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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她也很好奇有没有实现的可能。
“我家也养猪的，但是数量不多，大部分是从其他农户那里收猪来卖，若收不到猪，才会用自家的猪。”
云岫边听边点头：自养外收，在小县城里能持续供货，具有一定的稳定性，但自养数量少，顾客也只能是方圆二十里以内的百姓，不能再多了。
“猪肉不仅乡邻百姓有需求，大的酒楼庄子也会预订，如果不需要给其他地方送猪肉，只在肉铺售卖，那一天大概要卖半扇猪，我家会与其他屠户分猪而卖，如果客人给了订金，要订大量猪肉，那就会去周围村子里收购活猪，宰杀好再给送上门。”
云岫静静听着：虽然经营着肉铺，但说到底还是干屠户的活儿，只算得上是宰猪的时候顺便拿点肉放自家卖，赚点差价，这样的小打小闹是无法把肉铺开遍南越的。
顾秋颜娓娓道来，就差言明顾家猪肉是从哪几户人家收来的，纪鲁鲁听得坐立不安，他一个考进士科的学生，最多还有点木雕手艺的外人，在这里听猪肉营生之道是几个意思？
云岫等她说的差不多了，又开始连环追问：“你家会做腊肉腊肠吗？”
顾秋颜：“会做，多是做了自家来年慢慢吃。”
云岫：“会做几个口味？”
顾秋颜：“？”
最爱吃腊肉的顾秋年：“腊味还有口味区分？”
屠户家的小儿子终于开口说话了，云岫翩然一笑：“当然，只用盐和酒做出来的腊肉是原味的，还可以用花椒、辣椒做麻辣味，用松柏树枝熏制做烟熏味，合理搭配盐与糖做咸甜味，难不成这些口味的腊肉你们都没吃过吗？”
三人同频率摇晃着脑袋，别说吃，听都没听过。
“哦~”她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在三人正对多味腊肉兴致高涨时又突然话锋一转：“那萝卜丝猪头肉、骨头生、坛子肉、泡皮、肉鲊、吹肝听说过吗？做过吗？”
顾秋颜：什么？
顾秋年：想吃！
纪鲁鲁：啊啊。
云岫哑然失笑，凭他们脸上神色她已对大致情况了然于胸，看来她手上又多了些筹码。
顾秋颜正是兴趣盎然时，还想细问，却听书院有人摇铃下课了，讶于今日这堂课的时间怎么过得飞快，还想再问，就见云岫把戒尺放回桌案上，悠悠然一笑：“下课。”
“夫子……”顾秋颜踌躇不定，她还想继续求教。
开课一月有余，只有他们三人持之以恒，一节课都不曾请假，云岫难得轻歪着头调笑他们：“先去饭堂吃饭，酉时到后山夫子小院找我，知道路吧？”
顾秋颜又惊又喜，不可思议地看着云岫，欣然应道：“知道知道，多谢夫子！”
随后拉着顾秋年和纪鲁鲁就往饭堂去。
云岫去唐家药庐吃晚饭。
平日里本来还要多待一会儿，要让安安泡药浴，也要给唐晴鸢背《药典图鉴》，但今日她与顾秋颜姐弟有约，就对许婶子交待道：“许婶，学子有事来访，我要先回小院，安安这头就劳烦您了。”
药浴而已，许姑姑如今已轻车熟路，能帮不少忙，倒无需忧心，所以她很爽快地应下，但是嘴角嗫嚅，想说点什么又终究没说出口，看着云岫返回小院的背影，期待万分！
酉时不到，顾家姐弟就已经在夫子小院门口等待，手上还提了一篮子野果子。
云岫注意力在两人身上，全然没察觉小院旁边蓝花楹高高的树干上站着个人。
第42章 拜师
缙宁山四季温暖, 花草树木不败，依旧葱郁旺盛。
程行彧日夜兼程，在云府收拾干净后就匆匆来到缙沅书院找许姑姑汇合，没想云岫孩子没见到, 先遇见了两个缙沅学子。
不得已只能先躲在树上隐藏身迹, 打算等外人走后再找云岫表明心迹，道明来意。
垂眸看着云岫招呼那两人到院中落座, 程行彧双脚就踩在树干上, 再见所思所想之人，心中惊喜交集, 脚下更不敢挪动分毫。
他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如今身为学生夫子的她, 言谈举止间散发着运筹帷幄的自信，有一种他五年前在京都从没见过的博学文雅与意气风发。
云岫可不知树上有人。
她砌了一壶花茶, 取了一碟炒瓜子，让顾秋颜姐弟坐下，三人围坐小方桌。
“纪鲁鲁呢？他怎么没同你们一起来？”云岫给两人倒了茶, 瓜子往中间一放, 看见顾秋颜还带来笔墨纸砚, 心中又是对这颗大桃子赞扬不止。
顾秋颜双手捧过茶碗, 听见她的问话就回道：“禀夫子，鲁鲁说事关我家肉铺的经营之道，不便旁听, 去藏书楼找付阮师兄他们了。”
她心中实在是对夫子口中说的那些什么骨头生、坛子肉的东西挂念不止，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询问，于是嘬了两口花茶, 就捧着茶碗，一双眼睛充满渴望地望着夫子。
云岫也不和他们绕弯子, 先问顾秋颜：“若想扩大肉铺经营范围，光靠你们家养的那几头猪可不够，会配种育猪吗？”
顾秋年猛然被呛到，结果他姐一瞪眼，立马忍着，只敢用手捂嘴轻轻咳了两声。
“夫子，会的，而且我家养的猪会进行阉割，这样的小猪崽性情温顺爱长肉，长大后肉也会比没阉割过的更香。”她年长顾秋年两岁，作为长女，家中很多事比顾秋年清楚。
她爹是养猪好手，小时候家里养的猪数量并不少，后来和爷奶大伯分家，他爹什么都没要，就带着她娘和他们姐弟从家中分出来从头开始，所以这些年只打拼下一家肉铺，家中也只养了七头猪。
虽然没攒下多少家产，但是养猪经验是充足的，阉割手艺也是熟练的。
“配种育猪”两个词在顾秋颜的心海里投下重重一块石头，她抓住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法，惊呼问道：“夫子是想让学生家继续养猪？”
云岫赞赏地看她一眼，挺机灵的嘛。
顾秋颜的猜想脱口而出，但说完后又觉得不切实际，家里肉铺若没有预订，一日最多卖出半扇肉，大规模养猪不仅需要场地，还要雇人照顾，那是一笔不菲的开支，若是卖不出去，随着猪的年龄增长，猪肉还会变老，味道也会变差，所以还是绕回到最初的难题，如何才能把猪卖出去。
“夫子，我家虽有养猪的本事，却没有卖猪的好法子，不知…”她迟疑不决，连头都微微垂下去了，声音越来越弱，胆子却越来越大，“不知夫子可有良策，比如那什么坛子肉、吹肝的是何物？”
顾家姐弟俩，姐姐胆大心细，弟弟憨厚蠢萌，顾家养儿育女的方式还真有意思，别家都是重男轻女，他家倒是一视同仁，教姑娘识字，明知道女子不能科举也还是把姑娘送来书院。
云岫欣赏顾家对待子女不偏不倚的态度，于是对她说：“不是准备纸笔了吗？于桌上展开，仔细记录，若有听不懂的地方及时提问！”
顾秋颜猛地抬头，就这么轻易告诉她？
“不用书记？”
“要的！谢谢夫子！”转头冲着顾秋年一声呵：“呆子，帮我磨墨。”
云岫扑哧一乐，这幅场景，怎么那么像孙猴子催促八戒呢，她掩口而笑，等他们准备好才开始详细说来。
“据我所知，南越养猪主要是为了积肥，虽也有供给肉食的缘故，但大部分农人家中养猪还是为了积攒肥料，促进田间作物生长。于顾家，养猪，肉可卖，‘肥’也可再售。”
“卖肉，能卖新鲜生肉，能卖熟肉，也能卖炮制过的肉。第一种是你们家肉铺正在卖的，第二种是街头小贩、酒楼食肆卖的，但第三种却很空白，不只是你们，大家都只做腊肉腊肠而没有研究其他吃法。”
云岫瞟见他们两人还用数字标注了一二三，真是学能善用，孺子可教，继续说道：“若顾家想把肉铺开遍南越，养好猪只是最基本的第一步，还要同做熟肉的商户处好关系，要让他们向顾家持续稳定地订肉，你们就不能只等客人自己到店预订，而是要上门推销。”
顾秋颜举手，得了云岫的允诺后就问：“夫子，什么叫推销？”
云岫一噎，竟说了个后世词，她落一思索又解释：“推销可以理解为通过各种手段向他人推荐自己的东西商品，以达到对方乐意购买的目的。比如你要让对方知道顾家猪肉比别家的好，比别家的香；比如最初客人不了解顾家猪肉时，你可以做买赠活动，吸引客人做第一次的尝试，总而言之，就是要让大家养成一个‘顾家猪肉好，买肉就要去顾家。’的习惯。”
顾秋年写字比他姐快，奋笔疾书，就怕漏下一个字。
云岫一顿，顾秋颜又举手询问：“夫子，买赠活动是买猪肉送猪肉吗？应该送多少合适。”
这可真是她的大桃子，怎么这么敏锐，她心中有喜有惊，果然是敢与外院学子比试举缸的人，当真不同凡响。
云岫眼中都是笑意：“在盈利范围内，适当放利于客，自己少赚点钱，但能多赚点人气，有客人尝试了第一次，才会有下一次。”
“当然，买赠活动也不仅只有送猪肉一种方法。你可以找纪鲁鲁给你雕刻一批顾家特有的优惠信物，可以是竹签、木牌，刻上优惠银钱多少，或赠送猪肉多少。再做个布告，详列优惠信息，买满多少钱的猪肉就送一个优惠信物，下次使用。如此，只要你家猪肉品质不出差错，那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客人。”
源源不断的客人！
别说顾家姐弟听得震撼，连树上的程行彧也被她的话搅动心魂，难以平复。他知道云岫聪慧，甚至于书籍过目不忘，但眼下他所听到的内容，已不是那些典籍抄本上会记录的经营之道。
他的岫岫，究竟来自哪儿？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教出这样的女子？
“夫子，那您之前提到的坛子肉、吹肝那些对猪肉炮制之法，岂不是家传秘诀，不能轻易外传？顾家怕是……”顾秋颜面色犹豫，推销之法就足够能令她家在卖肉生意上超越别家一大截，至于那些炮制猪肉的方子方法，夫子又凭什么告诉她，凭什么教给顾家，她家怕是接不住这块天上掉下来的大饼。
顾秋年笔墨微滞，纸张上晕出一块墨团，他是呆，但是不傻，无所求便是大谋求，夫子究竟意欲何为？
姐弟两人陷入沉默，想了，却想不通。
直到云岫说：“顾家接得起！因为你有志向，你敢想，你敢问，你敢做，那我就敢教！”她声音铿锵有力，震得两人微驼的背脊猛然伸直。
“炮制之法在我的家乡并不是密法，百姓们甚至会相互交流心得，所以你们不必有顾虑。但每个地方的人喜好差异甚大，酸甜苦辣，各有滋味，哪个州府适合哪种口味是需要你们自己琢磨探索的。”
“而我不求财但求名，我要让杨乔之名声振南越。如此，顾秋颜，你要当我的学生，学炮制之法、学经营之道吗？”
一声杨乔震得树上的程行彧茫然恍惚而不知所向。
杨乔！岫岫就是兄长一直在寻找的杨乔吗！
程行彧心神震动，脑海里一片惊涛骇浪，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抓住树干，力道之大，指尖泛白。
岫岫不愿回京，兄长却想她回京，他究竟该怎么办！
云岫看着垂头沉思的顾秋颜，泰然处之不曾催促半分，她抓起一小把瓜子，慢慢等待。
直到她为阿圆剥好满满一小碟瓜子仁，才听见顾秋颜坚定不移的声音：“学生愿拜夫子为师，学习猪肉炮制之法，学习肉铺经营之道。”
她说完后，起身要跪下叩拜，被云岫一声轻呵：“慢着，不可跪。”
顾秋年都看傻了，他姐这通操作雷厉风行，都不用回家和爹娘商量的吗？
然后就听见杨夫子问他姐：“不用回家商量再做决定？你放心，不论你拜不拜我为师，解你家危机的五十两银子我都会借给你，不必急着下决定。”
顾秋年握着笔僵在桌前，眼神呆滞，脑子里却一团乱麻，胡思乱想个不停，杨夫子是知他所思所想吗？可怕！
顾秋颜却冁然一笑，她想通了，她也想明白了，她更找到了来缙沅书院的最大意义，她要拜杨乔夫子为师，她要学习经营之道，她要把顾家肉铺开遍南越。
这是她的志向。
“先生，这是我的志向，即便家中有所顾忌，但我亦是我，大不了我从养第一只猪、宰第一只猪、卖第一只猪开始，我想向您学习，望您收下我。”
她已立于云岫身侧，拱手弯腰行礼，只要云岫一声应答，她就敢立即跪下拜师。
这般胆色见识便是云岫都没料到，从第一只猪崽开始吗？好一颗大桃子。
“那就拜师吧！”说话间她连忙出手拦住顾秋颜要跪下的膝盖：“我这不兴跪拜，为我斟茶鞠三躬，便是师徒礼了。”
“是！先生。”
顾秋年望着他姐行云流水地拜师，身为屠户女儿的他姐要去跟学院教书的杨夫子学卖猪？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怎么迷糊了。
云岫很高兴，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学生，对她笑言道：“猪有皮、肉、骨、血、内脏，部位丰富，除了出售鲜肉，亦有二十四种储存方法，腊肉腊肠你已经知道了，今日就先从你最感兴趣的坛子肉开始吧。”
院中人怡然自若：喜！
树上人苦心焦思：愁！
第43章 夜探
猪头可做萝卜丝猪头肉；猪排骨可做腊排骨、排骨鮓或骨头生；猪后腿可做火腿；猪前腿可做卷蹄；猪肉能做坛子肉、酸肉；猪肚可以做猪肚肉；猪血搭配豆腐能做血肠；猪肝用细竹管吹胀风干可做成吹肝；猪皮通过煮熟、刮油、清洗、晒干一系列操作做成干猪皮, 要吃时用冷油一炸，就成了又脆又香的泡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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