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利威尔啊。”金丝雀斜倚着门框,笑着说。
“别用那个名字。”利威尔冷冷地说,依旧面无表情。
“怎么啊,让你想起你妈妈?哈哈,还惦记着吃奶的日子?”妓院的妈妈说。
“我的奶你要吃吗?利威尔。”金丝雀放浪地笑着。
又来了。这就是利威尔不愿意走这条路的原因,这里有一些认识他母亲又烦透了的女人。
“我指望这孩子将来成头牌呢,她跟库谢尔一样,担得起那个名字。”妈妈把子茵拉到自己身边,轻轻环住她。
她看着利威尔发出一声嫌弃的声音,抬起脚一步一步离开,他是那样绝情而高傲,带着她的心一起走远。
子茵恨恨地望着利威尔,充满了怨念,她知道这个人是不会帮她了。
那天夜里,子茵跪在阁楼的房间里,默默祈祷着,“神明大人,如果有人能带我离开,我会非常感谢你。”
哗啦!一阵清脆嘈杂的声响在子茵面前响起。窗户的玻璃在月光中碎成几百片发亮的晶状体。
利威尔出现在她的眼前,伴着清风,明月和她轻声的祈祷。
“走。”利威尔拍了拍身上的玻璃渣子,干净利落地说。
子茵的心跳加速,恨不得立马让他带自己走。可她的嘴巴却更加矜持,她闭了闭眼睛,娇嗔道,“我不走,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利威尔不愿意跟小孩子多费口舌,便直接说,“跟我走,还是待在这。”
“跟你走。”子茵低下头没再多说。
就在这时,利威尔还在内心中挣扎。真是疯了,捡个小孩回家这种事。
他没有想到,这种事他不仅做了,这辈子还做了两次。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过去篇.利威尔
那日白天,利威尔回到家里,他有些坐立不安。
一些躁动的情绪在他心里涌动。既然拿了她的东西,就不能不为她办事情,他虽然从不是什么鬼扯的好人,但却极讲规则信用,他决定先把她带出来,那块石头他要定了。
因此就有了现在这番场景。小子茵头发乱乱的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盯着趴在地上的人。
利威尔在做运动,俯卧撑。子茵盯着看了一会,她在等待。
“给我梳妆。”她眼巴巴等了好久,终于开口说道。
利威尔真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忍着脾气站起来,往盆子里接了水,放在地上,就不再理她。
子茵推开毯子,眨了眨眼睛,懂了。就走到盆子前面,蹲下,笨拙地舀起水来自己洗脸。她洗完脸,不知所措地走了两圈,终于看见桌子上的一把梳子。
她抓起梳子插到头发上,尝试着从上往下拉。然后,利威尔亲眼看见两根又细又软的头发飘飘荡荡,落到他一尘不染的地板上。
利威尔本能地跳起来,很快地把头发捡起来,除了霉菌,他最讨厌会掉毛的东西。子茵一边梳头一边从桌子边走到门口。
两根,三根,四根……她掉了几根毛,利威尔就捡了几根。最后他终于忍不了了。夺过她的梳子,不无怒气地看着她。
子茵一个踉跄,站定看他,她有点没睡醒。利威尔把她拖到椅子边,自己坐下,高度差不多了,他开始给她梳头。
同时的,他开始制定规则。
“不准再掉头发。”“嗯”
“不准走出这扇门一步。”“嗯”
“还有,不准哭。”“嗯”
不论他说什么,子茵都点点头,好好的答应他。
利威尔不许她出门,是怕有人发现她在这里。接下来,他需要想办法把她送走,送到地上。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送到地上非常艰难,但这小女孩本来就从地上来,情况便有些不同,他觉得可以一试。
现在,利威尔要出门去,发挥他的智力和体力搞定今天的口粮。他走到门口,拉开门。突然,房间里的小孩冲到门口,然后停下,大声说道,“路上小心!”
从那以后,每一次,利威尔回来的时候,子茵总会跑来门口迎接,并且说一句 ,“你回来啦!”,在他出门的时候,也会一次不落地送上那句,“路上小心!”
她乐此不疲,似乎有些非凡的执着。并且在多日以后,开始教育利威尔,“你出门的时候,要对我说‘我出门了。’,回家的时候,要说‘我回来了。’”
利威尔自然是无动于衷,并不回应她的要求。他每日都会准时带回食物,黑面包,和一些蔬菜。看得出来,她从前的家教很严,并不娇宠,她吃的不多,似乎也不挑食,还算好养活。
时间的原因,他们渐渐熟悉。有几次,到了该出门的时候,子茵会事先跑到门口,靠着门,看着他,等他的表现。利威尔实在被烦得没有办法,会敷衍地说上一句,“我走了。”她才笑笑,满意地让开。
他们住处的前身,是一间洗衣铺。库谢尔死后,利威尔被肯尼带离了妓院,为他寻到了这里。这间屋子很宽敞,在一条巷子的尽头,需要下一截楼梯才能到达,是一间半地下室。
他们只有一个小小的高窗,与其叫做窗子,不如说是排气孔更为准确。屋子里的湿气很足,常年阴冷。如果是冬天,利威尔会觉得自己住在一个冰窟窿里,好在他并不怕冷,没人知道原因。
这天夜里,利威尔带着一身的疲惫走进巷子。那是并不顺利的一天,有些恼人的事情耽搁,他的心情极糟。
子茵左等右等,不见他回来,从抽屉里找到半截蜡烛,点了起来,她盯着小小的蜡烛燃完,然后静静地坐在黑暗里,不知过了多久。
他回来的时候,发觉房门开着,那时已是深夜,他的心不自觉地沉了一下。
高处路灯发出的昏黄光亮,洒进门框,在地上画出一块长方的形状,才使得他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等他踏进房间,才意识到屋里漆黑一片。她没向往常一样跑过来,也没说话。四周格外寂静,远处的犬吠声回荡在空寂的夜中。
他看见她坐在餐桌边上,一动不动。走近了才发觉她两个眼睛里闪闪发亮,泪汪汪的。
利威尔心情很糟,看见这番场景,不耐烦地心想,这又是怎么了!
“你怎么才回来?”子茵带着一点点哭腔,声音委屈,“我一直在等你。”她抽泣起来,但也只是几声。后面就没有了声响,她忍住没哭。
利威尔皱着眉头坐下,一想到还得把这个小鬼送走,他就心烦意乱。他闭上眼睛,四周又恢复寂静。
过了一会,一阵簌簌的响动,他感觉到一个冰凉的触感在他的眉心。
她伸出小手,轻轻地,顺着他的眉心,“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真凉。利威尔想,地上的今天一定是个雨天。
“你冷吗?”
她点点头,“嗯。”
他起身去把门关上。在黑暗里抱她去睡觉。
她很快就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声,有一种特殊的韵律,令人心安。
他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她就这么坐了一晚上等我吗?他不禁想,笨死了这孩子。
他忘记了买蜡烛,他还没有习惯家里有人等他。
他发觉这孩子从不问他什么时候会送她回家,也不哭闹使性。并且有一种非常率真,执拗的性格,好像有点不太机灵。
因此,他想通了,这么关着她不是办法,说不定会变成个傻子。
不过后来,利威尔问她是否想回家的时候,她才告诉他,一直以来,她表现很乖,其实是怕再也没有人管她。因为那样,她又得回到那个地方,她不喜欢那里。这时,利威尔又觉得这孩子其实什么都懂,聪明得很。
从那以后,利威尔允许子茵在巷子里玩,她很开心,很快就交了一个朋友——后街的小黄狗。
利威尔对她说,“你要再拿面包喂狗,我就拿你喂狗。”
子茵点点头,“嗯”。然后继续用面包喂狗。
又过了一个月,利威尔决定带她出门。她兴高采烈,几乎要跟街上的每一个人打招呼。
“下午好,先生。”她对瘸子说。
“您的花园很漂亮。”她对着别人家的一颗花菜说。
“你能让我们过去吗?”她对着挡住去路的一只鸡说。
“不要跟他们说话。”利威尔瞥了她一眼。
“难道你跟你的邻居都不认识吗?”
“认识。”
“那便要说话。”子茵坚持己见。
尽管利威尔几乎是寸步不离她身边,可考验似乎总不期而至,他还是把她弄丢了。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脚步,可身体却不自觉地奔跑起来,身体的本能终于让他明白自己心中的失控。他急疯了。
他在市场的台阶上找到了她,子茵独自坐在那里,看起来并无危险。
她看见利威尔,开心地仰起脸来准备说话。却被劈头盖脸一顿教训吓得失了神。
利威尔伸手把她拽起来,握住她的一只手腕,一下子把她拎了起来,她的脚离开地面,胳膊脱臼一样地发疼。
“谁让你到处乱晃的!”利威尔吼了出来。这个动作发生的太快,他看见她毫无防备的眼神一瞬间失了神,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手着实太狠。
他猛然放开她的手,子茵又结结实实被他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这回更糟了,利威尔有些不知所措,他想停止对她的伤害,却又一次伤害了她。
子茵坐在地上呆了一会,然后爬起来,慢慢拍了拍身上的土,看起来懵懵的。
利威尔转过身静了一下,然后很有耐心地蹲下,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指着对面街角一个不起眼的男人说道,“看看你周围的人,你知道他打算干什么吗?想象一下,他在你的肚子上划了很深的一刀,你的肠子会流出来,手和脚都会被切下来装进袋子里。”
“你不要觉得不可能。他曾经把一个女人活活给……”他犹豫了一下,“弄死了。把她的肝脏和心脏整整齐齐摆在宪兵部的台阶上。”
利威尔戳了一下她的腰,“肝,你知道吗?”
子茵盯着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他,一句话没说。
“……你以后不要一个人乱走。”利威尔说。同时他又觉得自己一定是把她吓到了,她大概从来不会想到残忍的事。
他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回家。一路上,子茵一言不发,利威尔有些担心。
那天下午,子茵经过长久的沉默,终于还是没忍住。
“想吃鹅肝。”她若无其事地说。
“……”敢情你一直在想这个,我给你上哪弄鹅,利威尔觉得自己被捉弄了。
不过那天晚上,连着吃了一个月黑面包以后,利威尔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睛亮亮的对她说,我给你弄了个鸡蛋。
子茵觉得她简直看见了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子茵依旧每日送他出门,每天等他回家。
利威尔还没想出送走她的办法,不过他再也没有忘记过买蜡烛,他告诉她,一次只能点一支。
“嗯。”子茵点点头。
她很乖,也蛮可爱。利威尔这样想。
后来有一天,利威尔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思考过怎么送走她了。
不论是丢出去,还是拿她喂狗,她全已经毫不在意了,因为他从没真的做过。
“难道你要一直待在这里吗?”利威尔终于问道。
“可以,你这里还是挺干净的。”
他下了巨大的决心才问出来的话,她倒是答的轻巧。
“那你的父母怎么办。”
“我没有母亲。我的父亲还有珍妮阿姨。”子茵说。
“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利威尔说。
“你还不是小孩?”子茵马上说。
“我已经十二岁了。”利威尔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年长了。
“啊。对不起,因为你很矮,我没想到。”
利威尔差一点就动手捶她了,不过他忍了,只哼了一声。
“你不要自卑,如果将来没人愿意嫁给你,我可以跟你结婚。”子茵继续说。
“我会长高的。”利威尔恨恨地说。
“哦。”子茵歪了歪头,回答道。
子茵很喜欢画画。利威尔不在的时候,她可以拿着铅笔在旧报纸上涂涂画画,自娱自乐一整天。
“这是什么?”利威尔问。
“一只黑色的小鸟。”子茵说,“它是你。”
利威尔皱着眉看了一会,“为什么只有一只鸟?”
“因为没有人能跟上你。”她回答。
“什么破玩意儿。”
“你不喜欢吗?那我再帮你画一只陪你。”
利威尔夺过报纸,“不用,就这样。”
子茵又抢了过来,“那我给你画棵树,好让你有地方歇一会。”子茵调皮地笑着说。
看着她怡然自得的样子,利威尔有些恍惚……
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孩,现在跟着他,没吃没喝的,居然没有一句怨言,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管了,不走就不走。我饿不死,她就饿不死。
等她再大一点就去学个女工什么的,或者她可以把洗衣店重新开起来。反正不能再进红灯区,别人可以,她就是不行。
在他想这些事的同时,子茵不时看他一眼,笑一笑,然后画几笔。她的笑容悄悄在他心里产生某种莫名的震动。
他决定把她留下来,永远地。
他把她的族徽戴回到她脖子上,再也没动过那块石头的想法。
子茵越来越粘他,每天他回来,子茵都会扑到他的身上,详细地问问今天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利威尔简短地回答她,像是例行公事。他发觉她有时也可以给他一些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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