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弥心口顿时突突跳个不停,他立马回身跪下,重重叩下头去,“陛下隆恩,微臣铭记五内,定当为陛下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哼,朕要你肝脑涂地做什么,只要你好好办差,少不了你的好儿。如若不然……”玄凌冷下音调来,顿了片刻,方道:“去吧。”
章弥离开后,玄凌躺在御榻上上思前想后,承恩公夫人的突然出现、□□、太后对此事的态度……玄凌把几件事联系在一起,差不多也能推算出个来龙去脉了。只是玄凌前世跟朱柔则恩爱非常,如今根本没法接受心中佳人竟是这般不堪,这样烦恼纠结到了半夜方才沉沉睡去。
颐宁宫内,朱成璧冷冷看着地上跪着的承恩公夫人陶氏和朱柔则母女俩,两人今日已经跪了快一个时辰了,见朱成璧迟迟不肯叫起,也不敢吭一声。只是朱柔则身子孱弱畏寒,跪久了难免脸色乌青、嘴唇发紫。朱成璧看在眼里,心中说不疼惜是不可能的,只是一看到她身旁的陶氏,便一肚子火气。本来宜修有孕她这个做嫡母的循例来陪伴便是,带阿柔进宫作甚?不知道待嫁女应该恪守闺训,不能随意面见外人吗?连□□这样的腌臜物事儿也敢带到宫里来!皇帝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朱氏满门抄斩都不为过!自己这个太后只怕也当到头了!
何况,就算是皇帝不嫌弃,纳了阿柔,这强夺民妻的帽子一辈子都洗不清了,什么叫史笔如刀啊!就算是有为君者讳这一说,消息一旦传出宫外,朱家的姑娘们都别做人了!幸亏自己在宫中还有些眼线,事发时当即将事情按了下去,不然事情一旦闹大,自己拼着这个太后不当了,也护不了朱氏一门!
这样一想,朱成璧看向陶氏的目光又多了一分冷意,这个女人,素来不是个安分的。她嫁与兄长多年,兄长膝下只有阿柔和宜修两个女儿,至今香火无继。兄长几房妾室所出庶子女不是落胎就是夭折,唯有宜修的生母是个机灵的,才勉强保全了这一个姑娘。看来此事之后,这个女人,实在留不得了!
正想着,忽见竹息欢天喜地来报,
“娘娘,皇上醒了!”
朱成璧一颗心这才落了地,抚着胸口一屁股坐在了凤座上,“太好了,太好了!可是章弥诊的脉?即刻传章弥到颐宁宫,哀家重重有赏!!”
“回娘娘话,皇上醒了之后已经即刻擢升章太医为太医院院正,听李长说,章太医跪安时,面上很是欢喜。”
朱成璧心下稍安,看来章弥还是个嘴严的,她还没有想清楚要不要把□□的事儿告诉玄凌,自己娘家人干出这种事,朱成璧也觉得丢人得慌。抬眼又看到地下陶氏和朱柔则也是一脸喜不自胜,心里又浮上一层厌恶,阿柔也罢了,她素来单纯,哪里晓得这些事儿。倒是这个陶氏可恶,兄长性子弱,那就给兄长寻两门贵妾,好给这陶氏一点教训。
朱成璧未嫁之时,因是庶女,在家也看了陶氏不少脸色,只是她跟兄长年龄相差不大,陶氏嫁到朱家不到两年她就进了时为皇子的先皇的王府,跟陶氏倒也没有过太大的冲突。
朱成璧自知娘家不显,更是着力扶持朱氏,也没有在成为太后之后就对陶氏下手。可心中的不喜并没有消失过,为玄凌选妃之时,除了考虑到朱柔则已有婚约,朱宜修心性沉稳之外,朱成璧也不是没有过想给陶氏添堵的想法。犹记得听到自己当日那句“哀家坐不到的,就由宜修来坐吧。”后,陶氏那失望愤懑的面孔。不想这陶氏着实可恶,区区一个公夫人,手都伸到皇宫内院了,真真不知死活!
“朱陶氏,今儿先回承恩公府吧,哀家不留你了,你回去好生闭门思过,没事儿就不要四处乱走了。”
陶氏一听朱成璧称自己为朱陶氏而非承恩公夫人或者大嫂,心知太后气还没有消,不过阿柔这般得皇上爱怜,且看她那日回来身上的痕迹便知,阿柔登上后位简直易如反掌。自己是皇后生母,到时候太后顾及阿柔,顾及朱家,今日之事自然一笔勾销。天长地久,如今何必争在一时?想到这里的陶氏立马直起身子虔诚下拜,“谨遵娘娘教诲。”
朱成璧看着她虽低眉顺眼,却难掩声音中的欣喜,分明就不知悔改,这样的女人,是怎么养出阿柔这样的柔弱性子的?罢罢罢,这样的女人还是让阿柔离她远些好,哀家自己□□便是。
“阿柔就先不回去了,再在颐宁宫陪哀家几日吧。”
第3章
在章弥连着半个月的精心调养下,玄凌体内的□□已经都清除干净了,身体也已经恢复了□□成,只是他一直命章弥对外宣称自己身子依然孱弱,仍需卧床静养,又吩咐了六宫妃嫔无需侍疾,只循例定期到颐宁宫问安即可。
朱成璧前来看望过一次,被玄凌以“怕过了病气与太后”为由,挡了回去。如今玄凌的后宫不过那么那几个人,主位只有有孕的娴妃和端贵嫔,清净的很,众人见太后都见不着皇上,也纷纷歇了在皇帝病榻上争宠的打算。
玄凌打算好好蛰伏一段日子,一来趁机观察一下众人各自都存了些什么心思,二来他需要时间来调查事情的真相,如果宛宛也是这样不堪的人,那朕又何须给她前世的荣宠?如果她不是,朕也绝不容许她的娘家人带累了她的好名声!前世的少年玄凌,自恃为人正直,觉得父皇的天听处手段下作阴险,一直不屑于使用。如今的玄凌,内里已经是经历过一次死亡的四十岁君王了,深知无毒不丈夫的道理,早命了如今的天听处首领夏忠良打探此事。
这日夜里,独坐案前看完夏忠良送回的密报,玄凌痛苦地阖上双眼,承恩公府上这么些年来的动向不难打探,光是早年承恩公夫人陶氏谋害后院子嗣的那些子破事,就密密麻麻写了不少,玄凌也不欲干涉。只是这大概也解释了前世朱宜修为什么耍起手段来这么在行,她是父亲庶子女中唯一一个从陶氏毒手中逃脱的,从小耳濡目染,她又是心思沉稳机敏之人,学起来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陶氏最初除了只在自家后院动手脚,对外还是安分的,甚至在朱柔则同抚远将军之子定亲一事上也热心的很。只是在朱宜修入宫封妃之后,陶氏的心就不安分了。再加上太后手刃摄政王,雷厉风行地处理了摄政王的余党,抚远将军之子显得就不那么贵重了,陶氏的心也跟着活络了起来。紧接着朱宜修有孕,陶氏便趁着这个机会带了朱柔则入宫,又打听好了玄凌看望朱宜修的时间,巴巴儿地在必经之路太液池边等着,然后,就是惊鸿一舞,玄凌一见钟情,亭中的欢好……
这些都不算什么,让玄凌心痛的是,前世他掏心掏肺去爱重的女人、唯一的妻子宛宛,朱柔则也参与到了对自己的设计中来。最初陶氏的打算是在亭中备下有□□的茶点给玄凌,但朱柔则担心玄凌顾忌自己待嫁女的身份而有所回避,便想出了用含有大量□□的香料熏染的衣料制成华服的办法。且为了不让自己在遇到玄凌之前药效发作,朱柔则专门差人调配了遇水才发作的秘药,这样熏染制成的衣裙,若只是寻常穿着不会对人有任何影响。可若是在舞后出了汗的情况下,那药恰如火上浇油,玄凌一个十三岁的半大孩子,又怎么抵挡得住美色当前的诱惑?事实上,也恰如她和她母亲所愿,玄凌当场就兽性大发,跟朱柔则成了苟且之事。
玄凌颤抖着手把密折叠起,置于烛上点燃。人生,也许有许多事情不知道会比较幸福一些。可一旦知道,一旦知道,便决不能容忍自己再回到不知道那个状态。
玄凌伸手狠狠握住了案上的玛瑙镇纸,痛苦得快要爆炸开来。如果内心的狂风暴雨可以影响到现实,那么这会儿这间屋子里的陈设只怕不会有一样完好的了。
不能砸东西,不能砍了陶氏出气,玄凌甚至不能叫喊出来发泄心中的愤懑,在这一件事上,太后毫无疑问是在袒护朱家的。玄凌不敢想,如果某一天自己跟朱家势成水火,太后会作何抉择。按理说,太后已经嫁入皇家多年,早就是皇室的人了。兼之母子连心,太后正因为是玄凌、当今皇帝的母亲才有今日的至高无上。然而朱家又于太后有养育之恩,因着年少时长久处在玄清的阴影之下,玄凌从骨子里有着深深的自卑,实在不敢断定母亲就一定会选择自己。
玄凌咬牙伏在案上,硬是等自己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方颤抖着伸出右手,在案上的右下角敲了三下,又打了个响指,“噌”的一声,夏忠良便出现在玄凌眼前。夏忠良保持半跪拱手的姿态,在玄凌发话之前不出一丝声响。
玄凌喑哑着声音,“你报上来的……可都属实?”
“回皇上话,句句属实,属下不敢有半点欺瞒。”夏忠良声音沉着冷静,他素来谨慎小心,在搜集情报的同时,还顺手搂了几个人证幽禁了起来,随时准备应付玄凌的盘查。
“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承恩公夫人也是有年岁的人了,天气渐渐转热,倘使不善加保养,只怕到了夏天少不得得有个头疼脑热的。”
“属下遵旨。”
“太后一向提携朱家,倘若承恩公夫人不幸病得狠了,也最好是徐徐加重。不然只怕太后要忧心神伤。”
“属下省得,请皇上放心。”
“去吧,继续盯着承恩公府上。”
“是。”
玄凌不用抬头也知道夏忠良已经不在眼前,他起身在地下走了走,实在烦闷的慌。这几日为了不打草惊蛇,玄凌一直窝在仪元殿不出来,可内心再是个四十岁的中年人,身子骨却仍然是十来岁的少年,憋久了还是渴望着外头的新鲜空气的。只是对外自己还是病着的,一旦现在宣布病好了,不知道母后和朱家又有什么打算。朱柔则已经是自己的人了,断然不能再嫁到抚远将军家里。虽然摄政王已死,但抚远将军一系绝非无用的弃子。前世自己始终都对朱柔则曾有婚约一事有所介怀,虽然嫁了一位宗姬过去以示补偿,但疏远了抚远将军一系,也伤了不少老臣的心。以至于后来朝堂上空有会动嘴皮子的文人,却没几个武将来保家卫国。这一次要怎么样才能不伤彼此的脸面呢?玄凌一下子头疼起来,越发想要出去走走了。
主意打定,玄凌唤了李长进来,吩咐他准备一套自己身量的内监衣服。李长一听也知道主子憋闷久了,也乐得让玄凌出去松快松快,左右夜里无人,又有自己护送着,谁又能看出来什么呢?如此收拾一番,主仆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仪元殿。走出宫人侍卫的视线范围,玄凌一下子出笼的鸟儿一般窜了出去,十来岁的孩子身子骨真真是精力充沛,玄凌撒丫子跑了一路也不觉得累。李长此时尚在壮年,他身为玄凌身边第一得力人,身上功夫也是有点儿的。服侍玄凌十年,见玄凌这么撒欢儿,李长心里也高兴,便一路紧紧跟着一起跑。
不过紫奥城终究是太大,玄凌步行能跑到的地方也有限,跑累了便打发李长去附近的宫里弄些点心茶水来。李长去了没有多久便折返回来,“皇上,前头便是通明殿了,那里夜里除了值夜的内监之外,应当没有旁人,不如去那儿歇息片刻。”
“也好。”玄凌点点头,和李长一起朝通明殿走去。
还没踏进殿门,就听见里面有熟悉的女声,
“娘娘,夜深了,您还不回去歇息么?”
玄凌仔细分辨,这声音分明是娴妃身边的剪秋,难不成娴妃人在里头?玄凌伸手示意李长不要出声,只继续静静偷听着殿内主仆的对话。
“本宫不累,让本宫再祷告一会儿。”
“娘娘,您就是不顾自己的身子,也得想想您肚子里的小皇子啊!”
玄凌的手指紧握成拳,是的,朱宜修肚子里怀着的便是前世他那无缘的长子,记得自己多次跟柔则商量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柔则总是温婉地说孩子还小,莫要太过于溺爱,以免折了他的福气。而在柔则孕中自己也提过想要追封那个孩子,却屡屡被柔则以“妹妹痛失爱子,此刻提起恰如剜她的心肝一般,不如等几年她看开了再说”的说辞给推脱过去。自己那时真是鬼迷了心窍,竟然就让那个孩子的痕迹完完全全淹没在了深宫内院的历史之中……
正想着,又听朱宜修道:
“无碍,本宫多少也通晓些医道,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
“可是娘娘您在这儿祷告了这么些日子,皇上也不会知道啊!”
“傻丫头,你当本宫是为了让皇上夸赞封赏才这么做的么?本宫是为了自己,本宫的夫君因为不明不白的原因病弱至此,你要本宫怎么能够安之若素?只要本宫的祷告对皇上的龙体康健有哪怕一丝助益,本宫也要坚持等到皇上大好之日。”
“娘娘对皇上一片深情,可皇上……皇上……”
“皇上还是临幸了姐姐。”
“娘娘……”
“剪秋,你我自幼一同长大,个中情谊自非寻常主仆能比,我岂不知你心疼我?”
朱宜修不自觉换了自称,“虽说入宫时我早就知道,帝王佳丽三千是再常有不过的事了,只是没想到会是姐姐。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姐姐花容月貌,多才多艺,便我是男子许是也没有不动心的,大夫人又野心勃勃,怎么能容忍她们母女俩向我这个昔日忍气吞声的庶女下拜请安?我只是没有想到,承恩公夫人为了姐姐进宫竟是连朱氏一族的脸面都不要半点了。若是今后皇上对姐姐有意也罢,若是无意,少不得我得亲自去为姐姐求个名分,谁让我是朱家的女儿,皇上的妃嫔?可是剪秋啊,女人的心,一旦交出去就是覆水难收。不管皇上怎么对我,我还是随时能为他赴汤蹈火。”
说到这里,朱宜修微微苦笑了一下,“因为我也不过是个爱着自己夫君的蠢女人罢了。”
玄凌紧紧阖上双眼,朱宜修啊朱宜修,前世的你若能不这么爱重朕,是不是你的手也不会沾上那么多鲜血,你也会一直像现在一样,仅仅保持着对丈夫的爱重之心?玄凌摆了摆手,带着李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通明殿,他知道自己需要重新思考一下未来。
第4章
次日,玄凌一道旨意要求六宫妃嫔轮流至仪元殿侍疾,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宫里唯二的主位,娴妃朱宜修和端贵嫔齐月宾。其余的不过几个才人选侍,平素便见不得玄凌几面,此时更是只剩下了咬手帕的份儿。
而留在颐宁宫侍奉太后的朱柔则和回到承恩公府的陶氏则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她们的计划里,玄凌这高高在上皇帝也许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识过民间夫妻的甜蜜恩爱,想也知道,深宫内哪个女子在皇帝面前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们本来打算趁着玄凌被朱柔则的美貌和舞姿所惊艳,再灌输一些夫妻恩爱情比金坚的甜言蜜语,一个十五岁的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有不被拿下的?纵不能一举拿下后位,混个四妃总是没问题的,连朱宜修那个庶女都能以妃位入宫,她的嫡长姐姐封个贵妃也不为过了。
然而,玄凌的晕厥是她们计划外的,因着这个,已经错过了那个一见误终身的惊艳效果,上杆子求来的和因为生米煮成熟饭而不得不负责的可完全不一样。玄凌醒来唤了妃嫔们侍疾,宫中那么多莺莺燕燕,少不得玄凌就要被勾了魂儿去,再加上还有娴妃,谁能保证她不在侍疾时上点眼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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