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我轻声说,“是什么令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第43章 证人
我从一场没有颜色的梦里醒过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平静而漫长的睡眠对我来说已经成为了一种难得的奖赏,没有神出鬼没的怪物,没有诡谲紧张的追逐战,没有毫无来由的提心吊胆。我的意识慢慢返回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耳边白噪音一样的背景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她醒了,我去给她倒一杯热牛奶。”一个低沉而温柔的女声说。
“我记得她喜欢凉牛奶。”一个男人说。
“你想让一个刚因失血过多昏迷了二十个小时的人类喝凉牛奶?”另一个女人冷冰冰地说道。
“好了,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我辨认出了这是卡莱尔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雪白的天花板和一盆吊着的藤蔓植物出现在视线里,我立刻意识到了我正身处哪里——卡伦家三楼的医疗室。下一秒钟,我躺着的床就被几个吸血鬼团团围了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贝拉问。
卡莱尔用手指在我的额头上迅速地触摸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微笑:“我猜你一定好多了吧。”
“呃,是的。”我说,“我还活着?”
我的话对现场气氛起到了十分有效的缓和作用,贝拉和爱德华对视了一眼,终于露出了笑容。埃斯梅俯下身来,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冰冷的亲吻,用那种卡伦式的慈爱语气说:“当然,你现在很安全。”
“发生了什么?”我说,“我不确定这话应该我问你们还是你们问我。”
“埃利斯戴是我的朋友。”卡莱尔回答道,“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这并非自我开脱,我得向你道歉,费伊,我确实没有想到他就是那个凶手。”
“我并没有怪你。”
“那么你很善良,但这并不是我可以逃避责任的借口。”他温柔地看着我,我感到一阵酸涩感从鼻腔涌了上来。“你是我的朋友,费伊,你和玛丽莲都是,我很遗憾我没能保护你们。”
“但我最终还是为她报仇了,我们一起,不是吗?”
“这个嘛……我们一致认为,知道这件事是你的权利。”卡莱尔转过身去,和埃斯梅对视了一眼。“是沃尔图里处决了埃利斯戴。”
我清晰地听见我咽口水的声音。
“沃尔图里?”我迟疑着问,“他们在现场?每一个人?”
“是的,事实上——”
埃美特坏笑着打断了卡莱尔的话:“是的,每一个人。”
我把脸颊像青蛙似的鼓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埃美特,而他丝毫不为所动,笑嘻嘻地看着我。
“他们的棒球比赛现在又缺一个裁判了。”埃斯梅说。
“好吧。”我高喊着,“我同意了!”
“阿罗看起来可急坏了,卡莱尔说他从来没有那么焦急过。”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埃美特迫不及待地说出了我想知道的东西。
“那不是我说的原话。”卡莱尔说,“不过意思基本一致。”
“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埃斯梅的目光令我感到有些羞愧,“我们知道你想要什么,而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也知道你想要什么。”
“好吧。”我笨拙地另起了一个话题,“我能下床走走吗?我有点饿了。”
“这个嘛……”
卡伦一家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似的。
“发生了什么?”我警惕地问。
“我们的房子现在有些特殊。”贝拉说。
“楼下有十几个吸血鬼。”埃美特补充道。
“并且,他们可不会拒绝人类的血液。”罗莎莉补充道。
“你们吓到她了。”埃斯梅责怪地皱起了眉,而卡莱尔解释道:“这正是我们去寻找埃利斯戴的原因。德纳利家族的艾瑞娜向沃尔图里提出了控告,他们认为蕾妮斯梅是邪恶的不死孩子。我们正在寻找我从前的朋友,请他们为我们的清白作证,我们希望你也能成为证人——如果你同意的话。”
“当然,我很乐意。”我说,“我知道你们是无辜的——但如果沃尔图里本打算审判你们的话,你们是怎么带我回来的呢?”
“是因为你。”此前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爱德华说话了,尽管内容令我不敢相信,“他也认为只有我们才能保证你的安全——暂时的,在正式的审判结束以后,他会把你带回沃尔泰拉。”
“这不可能。”我下意识地把两只手攥在了一起,手指紧紧地绞着。“你知道他曾经——”
“他的想法……转变了。”爱德华看起来有些苦恼于如何描述,“我没有读到原因,但它确实发生了。老实说,我也感到非常困惑,我们都知道关于沃尔图里长老伴侣的事……”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它已经摆脱了我的控制。爱德华所说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一方面,我的理智强烈谴责着自己的动摇,没有什么能让他改变想法,我很清楚这一点;而另一方面,某一部分的我——我不知道这部分究竟占据了多少分量——仍然无法抑制地感到欣喜,我得承认,我仍然可耻地存在幻想。
“……证人,是的,我愿意成为你们的证人。”我魂不守舍,结结巴巴地说。
“你真是太善良了。”贝拉弯下腰来拥抱了我一下,“你要去看看蕾妮斯梅吗?”
虽然只有不到十天没见,但比起我对她的印象,蕾妮斯梅已经完全长成一个儿童了。她拥有一头卷曲浓密的褐色长发,皮肤像白瓷一样细腻,双颊上隐隐透出粉色。她坐在那儿,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活像蛋糕上的小糖人。当我走下楼时,她宝石一样的眼睛朝我看了过来。
“嗨。”我说。
她冲我微笑着,像精灵一般用无声的步伐走过来,把右手贴在了我的脸颊上。
“你看到了什么?”贝拉问。
“我自己。”我喃喃地说。
这种感觉很奇妙,我像电影院中的观众一样观看着播放的画面,而画面中的主角正是我自己。我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乱糟糟的马尾,手里正抓着一个奶瓶,聚精会神地朝里面兑热水。旁边灶台上的蒸锅完成了工作,尖叫起来,爱德华掀开锅盖,徒手从里面抓出蒸着胡萝卜辅食的陶瓷碗。
“别直接喂给她!”我大喊道,“那太烫了!”
“嘿,她可是个半吸血鬼!”埃美特坐在楼梯扶手上,不怀好意地吐槽道。
“同时也是个半人类。”罗莎莉从爱德华手中把碗抢了过来,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这是个宝宝,不是新生儿!”
“她喜欢你。”爱德华说,他显然也对看到的东西感到很惊喜。“我们之前没有看到过这一段。”
“真的?”我呆呆地说,“这对我来说可是个大新闻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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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大雪降临前夜
我紧紧抓着扶手,小心翼翼地从旋转楼梯上挪下来,尽量不弄出过于明显的动静。然而最终把双脚踩在地板上时,一楼大厅里的十几个吸血鬼还是在第一时间朝我看了过来。
“哇哦。”我由衷地感慨道,“我像一只走进猛兽馆的小白兔。”
我首先看到的是四个聚在沙发那儿的吸血鬼:三个女人,一个男人。那个褐色头发的女人显然和她身边的男人是一对儿,他们互相依偎着站在那里;而另外两个女人看起来则像是一对姐妹,她们有着相似的淡金色长发(那种金色比罗莎莉的头发要浅多了)和深棕色眼珠,表情也是如出一辙的冰冷。
“我听说过你。”坐着的那个金发女人说话了,她的声音类似于埃斯梅,“你一定就是费伊。”
“我不知道卡莱尔向你们介绍过我,否则我会穿得更正式一点。”我说。
“我可不会这么说。”站着的金发女人向我走来,然后克制地停在了几步以外,她的手指上戴满了精致而巨大的银色戒指,“即使在吸血鬼中你也很出名,一个曾经造访过沃尔图里并且全身而退的人类,你究竟是谁?”
“凯特。”褐发女人制止了她近乎逼问的行为,转而用安抚性的语气向我解释道,“我是卡门,这是伊里尔,坦妮娅,凯特(她的目光先后掠过她的伴侣,卷发女人和另一个),我们是艾瑞娜的亲人,而她现在,如你所知,正和沃尔图里的家族成员待在一起。伊里尔也曾是他们的一员,不过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而关于沃尔图里现在的态度,我们相信你才是最具有说服力的人,我们很担心艾瑞娜。”
“艾瑞娜?”这个名字在我的脑海里滚了几圈,很快就得出了答案,“……揭发蕾妮斯梅的那个吸血鬼?为什么?”
“这很复杂。”卡莱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着他,“和艾瑞娜的个人经历有关。”
“并且她一直怨恨着杀死她的伴侣——劳伦特的狼人们。”坦妮娅补充道。
有人在房间角落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往那边瞥了一眼,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雅各布!”我几乎是大喊了起来(在一堆陌生而美艳的面孔中看到他让我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错觉),“我刚刚都没有注意到你!”
“可能是因为这些血红的眼睛把光都吸走了吧。”他刻薄地说,“塞斯在外面等你。”
“什么?”我彻底震惊了,“你现在才告诉我?”
“他说在你完全能走以前不要告诉你,可能是怕你在台阶上摔断腿吧。”雅各布不耐烦地说。
我猛地直起身来,像一颗炮弹似的朝门口冲去,膝盖磕在玻璃门上,痛得我单腿跳了几步,然后一脚踩空,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把站在台阶上的人撞得朝后退了几步。他大惊失色地抓住我的胳膊,我们一起摔在了门外的草坪上。我仰面朝上躺着,身下是柔软平整的草坪,微冷而干燥的风在我鼻尖掠过。
“要不就这么躺下去吧。”我喃喃地说。
“但是你快把我的胳膊枕麻了。”塞斯说道,然后我们俩一起疯狂地大笑起来。
“山姆没再把你留在那儿?”我用手肘把下巴支起来,趴在地上问他。
“我跑出来了。”他用一种骄傲的口气说,“那时候卡伦一家很危险,雅各布说他要帮他们,然后就跑了出来,没人拦得住他;然后我也跑出来了,紧紧跟在他身后。一开始他不想让我跟着,说这是他和卡伦家的事,但我也想保护他们。”
“所以你就那么摆脱了山姆的控制?”
“这是你告诉我的,记得吗?”他说,“‘只要你想做到,你就能做到。’”
“是啊,我一直都相信你。”我回答道。
我们俩有一会儿没有说话,直到塞斯的语气变得有些犹豫。
“雅各布说你一个人去找那个吸血鬼了,如果不是卡伦一家刚好出现在那儿,你会死在西雅图。”他轻声问,“为什么?”
“这是我的错误。”我说,“我才是那个应该解决这一切的人。如果可以结束这些事,那么我的生命就是具有意义的。”
“没有人怪你,费伊。”
“我知道。正是这一点让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太小心翼翼了。”他直起身来,认真地盯着我,“我不知道有什么困住了你,也许是别人的看法或者你自己觉得害怕什么的,但这是你的人生,干嘛要在乎别人?我们都知道你能做到,如果你有想做的事却不去做,这难道不可惜吗?”
“你想要什么?”他这么问我。
“我……”
我沉默了,塞斯说的是事实。直到近些天我才意识到,尽管在我心中也许存在着无数瑰丽的、放肆的、可以与电影情节一较高下的念头,它们终究只是幻影。我缺乏将它们付之现实的勇气,因为我从来没有将这个世界视为我自己的人生——我不能。有时候我在想,是否我这一生都要背负着另一个人的灵魂?
“我爱上了一个人。”我最终回答道。
“他爱你吗?”塞斯问。
“我不知道。”
“那么让他爱上你吧。”他说,“你值得这一切。”
“你这么觉得吗?”
“当然。”
天阴沉了下来,乌云重重叠叠地黏在一起,细碎的雪花开始坠落,迅速融化在我的皮肤上,只留下一点温热的水痕。
“今晚会积起很厚的雪了。”我说。
“当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我以为我喜欢你。”塞斯忽然说,他没有看我,声音放得很轻,“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站在那儿看着你,却从来不敢引起你的注意。”
“我等了很久,直到你离开了福克斯。当我们正式认识以后,我意识到也许那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当时的我很难分清它们。现在我们已经成为朋友了,某种程度上来讲,我已经得到了那时候我想要的;然而有时候我还是会感到遗憾,也许只是因为浪费了太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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