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她就长在江冷星身上了,生死与共,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掉下去。
但不知能撑得了几时,她叨叨唠唠,一口气不喘:“饶我一命吧我是干了坏事可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就给个改正机会嘛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认怂求饶,引玉剑却异常顽劣,存心逗弄,如鱼儿潜水,上浮后飞速下沉。
可恶,卑微认错也没用。
双臂收拢到极致,万分危机时刻,她唯有先礼后兵:“如果我死了陆师弟卿卿还有白飞鹭不会原谅你的他们肯定会为我报仇他们打不死你也会烦死你的。”
“当然了你不杀我的话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太过于惊恐,她未察觉到少年嗓音含笑,附在耳边道:“是吗?”
田桃疯狂点头:“是啊,做牛做马都可以!”
“好。”
简短的话音一落,引玉剑俯冲而下,如流星坠落,在星夜中,划出绚烂烁亮的弧光。
此感觉,和高空跳下无异,她只能牢牢抱着面前之人不撒手。
片刻后。
灵剑收鞘,二人平稳落地。
垂眸望着怀中的胆小鬼,少年眼角眉梢泛起浅浅笑意:“好了,可以松手了。”
“会死,不松。”
“平地摔不了。”
田桃吸了吸鼻子:“少骗我。”
“睁开眼看看。”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辩真伪,奈何三更半夜,周围伸手不见五指,连头顶的星星都消失不见。
“黑漆漆一团,我不会上当的。”
“再看看。”
少年凝出一抹灵光,漂浮在低空中,将一草一木照得透彻。
二人的确站在踏实地面上,四周有树有花,还有点眼熟。
田桃蹬了蹬山地,确定可以踩之后,才慢慢将手松开,双膝软绵绵,她弯着腿走了几步才恢复正常。
幸好,求饶还是有用的,小命又保住了。
借着耀白的灵光,她发觉两人在一扇拱形门前,门由古木雕刻而成,牌匾上苍劲有力提着三字:日照山。
怎么飞到这来了。
田桃:“我们……”
她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少年抬指在她两侧眼尾擦了擦:“给你下毒的蜘蛛精长什么样?”
声线干净,配合手中动作,有种别样的温柔。
惊吓过后,她人还是呆呆的,望向他幽泉般的双眸,老老实实道:“黑褐色带有红斑迹,脸上有道十字疤痕……”
“好。”
在她交代完后,少年指尖释放几条光絮,如丝线一般钻入木质拱门中。
两息,似乎有所发现。
田桃还未适应从剑上下来的虚浮感,肩膀突然被揽住,她重新回到冒出丝丝暖意的怀中。
随即,江冷星带着她,几个纵跃过后,在半山腰一处屋子前落下。
整个过程,如入无人之境,日照山的小妖怪睡得正香,谁也没察觉到两位不速之客。
但少年似乎没有打算悄悄来,剑鞘一划,咔嚓一声,反锁死的木门即刻被劈成两半。
江冷星牵住她,踏着木门,走向房内。
整个过程,他无比嚣张,毁了人家门,还闯入屋子,把屋主人的床帐给划拉破了。
“诶,你喝多了啊。”
田桃登时脑袋清醒,拽住他想往外奔,日照山的小妖怪都是她的朋友,日后还有得照拂。
逃是逃不掉的,她刚一转身,床板一响,跳下来个小妖,粗犷的声音立即骂了过来。
“死桃子,之前装神弄鬼骗我,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到跑来送死了!”
蛛无戒套上黑袍,半眯着眼盯向门口,瞥见那身桃红色衣裙后,破口大骂。
数个月前,他被小桃妖摆了一道,后来才知道,这死桃妖还活着,故意装死骗他灵丹和灵石。
他正憋着一肚子火,哪想这短命的自个找上门来了。
蛛无戒:“瞧我不弄死你!”
一听见老仇人的声音,田桃更气,说是给了最好的丹药,但压根没啥用,肚子还是隔三差五地疼。
每次一疼,膈应死了。
王八羔子,她弄死他才对。
她飙脏话:“小蛛崽,看我特喵的不废了你!”
“来啊!”
“来就来!”
两只小妖吵吵嚷嚷,江冷星明了二人积怨已久,他倏然俯身,在她耳边说:“戒暴躁,勿动怒。”
在她想反驳之时,两根冰凉的指掐住她的后颈,把她拎到后边。
田桃钻出脑袋,又被捉回原地,她真咽不下这口气,少年忽地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
下一瞬,左手扬起,玉鞘利落一挥,剑气如刃,蕴满戾气朝前割去,整间妖舍抖了一下。
撕拉一声骤响,蛛无戒一身黑衣裂成碎片,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大花裤衩。
田桃打眼一看,没忍住大笑:“哈哈哈哈。”
“站好,闭眼。”
江冷星敲了敲她的额头:“要惩罚坏人了。”
“哦,哈哈哈。”
嚓,死桃妖搬救兵来了。
蛛无戒呆若木鸡,梗着脖子瞧去时,门口照进来一束光,依稀瞥见一位白衣少年立在那。
纵横妖族多年,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个小白脸岂能吓住他。
“死……呜啊。”
他正要出言不逊之时,劲风一扫,少年一脚踹到胸口,他背撞到床架摔了下来。
这一脚威力不小,直接将他原型踹了出来,蛛无戒八条腿匍匐在地:“喵的……”
想腾起进攻时,剑鸣声响起,寒光差点闪瞎他的眼,再睁眼想吐蛛丝时,剑刃抵在他喉咙管上。
少年声音凌冽,出招动作颇为暴躁:“解药。”
手握把柄,蛛无戒有丝小得意:“没有,等死吧啊——”
话音未落,剑锋一扫,朝着他一腿直接砍下,暗色的血喷洒而出。
他尖锐哀嚎后,两眼震惊:“你究竟是什么……”
少年失了耐心,指着他另一条腿,眸色沉冷:“再说一遍,解药。”
好在夜里未点灯,看不清可怖场面,除了闻到血腥味,就只能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少见杀心浓重的他,田桃心里一跳,拽着一截冰寒的布料:“诶,他可能真的没有。”
无论是白飞鹭,还是她,都用尽法子,不得治本的药,慢慢的就放弃希望了。
少年微微侧身,问她:“吃了多久的药?”
田桃:“大概,九个月了吧。”
没有特意去算,粗略推断,来到这个世界,约莫九个月左右。
不长不短,很快就走过四季了。
九个月,那便是疼了近三百多日。
少年心里算着时间,长剑划过蜘蛛的腹部:“你给她下的什么毒?”
蛛无戒身体一凉,不自觉后退:“就随便拿了点毒虫配的药,蜈蚣蝎子毒蛇蛛毒一类,小的句句属实。”
知道来的是个厉害角色,他妖身疼得发颤,半个字假话不敢说。
“蜈蚣、蝎子、毒蛇。”
江冷星念着毒物名字,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圈,定格在左侧的捣药间,手指往那方向一点。
药匣忽地打开,几种毒物飞出,再汇聚在一起,凝成一颗丹丸,颜色污黑,气味难闻。
“吃了它。”
毒丸停在面前,长剑抵着肚子,蛛无戒不敢迟疑,嘴一张,将药丸干咽了下去。
少年语气毋庸置疑:“一刻钟,去配解药。”
苦味在嘴里化开,蛛无戒忍住想吐的动作:“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他恢复人形,满身冷汗,几乎连滚带爬,奔向捣药间,飞速取了几种药材,开始制作解药。
田桃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蛛无戒,很是新鲜,同时心里感叹,在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能掌握话语权。
如她这样天赋差的小妖,只有挨打的份。
妖法学了不少,可无法速成,底子总归是比别人差了一大截。
连一颗小小毒药,都难住她大半年,以后还有千千万万的困难,可真令人苦恼。
江冷星甩了甩剑上的脏血,用布擦拭着剑身,却在思索别的事情。
相处之时,他总见她往嘴里送东西,一粒一粒,想着她是贪吃,如今才明白,竟一直在吃药。
她不时捂着腹部皱眉,脸色时而苍白,原来是因为有毒在身。
怪他刻意疏远,不曾问过她。
乃至迟迟知晓,她居然一直疼着。
不一会儿,蛛无戒呈上一盒丹丸,这是他实打实研制的解药,几乎可以解世间各种妖毒。
江冷星随机从其中取了三粒,让其吞掉,见未有怪样,才慢慢将解药收下。
随后,他带着人离开日照山。
行走在路上,少年捏了颗解药,干咽下去,待吸收后,才将所有丹丸递了出去。
“给你。”
“谢谢你。”
田桃捧着一袋药,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苦么?”
“有一点。”
“这个给你。”
她从挎包里掏出几粒果子,这是在竭灵池摘的红莓果,一直冻在包里,她一般吃药时才舍得吃几颗。
江冷星指尖从她掌心掠过:“谢谢。”
田桃突然想起来,他不吃冷食,正要提醒时,却见少年将果子放入口中。
她还没问,他主动开口:“甜的。”
少年垂眸望着她:“我记得这个味道。”
竭灵池,她踮脚吻过来时,就是这般甜味,清香奶甜,但不腻。
田桃一时没转过弯来,他所指何意,吞了一颗药一粒野果,笑了笑:“哈哈这次多亏了你,帮我出了口恶气。”
“这种事,可以早点告诉我的。”
“嗯?”
“无论何事,你只需和我说,我会处理好。”
少年握着她的手腕,站在原地,声音慢慢灌入耳中,眼底泛起一丝心疼。
第107章 交心
田桃愣住, 丹丸一咕噜咽入腹中。
还未体会药的苦涩,牙齿一咬,果汁炸开, 舌尖泛起甜味,清香气息萦绕口腔。
她爱吃红莓果,可此刻无暇分心, 仅是一边咀嚼着,一边品尝少年话中含义。
一切事宜,他会处理好。
可能是果子太甜了,将他每一个字都浇上甜意,伴随沁凉晚风, 送入她心间。
霎时, 心腔灌满甘甜, 山间蝉鸣鸟叫随之消散, 静谧中,脑海中回响泠泠少年音。
是她耳朵不好使,还是江冷星醉了?
抬头望去, 少年侧脸轮廓俊美, 脸色白皙,眼角眉峰的弧度凌厉,丝毫醉态也无。
既然他没醉,那便是她耳朵聋了。
可下一瞬, 耳侧响起声音:“上来。”
引玉剑如往常般, 停留在脚踝边, 她无需用力, 轻轻抬脚,就能踩上去。
不知有意无意, 少年将她拽到长剑正中位置,二人衣袖不时交叠在一起,摩挲出沙沙声。
“怎么还在发呆?”
田桃心神漂浮九天之外,晃过神来时,引玉剑正飞过树梢,散逸的灵光点亮碧绿的叶片。
她低头,瞥见裙摆如浪花般卷上雪白仙服,和他贴得太近,衬得裙子格外红艳。
缓了一会,她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就是觉得不太真实。”
若未会错意,江冷星那番话,岂不是可以理解为,日后万事有他,她不用再受任何欺负。
突然有强劲靠山的感觉,特别不真实,一眨眼,能回日照山拿解药,还能回飞天涧。
像一场虚幻的梦,夜风猛一点,就能吹碎似的。
灵剑提速,少年声音响在头顶:“那把你从剑上扔下去,就真实了?”
“嘿嘿嘿,不是。”
隔着薄雾,田桃对上他的目光,犹豫半天,纳闷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蛛无戒下毒之事,少有人知晓,江冷星在偷听她和小黑谈话后,竟不动声色,来日照山帮她报仇。
而且,还说了那样的几句话。
可在此之前,她先犯了事。
难道,他一点都不计较了么。
星夜一望无垠,如棋盘上撒落的棋子,无时无刻,熠熠发光。
少年轻飘飘回她六个字:“扶倾济弱,人之常情。”
随后,侧过身,俯身迁就她的高度,与她视线平齐,望进她呆愣目光中。
“尤其如你这般——”
田桃预感,他要说欠扁的话,音量拔高:“我咋啦?”
将她这股不服输的劲纳入眼底,少年双眸藏着笑意,语调轻快。
“如你这般万中无一,稀世罕见的弱妖,对你好一点,才正常吧。”
田桃:“是嘛。”
他这话听着没错,但又好像怪怪的,话里话外,不就是在笑她菜鸡。
可她又无从反驳,好气。
怕将她气坏了,少年又道:“再者,你唤我一声师兄,我自当护你。”
田桃:“是不是我不唤你师兄,你就不保护我了?”
今夜不知为何,他话越来越多,有问必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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