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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把这里当成了晓渔的墓碑，时常怀念祭奠，也把这里当做他疲累时候的落脚点，每每来坐坐，再从这里出去，就可以干劲十足，继续冲锋陷阵。
这回他要回家去，要半个多月才能回来，他很不想离开这里，代替那个女孩儿继续守护她的家园是他的理想。
想起家里好几年没见的家人，他开始理解他的父母。或许，从始至终，他就跟他的父母一样，心中只有儿女情长，胸无大志，不惜一切，守护心中挚爱，只不过表达方式不同罢了，可惜他知道的太晚。
张廉和衣在这里住了一宿，第二天清晨，早早起来，将屋里屋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又仔细将有些腐朽的门枢修理一番，这才回到驻地，拿起行李，赶早班去福州的船，要坐今天的火车回首都。
因着国家的日渐宽裕，工业发展迅速，交通也不吝多开些线路，在各个平原高原地区设立中转站，一些重要城市和地区则开通直达线路，火车经过几次提速，以前要一天两夜才能到沪市，如今一天就能到了，就算到首都也就一天加上大半夜。
张廉想起上次与晓渔一起坐火车的场景，那时候火车站狭小拥挤，她紧张刘晓川的灵柩，像野兽护雏一样张开手臂，又怕他训斥，不敢靠近他，自己被挤的七荤八素，还差点跌倒，甚至还因此歪打正着，顺便帮沪市火车站找到重要线索，缩小了敌特的范围。
张廉笔挺的坐在宽敞的候车室，看似庄重严肃，其实思绪已经飞远，那时候自己怎么就魔怔了，不给她个好脸色呢！
她这一辈子，也就坐那一回火车，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还被伤了一回，蹲在路边吐。
张廉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拳，心中追忆的人已经消失在茫茫大海，空余悔恨，日夜噬咬着他，叫他不敢闲下来，只有不停的忙碌，才能暂时的放下痛苦。
晓渔走后，张廉越发沉默，加上身居高位，不怒自威，一路上，列车员都不敢多与他说几句话。
到了首都，已经是半夜，祖父的司机和警卫就在车站出口等着，笔直的站姿，一眼就能发现。
警卫见到张廉很是高兴，司令已经念叨三小子很久了，张廉在一众堂兄弟中排行老三，司令每每提起，就是三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张廉见着看着他长大的老人儿，终于开口说话，“邓伯伯，马叔。”
司机老邓见了忙答应，“哎哎，快上车去，家里还给你留饭了呢！”
第113章 时间的背后113
警卫员马国栋也十分高兴，“好小子，一走几年，不声不响，干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说着还拍拍他的肩膀，看着长大的倔强少年已经长成比他还高半个头的大小伙了，他也上年纪了。
回到久违的大院，门口的哨兵已经换成了陌生的脸，张廉照规矩提供了身份证明才被放行。
老宅现在只有祖父警卫，司机还有保姆张姨在住，三房叔伯都各有工作，住在单位家属楼里，几位堂哥堂姐也各自成家有孩子了，隔三差五会来看望老爷子，平时都有自己的生活。
只有张廉，不管小时候读书还是长大后休假，都直奔老宅，他打小不喜欢父亲母亲家长里短，没有志向。
张平一直在一楼客厅里等着，听到汽车进院子的声音就猛地站起来。
拄着拐杖，急切想往外走，待听到车门关上的声音，才又冷静下来，压抑着高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旁边的家庭医生收到老爷子的眼神，忙忍着笑，把早准备好的毛巾搭在老爷子额头，还有模有样的拿出血压计给老爷子量血压。
张廉拎着包走进来，瞄了一眼，“绑带没绑紧，听诊器放反了。”
医生没想到张廉来的这样快，有些手忙脚乱，没想到立刻被拆穿，脸上讪讪，伸手去调整绑带。
张平老脸一红，索性不装了，拿下额头的毛巾摔在桌子上，硬朗的站起身，抖着拐杖中期十足的骂道：“混账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张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爷爷，我一整天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昨晚开始就没睡好。”
老爷子忙闭上嘴，仔细端详一番张廉，确实一脸倦容，眼睛里还有些红血丝，忙冲厨房叫道：“小张，小张，给三小子拿饭。”
“哎，来了！”张姨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张廉放下包，“张姨不用忙，我自己来！”
说着就走进厨房，把张姨正在往托盘上拜访的饭菜端出来。
张姨也五十多岁的人了，见着看着长大的三小子回来，笑的一脸慈爱，“回来就好，快去坐着，我给你端过去。”
“我自己可以，不早了，张姨你快去睡吧！”张廉见老人家还在迟疑，又解释道：“我还要在家住几天，您快去睡，甭跟我这客气。”
张姨这才连连点头，放心去睡了。
张廉端着饭菜出来，这两天着实饿了，急行军的速度都拿出来了，不一会儿饭菜都被他吃干净了。
张平坐在一边，看着孩子吃的好，心里很是得意，这些都是他吩咐准备的，就知道孩子爱吃，能摸清三小子的喜好的，也就他这一把老骨头了。
张廉擦擦嘴，敏锐抬头，才发现老爷子居然用黏糊糊的目光正看着他。
“爷爷，大半夜了，快去睡吧！明天带你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虽然知道老爷子装病，但是毕竟年纪大了，他下次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还是带去检查一番才能放心。
老爷子如临大敌，连连摆手，“刚检查过刚检查过，我不去，明天还约了人。”说着赶紧往卧室跑。
张廉见状嘴角不自觉的提起，老爷子天不怕地不怕，居然害怕护士的针头！！
翌日，张廉还是不顾老爷子的意愿，强带着老爷子走了一趟医院，做了全身详细检查，抽血后又做了个胃镜才能吃早饭，最后还洗了洗牙齿，工具在牙齿上咯吱咯吱清理的声音叫老爷子浑身汗毛炸起，头皮发麻，发誓以后再也不叫三小子回来了。不，如果可以，他希望三小子现在就赶紧回部队。
回家的路上，张廉坐在老爷子身边，毫不在意他的抱怨，沉默良久，才开口问道：“爷爷！”
老爷子眼睛一瞪，“干嘛？”
张廉抿抿唇，“我爸他们最近怎么样？”
张平诧异的挑眉，三小子自从八･九岁上能听懂大人们话语背后的意思开始，就再也没问过父母的事情，多数时候都留在老宅，再听见别人嘲讽他爸，捏起拳头就揍，也不管人家是不是比他大，如今这倒是头一回问。
“唔，他俩不就那样，一直都挺好的，工作顺心，身体不错，偶尔过来瞧瞧我。”张平摸不清张廉背后的意思，说的很是含糊。
张廉点点头，父亲为了母亲一直不愿意挪动，如今他也为了那个人，一直待在那个岛上，不愿意走。
是不是原来他看不上，看不懂，看不起的性格，其实也完全遗传给他了？
“唉！”老爷子拍拍大腿，“别怪你爹妈，其实这也是我的一点私心。”
老爷子很早之前就想跟张廉好好聊聊关于长辈的心情，无奈以前张廉倔强别扭又冲动，拒绝听他提起这些。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心平气和的说说话，他自然希望儿孙圆满，父慈子孝的，“还记得你张姨不，其实她爹是我手下的兵，早年海军风险大，她爹早早牺牲，她娘也生病去了，将她托付给爷奶叔叔，部队还按月给她寄钱，没想到有一回她突然出现在首都，被人当盲流抓起来，她才提起要见我。”
老爷子想起曾经牺牲的爱将，难免伤怀，“原来那抚恤金根本用不到她头上，堂姐妹有新衣服，能吃饱，有书读，就她没有，要干活，后来婶婶甚至要把她卖了，她受不了，才跑了，扒火车睡煤堆一路乞讨过来的。”
张廉皱眉沉思，张姨似乎从年轻时就在他们家，听说嫁的也是部队里的，不过没留个孩子，就没了，她对再嫁兴致缺缺，就一直留在家里了，却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
“后来啊，我才想起我那几个孩子，回家看看，你奶奶去的早，虽然你伯伯们都长大了，不过你爸那时候年纪还小，整天东边吃饭，西边睡觉，南边上学，有时候遇到变动，说走就走，身边一个熟人都没有，等我想起他的时候，才发现孩子特别胆小怕生，谁要多疼他几分，他就立刻掏心掏肺给人家，你母亲虽然闹腾了些，但是对你父亲还是不错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们过得安稳就好。”
第114章 时间的背后114
张廉点点头，“我知道！”其实他早就知道，只不过别扭了那么多年，再回头，不知道该如何拉近关系了。
张廉在大院里走动了一番，年轻人都出去了，只年纪大的还住在这里。
路过篮球场，小时候还跟人在这打球来着，也打过架。
原本想去运动运动，没想到球场被几个半大孩子占了，旁边还有围观的小毛孩子。
张廉远远看着孩子们生涩的运球，投不中也不恼，直到两三个老人去喊孩子回家吃饭。
其中一个半大小子抱起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小女孩乐的咯咯笑，年幼的孩子总是更受宠。
旁边跟着的七八岁的女孩子不乐意，大叫：“陈乐乐你又叫我哥抱！李友年你亲妹妹在这呢！”
张廉下意识的跟着走了几步，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上前，“哎呦死丫头，快下来，看把我大孙子累着我抽你。”
那小丫头极会看脸色，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她，也不哭闹，挣扎着出溜一下从小子怀里滑下来，小陀螺一样迈着短腿跟在小子的后面走，那小子也故意放慢脚步等她。
七八岁的小女孩终于找到能告状的人了，“奶奶你看我哥，天天把别人家的野孩子捧在手里。”
那李友年瞪一眼妹妹，“别乱说，乐乐是英雄的后代，要对妹妹好点。”
那老太太仿佛也知道事情轻重，“丰年别生气，你哥是哄着你妹妹，等着她小姨每月寄钱来呢，有这孩子在，才有钱给你买新衣服新书包。”
那叫丰年的孩子立刻忘记吃醋，“奶奶，我要红色小皮鞋，我们班王晓红就有一双，还是他爸在国营商店买的呢，二十块钱一双！”
李友年瞬间不乐意了，“那是乐乐小姨给乐乐的钱，什么皮鞋要二十块一双，你别乱花。”
这下李丰年不干了，“那野孩子家里每月寄来四十块，我就花二十，怎么不行！不行别叫我们帮她养孩子啊！”
陈乐乐站在一边仿佛听懂了，讨好的拍手叫道，“小姨给钱买糖糖，姐姐吃，哥哥吃，奶奶也吃。”
老太太和稀泥，“好了好了，买买买，你跟乐乐一人一双行了吧！”
那孩子侧头笑的模样叫张廉看清了，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尖尖的下巴，脸蛋也小小的，因着婴儿肥，看起来肉肉的，特别可爱，一行人越走越远，声音越发小，张廉却觉得犹如一个惊雷炸在耳边。
他大步往家里走去，越走越快，脸上掩饰不住的激动，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忍不住笑起来，笑声愈发大，视线却变得模糊，最后索性大步跑起来。
冲到家里，客厅没人，张廉跑到卧房，张平不在，书房，也没有，最后忍不住叫：“爷爷爷……”脚步不停的跑到后院，这才看见张平正在后院打棋谱。
“怎么的，跑的一头汗！”张平看见三小子，疼惜道：“快擦擦，别着凉了。”
“爷爷，我想请你帮我打听个人——”
林晨胳膊上很快结痂了，但是还是不被允许下水，队里人都很照顾她，尤其是只有这么个凤毛麟角的女孩子，还有近乎逆天的嗅觉和古地质学知识储备，让他们少走不少弯路。
早上邹宇给她送来了早饭，玉米面粥窝窝头和泡菜，林晨也不挑剔，呼噜呼噜的吃个肚儿圆。
看着她吃完，邹宇收了碗筷，这才悄悄的塞给她一个煮鸭蛋，林晨摸着尚有余温的青皮蛋，志满意得，喜的偷笑。
“谢谢邹宇哥！”林晨在桌子上磕几下鸭蛋。
“谢就不用了，要不，你那潜水的装备借我用用？”邹宇故意逗她。
“想得美！”林晨大口咬一下，一个小儿拳头大的鸭蛋下去半个。
邹宇见状愈发想逗她，“那鸭蛋还我！”
林晨三口并两口吃完，“蛋壳拿去！”
邹宇抬手就要敲林晨脑袋，林晨一个矮身躲了过去。邹宇见状笑着摇摇头，顺手把蛋壳刮到碗里，拿出去清洗。
大家吃过饭都各司其职，出了门，林晨没事就拿出乔爹郭姨给的书看，边看边对照他们以前给她的笔记，三五遍就能记在脑子里。
又把之前郭姨给她讲解的地质岩层图草图仔细的画出来，郭姨年轻的时候走过大江南北，跟着老师去过高原，盆地，沙漠，戈壁，如今又专攻海洋，她的笔记密密麻麻，全是多年的心得。
冷战就在这时候走进来，送给林晨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和一支自来水笔。
林晨欢喜的把笔装在自己挎包里，不舍得用，打算下次有机会带去给郭姨他们，这是原子笔，因为不用加墨水，也叫自来水笔，好用又不容易模糊，基地和研究所的人都很喜欢。
冷战见了，心里有些不忍，“别藏了，你最近可能要转移，不能去瀛洲了。”
林晨闻言，吃了一惊！“转移到哪里去？为什么要转移？”
冷战垂下眼眸，心中十分不舍，“对岸还是盯着你不放，以前他们以为你在珊瑚岛被炸死了，最近不知是谁透露了你的模样，叫他们给认出来了，组织上觉得你留在这里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那我转移又能去哪里呢？我除了在海里有点本事，别的也不会啊！”
林晨如今见识越多，越觉得自己的浅薄，求知若渴，又对未知，有几分胆怯。
“小晨，你不明白你的本事，组织上调查过，郭老师和许老师都对你赞许有加，尤其是郭老师，她几乎将毕生所学都交给你了，你只要按照她教的去做，就不会错。”
冷战生怕林晨年纪小，胆怯退缩，“组织上决定将你调到西北去，那里目前有两大石油基地，油田呈井喷状，无奈西北地大，组织觉得有很多优质油田没有被发觉，而且与中东盆地相比，我们处于劣势，必须尽一切努力，争取多找些油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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