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
他喉咙喑醷,连声音都带着凄遑的沙哑。
内心的腌臜被无情掀开,脸上的疲惫和无力随着头顶的射灯骤然停下,定在他的脸上变成了一道道沟壑。
但呵斥过后,他连反驳自己的理由也找不到,只能入静止般看着阮语,乞求她再一次一笔带过。
“不是什么?”阮语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再次状告他的罪名,“周辞清,我从来没有掩饰我爱你这件事,但你总要问我想要怎么样,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她抽出被握在手心的拳头,用力抵在周辞清的胸口处,他有力的心跳不停击碰触她的指骨。
“周辞清,你敢让我参与你整个人生吗?像我一样,以一辈子为期限,盲目,不计后果,永远爱我一个。”
拳头又深入一寸,原本结实的胸肌突然卸去所有力量,软软地贴在她的皮肤上,愈发剧烈的心似乎能跳进她的手里。
阮语进西苑后第一件事就是练拳,这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意思,一个为了报仇,一个为了看戏。
教练是周辞清亲自挑选的,是他陪练的拳手之一,实力无可置疑。而阮语一心变强,自然铆足了劲儿下功夫。
他「半吊子」的评价是基于他自己本身来制定,而事实上阮语用尽全力的一拳,足以让一个人的心脏震荡,甚至骤停破裂。
尤其是在肌肉完全放松的状态下。
周辞清全身陷在柔软的靠背力,一身恣睢的傲骨分崩离析,唯独上扬的眼尾残存着与生俱来的坚定。
“如果你真的敢,那我没什么不敢的。”
这是他完全卸下防备的状态,阮语一旦动手,半条命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他忽然觉得很悲哀,悲哀两个人竟然沦落到要互相猜忌试探,把自己当成筹码放上赌桌。
阮语赌他是不是真的动了心,他赌阮语对他还有感情。
都是拿命作赌注,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最悲哀的是,就算这样撕破了脸皮,他还是想和阮语在一起,像以前那样永远在一起。
用力抵在他胸口的拳头不停颤抖,但周辞清知道,这不是动摇,是阮语又加了几分力。
窒息的感觉如漫上来的冰水,他目光落在阮语的发顶,压抑着反抗的本能反应。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被威胁生死的感觉了。
压迫的重力乍然解离,阮语收回的拳头转瞬又变回绕指柔,攥紧他胸袋上的泰迪熊。
“周辞清,求婚没有这么随便的。”
两条被酒精烘托染粉的手臂双臂缠绕过周辞清的脖子,潮湿的气息灼热地扫过他颈侧。
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天籁。
他犹豫不前好一阵,等到阮语的长发霸道地拂过他手臂时,才敢用力收紧手臂:“只要你不介意,我可以每天换个花样求一辈子。”
嘲弄似的失笑轻得似是而非,柔软的重量全部压在他身上,却没有刚才半点挟制感。
阮语哼了一声,又往他怀里钻:“你还挺会骚扰人的。”
经年已过,某些被无意丢失在途中的记忆又被找回,周辞清一怔,刻意压抑的欣喜勇猛破土而出,像灌了铅一般的唇角雀跃而起。
他将脸深埋进她的长发中,汲取属于她的馨香:“证明我们天生一对。”
周辞清的世界很小,只有阳光下的周家和阴暗处的周家,前者无伤大雅,他早就完全袒露。
而现在他要带阮语去的,是完全黑暗的世界,那里充满暴力,血腥和犯罪。
一个除非死亡,否则一旦踏入就无法离开的世界。
他托起阮语的脸,眼里有疯狂慢慢浮出水面:“阮语,这次你真的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阮语迎上他的眼神,双手撑在他双膝之上,挺腰吻住他的嘴唇,如蜻蜓点水:“我的荣幸。”
他们都没有闭眼,狂热和勾引猛烈撞击,最后二人再次张嘴,在唇舌间如野兽撕咬猎物,吮吸血液,最后温柔舔舐。
分开的时候,连银丝都带着红色。
周辞清用拇指擦去她唇边的血丝,然而阮语头一歪,含住他的手指,用虎牙轻轻啃食,媚眼如丝。
不知谁才是那份献祭品。
作者有话说:
后知后觉发现一直有朋友给我投营养液,感谢各位的慷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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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语真是个疯批,为了复仇甘愿进入黑暗世界。】
23.罪恶之地
他再也无法徐徐诱之,将阮语压倒在座椅上,舌头缠上阮语,急切地宣示他的决心。
歌房的门一直处于半掩状态,阮语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碰上看了整场戏的宋毓瑶,后者抱在胸前的双手对她竖起了个大拇指。
没有调侃,是由衷的敬佩。
阮语睫毛还潮湿着,眼睛被眼泪洗刷过后透亮如同雨后的晴天,眼底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未能掩饰,骄傲至极。
宋毓瑶的房子前原本是一片烂草地,她看不过杂草丛生的模样,便铲平了铺上水泥,搞了个临时停车的地方,周辞清那辆高大的G63就打横停在最外一侧。
司机就坐在驾驶座,看到两个人从别墅里出来,急忙下地绕过车头去开门。
阮语看了一眼,并不是她眼熟的司机。
“我们要回西苑吗?”
“先不回。”周辞清挥退司机,上前替她开门,“你的电话来得太突然,我还有事情还没有处理,要先回一趟公司。”
多年的习惯一时不能改变,阮语听到「公司」两个字后,条件反射地打算下车:“那我自己回去?”
“不用。”周辞清按住她想要跨下地的大腿,反手将她塞回车里,然后自己扶着窗框钻进车里,反手关门,闭眼吻上阮语的唇。
方寸的二人世界里,静是环境,闹是二人清晰的心跳。
他一点点深入,温柔品尝她闪烁的回应。
“说好要参与我整个人生,你怎么可以临阵逃脱?”
追逐的唇顿了顿,然后她的小舌试探性地舔过他的嘴唇。
他再也无法徐徐诱之,将阮语压倒在座椅上,舌头缠上阮语,急切地宣示他的决心。
带她进入绝对黑暗世界的决心。
周家是个庞大的家族,也是一个可以被称为商业帝国的集团,旗下有着无数家大大小小的公司。
而周辞清要去是集团旗下一家小小的外贸公司。
严格来讲,应该是一个披着船运公司的皮,私底下却做着走私和军火贩卖勾当的罪恶之地。
公司不大,需要坐班的员工少得可怜,只租了一栋三层的别墅做办公室,地址就在暹粒机场附近。
别墅的车库只有两个车位,都是周辞清专用的。
车库有电梯直接通往最顶层,但阮语被种在车库外的生菜勾住了心思,拉着周辞清就要往外走。
“你可别告诉我这也是风水。”
生菜等同生财。
周辞清踢了踢种菜的泡沫箱:“风水阵也不至于这么简陋。就是作奸犯科多了,员工也需要找点兴趣缓解压力。”
从外面看,别墅外墙爬了不少苔藓,红的绿的都有,像凝结和变色的血斑驳了整片立面,任谁看了也不会想到,这里每天都能创造不下七位数的营收。
阮语正要蹲下,周辞清裤袋里的不常有动静的手机长长地震动起来。
这一次他不再避开阮语,在她面前接通电话:“人还清醒吗?”
阮语回头看他,然后被一手捞进怀里,章正辰的声音就贴着耳朵传进来。
“清醒。不是你不在么,我们也不敢动手,万一稍不注意就玩死了怎么办?”
周辞清嗯了一声,温柔把玩别在阮语鬓发上的珍珠发夹,下达最冷的指令:“跟他说,只要他承认窃听器是他安装的,我可以慷慨送他一程。”
否则等着他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阮语手指一僵,这也是昨晚她拿枪对准自己的原因。
她是真的做好自杀的准备,因为直接死总比落在周辞清手上接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另一头章正辰显然不满意他的处决,正深呼吸一口准备说话,周辞清又开口:“我现在和阮语在门口,在我们到达的时候,你要给我一个答案。”
说完,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挂断电话。
不用指名道姓,阮语也知道那位「他」就是出卖周辞清的那位会计师。
导火索未能成功引爆,最后一道天堑被夷为平地,好似一切都事过境迁。
牢牢握住奖杯的阮语得了便宜还卖乖,指责道:“看,你原本就是想这样冤枉我的吧。”
周辞清对此不作评价,重新与她十指紧扣:“要一起去看看吗?”
在此之前,处理叛徒的画面是每个西苑的人都要参与观看的,其血腥和暴力程度阮语不想再回首。
阴暗的环境,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各种横流……
那是她吐了近两年时间才接受得了的骇人画面。
可今天,周辞清竟然还准许她有另一种选择。
“不要。”她不带半点犹豫,挺起肚子搓了搓,“胃里的东西早就吐空了,再刺激一下只能吐出血了。”
急着要带她过来表忠心,周辞清全然忘了吃饭的事,脚下步伐加快,按亮电梯下行键:“你在我办公室坐一下,事情结束后我带你买点吃的。”
他牵起阮语的手放嘴唇边轻轻一吻,耐心给她讲解:“这边有个露天市场,渔民在洞里萨湖打捞起来的鱼虾蟹都会拿到这儿卖,比你那些远道而来的大闸蟹更适合做避风塘炒蟹。”
“叮——”
电梯到达地下一层,厚实的放弹铁门打开,里面各种浓烈的气味便扑鼻而来。
机油味,金属锈蚀和铁腥味混杂在一起,并不好闻。
但阮语曾多次在下班回家的周辞清身上闻到,只是他身上还多了一层故意掩盖的木质香水味。
别墅在外面看上去并不大,但地下室的面积大得吓人,楼上三层的建筑面积加起来恐怕也没有这里宽敞。
可凝重黑暗的环境让它看起来比任何狭窄的地方都要压抑,刚踏出电梯便有身临黄泉的感觉。
既然是在黄泉,那某些关键人物就必不可少了。
在一闪铁闸门前,章正辰夹着一根烟倚在门框边上,旁边是低头擦眼镜片的邵震,一左一右,是暂时充当门神的黑白无常。
看见二人并肩而来,周辞清的手还圈在阮语的腰上,章正辰眉心的「川」字又深了几度。
“周少。”他摁熄烟头走上前,话是对周辞清说,可眼睛却盯着阮语死死不放,“我们都知道窃听器不是会计放的,你不追究就等于放虎归山,把我们全部人的脑袋开玩笑。”
作为周辞清的得力助手,章正辰平时的嘻嘻哈哈只不过是笑面虎的伪装——
他出身贫民窟,骨子里没有狠辣二字,怎么坐上现在这个位置。
对上他愤怒的双眼,阮语往周辞清身后躲了一步,阴阳怪气地调侃:“看我干什么?打算公报私仇?不就没让你去柏威夏而已,要不要拿人脑袋来威胁我!”
章正辰不跟她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正想把矛头指回周辞清身上,却发现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右手边的那扇下了几道大锁的金库门前。
“周少!”
阮语被他这声呼喝吓了一跳,正要看周辞清什么反应,面前突然闪过一个身影,不过眨眼的时间,章正辰便拦在了那道铁门前。
“周少,你要带她进去的话,就踏着我的尸体进去吧。”
一时间,本身就凝重的气氛仿佛停滞了一般,阮语看了一眼视死如归的章正辰,又仰着头看周辞清。
此刻他的脸色比在宋毓瑶家里看她发疯时还要差。
报复吴观山的事情才刚有了眉目,阮语不想西苑的人在这个时候内讧,晃了晃周辞清的手,小声劝到:“不进去也无所谓,你先处理公事,我去你说的那个市场转转就好。”
回音与寂静流动的空气缠绕,阮语感觉到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松开了一些。
下一秒,周辞清抽出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向章正辰的下盘。
见状,章正辰连忙用手去挡,可反应还是慢了半拍,被周辞清一脚踹中腹部,直直往后撞上坚厚的金库门。
来不及站稳,神经甚至还没来得及把疼痛传输到大脑,一只结实的手臂就扼住他的咽喉处,窒息感顿时没顶。
“阿辰。”周辞清面容肃杀,那些阴鸷与残暴又浮上平静的水面,手臂狠狠一压,“别忘了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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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手术成功啊!文很棒!!】
【周生赛高!】
【加油,祝早日康复吖】
24.虔诚许愿
这次换成他虔诚地许愿:“以后每一年的生日,你都要陪我过。”
阮语最终还是没有进那个神秘的房间。
眼看章正辰憋得脸色通红发紫,知道周辞清下的是死手,她连忙上前要将两人分开。
她知道这不是房间的问题,而是周辞清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和威胁,不能用一句「我不想进去」就可以解决得的。
“哥哥。”她从后面抱住周辞清,“你再耽搁下去我就饿到胃出血了!”
顷刻,周辞清紧绷的肌肉霎时放松,差点死于窒息的章正辰身体一软,若没有被旁边的邵震一手接住,恐怕连门牙都保不住。
其实不需要进入她都能猜到里面放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能让西苑所有核心人物蹲牢房的犯罪证据,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没兴趣当卧底,也没兴趣参与这些黑色生意里,她最想做的是让吴观山经历一遍她尝过的所有苦难,其余的事情她一概没心思去管。
晕倒在地的章正辰被邵震带走,能充当判官的人就只剩下周辞清一个。
会计自愿当了替罪羊,等待他的不再是漫长而残酷的折磨,换成送他一颗解决的子弹。
“你要先去进去,还是等我解决所有事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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