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远的嘴一下子咧到了耳根。
*
鉴于陆家在养猪方面的突出表现,上林苑良牧署决定将新从湖广长沙府运来的几头宁乡花猪猪仔放到陆家做试点养殖。
猪仔由水路运到京城东便门码头那天,正赶上上巳节。
陆之远借了牛车,一大早便拍响了陆之瑶的房门。
陆之瑶扒开眼皮看了看窗外,睡意正浓:“春困秋乏夏打盹,天还没亮呢,我好困,让我睡。”言毕又倒头趴回被窝。
陆之远隔着房门高喊:“今日上巳节,带你去京城里逛逛,快起来!”
陆之瑶踢开被子,一骨碌翻身下了地,“哗啦”一下子拉开房门:“真的?!”
陆之远指指院里的牛车:“当然是真的,车都备好了。”
陆之瑶简单的将自己收拾妥当,便跳上了牛车,临走陆老汉还塞了些零花钱给她,要她进城买些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
陆之远将牛车赶到离良牧署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便停下了。
“大哥怎么不走了?”陆之瑶不解。
“等个人。”陆之远跳下车,将牛的缰绳拴在树上。
“还有谁同我们一道进城?”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盏茶的功夫,石二竹气喘吁吁地从蕃育署的方向往这边跑来。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石二竹从肩上的包袱里掏出几个尚冒着热气的肉夹馍,“做了这个,所以晚了。我猜你俩还没吃早饭吧,趁热吃。”
陆之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要紧,你脚还没好利索,不要跑。“
石二竹挑了个肉塞得鼓鼓囊囊的馍递给陆之瑶:“小妹,我还没谢谢你,多亏有你,我爹前几日雇了个粗使婆子,那些脏活累活再也不用我干了。”
“我这也是为了我哥。”陆之瑶鼓着腮帮子嚼着馍,口齿不清地道,“要不你俩哪有时间约会。”
陆之远和石二竹的脸红得像两只饱满的大番茄。
三人到了京城,上巳节的活动已经开始了。
虽说根据习俗,上巳节这天应以郊游踏春、水滨沐浴、曲水流觞最为正统,但这些年借着斗鸡大赛的余温,城里在三月三这天也是有庙会、舞狮、赏花、烟火等一系列活动。
陆之远将陆之瑶和石二竹放在城南的庙会门口便驾着牛车匆匆赶往东便门码头。三人约好下午在永定门集合,再一起回家。
这还是陆之瑶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到城里逛庙会,石二竹更不用说了,原先在家活儿都干不过来,哪来的时间闲逛,是以两个姑娘兴致都格外高,在庙会上东瞅瞅、西看看,好不快活。
正午时分,二人都有些饿了,便在庙会上踅摸吃食。
二人循着香味来到一个专卖梅花糕的摊子前,从摊子前摆的招牌可知,这家的梅花糕是应天府的老字号,做梅花糕的师傅是为了这次的庙会,特地从应天府前来,连做梅花糕的食材都是从应天府运来的。
看着梅花糕摊子前排起的长龙,石二竹有些怵:“要不我们吃别的罢。这人也太多了。”
陆之瑶拉着石二竹走到队尾:“排队长证明这家好吃,早听说应天府梅花糕别具一格,圣上南巡时还特意去品尝,而且这摊子的师傅从应天府远道而来,你不想尝尝吗?”
石二竹早就被梅花糕的香气勾得走不动,她只是怕陆之瑶为迁就自己而浪费了宝贵的逛庙会时间,现在听陆之瑶这么说,便开开心心地站在队里等。
下一个就是陆之瑶她们了。
师傅将面浆倒进模具,又加上豆馅、糖猪板油丁、红枣等。
待到撒小汤圆的时候,师傅停了手上的活计向陆之瑶身后的队伍喊道:“别排唠,小汤圆没得唉!做完这两份不做唉!”又低头边忙边对陆之瑶和石二竹说,“你们好幸运,最后两份。”
热腾腾的香甜氤氲中,陆之瑶和石二竹互相看看笑起来。
眼瞅梅花糕就要出锅了,摊子前突然来了两个气质不凡的公子,径直走到师傅跟前,旁若无人道:“来两份梅花糕!”
师傅抬头打量来人,见二人衣料华贵、剪裁精良,一看便知非等闲之辈,忙赔了笑脸:“两位爷,明年再来吧,这最后两份已经卖给这两位姑娘了,人家排队等半天了。”
二位公子这才注意到摊子边上的陆之瑶和石二竹,其中一位不以为意地道:“姑娘,梅花糕算我从你们手里买的,给你们双倍价钱。”说罢便向陆之瑶伸出手,摊开的掌心上躺着一串铜钱。
陆之瑶脸一扭:“不卖。”
给钱的那位公子讪讪笑了笑,又转向卖梅花糕的师傅:“师傅,反正这梅花糕也还没做好,也不算卖给了这二位姑娘,您卖给我好了,我出十倍的价钱。”
师傅:“公子,不是钱的事,真是这二位姑娘先来的,现在卖给您,不是砸了我们的招牌嘛!”
旁边那位一直没说话的公子此时终于开了口:“师傅,你也是给人干活的吧,有这手艺何不回应天府自己开个摊子,就算配方东家对你保密,你也可以卖些别的吃食,这些钱足够你回去另起炉灶了。”
话音未落,一锭银子已经被拍在了摊子上。
正午的阳光下,银锭子反射着晃眼的光。
庙会上本就熙熙攘攘,此时梅花糕摊子旁边更是围了一圈驻足而观的游人。
师傅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那二位公子,最后目光落在了陆之瑶和石二竹身上。
“两位姑娘,你们看这二位公子也是诚心想买,不如就让给他们罢。”
石二竹见事情要闹起来,扽了扽陆之瑶的袖口,小声道:“算了罢,你看围了这么多人。“
那二位公子颇为得意,先前拿铜板的公子扬着头对着陆之瑶大放厥词:“听听你小姐妹的罢,看人梅花糕师傅多会随机应变。当初你要是同意让给我们,不就皆大欢喜了?”
陆之瑶对梅花糕师傅笑了笑,道:“卖梅花糕给这二位公子本无可厚非,在场的搁谁也说不出二话。不过您又何必来劝我们相让,求一份心安理得吗?”
师傅的脸上登时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得直搓手。
石二竹于心不忍,悄悄跟陆之瑶咬耳朵:“小妹,别说了,师傅是个好人,方才还一直帮我们说话。”
陆之瑶轻轻拍了拍石二竹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又转向二位公子:“呵呵,二位公子重金求两份梅花糕想必是出于迫不得已的理由,不过,这位师傅没告诉你们的是,在这庙会的东南西北四个角,均有他家的梅花糕摊子,你们总不会以为他们舟车劳顿从应天府前来,就为了开这么一个小摊子罢,你们这么有钱不如去看看脑子。“
梅花糕师傅迅速拿上银锭挤出了人群,一溜烟跑了。
围观的吃瓜群众哄堂大笑起来。
那二位公子面面相觑,看着摊子上装好的两份梅花糕,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此时,一台十六人豪华大轿在摊子前停下来,从轿窗里露出一张圆滚滚的胖脸:“左邻、右里,梅花糕还没买好吗?”
二位公子哪还顾得周围人的哄笑,抄起摊上的梅花糕便跑上了轿子。
十六人大轿气质恢弘地走了。
“哇,这是谁家啊如此阔绰?你数没,抬轿子的足足有十六个人!”
“京城这么富的还能有谁,搞运输的沈氏呗,可惜了,就剩了这么个整天就知道吃的傻子,家业后继无人啊!”
“哎他家不是有个先前闻名京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圣上都夸是商界奇才的大儿子吗?”
“我听说沈老爷子死了之后那大儿子也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留下这个败家子儿胖儿子,烂泥扶不上墙,如今全靠沈老爷子他弟撑着。作孽啊!”
陆之瑶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拉着石二竹往隔壁卖杏仁茶的摊子走去:“二竹姐,看见没?这就叫猪八戒的脊梁。”
“啥意思?”
“无能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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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定胜糕和花猪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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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陆之瑶和石二竹如约来到城南永定门。
二人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陆之远的影子。
陆之瑶心下有些打鼓,陆之远做事向来稳妥,从不食言,今日只怕是有了麻烦。
距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天色擦黑,陆之瑶正欲和石二竹一道,去东便门码头寻人,便见从城里方向吵吵嚷嚷过来几个人。
陆之瑶定睛仔细一瞅,中间那个扯着牛车、骂骂咧咧的不正是陆之远吗?!大哥老实嘴笨,又几时见过他如此失态和人争吵?!
陆之瑶纳闷的功夫,吵架的几人已来到她们跟前,石二竹忙不迭走到陆之远身边,急切道:“陆大哥怎么了?这些人是谁?怎么吵起来了?”
陆之远气得脸通红,指着其他三个人道:“这几个人骑着马,在码头撞上了我的牛车,车上拉的猪仔被撞死了一只,这几人竟还拉着我要我赔钱?”
那三个人分别牵着马,个子最高的那个站出来,举起手上的油纸包,气呼呼道:“我们的点心也被撞碎了啊!是你驾着牛车突然改变方向撞过来,马受惊了才不小心尥了蹶子,踢飞了你车上的猪仔!”
陆之瑶绕着牛车,仔细查看了笼里的其它几头猪仔,不以为意道:“这还不简单,我们赔你一包点心,你们赔我们一头猪。至于吵这么久?”
“你们赔的起吗?!”高个子举着油纸包的手抖了抖,“这是我家小爷特意从杭州买的定胜糕,刚下船就被你们弄碎了!我们回去怎么和小爷交待?!”
“我们的猪仔也不是一般猪仔啊,是上林苑特意从湖广运来做试点养殖的,不也刚下船就被你们弄死一只吗?!我们怎么和监正交待?!”陆之远难得嘴皮子利落起来。
石二竹见双方吵起来,又不知该怎么劝,急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陆之远见了,方才好容易支楞起来的气势瞬间缩了回去,手足无措地掏出块手帕塞给石二竹。
陆之瑶心道,得,眼下只能靠自己了,便上前一步:“行了,杭州买的点心碎了,湖广运的猪死了,眼下原物赔偿是不可能了,有吵架的时间不如讨论讨论怎么等价赔偿罢。”
那三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是心里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小丫头说的确有道理。
三人中最瘦的麻秆开了口:“那行,你要这么说,咱们就算算。我们这包定胜糕在杭州定价十文钱,从杭州到京城的船票是每人一两银子,加上去程的船票和在杭州的食宿,这包糕点你们就赔十两银子罢。“
“十两?!抢钱吗?”陆之远压着怒火,低声吼道。
“大哥,别这么说,三位公子算得有道理。”陆之瑶不紧不慢,“按你们这么说,这东西的价值不能光算它的本身价值,它所有的附加价值都应该加上咯?”
“那是当然。”麻秆看看那两个同伴,“你那猪仔路费可不能算罢?我们可听见了,你们刚才说这是上林苑的猪仔,运费自然是官家出。“
陆之瑶轻笑道:“我们不算路费,不过你们也不能按猪仔的价格赔,得按出栏的宁乡花猪的市价给。”
麻秆半晌没吱声,手上却是用大拇指点着其他手指几个来回,自然是在算账。末了,他吃了定心丸似的,轻松道:“行,你说个数吧。”
陆之瑶朱唇轻启:“二十四两。”
“二……二十四两?!”麻秆眼睛瞪得溜圆,“你开什么玩笑?什么猪一头能卖到二十四两银子?”
“那我给你算算。”陆之瑶伸出手,“一斤花猪肉四十文钱,一头花猪能养到六百斤,算下来正好二十四两银子,扣去赔你们的点心钱,拿钱来吧,十四两银子。死的是母猪罢,我还没将下猪崽算进去呢。”
“什么猪能养到六百斤?!你逗我们玩儿呢?!”麻秆跳着脚喊起来。
“你去我家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家的猪头头养到六百多斤。”陆之瑶随即跳上牛车,作势要走,“不过咱们可说好了,若是我家的猪重量确实如我所说,你们当场就得把六两银子赔了。”
牵马的几人看陆之瑶一脸认真,怎么看也不像是在说笑,便有些犹豫。一直没说话的那位年龄看起来最长的龅牙站出来说:“今日天色已晚,你们留下地址,我们明日定上门拜访,实话实说,我们只是办事的奴才,这件事我们回去还要跟小爷商量。”
陆之瑶拦住了几人的去路:“公子说笑了,现在是你们欠我们的钱,你们跑了我明天去哪里找?”
龅牙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帖:“这上有我的名字和府上的地址,明日我们若是没有去你家,你们大可以上门来找。若是还不信,你们可以去码头看看,船家那里有我们登记的名字和地址。”
陆之瑶接过名帖,看都没看,随手塞进荷包:“行,看你们也不像奸诈狡猾之徒。希望明日还能见到你们。”
夕阳下,载了三头猪仔的牛车“嘎吱嘎吱”走在回上林苑的路上。
陆之瑶晃着腿,哼着歌,好不轻松。
陆之远和石二竹颇为担忧。石二竹轻声道:“小妹,明日那几个人若是当真来了你家怎么办?到哪儿去找六百斤的猪啊?”
陆之远哭笑不得:“六百斤?全大乾朝怕是也找不出一头。”
陆之瑶安慰他俩:“别担心,我有办法。“又像突然想起什么,嘱咐道:”对了大哥,今天的事你回去别和爹娘说,反正明日一早他们也要进城送猪,碰不到那些人。”
回到家,陆之瑶便如没事儿人一般,晚饭干了三碗杂粮饭后,回房倒头便睡,甚至还做了个吃梅花糕的美梦。
陆之远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他绕着家里的猪圈溜达了半宿,怎么也想不出法子让这几头猪一夜之间胖到六百斤,于是又盼着那几人白日里不要来,到时候他带上被撞死的猪仔去找署丞把前因后果好好说说,凭陆家的口碑也许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陆之瑶倒是起了个大早,她挑了头最肥的猪留在自家猪圈。
为了支开陆之远,陆之瑶便要他将其它猪带去草场拱嫩草根吃。
“我不去。待会儿万一那些人来了,你一个人怎么对付的了?”
“放心好了,光天化日,大乾朝的治安还不至如此。真对我不利我就大喊,草场离得又不远,再说还有其他邻居。”陆之瑶放出猪,又将陆之远推出大门。
家里只剩下陆之瑶。
她将系统里这些日子攒下的能量石全部换成了猪脂肪,又施放到猪圈里那头猪身上,那头猪瞬间变得肥硕无比,跟堵墙一般,一下占据了猪圈五分之一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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