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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逢萧玉，他们也大大方方喊了一句：“萧玉小姐是过来找沈老板的？果然是离不的人。”
闻言，逢萧玉只是含蓄笑了笑。
走到跟前后，沈嘉实撩开眼，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逢萧玉抿接过小丫鬟手上的工作，给沈嘉实换了个滚热的汤婆子，语气缓缓：“红姨出门前的叮嘱，不敢忘。”
沈嘉实打趣：“在海上月可没见你这么听红姨的话。”
“……这不是怕红姨撕了我。”她睁着眼睛说瞎话。
紧跟着，她缓缓起了身，靠着窗边笑道：“沈爷也是个会找好地方的，这边居然一点烟味都闻不到。”
她视线往窗后一看，汩汩水源流动，绵延不绝，又有一个小小的手动排风扇。
烟味靠过来后，又顺着排风扇散去了。
沈嘉实不语。
只是一只手伸在床边，仿佛在暗示什么，四面八方的视线也随着这个动作，凝聚在他们二人身上。
逢萧玉一顿，把手覆上他的手心。
男人的手很热，并不像常年病弱那般的凉，他搓着逢萧玉冰凉的指尖，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见，“见到赵淮了？”
逢萧玉一怔。
一时间，她居然忘了抽回手，这在男人的眼里，如同默认。
沈嘉实把她的手焐热，眼神直勾勾的，宛若洞悉了逢萧玉的一切：“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第31章 鸿门宴
逢萧玉的脸色有点难看，险些就绷不住了。
但这间房子里，不仅他们两人，也不是海上月的地盘，逢萧玉是断断不能给沈嘉实甩脸色的，花了一番功夫，用巧劲把手从沈嘉实的手中抽了出来。
唇角抿作一线，逢萧玉选择了装傻：“沈爷，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沈嘉实直起了身，面容带笑，“打两圈麻将也够了吧，好好陪陪你们的女眷。”
说着，他便下了床。
在这途中，不知是谁先起了头：“沈老板，为了漂亮妹妹清场，你这是重色轻友啊。”
“人沈老板不是还没追上吗，可不得加紧功夫——”
“就你们俩一唱一和，赶紧走吧，没听见沈爷发话了吗。”
……
在场的人无疑是卖了一个面子给沈嘉实。
没出五分钟，这个麻将、烟馆聚集的地方，就给清了场。
只剩下沈嘉实和逢萧玉两个人。
沈嘉实没急着说话，卷着一根纸烟，点了火，慢慢抽着，明灭光影打在脸上，他面容似慈非慈，眼底一片暗晦狰狞。
袅袅青烟没如刚才一般，随着排风扇泄了出去。
短暂的、又轻飘飘的，横亘在他们俩中间，令人心焦。
双指不安搓了一下，逢萧玉耐不住地先开了口，自证清白：“沈爷，我真的没听明白。”
沈嘉实笑了笑，语气似老生常谈的迟暮老人：“萧玉，在这赵家的宅子里，你瞒不过我，你做了什么，又去见了谁，我都是知道的。”
听他一番话，逢萧玉眉心直跳，太阳穴也跟着跳了起来。
她说：“既然沈爷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
男人没有着急回答，他站在她面前，视线绕过她的面容，落在腿膝上，逢萧玉跟着看过去，总觉得他在丈量着什么。她不确定，只是感觉那条腿随着他的目光，隐隐胀痛了起来。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沈嘉实不恼，只是口吻里多了几分诡谲：“因为我想你告诉我，也不想误解你，你说呢？”
莫名地，逢萧玉记起来那天他打断她的小腿骨的场景。
他的态度依旧是这样，温温和和，客客气气，然后，他就喊人打断她的腿。
这些天的‘美化’，和这一刻的真实交织，让冷意从骨头缝里渗了出来，逢萧玉牙齿都打着颤。
“害怕了吗？”指尖相触，冰凉到了极点，“害怕就对了，只有知道痛了，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看似一个个问题，却更似一重重心理压迫。
压得逢萧玉喘不过气。
他态度随意，问得轻飘：“所以，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肩头在抖，她的手握成了一团。
男人不着急，撩着她的发丝细细摩挲，狎昵里带着缱绻的温柔，可这让她只觉得恶寒。
下一秒，沈嘉实听见了逢萧玉的回答：“……找到了。”
沈嘉实：“是什么？”
逢萧玉闭了闭眼，“宗文成说，我是你随手捡的小乞丐，为得就是迷惑赵淮和尉和玉。”
这个回答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也没想到宗文成会这么分析——
他不徐不疾寻了个椅子，含笑看着她，像是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女人发鬓打湿，手指紧紧握着茶杯。
几个呼吸间，她含糊的借用一个典故，侧面点了宗文成借刀杀人的事。
沈嘉实听完，静了半晌。
笔直的脊椎塌了下来，逢萧玉忍不住地腰酸，可现在沈嘉实的面色太可怕、太凝重，她不敢在这个档口造次。
空气静悄悄的，呼吸也放轻了。
整间房子的氛围就像紧绷的一张弓，等有一个人来打破它。
逢萧玉等啊等，等得实在是困得犯倦了，天黑了，也没人来。阴翳攀上了沈嘉实的肩头，藏起他的神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轻轻地，脚步声如潮涌过。
她往外一看，悬挂在房门口的红灯笼被换了灯芯，亮起了灯，照亮房门。
紧跟着，是门外小厮的询问声：“沈老板，还在里面吗？”
沈嘉实抬起了头，目光紧紧看着逢萧玉，声音对着外头：“怎么了？”
“大爷等着沈老板过去一叙。”
赵府里的大爷，只有逢萧玉在门口见着的赵谦一个人。
两人相互对上一眼，随即，沈嘉实道：“你且在外面等着，我过会就出来。”
“是。”
外面的声音渐平，一阵风刮过，逢萧玉心头蓦然浮现出了一个词：风声鹤唳。
沈嘉实起了身，逢萧玉也起了身，万城天气凉，夜晚更凉，她重新把渐凉的汤婆子弄热，重新塞回了沈嘉实的手心。
在这途中，她的指尖不ᴶˢᴳ小心擦触过沈嘉实的指尖，凉得她猛然收回了手指。
目光光从他的指尖游移到他的脸上，她止不住地思考，为什么沈嘉实的身子会这么容易凉。
他像是没有感觉到自己的体温，继续说着：“主人家在等，我们不好久待。”
逢萧玉点了头。
她搀上沈嘉实的臂弯，一同出门。
门闩打开。
小厮低眉顺眼：“沈老板，这边请。”
逢萧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火燎云般的红烧了半边天。
灯火通明的夜，在沉亮的月色里，她依稀听见，那头唱出的绵软的戏腔。
他矮着身子往前走，逢萧玉他们就紧跟其后一米左右。
重重回廊，百转假山，数不清的弯在这座古朴大宅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而后，一扇石拱门，他们迈步走了进去。
两个眼生小厮拱手喊了沈爷，而先前的小厮却停了下来，恭恭敬敬道别后，便混于众多下人之中。
——仿佛在说，接下来的路，就让沈嘉实和逢萧玉自己走了。
沈嘉实捏了捏她的指尖，语气淡淡：“到时候出了什么事都不要管，安心看你的戏就是了。”
“……？”逢萧玉的眼神带着疑惑。
沈嘉实没有回答逢萧玉的问题，领着她上了一栋小楼，这里视野极佳，正正面对着戏台，那里戏唱得热火朝天。
背对着他们的身后忽而传来声笑：“沈老板，来得晚啊。”
沈嘉实侧过头，给逢萧玉使了个眼神，落座后，转手间是一串长珠子，数动着。
他笑：“是啊，不然怎么能刚刚好碰上鸿门宴的开场？”
第32章 跪下
鸿门宴这三个字，从沈嘉实的嘴里说出来，就带了不一样的意味。
逢萧玉飞快地看了沈嘉实一眼。
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旋即低了头。
赵谦也没想到沈嘉实的话这么直白，脸色一僵，“这不是老爷子爱看这出戏，所以就跟着看了。”
沈嘉实捻了捻圆润佛珠，绕过他，看向他身后的老人，含笑问了句：“是吗？赵老爷子。”
“人老了，总喜欢看些不一样的。”
逢萧玉目光顺着看了过去，她心下徒然一跳，这是今中午左右，和宗文成会晤的老人家。
对方也看见了她，手招了招，像是要逢萧玉走近些，“沈老板你身边的女眷，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沈嘉实手上一顿，问：“哪儿眼熟啊？”
面皮衰老的老人直起了身，于黑暗里露出了自己耄耋的模样，杀意在其中稍纵即逝。
他笑答：“我看着怎么像宋家的小辈。”
逢萧玉只觉冷，下意识往沈嘉实身边依靠。
男人却再清楚不过，他抬起眼，眸色是令人忌惮的狠戾，他笑了声：“是吗？可惜今天宗提督都说，她不可能是宋徽音。”
暗潮汹涌中，是珠子碰撞的声音，和澎湃的杀意。
老人饶有兴趣看向沈嘉实，问：“何出此言啊？”
“当然是——”沈嘉实转腕，茶盏重重落在跟前桌面上，“宗都督亲手处决了宋家小女，这个答案，老爷子满意吗？”
赵谦一怔，老爷子跟着一怔。
他们本想借这个名义，杀掉逢萧玉，从而达到一石二鸟的目的，除掉赵淮心病和试探沈嘉实。
可沈嘉实的话，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他居然如此大喇喇把宋徽音死去的真相说了出来。赵谦他们原以为……
沈嘉实阴恻恻的声音灌入风声：“以为我不知道是吗？”
赵老爷子干笑了声。
他目光瞥过赵谦，赵谦顺势打了圆场：“当然不是，老爷子恋旧，或许是认错了故人。”
“或许吧。”沈嘉实一句话撂得直接又干脆，一丁点面子都不给。
赵谦缓和着：“先看戏吧，正唱到高潮呢。”
高台上气氛沉冷，对面戏楼的剧情却是高潮肃杀，步步紧逼，映射着这边的氛围。
戏腔高亢一声：“杀之！”
“杀之——！！”
锋利兵刃的银光层层折射，投进了逢萧玉的眼中，她下意识握了一下茶盏，滚烫茶水烫得她心尖发慌。
顷刻间，赵谦似有所感开了口：“其实今日有一件要事，我们想请沈爷帮个忙。”
沈嘉实轻轻垂下眼皮，“什么事？”
赵老爷子顺势接话：“早些年间，我偶然得到了一条海上的运输航线，想和沈老板一起发个财。”
“可以是可以，”沈嘉实抬起手，举了一个一，“我九，你们一。”
赵谦瞬息变了脸色：“沈老板，你这也太欺负人了点！”
沈嘉实慢悠悠转着佛珠，每到一个点，他就停了一下，“这哪能算是欺负，不是有商有量吗？”
逢萧玉见着，连解渴的茶水都喝不下去了。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逢萧玉却知道，沈嘉实这个小动作，是因为他不耐烦了。
沈嘉实又说：“再说了，我沈家并不需要赵家的航线，毕竟，我多得是渠道，也不差这一条航线，这回和你们商量也是看在赵家的面子上，赵老爷子你说是不是？”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直直逼上了赵老爷子。
赵老爷子被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气得不轻，当即重重拍了一下椅手，“这么说，是我们赵家还入不了你沈嘉实的眼了？”
这话，逢萧玉觉得不对。
她看来，不仅是赵家，而在万城的绝大部分人都入不了沈嘉实的眼，其中包括几个大军阀。
思索着，她的目光便和沈嘉实撞上了。
她看着他，把佛珠戴上手腕，不冷不热和赵老爷子道了别，转身就想走。
赵老爷子气急败坏：“你觉得你真的走得出这个门吗？你当我不知道背后给你助力的是谁？”
一瞬，沈嘉实脸上表情就淡了。
戏中人濒临结局，楼下也跟着混乱了起来。
在这一片混乱中，他转过身去，面无表情看着赵谦父子，“我倒真想听听了。”
逢萧玉也想听。
只是这种场合不能表现得太明目张胆，她低眉顺眼地垂下头，把耳朵支棱起来。
赵老爷子咳嗽了两声：“你不就是靠得大使馆！”
眉眼几分意料之外，沈嘉实顿了顿，视线余光隐秘地刮过逢萧玉。
“那又怎么样？”他语调很平，无端地让人感觉到锋利：“老爷子，我沈嘉实也不是被吓大的，更不是听风就是雨。”
接下来的对话，是沈嘉实和赵老爷子的博弈。
茶热了又冷，被一轮轮撤下，又被一轮轮的换上。
明月从低空走到了高空，空气也越冷了。
穿着小外套的逢萧玉都受不住，哈出来的气都是白白的一团。
她原以为体弱的沈嘉实此刻却像是个没事人，边看楼下的戏，边和赵老爷子高谈论阔，到了后半夜，楼下混乱的声音停了，而赵老爷子喜笑颜开的把他们送上了小轿车。
一路静谧无言的到了海上月的后门。
远远地，逢萧玉就见着了红姨在门口来回踱步，直到他们下了车，她眉眼才可见的安心了不少。
红姨抱怨：“沈爷你这回来的也太晚了些。”
沈嘉实应和了两句，脱下长褂交给红姨后，步入海上月的后院，一堆人蜂拥地跟在他身后，把逢萧玉给挤开了。
正好合了她的意，她弓着身子，就准备开溜。
只是沈嘉实的一句话又让她停了下来，“你也一起。”
他没指名，可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逢萧玉：“……”
心不甘，情不愿，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跟上了沈嘉实的步伐。
她站在他的身边，红姨则是站在沈嘉实的另一侧，他们没有谈很多，只是沈嘉实让红姨过两天再去赵家一趟。
红姨应了。
灯影摇曳间，红姨听从沈嘉实的嘱咐，把门带上，便离开了。
沈嘉实：“跪下。”
第33章 吻就有多怜惜
他语气很淡，却不容置疑。
逢萧玉身子晃了一下，她没有听从沈嘉实的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沈嘉实。
沈嘉实唇边三分笑意收敛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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