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说了半晚的故事,喉咙的都要沙哑了。
头顶又有海鸥飞过,阮语从回忆抽身,眼睛掠过周辞清锁骨上的咬痕,她的杰作,在她情迷意乱的时候留下的杰作。
原来,她不仅有迷恋他温暖怀抱的时候,也有过对他不设防备的时候。
她又想起自己当倾听者的时候,总爱跟自暴自弃的女孩说:“你还年轻,有很多试错机会,所以勇敢一点,向前走吧。”
“周辞清,我有最后一个问题。”阮语站起来,让自己的影子覆盖在周辞清身上。
“你问。”
“如果我不爱你了,你会伤害我吗?”
“不会。”周辞清向她伸手,邀请她一起下堕,“我会努力让你重新爱上我。”
和魔鬼做交易,必须要交上自己的灵魂。
她早已失去了自我,现在继续沉沦就好了。
一声巨大的水声后,周辞清被重重沉进水中,阮语纤细的四肢抱紧他的身躯,随着引力不断下沉。
满是气泡的泳池里,翻滚的暗涌在二人身边旋转上升,像一场在水中绽放的烟火盛宴。
光束在水中有了形状,阮语睁开眼睛,身下的周辞清松弛地徜徉在水中,看着她目不转睛,与这温柔的水融为一体。
与他十指相扣的手一拉,阮语低头去吻他的嘴唇,任由满池的水将他们托上水面。
怕水灌入口中侵占位置,两人都没有张嘴,平静地感受对方的柔软,直至阳光的暖再次撒在脸上。
“周辞清。”
水流从二人脸上淌下,阮语把手递出去给他。
“我们重新开始,学着谈一场正式的恋爱吧。”
汽笛待替他吹响胜利的号角,周辞清握着戒指,当金属和宝石棱角扎着手心,他才能找到那么一点真实感。
“好。”
他紧握的手掌再次摊开,宝石蓝倒影着天空蓝,阮语却忍不住先上前抱住了他。
“周辞清。”
“嗯?”
她收紧手臂,将头枕在他的肩膀,等他的手落在她的发上:“我们重新开始,学着谈一场正式的恋爱吧。”
短暂的沉默后,一声放松的轻笑在耳畔绵长响起。
“好。”
那一抹矢车菊蓝缓慢而郑重地抵达终点,在流浪了多年之后,终于找到了主人。
作者有话说:
先有勃艮第红,后有矢车菊蓝,能不能再加个五十度灰(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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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船长晚宴
“只要还是你和我,就什么都不晚。”
在周辞清拿出求婚戒指的时候,阮语就猜到关以沫把泳池甲板清场不是为了给她赔罪,而是方便周辞清求婚。
还是脸皮子太薄不好意思使用特权,而且他们的房间天台也有一个能容纳三四个人的按摩池,她便让周辞清把自己抱回去。
按摩池就在船尾的方位,阮语趴在池沿看着海天一色的蓝不断后退,映入眼帘的还是同样的蓝,说出一句颇有哲理性的话:“在这里看风景,会有一生能踏入同一条河两次的感觉。”
闻言,周辞清游到她身后:“这样的话,我希望你第二次要我教你游泳。”
灼热的身躯覆上来,阮语回头往他身上泼水:“晚了!”
每个套房的私密性都极高,阮语不喜欢泳衣的紧勒感,只裹着一条毛巾就下了浴池,此刻一湿了水,就重得直直往下坠,每一寸都是极致勾人的存在。
“不晚。”周辞清闭眼低头去吻她,不敢猛烈侵入,生怕会惊扰此刻她的恬静,“只要还是你和我,就什么都不晚。”
现实是温存的细吻,回忆是冷漠的对视。
反差过于大,阮语忍俊不禁,双手夹住周辞清的脸:“话说回来,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这个问题显然问住了周辞清,他思索了一秒,继续前进去吻她的唇:“别问我这个问题。”
趁着短暂分离的机会,他再次补充:“如果我知道,肯定不会这么迟才向你求婚。”
「他的周太太」于他而言不是个十分重要的位置,他会选择阮语是因为和她在一起会开心,和她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不会成为他的负累。
但看见阮语拿着枪想要自杀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早就不能离开她了。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倘若那天他没有突发奇想去暹粒河附近,他就遇不上阮语,她也没有机会步步走近他。
不可否认,他们的第一次相遇的确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见过太多人,比阮语漂亮的有,比她聪明的也不在少数,一见钟情放在他们二人身上基本难以成立。
但这数年来,在他每一个想要人陪伴的时刻,阮语都在他身边以各种形式告诉他——她需要他,让他感到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是有存在感的。
她每一句「我爱你」都是击溃他坚固心墙的一次洪水,只待某天墙体出现一丝裂缝,洪水便能汹涌漫进他心里,将他溺毙。
就像现在,阮语顽劣地将他的脸按在水里,他也甘之若饴。
“一点诚意都没有。”
阮语收回按在周辞清后脑勺上的手,等他从水里起来,又游到他怀里与他紧紧相拥。
“知道吗?当初你想把我踹进水里的时候,我就是这种感觉。”
丢脸又窒息。
周辞清投降认罪:“是我不好。不解气的话,你还可以把我当龟丞相来骑。”
他折腾人的方法多得很,阮语不想跟他闹腾,只坐在他的胯上用指甲划过他积着水的锁骨:“那老师,如果我真的不会游泳,你打算怎么教我呢?”
……
阮语看着碧空,听两把缠绕的喘息在空气中浮荡。
“阮语。”
一声低吟响起,她耳畔立刻响起周辞清低哑的声音。
“等解决了吴观山,我们就结婚。”
一群位高权重的人在茫茫大海上漂浮是件不太安全的事,一担心海上出事,二担心陆上出事,自己的手够不着,无法把控,所以这趟航程只有四天三夜的时间。
而船上最后一晚的活动正是最隆重的船长晚宴,要求每一位来宾都要盛装出席。
求婚结束到船长晚宴之间足足隔三十二个小时。这三十二个小时里,她和周辞清连房门都没踏出半步,全身心腻在房间每一个能欢爱的地方,抵死缠绵,那些暧昧的腥气弥漫了整个房间,像催情的合欢香,令人无法自拔。
晚宴在六点开始,但阮语打算再晚半小时再下去,结果就是那么一耽误,又被已经穿戴好的周辞清从身后抱住。
“停!”
潮热的手钻进旗袍的高开叉里,带着淡淡酒香的气息扫过耳畔,正在低头扣盘扣的阮语失笑去躲,就被周辞清倾身压在梳妆台前。
“真想让你沾染上我的味道,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说着,他又圈上她纤细的手腕:“手腕上少了点饰品。”
说罢,他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像变魔术一样,手心翻了一转,一只通透浓绿的翡翠手镯就躺在了他掌心。
“我帮你戴上。”
满眼的翠绿晃过眼前,原本握着一串澳白项链的手被轻轻抬起,那带着余温的玉镯便要穿过她的虎口。
“等等!”
黄金有价玉无价,这样通透的帝王绿更是世间罕有,不用问就知道是他老周家的珍藏品。
“我等一下打碎了怎么办?”
“打碎也无所谓。”他不顾阮语的阻拦,用力一推,那水头极好的手镯便稳当当地挂在她白皙的皓腕上,衬得肤色更加透亮。
“一代代传给周家媳妇的,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打碎换了我再换便是。”
谁让周家现在由他话事。
温润又霸气的绿在眼前晃了晃,阮语回头不解地问:“是换人还是换手镯呀?”
胸腔震动的同时,低沉但愉悦的笑响起,周辞清圈紧她的腰肢:“换了我也不会换走你的。”
船长晚宴是此程最好的社交场合,既然已经戴上那枚克什米尔蓝宝石戒指,手腕上还套着个老周家的祖传手镯,不当个女伴陪周辞清应酬也说不过去,只能踩着一双摇摇欲坠的高跟鞋陪他在场内走动。
作为生日宴会的主角,周辞清怎么说也是半个主人家,他也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四处走动,只要站在个显眼的位置,赶上来打招呼套近乎的人便络绎不绝,根本不愁会被冷落。
刚送走一对中年夫妇,阮语端庄优雅的笑容霎时垮下来,半个身子斜倚在周辞清手臂,扭了扭僵硬酸痛的脚踝,抱怨:“要是以后都得过这样的生活,我宁愿现在就当个黑道大佬的逃婚小娇妻……”
周辞清接过她手中香槟摇晃的酒杯,扶着她的手臂替她保持平衡:“我不介意现在就陪你回房间做别的。”
像有瘾一般,周辞清一瞟到她似含桃花的眼睛,只想低头去亲吻她的红唇。
“辞清。”
只可惜全场都是电灯泡,他只能继续装出一副禁欲的模样。
抬头见到林至川拿着酒杯前来,周辞清牵起阮语搭在她手臂上的手,替她介绍:“阮语,这位是金边林家的话事人,快叫林叔。”
窃听了那么长一段时间,阮语当然知道林家和周辞清有什么新仇旧恨,但此时两个人都表现得风平浪静,她也就跟他们一起粉饰太平。
她略微一颔首,乖巧道:“林叔叔好,我是阮语。”
林至川睥睨了她一眼,又看向周辞清:“难怪总拒绝我给你当媒人,原来金屋里早就藏了件宝贝。”
哪怕他再不喜阮语的出身,也不可否认她过人的长相。
她桃腮杏眼,青丝挽起,窈窕玲珑的身材藏在一袭靛青暗花刺绣旗袍里,露出几小截白皙的皮肤,把衣领下珍珠项链的光泽也比了下去。
只是,当他的目光往下移,看到手腕上的玉镯,嘴角立刻扯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嘲讽。
“自从你父亲去世,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只玉镯了。”
在周辞清正式控制住整个周家后,他母亲便不愿再被周家繁重的规矩束缚,抛下周家赋予她的一切好坏,当即开始环游世界之旅,所以手镯才会在周辞清手上出现。
林至川审视的目光有些,周辞清将阮语搂紧,替她撑腰。
“如果林叔喜欢,以后要见您的时候,我都会把阮语带上的。”
“估价过亿的手镯,谁不喜欢呢。”林至川收回视线,再次笑眯眯地看着周辞清,嘴上却不留情面地挑衅,“不过我觉得还是戴在你妈妈这种大家闺秀的手上时比较好看。”
扶在她腰侧的手倏地收紧,阮语抬头看周辞清,他的脸上却无半分恼怒或不喜,也学林至川那样当只笑面虎的。
“林叔……”
“林叔,我把你当成长辈看待,也请你尊重一下我和辞清的母亲。”
周辞清正要说话,不想阮语先走前一步,毫不畏惧地望着林至川:“不过我作为小辈,您当然可以随便羞辱我。但折辱故友的遗孀,您就不觉得自己过于缺德吗?”
被这么一个女人抢白,林至川脸上有些挂不住,但看到周辞清潜伏在四周的保镖,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死死盯着阮语,气得嘴角都跳了跳:“我只是在夸奖。”
“那林叔要不要给我妈打个电话,听听她认不认为这是对她的夸奖?”
周辞清放下酒杯,走前一步和阮语并肩而立,“而且林叔也未免管得太宽,管我二叔是不是无家可归就算了,连我周家的女眷你也要置喙一番?”
周辞清的人在瞬间便将整个大厅围住,林至川的手正要摸向裤袋里的枪,周辞清率先把枪抽出。
“我们三家在下南洋之前就发过誓,日后谁敢收留别家的叛徒,谁就要做好被歼灭的准备。”
他拇指伸到保险栓轻轻一按,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在静谧的大厅中格外渗人,“我自认之前已经给足了您面子,但现在,我不想给了。”
“周辞清!”
林家的人也瞬间拔枪。一时间,机械无情的声音次第响起,连呼吸声都不敢造次,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着大厅中央对峙的三人。
“辞清哥!”
一声清脆的叫声从大门口传来,姗姗来迟的关以沫看到剑拔弩张的场景,连忙提起裙摆挤进风暴圈。
“辞清哥,这是你的生日派对,不能见血。”
周辞清无视关以沫的阻拦,将阮语护在身后:“我没有这种忌讳,而且见血才能冲喜。”
说完,不想林至川突然发作,掏枪大吼:“周辞清,别以为你把控着一部分军火市场就了不起,我林家要弄死你也是一根手指的事!”
“那我拭目以待。”
无数声子弹上膛的声音随着他的话音响起,关以沫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关修平适时出现。
“辞清,不要冲动!”
“我没有冲动。”周辞清目光不动,依旧用枪口瞄准林至川,“弄脏您的邮轮很不好意思。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换一条。”
这怎么可能是换一条能解决的事。
三家在柬埔寨三足鼎立已有几十年的时间,哪怕时有争吵,但也难逃是利益共同体的事实。
现在周辞清不顾一切要除掉相当的林家,两败俱伤不说,只怕关家从此唇亡齿寒,不复现在的辉煌。
想到后果,关修平难掩怒气:“辞清,你前晚是怎么答应我的!”
一提到当晚,周辞清周身的寒气和戾气立刻散去大半,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唯独圈紧阮语的手臂依然不敢放松。
察觉到他的变化,关修平终于松了口气,沉声呵斥:“都把枪放下!老林,你也是,头发都白了还跟吃了火药一样。”
子弹退膛的声音又陆陆续续响起,阮语刚松了口气,关修平再次发话:“辞清,你跟我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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