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说笑时刻呢,怕是待会儿便有人将风筝取回去了,她们三人没个准备,倒是喜得一赏别儿个悉心放出来的纸鸢。
迎春听了她的话,也瞧见两只玄鸟翅翼两边工工整整各写了一句,右边是“双燕双飞绕画梁”,左边是“罗帷翠被郁金香”。迎春便柔声将其念出,叫两个妹妹知晓。
探春听罢,笑道:“这还是个有情之人呢,小小纸鸢也取得双飞燕之意。”
迎春闻言也笑,倒是忆起这些日翻来覆去瞧的那封子信,渐渐有些失神来。
探春惜春见罢,知晓她心事,联想起自身,渐渐也飞出些思虑来。不及她们三个伤春悲秋,正有一个总角年岁的幼童跑过来,朝着三人行礼,口称自家公子是此风筝的主人,见她们有缘,便将此赠之。
此话一出,三春都颦起了眉,不晓得哪里来的浪荡公子,拾得风筝归还便是,且那幼童话里话外,皆说着那公子偏是瞧见了她们的,他偏生借口有缘要将此送给几个年轻姑娘,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幼童见她们脸色,心中顿觉不妙,面露苦色,若非只得他一个年岁小的书童可进后院,哪里轮得到他这笨嘴笨舌的前来献丑,思罢,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梗着脖子小声道:“我家公子说,抓到这个风筝的小姐若是不愿,自是可将其退回去的,他正在隔花门那头站着,只求小姐瞧上一眼。“说罢,紧紧低下头,缩到一边去了。
他话中显然所提为迎春,叫她心中大撼,不免依这那幼童所言,朝门边看去,遥遥只见一个年轻公子立在门侧,见她望过来,长长作了个揖,又赶在他人所见之前,退回了门口,只若隐若现见瞧出些俊秀的模样。
迎春正瞧见他腰间别着一只竹雕的扇子,身上衣裳是青灰直襟长袍,上绣祥云苍松。电光火石间,便想起怀里藏着的那封信上所书,明了此人为谁,所作为何事。霎那便见迎春面布微微红霞,微屈膝行了个礼,攥紧手头的纸鸢,低下了头。
见状,那幼童好似得了令,也不含胸低头了,直道:“小姐可是愿意收下此纸鸢?若愿,奴便回去复命了。”说罢,又补充道:“我家公子姓江,字隐堂,叫我报上姓名来,但叫小姐知晓。”
闻言,便是探春惜春两个也知晓了,其中自有隐情,当时便是众人瞧向迎春,见其轻微点头,才舒出一口起来,那幼童也才蹦蹦跳跳着朝门边跑去。
不及探春两个见尘埃落定了,要来盘问,王夫人便施施然从一侧上前来,手上捧着几根香柱,道:“可是玩的尽兴?我方才见前院已少人,你们便随我上香祈愿去吧。”说罢,又瞧见迎春手上风筝,也不问来由,只道:“倒是画的不错。”
迎春微微脸红,将风筝往后收着些,同另外两人一道跟着过去了。
话分两头。却说王夫人并三春去上香之时,本也在家中无所事事的宝玉眼见着院子里愈发冷落,兼之没有王夫人束着,换了身衣裳便出门寻玩去。他原是个无尽痴心至淫至欲的,便是现今家中没落了,母亲同祖母也还将其视若珍宝,行事间少有掣制。
如此,宝玉出了门之后,便从容往那些个青楼中走去,趁请些许落魄的清雅妓子吃杯儿热酒。正到了寻常去的屋子中,叫老鸨要寻往日里要好的那个朝辞姑娘,谁知今日竟然不凑巧,赶在宝玉前头,正有人点名要朝辞作陪。
老鸨陪笑道:“昨儿个院中正新出一位千芸姑娘,正与朝辞相同,都是个弹琴卖艺不卖身的,奴家叫她来给公子作陪可好?”
宝玉先闻得朝辞来不得,先闷了几杯酒,又听老鸨所言,呆着眼不说话,有些沉吟纠结之意。老鸨见状,先将千芸叫上来了,叫她好生伏侍着。
谁知宝玉这呆子一见到千芸,便嚷嚷起来,叫她下去。原来宝玉从前做富贵纨绔的时候,只有叫妓子作陪的,现今上赶着过来已觉无面,偏生遇到一个纤纤袅袅如黛玉,风流婉转如宝钗的朝辞,自将往日之情尽数寄托在她身上,本以为此等妙人虽少,那千芸身上也是有三两分韵味的,可偏生千芸是个同朝辞别样姿态的,便叫宝玉恼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宝玉同茗烟一推一攘地出了门去,四处寻朝辞的身影。
偏叫他们运气好,老鸨还没来得及制止,宝玉便瞧见朝辞正在院子中同一华服男子嬉笑。宝玉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上来就去一把扭住那个男子道:“便是你夺走的朝辞?”
男子先是一愣,再是嗤笑道:“谈什么夺不夺的,无非是个妓子罢了,千人骑万人枕,只分个先来后到。”
宝玉听他的话,气急:“朝辞自是个卖身不卖艺的,只怕身上比你这种污糟男子干净得多!”说罢,举拳要打。那男子岂是个吃素的?见他来拳,心中已自将其列为个痴傻的,同他结扭起来。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叫其余人慌忙去寻来护院,好不容易才将人分开了。
男子道:“不知哪里来的痴儿,逛个青楼都叫人不痛快。”他骂了几句,偏偏还将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来,拍在朝辞脸上,问她是不是卖艺不卖身。
宝玉被他此举气得双眼霎红,可惜被身后护院抓着手脚,不然自要同他再闹一回。偏偏朝辞还真不是个清高无状的,入了此楼便早已失了身,哪有什么清白可言,便只得将银票收了,退到一侧去。
见此情形,宝玉好似被倾下一桶雪水来,浑身发冷,再瞧朝辞眉眼,哪里还有半分钗黛情态,无非是个妓子罢了。余后头宝玉哪里还晓得事,上下两排牙齿捉对子打着颤,浑浑噩噩抽身出外,踏出门槛便走。
没到家中,正路过一个巷子,突地被人捉到巷子里头,被人使了狠劲地打,偏偏被蒙了头,还不知晓打他者谁,一味只能受着,及至奄奄一息,身上压着的拳脚才离了。
只是茗烟吊着口气将他拖回家中,见了门房,两个都晕了过去,身上青青紫紫好不凄凉。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补前天更新(我忏悔QAQ,待会儿再补一更昨天的
纸鸢上的诗句是唐朝卢照邻《长安古意》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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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三十章贾迎春二面定得姻缘,贾宝玉还生悔恨权贵(上)
那王夫人在庙中上完香,本还有意多留一阵,叫迎春同定下来的那位江隐堂多加相看一番,谁知刚从垫上起身,虽有彩云扶着,双脚双手也只是打颤,心头丕丕直跳,不晓得是个什么事情来,一位惶惑不安起来。
偏偏她眼瞧见一个瘦弱的书生正从殿外绕过,脑子嗡嗡然便想起来先前贾珠去的那日,她便也是如此情状。
当下,王夫人顾不得什么大事小事,面上神态不稳,竟像是跌撞着一般,跑去她们的轿子前,急急叫人起轿换车,慌忙要赶回家中去。留得三春赶不上她之心切,本还跪在大雄宝殿中,谁知转瞬间不见长辈身影。
幸得一个年长些的彩霞亦被留了下来,左右只好叫她们先退回后院中,叫她去打探一番如何。三春便只能惶惶恐恐在后院,无心看玩。正是作了巧,她们三个自坐在亭子中,远远只看见一个身姿袅袅的女子在众人簇拥下向她们行过来。
到底是探春心性最稳,先瞧出来着何人,面上便露出喜意来。
原来行过来之人便是百余日未曾见过的黛玉。
黛玉本也是趁着秋风过来庙中为亡母祈福,兼同悟空出门探看一番,谁料先头上完香过来后院赏景,正正撞见匆匆忙忙的彩霞,被她一指引,便寻到了三春面前。
只见黛玉蹙着眉头,轻声问道:“我却不知晓是个什么情形,倒要先叫你们解释一番。”若日未见,倒是不曾生疏,只是现今匆忙相遇,断然是不知晓如何情景的。
探春闻言,便备细说与黛玉知道,话中也不掩去迎春之事,只对王夫人行动仍然抱疑。黛玉晓得了,眉头便不得放松,心下思忖从来是不曾见过二舅母这般失了礼仪神智的,看她动作诡态,怕是心中感应到些什么也不准。
想罢,黛玉也只能如此跟三春说了。双方又一一交换过近况,也不好再耽搁,黛玉那边正是一架马车,叫悟空自个儿骑马护送她们回去也得,几人便都收拾了一番,出了寺庙。
谁知那江隐堂正也端站在外头,见是她们出来,往外避过些许,依旧做殷切模样。
只此时不是叙话时刻,黛玉同探春惜春只微微回退半步,叫迎春能同江隐堂对上视线,便有悟空牵着马出来,径自走到她们面前,正遮挡起来两边视线。
黛玉不免嗔了他一眼,知晓他断然是故意的,难为他一双顺风耳天天只探听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悟空被她横了一眼,满脸还是无辜神态。这江隐堂瞧自个儿还未定亲的小娘子便罢了,偏偏视野里头也将他未过门的娘子罩进去了,如此一个视角,那江隐堂也不晓得避开,就休莫怪他老孙拆了这座鹊桥了,
但他到底是受不得黛玉恼的,磨磨唧唧半晌,也将身子正对起江隐堂,冷声问道:“你还有些甚么事情要说?莫要拦在这里找不痛快。”
可怜江隐堂不过是个秀才书生,哪里见过悟空,只当她是迎春那个堂兄弟,恭恭敬敬朝悟空行了个礼,摘下腰间竹雕的小扇,恳切道:“某非是有心要扰诸位姑娘们清净,只有个不情之请,只求叫迎春姑娘收下某手雕拙物,某必于明日亲请媒人上贵府提亲。”
悟空倒没有推辞,接过小扇,挥挥手叫江隐堂往外退了,护着黛玉几个上了马车,自个儿也跨上马,才扭过头道:“我自会叫我未婚妻子转交,倒是你可别记错了,爷不是那贾宝玉。”说罢,不及江隐堂反应,驾着马追上林府马车,不一会儿便不见踪迹。
徒留江隐堂一个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方才所对话者谁。
不多几时,已到现今贾府门首莫说悟空,便是黛玉也对此陌生得紧,也无人报知几人到来,所幸三春还算是主人家,便迎着空黛两人进府中去,走的自然是前厅的路。
偏偏往日里头还有些许下人走动的地方都阒然无声,再往前,只听得一声声哀切切如孤雁悲鸣之声,众人脸色大变,快步往声源之所行去。到了那屋子外头,眼见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围满了人,只露出一条口子来叫大夫通行使唤用,再往里头一瞧,正是一盆盆血水正往外头端。
哀哭者谁?正是贾母同王夫人两个一左一右围着床榻。床上自是气息奄奄,几番欲死的贾宝玉。
宝玉已是血肉狼藉,身上多是皮开肉绽,悟空先是闻到血腥味,便挡住黛玉,使她莫瞧这般凄惨景象。也亏得是宝玉昏死过去发不出半点□□,才叫这般凄凄切切不更生出些幽怨鬼气来。
先是王夫人瞧见了悟空,虽是悲痛欲绝,到底想起来先前宝玉逢五鬼时有得悟空相救,当下死马当成活马医,一叠声哀求悟空救救宝玉。
大圣哪里知晓同黛玉出游还撞上如此一个大麻烦,正是头痛得紧,身后黛玉知晓他为难,心中早有偏向,便扯扯他的衣襟,小声道:“可要离开?”说着,已经扮出常有的病后苍白憔悴模样,眼见是摇摇欲坠的。
这猴子哪里得过如此这般全心全然的偏爱,不当场笑出声来已是对床上之人的尊重,他只冷冷瞧上宝玉那么一眼,道:“他是自作孽,寻去青楼跟人争风吃醋,被人报复不过情理之中。”说罢,生怕王夫人同贾母还要纠缠,只道:“莫要担忧,好生养着,能活。”
话落地,也不管众人脸色,满脸心疼地将黛玉抱起,只还说她分明受了惊吓,抱着人便堂堂正正地离去了。偏生黛玉本被他遮得严严实实,连宝玉是个什么情形都半点瞧不着,叫众人听了都心下默然。
王夫人得了悟空准话,到底安下半点儿心来,可眼瞧着床上不见一丝好肉的爱子,到底悲悲戚戚仍旧大哭。而悟空话落之间,贾母早受不住,一个震悚,直挺挺往后倒去,一时间也不省人事。
屋里头一阵忙乱,屋外头黛玉悟空两个却是和熙非常。悟空仗着黛玉未瞧见宝玉惨状而未有戚戚然之情而生,他自个儿又是个见惯打杀的,只作无事将黛玉抱回了林府的马车上,给她倒了一杯花茶,热到趁手了才递到黛玉手中。
只听他道:“我看那人还是打轻了,要我说来,此番不叫贾宝玉在阎王殿走一遭断是不能的。”
黛玉知他在屋内所言皆为真话,只叹道:“哪里晓得?我从前是不知道宝玉还去狎妓的,偏生他还与人争风,倒是一任地不如往日了。”说罢,自个儿觉得自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心中知晓贾府如此巨变之下,以宝玉之心性,断然是难得成就大事的。
黛玉自己顺风顺水而来,未经了他人的苦,便自觉也是个高高在上看热闹的,心中凄然,也不说话了。
悟空料得她又钻进牛角尖里头,有心叫她移下心思,也才猛然记起手上还有江隐堂所托小扇,便将小扇取出,跟黛玉说了此事。此果叫黛玉回过神来,亲将扇子接过了,端详一番,才交到一旁的紫鹃手上,吩咐她再进去寻得迎春将此物亲手交予了。
紫鹃应声而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形。
悟空倒是吊儿郎当起来,倚着车门,笑道:“此等小摆件上不得台面,叫我来日也给妹妹雕一个,定比此物精美。”
闻言,黛玉倒是笑起来:“你闻闻,哪里吹来的酸风,叫我牙都酸倒了,连不相干的物什也要喝上好大一坛醋。”
当下悟空掐掐她粉腮边的肉,笑骂道:“俏冤家,又跟我做上戏来了。”两人倒是浓情蜜意,待到紫鹃回来,便才分坐车马,悠悠然往侵衣街而去。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宝玉(咳血):人和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补1.30更新(1.31的大概率会在晚上更
第62章 贾迎春二面定得姻缘,贾宝玉还生悔恨权贵(下)
这头黛玉悟空二人是各自归家了,翌日黛玉特还唤人去库房寻了好些药材托人给贾府送去,并几个疗养筋骨的药方也都送过去了。
去送药的林家一个管家,刚近了贾府的门,还未来得及表明来由,忽闻后头传来一叠声的欢喜之言,转过门去,正是个媒婆领着好一个俊秀二郎并几箱子物品在后头赶来。
那贾府昨日已经是忙慌了,现今还在延请大夫,哪里腾得出许多人手来接待,先是问过了两拨人的来意,那门房便匆匆往里头赶去。倒叫林府那个管家又看了一场热闹,回去有滋有味地学将出来。
最后还是先凤姐儿叫人迎了媒婆一行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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