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晨的母亲穿着一身特别扎眼的茜红色连衣裙,手里拎着不少东西,白暮晨的父亲个子很高,满头白发,稍微有些佝偻,两个人在别墅门前探头探脑地张望。
白暮晨看出洪劲妮有点慌张,直言道,“我没跟爸妈说在跟别人合租,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就把他们支走,你要是觉得方便的话啊,我们就——”
“不用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还是……”洪劲妮纠结着措辞。
“嗯,我明白了。”
就在这时,白暮晨的电话响了,他接了起来。
电话里面传来了赵彩霞女士气沉丹田的洪亮嗓音。
“儿砸,我跟你爸给你带点吃的,你在不在呀?”
“我出门了,还没回去。”白暮晨顿了下,“妈,你们来之前怎么不跟我打个电话?”
“哎呀,着急嘛,刚出锅的玉米排骨汤,想趁着热乎给你送过来呢!”
“那要不你们先把东西放在门口,等我回去的时候拿进去。”
洪劲妮看着咫尺之间的白暮晨,自己的视线刚好落在白暮晨突出的喉结上,随着他说话的频率,喉结一耸一动。
他离得很近,洪劲妮一呼一吸之间,闻到了白暮晨身上淡淡的香味。是那种微微的出汗后,又混着男士木质香调的味道,初闻是柠檬酸橙的果香,后调是带着木质焚香的苦调,像行走在冬日的森林,鼻端被草木果酸包围,孤高而温柔。
在这闭塞狭窄的角落,宛如偷情一般捉奸在床的刺激感,再加上夕阳的余晖不偏不倚地打在二人身上。那一瞬间,洪劲妮突然有一丝意乱情迷,心跳加速,刚才还是电量不足 10%的她,此刻不仅充满了电,还有点过载发烫。
白暮晨挂了电话,凑近道,“他们要走了,等他们走了我们就回去。”
“嗯。”洪劲妮的手在两侧紧紧的握住,手指在手心抠出深深的指甲印。
不远处传来赵彩霞女士的大嗓门,“我都告诉你了,打个电话再过来!就你非要直接过来,白跑一趟了吧!”
“哎呀,别吵吵了!知道了,下次过来前打电话。”
“闹挺死了,我晚上还要跳舞呢,被你给耽误了。”
白暮晨的父母吵吵闹闹地往洪劲妮和白暮晨的方向走来,白暮晨侧过身,把洪劲妮挡住了。洪劲妮的肩膀蹭在了白暮晨的胸膛,他们俩就保持这样的姿势,直到赵彩霞跟白鹤年走远。
洪劲妮的肩膀被白暮晨的胸膛烘得很暖,原来白暮晨这个人,只有右手是凉的,浑身都是热的。
正在洪劲妮胡思乱想的时候,白暮晨拉开了距离,提醒道,“我们走吧!”
两个人迎着黄昏的光晕,落日的轮廓里,二人的身影拉扯地慢慢往家走着。
进到院子里后,白暮晨不好意思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爸妈就是喜欢想东想西,尤其是到了我们这个年纪……”
白暮晨的嘴角还挂着笑意,但这句话却像一盆冷水浇在洪劲妮头顶。他这句话的潜台词在洪劲妮看来,就是不希望自己的出现让他爸妈产生误会。他跟自己合租,也不带有任何非分之想……虽然话是这么说……
夕阳在这一刻也消失了美感。
“没关系啊。”
洪劲妮强撑着笑道,“我也没和我爸说呢,所以我们尽量还是不要让父母过来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洪劲妮说完就开门进去了。
白暮晨又不懂了,自己是怕她多想才这么说,但好像适得其反了。
换鞋的时候,洪劲妮才发现自己的左脚踝后方磨的有点发红。
“你等一下。”白暮晨走过来,拿起她换下的鞋,“你穿着的时候哪里不舒服吗?”
洪劲妮还真没注意,她的心思都放在了那条被取消的婚礼日期上,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脚。
“可能是今天跑来跑去累的,而且我左脚比右脚稍微大一点,再舒服的鞋子,也总是会磨到左脚。我都习惯了……”
白暮晨伸手从鞋柜上方拿出工具箱,“你再穿一下,我看看是哪不合脚。”
洪劲妮踩上,白暮晨观察了一下,锁定了不合脚的位置。
“脱下来吧。”
白暮晨握着鞋子,开始大力揉搓手工皮鞋后方磨脚的部分,揉完还继续用工具敲打。
洪劲妮看着白暮晨帮她软化皮鞋的模样,不好意思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她没忍住,下一句就脱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弄啊?”
她其实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白暮晨抬起头,“毕竟是我送你的,你要是穿的不舒服我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哦,没事,穿久了自然就合脚了。”
“鞋子是服务于人的,要是不合脚千万不要忍着……”白暮晨看着鞋子垂眸道。
“嗯……”
洪劲妮心想,人与人的关系不也是这样吗?好看的鞋子人人都想穿,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但如果要削足适履,那真的大可不必。如果一开始就觉得不合适,就没有必要忍痛穿下去不是吗?
这双鞋是,送这双鞋的人亦是。
那一晚,洪劲妮躺在床上,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白暮晨是一个好人,所以他对自己也很好,但这种好无关于爱情,只是友善。自己的心之所以被这种好意搅动地七上八下,不过是因为太久没有和男性接触,所以产生了混乱……
一定是这样的。
洪劲妮斩钉截铁地得出了一个能让自己安眠的结论。
39 哎?那是洪姐的男朋友吗?
第二天,洪劲妮元气满满,恢复如常。
走下楼的时候,她主动和白暮晨打招呼,“早啊!”
白暮晨看洪劲妮又是如往常般干劲十足的模样,更确信了她昨天的反常是因为疲惫,导致了精神不佳,也就没再多想。
“早。鞋子我帮你处理好了,你今天再穿上试试。”
洪劲妮“嗯”了一声,叼起三明治往外走。
两个人一起走在上班的路上,白暮晨却发现洪劲妮并没有穿自己送她的那双鞋,而是换了一双运动鞋。
忍了一路,快到摆渡人公司门口的时候,白暮晨终于犹豫着开口,问道,“那双鞋子——”
突然,洪劲妮兴奋地朝门前挥手,高喊起来!
“段一帆!”
白暮晨寻声望去,只见公司门前站了一个穿着休闲运动套装,身形挺拔的男人。
他肤色健康,是那种总在阳光下运动的类型。五官端正,眉眼亲和,带着一副银色框架的眼镜,眸色稍浅,睛芒四射,但脸型和长相却不太像本地人。
那个男人也朝洪劲妮热情地挥手,声音洪亮而动听,“妮子!”
洪劲妮不管不顾地跑过去,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白暮晨呆立在了原地,他总觉得这个氛围里自己好像不应该出现一样。
两人拥抱完,洪劲妮这才注意到身后的白暮晨,拉着男人过来介绍,“哦,这是我朋友段一帆,他是民生频道的一名记者!”
这个叫段一帆的男人朝白暮晨咧嘴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
“这位呢,就是摆渡人的老板,白暮晨。”
“你好!”段一帆热情地伸出了手。
“你好。”白暮晨简单回握。
“白老板,久仰大名啊,其实我还蛮想采访你的,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应该没有时间。”白暮晨说完,礼貌地笑了一下。
气氛一时有一些尴尬。
洪劲妮笑着扯了扯段一帆,朝白暮晨道,“那我们先进去啦!”
两个人肩并着肩,开开心心地往里走,引来摆渡人同事们的好奇围观。
白暮晨形单影只地走进来,去茶水间沏茶的时候,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朴松灵端着水杯过来,凑趣地问,“哎?白哥,那是洪姐的男朋友吗?长得还挺帅的!”
白暮晨直接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她没有男朋友。”
朴松灵无语地瘪瘪嘴,“白哥,洪姐有没有男朋友,那是人家私生活,你咋知道?”
白暮晨心想我天天跟她住一起,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白暮晨什么都没说,他坐在茶水间的窗边,一边泡茶一边忍不住思索起来,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如果是朋友未免过于亲密,若是客户那就更不可能了,难道是亲戚?长得也不太像啊……难道真的是男朋友?
白暮晨也不禁被朴松灵的说法给带跑了,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窗边,仙人掌和小红衣迎着日光,彼此为伴,悄然生长。
楼下的爱妮工作室里,洪劲妮领着段一帆走进来,两个人都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段一帆对洪劲妮来说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存在,因为他们两个不仅是朋友,而且还是一起抗击乳腺癌的病友!他们一起加入的是中心医院策划的乳腺癌公益组织——风信子战友团。
风信子,重生之花,寓意着生命不该因为一次挫败就停止向前,而是要剪断已经枯萎的过往,鼓起勇气,让生命之花再一次绽放。风信子病友会为乳腺癌患者们构建了一个分享信息,互相鼓励的交流平台,并且通过多姿多彩的公益活动,为病友们鼓足士气,以爱传爱。
其实不光女性会患有乳腺癌,男性也会。
所有的乳腺癌当中,只有 1%发生在男性中,而段一帆就是这个百分之一的“幸运儿”。
由于段一帆和洪劲妮同龄,又是同期加入战友团的,所以二人一见如故。段一帆很幸运,他的乳腺癌在初期就被发现了,使用了内分泌治疗法,恢复的不错。
段一帆是外地人,大学毕业后才来到临川市,所以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热情的洪劲妮就担当起了本地“江湖百晓生”的角色,两个人在战友团的时候结下了非常深厚的革命友谊。
对于得过癌症的人来说,一起奋战过的病友永远是坚不可摧的存在,虽然家人跟朋友能够给你带来温暖,但是他们并不能够完全理解你的痛苦。就像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你的癌症不等于我的癌症,一千个患者哪怕是患了同一种病也不尽相同,尽管如此,但是跟其他的人比起来,病友们仍然能够有更深一层的感同身受。
追忆完往事,洪劲妮切入正题。
“一帆,你前几天打电话和我说你下个月要结婚,我可太开心了!马上就给你定了咱们这最好的酒店,挑了个良辰吉日,庄园花府酒店,7 月 18 号,你看怎么样?”
“你挑的当然没问题,我回家跟我媳妇商量一下!”
“对了,你媳妇怎么没一起过来啊?”
段一帆推了下眼镜,狡黠一笑,“妮子,我准备了个惊喜给我媳妇,所以,我这不先来探探路,顺便和你商量一下!”
“啥惊喜,说说看?”
段一帆得意中带着点羞赧,“我想给她织一个永不凋零的花束,当作捧花。”
“可以呀,你还会编织?”
“你忘了,在战友团的时候,我不是跟团长杜姐学的吗?”段一帆提醒道。
“哦对对对,当时我们还一起给福利院的小朋友们织小手套呢!”洪劲妮回忆起来。
“是啊,所以我就想给我媳妇一个惊喜!”
“看不出来啊段一帆,你还整挺浪漫。”
“对了!”
段一帆突然问道,“妮子,我可以悄悄写一封告白信,在婚礼现场念给我媳妇听吗?会不会太……矫情了?”
“怎么会!”洪劲妮笑了,“只要是用心表达的爱意,对方都会接收得到的。”
两个人聊了一上午,从婚礼设计风格,聊到以前一起抗癌的种种经历,聊到了午饭时间依然不尽兴,于是打算再出去一起吃个饭。
洪劲妮跟段一帆边走边聊,出来时正好碰到朴松灵和白暮晨。
朴松灵热情地打招呼,“洪姐,今天一起吃饭吗?”
“不啦,我跟我朋友出去吃饭,你们先吃吧!”
洪劲妮说完,就和段一帆有说有笑地走向了车边,段一帆还绅士地帮洪劲妮开了车门!
朴松灵见状笃定地笑起来,“白哥,我说什么来着,这肯定是洪姐的男朋友啊。要是顾客的话,怎么可能两个人还单独出去吃饭呀?”
白暮晨看着绝尘而去的二人,心里突然有一点不爽,他也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不爽。这不爽中又掺杂着一丝恐惧的成分,这恐惧感来的莫名奇妙,连白暮晨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40 因为爱自己,才是人生的一门必修课。
洪劲妮和段一帆来到了附近的一家潮汕私厨餐厅。
台町附近的很多小别墅都被改成了餐饮店,咖啡厅、茶室、私房菜,环境安静而惬意。
两个人喝着潮汕的凤凰单纵茶,聊了起来。
“我最近正愁呢,杜姐让我明天替她去参加一个公益活动,上台领奖……”段一帆为难起来,“但是明天我要跟我媳妇去拍婚纱照……”
杜姐就是风信子战友团的团长,是一位 40 多岁的坚强母亲。而段一帆正是风信子战友团的副团长,因为他记者的职业属性,无形之中帮风信子战友团增加了社会曝光度,凭借着这份功劳,段一帆成功当上二把手。
“杜姐怎么自己不去啊?”洪劲妮吃着茶配小点问道。
“杜姐家的小区出现了疫情,被隔离了出不来!”
“啊……”洪劲妮摇摇头,“这疫情可真耽误事。”
段一帆看着洪劲妮眼神一亮,“妮子,要不你帮杜姐去吧!”
“我啊?”
“你去正合适!我们每年组织公益捐款的时候,你不是捐的最多吗?”
洪劲妮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捐钱不是为了领奖!”
“我知道,但是现在杜姐跟我都有事了,你去正合适,上台领个奖回来就行了,不用讲话。”
见洪劲妮还是很犹豫,段一帆继续游说,“就在我们合作过的临川市儿童福利院。你之前不是一对一医疗救助了那里的小朋友吗?你去了顺便可以看看他们!”
这一点倒是打动了洪劲妮,她虽然参与了“让生命种子开花”一对一救助公益活动,还收到过很多被治愈后的小朋友寄来的贺卡,但还真没见过这些孩子。
洪劲妮终于松口,“那好吧……我晚上再给杜姐打个电话仔细问问。”
“你要是能去,杜姐一定开心。妮子,你真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你这么多年,也捐助了不少生病的小朋友吧?”
洪劲妮有点不好意思,喝了口茶,“嗐,主要是我又不结婚生孩子,我的钱留给谁呢?还不如捐了呢!”
“你不想结婚,因为咱们的病吗?”段一帆问道。
洪劲妮摩挲着茶杯,没吱声。
“我觉得你真的不用把自己给框死了。我生病的时候也很自卑,再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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