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耶,”田桃捏了捏熊掌,“给你个惊喜要不要。”
“要。”
“说两句好话听听。”
“小甜桃~”
小屁孩嘴挺甜的,能屈能伸,会哄人,田桃手一捞,从挎包里摸出一个正方体。
小黑接过去,研究一下:“这是何物?”
田桃:“你可以称之为魔方。”
这是她当时在梵音谷带回来的玩具,摸索十几日,已经玩得非常熟练。
六面拼出正确图案时,组成一幅画,闪闪发光,能当电灯泡使用。
小黑兴趣浓重,立即拧了几下,光亮倏地黯淡,他又不服输继续扭动,魔方彻底失去光芒。
“咦,怎么不亮了。”
田桃拿过魔方,手指翻转,左拧右拧,杂乱无序的格子重新恢复到原本位置。
随着画面慢慢还原,绚丽耀目的光再次聚集,把小黑的小花脸照得一清二楚。
他盯着神奇的一幕,仔细检查魔方:“怎么和刚刚图画不一样?”
田桃眼底浮起两个光点:“虽然前后图案不一样,可都能点燃暗夜。”
手掌放在小黑脑袋,准备说点有哲理的话:“就像人生,错位后,色彩光华随之消散。”
“难道一切就无药可救了么。”
“我们不妨换一条路走,找到正确方向,仍旧可以光芒万丈。”
咔嚓一声,她将最后一格归位,魔方徐徐展露另一幅美景,刺芒达到极致,冥冥夜雾中,如流星坠地。
小黑一愣一愣的,震惊于这幅画面。
田桃手痒,捏了捏他的兽耳,毛茸茸的,手感不错。
她又趁机揉了一把,轻声道:“你还小,听不懂很正常。”
“我懂的。”
小黑把魔方抱在怀里,真心实意叫着她:“谢谢你,桃桃。”
“不客气,小黑熊。”
幼稚的对话结束后,小黑心情大好,乖顺地回到驻扎地,同意和众修士待上一段时日。
田桃独自坐在原处,发了会呆。
双颊被夜风中吹到冰凉时,她方动身回去,磨蹭这么久,他们,和他,都该睡下了吧。
想起那首指向性明显的歌,就无地自容。
本以为唱得很隐晦,哪想到一个两个……四个,全听明白了。
睡一夜,就当没发生过。
她甩了甩脑袋,呜呼一声,从山坡飞冲而下,任清凉的风吹散闷热。
然而,她甫一走在平地上,不远处暗中的一棵树下,貌似立着个白影。
好可怕,不会是贞子吧。
回去的路就这一条,她提起胆,硬着头皮从那经过,又怂又好奇瞥了一眼过去。
待看清那人后,更害怕了。
黛蓝夜色中,少年倚在树干上,左手上的玉剑弥漫着白光,视野太过昏暗,分辨不清他的神色。
田桃敏锐感应到,随着她的靠近,少年微微颔首,目光肆无忌惮凝在她身上。
……天。
江冷星咋躲在这吓人呢。
她顿觉不自然,蓦地顺拐了。
原本笔直一条路,她立即斜了个四十五度角,最大限度与其拉开距离,并加快脚步。
人往前走,她耳朵和余光都注意身后。
短促清脆声响起,剑柄碰撞剑鞘,少年雪白的云靴迈开,踩在晒干的枯叶上,薄薄的叶片碎裂,发出吱吱声。
声音慢慢扩大,二人距离逐步拉近。
约莫从七米,到三米。
少年一双长腿,要追上她的步伐,简直易如反掌。
嚓,这是要干嘛。
霎时间,田桃一阵心慌,整个人混乱得如马踏山河,用兵荒马乱不足以描绘心里的惨状。
她强迫自己淡定,故意放慢脚步,身后的动静果然减小。
找准机会后,趁对方不注意,撒丫子就往前跑。
那股冲劲,如见鬼一般,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甚至恨不得长出两对翅膀,飞出云霄。
但很遗憾,她从来都不是江冷星的对手。
田桃刚冲出去两米时,迎面撞上一堵冰墙,毫不意外地,自投罗网般,扑在少年怀抱中。
不稀奇,他惯用的招数。
可她腿都要吓软了,额头冒出一阵冷汗,正想要杀要剐随他时,手背突然贴来冰凉的触感。
江冷星就……牵住了她的手。
大手拉小手那种。
田桃:?
她一脸茫然,怔愣愣地,低头看向相牵的手,又仰脸瞥向少年侧脸。
但无奈夜色太浓,什么也看不清。
她只晓得,被捉住的左手,五根手指头,没一根听她的话,全都僵成铁棍似的。
怕微微曲指,指尖就会划过他冰凉的掌心,更怕不经意间的额外触碰,让窘迫的气氛,愈发尴尬。
少年不开口,察觉到她走不动路,便拉着她往前走。
在拉拽力作用下,泛着寒意的长指,将她手捏得越加紧致,田桃不得已,只好僵着双腿往前走。
江冷星颇有闲情逸致,步伐并不快。
二人漫步在漆黑山林中,除了吱吱嘎嘎的碎叶声,她脑中只剩猛烈的心跳声。
枯叶裂开了,她也裂开了。
苦笑。
谁来救救她,这人想干嘛。
来一刀给个痛快吧,求求了。
这一段路,她觉得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从大树遮天的山间小道中穿了出来。
朦胧的光芒落下,余光处的雪衣登时清晰,少年松开她的手,侧头盯着她。
田桃脖子一缩,留给他一个被风吹乱的头顶。
她左手被牵了一路,成了冰冻小鸡爪,赶紧收进袖子里暖和,然后瞅着自己两只脚尖。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江冷星像是盯她盯够了一般,慢条斯理地施诀,流光一闪,引玉剑轻飘飘停在她的脚边。
这意思,很明显了。
她连多嘴问一句去哪都不敢,特别没骨气,轻轻踏上引玉剑。
现在他就是老大,一丝也不敢忤逆他,让她往东,她还真不敢往西。
两人乘在剑上后,剑身一颤,光芒四射,二话不说,随之升至百米高空。
气流从脸颊刮过,呼啸声不绝,一层层的夜雾往下沉,一路上升,钻出积压天边已久的浊气。
田桃瑟瑟发抖,感觉被暗夜吞噬了。
她只敢站在剑尾,离少年远到不能再远,中间像能搁下一条银河,十分夸张。
当然,她目光也不敢乱飘,局限在一方天地中,感受着上升的速度,人都要麻了。
折磨,太折磨了。
倏然间,玉剑止速,少年白衣微动,声音如玉石敲冰,干脆又好听,轻轻砸在她头顶。
“今夜的歌,再唱一遍。”
田桃哈哈苦笑,永远猜不准这人的想法,此刻人在百米高处,完全被拿捏住了。
她万分羞耻,用颤抖的声线唱着:“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如此恐怖的预调,小朋友听了都要做噩梦。
寒冰似的手指敲了敲她的脑壳,像把一只鸵鸟,从沙地里挖出来一样。
少年俯身,在她耳畔吹了一口冷气:“抬头。”
“嗯?啊?”
田桃耳尖一热,呆呆地抬头望向他。
少年白衣黑发,百看不厌,容颜绝色,如雪隐峰白茫茫的云瀑,炫目迷人。
很好看,然后呢?
江冷星收回抵在她脑壳上的手指,指向夜空:“往、上、看。”
他的话很轻很慢,蕴着罕见的温柔。
“哦哦。”
田桃迟疑一秒,在他注视下,咔咔仰起僵硬的脖子,小脸几乎和夜空平行。
掀起眼睫时,有一阵眩晕,随后视野恢复清明,刹那间满天繁星映入眼帘。
广阔夜幕中,无雾无流云,水洗一般清澈透明,零碎的星辰璀璨耀眼,恣意洒满每一个角落。
如波光粼粼的汪洋大海,只消一眼,就令人迷醉在其中。
随着引玉剑往上,星星如坠落在头顶。
真就是,满天都是小星星。
她心猛然一颤,视线一瞥,就望进一双比无数星辰还要夺目的眸子中。
抬头是星,低头也是星。
这感觉,有点奇妙。
第106章 唬她
引玉剑徐徐减速, 如一叶芦苇,漂流于万顷旷远星夜之中。
剑身散漫而又灵巧,令人惊叹。
风随之轻了。
田桃低下脑袋, 眸中尚存零碎星光,乃至望向少年时,某一瞬, 仿佛瞥见他光华流转的双瞳中,荡漾起温柔。
他逆风而立,脸侧发丝飘在耳后,雪白发带起舞,朦胧间, 虚化成流云, 轻盈飘逸。
满身凌厉寒意, 蓦地烟消云散。
她轻轻眨眼, 略微歪头,换个角度看他。
确认无疑,江冷星就是在盯她。
啧, 大半夜不睡, 居然抓她来这,又是兜风,又是看星星,好雅兴啊。
阴天变晴天。
田桃脸上笑意瞬间憋不住了, 嘴角咧起, 酝酿半晌, 缓缓开口。
“晚上好呀~”
尾音上挑, 有意拉近乎。
傻呵呵目光掠过来,少年顿了顿, 漆眸移向别处,远处旷野星海映入眼底。
晾了她小半天,才吝啬赏了个单音节字:“嗯。”
不错不错,可以开启正常交流。
“这星星蛮好看的。”
她趁热打铁,赶紧下一波对话。
江冷星:“嗯。”
“还真是一闪一闪的诶。”
“嗯。”
“有大有小呢。”
“嗯。”
田桃:“……”
怎么他又是嗯字,算了,总比滚字喜庆点,她锲而不舍,持续输出。
“今晚心情不错?”
少年眸光飘了飘,发梢在晚风中翘起,随后侧过头,轻轻盯着她的脸。
旋即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嗯。”
这位小少主乐了,千载难逢。
田桃仰脸,眼尾扬起:“为什么啊?”
“因为——”
少年视线随意,打量她须臾,唇角一挑,脸上笑意十分浅淡。
“因为,要惩罚坏人了。”
田桃突然呆愣:“坏人,哪来的坏人?”
“有的。”
“我咋没瞧见啊?”
她环顾四周,茫茫夜色中,除了他两,其它生灵都睡了。
等等,这里就两人,江冷星不是坏人,那岂不是只剩她。
所以,坏人是她?
田桃:“你准备,怎么惩罚坏人啊?”
无论骂一夜,还是打一顿,只要把气出了,她都能接受的。
少年不答。
双瞳俯视寂然大陆,眸色逐渐深沉,剑下风景,黯淡漆黑,如万丈深渊。
他两根长指并拢,散漫点了点,引玉剑如一尾游鱼,左右摆动。
田桃占领小小一方天地,长剑一动,她不禁晃了晃,幅度若再大一点,绝对掉下去。
她胆战心惊,小脸煞白,恨不得把自己黏在剑身上。
江冷星想把她扔下去,嘎了?
也对,上次之事,的确把他惹毛了,除此之外,想不到别的理由。
可是,这么高,中间过程太恐怖了……
二人相隔不到半丈之距,不挨不挤,真有万一,身边连个可以薅的东西都没有。
田桃眉头一皱:“这不太好吧。”
此刻,她一点想死的心都无,但力量悬殊,抗拒不了江冷星。
一定要杀她的话,希望是一剑封喉,快准狠,减少痛苦过程。
少年看穿她的害怕,瞥向二人之间始终缩不短的距离,眼神悠然停在她身上。
沉思片刻,薄唇轻言:“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摔死她挺好的嘛。
田桃往前挪了半步:“我觉得,这事可以商量的。”
“不可。”
“罪不至死吧。”
“至于。”
她龟速挪动,三步后,也只挪了三寸,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少年不太满意,手指一抬。
倏地,寒剑十分灵活自如,宛若夜海中起了波澜,上下起伏,蜿蜒前行。
一把玉剑,花式飞行。
可是,玉剑偏偏每次只动一小点,在她即将倾倒时,又将她正过来。
行刑前,就是玩。
田桃咽着口水,要被吓死了。
她眼底忽然起了泪花,可惜激不起半分怜惜,引玉剑猛然一动,她抖了三下,差点被甩下去。
妙龄少女,青春年华,不能就这么短命啊。
求生欲腾起,她大步一跨,呼哧呼哧像藤条一样往前缠去。
一步一丈,在她扑来时,少年两臂抬起,霎时间怀里被填满,她像一堵软墙,替他挡住吹来的风。
最关键,她比想象劲要大。
双手交叉揪住他的衣衫,侧脸压在胸膛上,他后退一丝,她就仓惶贴近一毫,两腿甚至无力。
怕劲小了,就会从剑上坠下。
她真的很惜命,也真的好软。
柔软的发丝磨蹭颈窝,痒痒的,少年手臂欲落不落,右手慢慢放下,左手悬在她背脊上,操控灵剑。
随着剑的动作,田桃感觉自己像溺水之人,沉沉浮浮,她双手抱住的,是浮木,也是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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