮强攻,收复丽龙八城,收复大唐全部失地。
转眼到了黎嘉五年冬月中旬,这个时间,在安然的记忆里,丽龙八城差不多该下第一场雪了。
这一天,安然没事,就在家里寻思着编支轻快些的舞蹈,把一些现代舞技巧渗入其中,就跳给寄园的人看。
忽然之间,前院猛地响起了阵阵哭喊尖叫之声,安然正在疑惑,就听得有个仆役飞快去跑过来叫道:“爷,快逃,官兵抓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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