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色人影御剑赶往飞船,在飞船出发前与那些红色汇合。
风中传来隐约的,飞船发动的声响。
飞船远去时,林中传来那些眼线大梦初醒一样的慌乱呼吸。
乌遥回头看雪林:“睡够了?”
那些人无言,见乌遥坦然模样,听乌遥嘲讽语气,知道他们应当一时疏忽被人趁虚而入,恐怕有谁来找遥小姐麻烦。幸而没铸成大错,但也不敢吱声。
乌遥拢好狐裘,回到亭中将药草都收拣好:“睡够了就走吧。”
该回到她的战场。
作者有话说:
姓名:百里川
身份:琉焰宗大弟子
称号:天才剑修、米其林厨师、遥学家
不知道追订的家人们有没有注意卷标,明天开始血脉毒篇,感谢大家的订阅评论营养液地雷撒花爪爪点赞!爱你们(超大声)
第69章
◎我们都是工具而已。◎
黑暗。
看不到头的黑暗。
在漫长的黑暗中, 只有一处有光。
那是一张华美漂亮的床榻,床帘上繁复的竹纹堆叠,榻上妇人盖着绣金丝的被褥, 容貌在帘后半遮半掩,只露出一对戴着玉镯的漂亮的手。
女孩一步步走到亮着灯的床边,与妇人行礼, 轻声道:“母亲大人,日安。”
却与床上的人保持距离, 没有靠太近。
妇人也注意到女孩的警惕, 抬手将纱帘拉开,面目依然模糊。
她温柔地笑,对女孩招手:“好孩子,过来。”
女孩谨慎的眼神有所松缓,抓着裙摆一步步走了上去。
妇人向她伸出手, 似乎要给一个温暖的拥抱。
女孩的表情越发缓和起来,轻声喊妇人:“娘……”
就在妇人抵达女孩眼前的那刻, 她狠狠掐住女孩的脖子――
女孩表情剧变,掰着妇人手腕上的镯子, 喊出第二声和第三声“娘”, 最后变成嘶哑的“母亲大人”。
然而不论她如何呼唤, 妇人眼中的狠厉都不随她的呼唤变成温柔。
妇人手背暴起青筋, 眼神愈发疯狂。
“瑛儿。”她声音温柔渺远, 见女孩要死, 竟笑了出来, “跟娘一起下地狱吧, 好吗?”
在女孩呼吸愈发微弱的将死之时, 妇人忽然被人临头泼了冷水一般清醒,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她怔怔然放开手。
随她将手放开,女孩向后跌坐,剧烈地咳起嗽来,支撑着身子一点点往远处爬。
然而不论她怎么爬,都没法离那张床太远。
她嘶哑着嗓子嚎啕大哭。
妇人看着她哭,也绝望地捂住脸,耸动肩膀悲泣道:“走吧……你走吧……”
女孩却不确定这是母亲真心的命令,还是又在等待她离开后再一次发火。
妇人却又暴怒,对她喊:“听不懂吗?走啊,滚!”
女孩终于向外跑。
离那方天地越来越远。
等她再次抬眼,只见黑暗中许多只巨大的眼睛看着她,眼珠泣血,巨大的唇一张一合,向她说话。
“恶魔。”
“毁了我的魔鬼。”
“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跟我一起下地狱。”
“去死。”
走?
怎么走?
瞧啊,这么多年过去,又有谁真正能走掉呢?
“嗬――”
冰冷的空气灌入口腔。
乌瑛从噩梦中醒来,猛地坐起。
向来冷静的面庞上布满细密汗珠,她没去擦,只一下一下摸着自己的脖颈。
那里已经没有任何疼痛。
房中照常点灯熏香,昏黄的灯光长明,随窗外灌来的冷风摇曳。
乌瑛看着灯光,半晌,等到背部浸湿衣衫的汗凉透,没有继续睡。
她披上外衣,摸到烟枪与烟袋,缓步走入院子里。
呵气,烟雾与水汽交缠着浮上夜空。
繁星明亮,满月皎然。
值夜的弟子发现乌瑛的行动,小心翼翼靠近:“老师,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处理?”
乌瑛哑声道:“无事,你回去吧。”
“是。”弟子合揖恭敬退下。
留乌瑛独自看夜色。
**
次日晨。
飞船迎风而行。
早晨的阳光还算温和,从上而下俯瞰,山峦尽染枫叶的暖黄,在阳光中泛着金色。
在这高空中,却有茶香浮动。
茶已煮沸,乌遥将火关小,为自己斟满一杯。
的确如乌菁菁所料,她如愿坐上前往飞星宗的飞船。
对如今在这艘飞船上的所有玄淼门的修士而言,此行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参与宗门议事。
真界大比十年一度,而宗门议事却每年都有。
名为三大宗门共商真界事务,实则若是往阴暗去想,将它称为分赃大会也不为过。
凡界的地域如何管辖、稀有的材料如何分配、一年来宗门间待处理的问题如何解决,都需要放在这段时间去讨论。
若有什么需要协力为之的提案,宗门议事也是提出的最佳时机。
在乌瑛的议程里,幻鲛必然是最为重要的一环。
这场合不同寻常,就算是素日生活起居最为奢靡的乌淳,也并未有带太多弟子参与的打算。
外姓长老如乔渊德只能独身前往,将乔冉冉一人扔在温水崖继续做她的研究。
乌苓、乌菁菁,还有其他人都不在,如今在这艘通往飞星宗的飞船上,乌遥是名副其实的一个人。
不……
这样说或许并不准确。
乌遥选在靠窗的观景位。
而乌咫坐在乌遥对面,一如往常穿着黑金色弟子服,神色冷漠地垂眸擦着血雾绞。
这艘飞船分三层,长老们坐在最高层,往下一层是直系弟子的地盘,最后是普通内门弟子的位置。
其他人不在,这里就只有乌遥与乌咫两人对坐。
偌大一层飞船,内里几十个座位,乌咫偏偏坐在乌遥对面。
乌遥连躲避他的力气都懒得花,将他当做空气。
自坐上飞船后,两人便几乎没有说过话,乌遥要么看话本,要么煮茶。
乌咫将血雾绞擦过一遍又一遍,不时看乌遥一眼。
乌遥煮茶,他就看火炉。
乌遥斟茶,他就看杯盏。
然而乌遥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摊开百闻书看话本子,直到将那壶茶都快喝完,也没给他倒上一杯。
乌咫能乘上这艘飞船,因为他是乌瑛唯一的、最喜爱的儿子。
也是除乌瑛之外,对幻鲛最熟悉的那个人。
乌遥和他不同。
乌咫之于乌瑛,乌遥之于乌淳,二者之间虽有相似之处,但并非全然一样。
乌遥近些年来仰仗乌达居多,若非有乌达的喜爱,乌淳对她的警惕只会更多。
就在这次离开前,她还去过一趟雪竹居,将混杂着固魂草的药草包交给谷氏兄妹,让他们代为转交给乌达,作为本月无法按时拜访的补偿。
乌遥之所以能来,因为她终于有了“最被乌达宠爱的小辈”以外的名号。
她是最美丽的装饰品。
乌遥拿下真界大比的魁首之位,乌淳是除她之外最受关注的那个。
这段日子,只要乌淳出现在别人眼前,别人打头第一句定是奉承乌淳培养出多么优秀的女儿。
将他吹得天上地下独一无二,非要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多么好的父亲。
乌遥越是能为乌淳长脸,乌淳也就越N瑟。
乌遥掐准乌淳的命门,为了让他顺理成章地带自己前往宗门议事,她格外听话、事事顺从,连续一个多月,一点错都没有犯。
乌淳被捧得飘飘然,加之乌遥听话,看乌遥的眼神都柔和不少,恨不得将她挂在腰上四处打转。
这才让乌遥顺理成章乘上这艘船。
今日乌遥迎合乌淳的喜好,将自己打扮成一只花孔雀。
发髻梳得花里胡哨,雾紫色披肩与同色系襦裙相得益彰,衣袂边角绣着大片大片的精美绣球花。
凡是修士,大多对衣着没什么讲究。此时的乌遥只要不打架,看起来就与凡界商贾世家的大小姐没多少不同。
大小姐为自己又斟一盏茶。
就在这时,百闻书一声滴鸣。
她握着茶壶去看消息,见百闻书上浮起的一行字,没准备马上就回,继续慢悠悠倒茶。
虽然什么都没说,脸上冷了一路的表情却变得柔软了些。
那行字,连同乌遥的表情却被乌咫也看见。
乌咫冷冷道:“你应当离那个人远点。”
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书上消息的窥探。
乌遥吹了吹杯中茶,抿上一口,道:“乌咫,你是我父亲的姐姐的儿子。”
又翻过一页百闻书,将那页聊天记录翻走,“不是我爹。”
乌咫擦着血雾绞,听出乌遥不高兴,没准备将话停下,却换了个话头去谈。
“你讨厌我,却不讨厌他。”
“然而他修为至化神,我也同样;我是玄淼门排位最前的直系弟子,他是琉焰宗宗主的大弟子;我属于我的母亲,他属于百里无忧。”
他声音一如既往冷漠,冰锥子似的往人耳朵里捅。
字里行间将自己与百里川都当做一件物品去讨论。
乌咫一向这样。
看人时,将人的五脏六腑切割如菜市场案台上的肉,能称斤算两去比较。
他将人看做东西。
不止是对百里川,甚至于看他自己也同样。
恐怕从未想过,人不是铁模具浇筑出的刀剑,也不是按照剂量就能培育出的药草。
乌遥听得不耐烦,将书放下,看着他道:“只要你再多说一句,我今日就不会有耐心与你保持礼貌。”
乌咫却依旧擦着血雾绞,话语没有退缩,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警告。
“乌遥,你看清楚。百里川与我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工具而已。”
乌遥的警告不是开玩笑。
在乌咫话音落下的那刻,她将杯子连同茶水一同砸向他的脑袋。
不远处的侍女们目睹这一幕,同时小声惊呼。
乌遥出手又快又准,茶盏在她手中变成武器,狠狠向乌咫砸去。
乌咫没用灵力去挡,只在茶盏砸到他额上之前的瞬间出手去接。
将茶盏稳稳握在手里。
然而那些茶水却不会被他接住,哗啦一声泼在他脸上,将他颈间衣衫都打湿。
滚烫的茶渍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掉。
“啊……”乌遥看着乌咫的打湿的衣服皱眉,问侍女取过手帕擦手,“可惜我的雪峰毛尖……”
眼前气氛太过诡异。
若说是单方面的欺辱,另一个却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若说是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偏偏似乎气氛又很平和。
像是单方面的针锋相对已经被习以为常。
又或者,是有人特意去讨要这分针锋相对呢?
侍女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不知眼下这场摊子该不该收拾。
乌遥将手帕递还给侍女,温声道:“抱歉,一时手滑,劳烦帮我清理桌面。”
十足礼貌,完全看不出方才的失礼。
侍女们这才放松下来,替她收拾桌子。
侍女走后,乌遥平和地翻着百闻书,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大门被人叩了叩,门口有弟子道:“咫少爷,瑛长老有事找您。”
乌咫在原处没有行动。
乌遥看着百闻书,温温柔柔道:“滚回你的母亲大人怀里,将刚刚那番话对她说去吧。她会很喜欢你的忠诚。”
乌遥说话夹枪带剑,乌咫竟不怒反笑。
一声短促的轻笑。
听见这声笑,乌遥颦眉抬头看他。
乌咫手里依旧拿着方才那杯盏,万年不化的表情却破冰,一边唇的角度微微抬高了点。
真的只是一点。
乌遥看着他的笑,表情反而冰凉。
疯子。
乌咫将那茶杯放下,推到乌遥面前,向门口走去。
乌遥看着桌上未干的水渍,没有去碰被乌咫拿过的杯盏。
听见门口大门关闭,她起身换了座位。
第70章
◎她喜不喜欢,不是你说了算。◎
高空中, 硕大的飞船逆风而行。
矮小老者将手背在身后,凝视窗外远山秋色,神情严肃, 沉默着拿下腰间酒壶。
他身后站着一名佩刀少女,同他一样身着红色袍衫,脸僵着, 表情也非常紧张。
百里溯嘬一口酒,阴沉道:“路上竟然飞了两天, 也太久了。”
百里稚水在他身后的位置, 依然默默看着窗外,脸色隐约有些发青。
百里溯又叹一声,对窗外破口大骂:“也不知道怎么安排的,早知道要乘这么久飞船,一路上给人备的都是什么酒, 什么菜!还不如人家玄淼门的会来事!”
飞船一阵颠簸,百里稚水捂住胸口扶住墙, 随飞船晃了晃。
身后传来弟子们恭敬的“宗主好”,师徒俩一起回头。
来人与百里溯大约一般年纪, 比百里溯高大不少, 背一把巨剑, 雪白的长发垂肩。
百里稚水顾不得难受, 连忙行礼。
百里无忧声音温润, 问道:“稚水, 现在感觉如何了?”
百里稚水抚了抚胸口, 不好意思地挠头:“已经感觉好多了, 只还有一点点不适。”
百里无忧颔首, 对她笑笑:“这次行程赶时间, 天气也不好,飞船开得快了些,你不习惯也正常,好好休息吧。”
又对百里溯道:“跟我来吧,该说说这几天怎么安排。”
百里稚水与百里无忧道一声谢,同其他弟子一起行礼,目送宗主与长老离开。
飞船又是一颠,她终于忍不住,扯过旁边的袋子呜呜哇哇将头埋进去。
百里溯跟在百里无忧身后上楼,听见那头传来的动静,摇头道:“每天御剑的人竟然会晕飞船……不像话,说出去都丢我的人。”
百里无忧:“你对徒弟总是过分严苛,反而不利于弟子成长。”
说到徒弟,百里溯又被激出不满之意,偏要同百里无忧犟,“是吗?若非要论这一点,我倒觉得你比我更胜一筹。”
他神情比喝不到好酒还要郁闷:“那小子这两个月的情况,你不会没察觉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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