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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掀桌风波”过去,章雨椒的生活恢复风平浪静,龚圆不再在她周围惹眼,甚至翌日晨读,还蹑手蹑脚来到连廊,叫了下正在背单词的她,跟自己道歉。
“对不起。”
她面容憔悴,似乎一夜未睡,一个劲说。
“为我以前做的所有事,跟你道歉。”
章雨椒始终没有回应。
她临走前说:“我申请了调班,以后不会再留在1班了。”
“这种恶心的人居然有良心发现的时候。”孟露对她背影皱眉。
章雨椒漠然。
口袋手机震动,另头的朱朋吉问:“上次的药给了没?”
风吹动书页,章雨椒腾出手摁扶。
“嗯”回应。
朱朋吉:“我让司机送两张《吉赛尔》的芭蕾舞剧票给你,这周六下午开场,中芭舞团在我们市的第一次演出,辜恻肯定喜欢,你邀他去看吧。”
章雨椒有种千层浪翻涌不歇的疲倦感。
“喂?”
“在听吗?”朱朋吉需要回应。
她握着手机,
“知道了。”
司机不一会儿便将票送达校门口,电话让她去取。
取完后返回教室。
路过垃圾桶,顺手喂进了桶肚里。
等到周六时,她便留在学校宿舍,朱朋吉并不会知晓她是否邀人去剧院。
孟露来串寝,她们俩吃着自热小火锅。
章雨椒把碗里的肉夹给她,孟露喜滋滋的,“哎呀和章章在一起就是好,我在家,后妈一个劲把肉夹给我弟,好像生怕我多吃点一样。”
“你就自己给自己夹,夹得比她还多。”章雨椒做着不停往自己碗里夹东西的动作。
孟露被她逗乐,“那显得我也太掉价了,我才不要像她一样。”
“我都偷偷在心里把那些萝卜青菜啊想象成我后妈,一口咬一个。”
热烟袅袅,彼此眉眼如弯月。
“叮咚”一声。
孟露察看手机消息,握着筷子惊呼:
“章章!出成绩了!你第一哎!”
高中以来,章雨椒还是头回考年级第一,欣喜爬上眉梢,她凑过头去看成绩单。
“我靠,上周才考完,这么快就出成绩还让不让人过个愉快的周末嘛。”孟露往表格下面翻自己的排名。
“你也进步了。”章雨椒看清她成绩。
孟露松了口气,“寒假回去总算能堵我老爸的嘴。”他们下周讲完试卷便差不多放寒假。
章雨椒也抱着同样心理。
恰好,手机弹出朱朋吉的来电显示。
她想和她分享这事。
听筒里语气苛责,
“你就是这么跟我阳奉阴违的?”
彼时的朱朋吉刚从浮月湾拜访辜老先生出来,她亲眼见辜恻睡衣下楼。这个点,照说俩少年该在剧院看《吉赛尔》,她面上不显,出了门打的这通电话。
章雨椒欲分享的嘴缓缓合拢。
陷入沉默。
“你的那点情绪就那么重要是吗?我说过,你会站在辜氏大厦隔壁那栋大楼的最顶层,别这么幼稚行不行?”
朱朋吉鲜少流露怒意,这次却怒不可遏,
“我再给你最后次机会。”
章雨椒一阵惝恍。
仿佛回到章耀辉“三、二、一”勒令她赶紧滚去买烟的倒数。
她承诺,
“我会好好做的。”
“妈妈。”轻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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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正式开始的那个下午,空气凉丝丝的,天空像块擦不干净的雾玻璃,朦朦胧胧的。大家因假期来临异常雀跃,放学了还有不少逗留打闹的。
章雨椒背好书包,在教室门口踌躇。
季晴旸走时问:“课代表还不走吗?”
“我有点事。”章雨椒答得模糊。
季晴旸仿佛被勾起好奇心,站在她旁边一时没动,“能有什么事呀,都放假了。”
教室那道磨磨蹭蹭捡东西的身影终于姗姗而来,长身清立,对她说:
“走吧。”
季晴旸在后面,望着辜恻和章雨椒并肩的背影,一时钉在原地。
章雨椒约他看电影,重映的《情书》,钟渊说这是部讲述暗恋的电影。
辜恻犹豫整夜,无数个臆测产生,她为什么要选这部电影?讽刺?再一次狠狠拒绝?没有亲身经历都是无解,何况他怎么拒绝,最终还是踏上与她去往电影院的路。
朱家司机将他们载往影院。
整场电影,他坐在昏暗的观众席,幕布成了面偌大的黑镜子,他一整晚仿佛在窥视自己的心跳。
电影结束,灯亮。
他视线停向旁边身影。
她今天罕见地将长发披肩,头顶射灯照映,青幽幽的,绸缎一样润泽,有缕发丝松散,被她抬手一掖,又柔顺地别在耳尖后。
“好看吗?”她唇瓣轻动。
他脸红。
“嗯。”
“我是说电影。”
他愣了下。
脸更红了。
“好看。”
其实不大记得剧情。
检票包括散场这段路,目光无数,少年少女俊逸,穿着校服,置身于人潮中,有种极致的吸引力,仿佛在触碰普罗大众眼里不属于他们那个年纪的关系。
影院位于商场顶层,下行电梯装满人。
他们站在轿厢最里面,楼层号闪烁。
手背倏地一暖,是章雨椒的手。
她仰头,嘴唇莹润翕动,在说什么。
勾低身子凑近耳朵去听。
“要牵手吗?”气息清悠,她问的是。
内心所有臆测轰然倒塌,他有一瞬间仿佛摄息,牵住了那只温热的手,像冬夏两季的交融。
前面殊多背影林立,谈论电影细节的、商量接下来去吃什么的,他们在目光之外,独有自己的隐秘而寂静。
作者有话说:
小狗太纯情了怎么办。
(今天也字数多嘤(抬头挺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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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你属狗的。◎
电梯门开, 人群外涌。
门外有三五高中生等着上电梯,男女生都有。他们望见最里面的两人,和自身同样的校服, 猛地眼眶睁圆。
这, 不是传闻已经被章雨椒拒绝的辜恻?
视线下移。
牵在一起的手算怎么回事?
辜恻除却腮畔皮肤下晕开的一层薄红, 一切如常,包括隔门和同校一群人对视时, 眉眼依然浅淡。
唯独手指力道更紧。
下一秒, 一股力道牵扯他迈步。
章雨椒没松手,牵他出了轿厢。
当着一众惊疑不定的目光。
原地愣怔的一群人视线追随。
“他们又和好在一起了?”
“我靠太大胆了吧!”
自从学校被监控拍到的情侣表面转学, 实际被校方劝退那件事轰动传散之后, 肉眼可见, 校园成双成对的情侣少了许多。大难临头分手的有,低调收敛的也不在少数。
像这样, 被一群人盯,还能我行我素牵手大方离开的真极其少。察觉到外人目光,烫手似的分开, 装作不熟, 才是赫文中学现在的常态。
“章雨椒不是拒绝了人家么,一天一个样可真够善变的。”前方背影俊男靓女, 般配至极,有人语气幽幽。
“咔嚓”。
不知谁掏出手机, 拍了张照片,发在群里。一时激起99+的讨论。
直到出了商场楼,坐上回程的车, 他们手才松开。
辜恻脸热难抑, 撇头向窗外。
交织的霓虹灯光影轻掠过他面庞。
回到家, 餐桌菜肴丰盛。
朱朋吉捏着红酒杯,示意章雨椒,“来,雨椒饿了吧?快坐。”
章雨椒洗好手坐她右手边的空位。
“考了全校第一竟然忍着不告诉我们,我还是翻了家长群的消息才知道,你贺叔做的全是你爱吃的,给你庆祝。”朱朋吉含笑看她。
令人一时分不清到底因何而骄傲。
朱朋吉这个庆祝的理由,摊桌面讲倒不会显得功利。
想起看电影来回接送的朱家司机,章雨椒端起果汁喝了口。
“谢谢妈妈和贺叔。”眉眼明艳说。
“还有呢?”朱朋吉暗示她。
同样在场的还有贺乔柏,坐她斜对面。
他上半年已经高考完了,用他亲爹痛心疾首的口吻来说,便是“宁愿去个名字一长串的野鸡大学,也不出国,真是一脑子泥沙!”
贺乔柏大学在本市,但没回来过,包括所谓的家庭聚会也不见人影。
时隔半年。他还是那副瘦高微微驼背的样儿,嘴唇没什么血色,明明眼窄应该更显深邃,放他身上却只有懒散。
此时听了朱朋吉的话,冲她挑眉。
章雨椒皮笑肉不笑,“还要谢谢哥哥专门回来。”
朱朋吉满意。
席间,贺荣涛踌躇几番说:“阿吉,我那店的生意总是不温不火,我做的其实也没大意思。”
朱朋吉分别夹了筷子排骨给章雨椒和贺乔柏,闻言,
“想开个别的什么店?”
“算了吧,我也就不是那块做生意的料。”贺荣涛摇头,仿佛认清事实。
朱朋吉安慰他几句,要他赋闲在家休息也好。
贺荣涛体贴,“要不让我去你公司上班吧,我也好跟在你身边照顾你,不然做行政岗位?”
朱朋吉执筷微顿,“我身边可不轻松,况且公司私底下都喊我灭绝师太你知道的,到时候六亲不认,凶你你受得了?”
“工作就是工作,我分得清。”贺荣涛称。
旁边贺乔柏翻了个白眼。
换平时,任凭贺荣涛有个什么要求,朱朋吉眉也不皱就应了,或是签支票或是找关系。
这回却没松口,改说:“我看未必,你不是书法蛮好的,开个培训班好了,资金你不用担心。”
章雨椒领会出朱朋吉心里意思。
像以前跟她出席某些宴会那样,适时转移话题,“贺叔叔会书法?”
“当然,我房里那篇《洛神赋》就是你贺叔的字。”朱朋吉喝了口汤。
贺荣涛也就顺着书法的话题走了下来。
寒假过半时迎来除夕。
章雨椒和朱朋吉两人过的,加上保姆和司机,也才五个人,空旷的别墅愈显冷清,兴许是少了贺荣涛大笔挥洒写的春联。
初二去拜年时,章雨椒问:
“贺叔呢?”去年除夕夜他也在的。
明眼人都知道贺荣涛因上次工作的事和她起龃龉了。
朱朋吉正捏眉梁,少了贺荣涛在身旁知冷知热,她明显要不习惯,但态度依然漫不经心,“说是去旅游散心,估计过两天也就回来了。”
章雨椒切身领会过,朱朋吉将公司看得有多重,没再说什么。
和朱家相较,浮月湾的辜家明显要热闹许多,因拜年而来的人络绎不绝。汤雯是个情调深致的老太太,将庭院布置得典雅又不失喜庆,穿的件朱红旗袍,出来迎客时披了条披肩,
“朋吉,正说起你呢。”
朱朋吉扫走疲态,喜上眉梢,“怪不得打了几个喷嚏,原来是太太念叨,感情好,我还以为感冒了呢。您想到我什么了?”
“就你贫,”汤雯笑,“我和老头刚喝你上次带来的茶叶……”
她们边走边聊,朱朋吉特地走有风的那边。
汤雯一只手亲昵牵着章雨椒,夸她这次考得很好。
她的手温和,语气也柔和。
章雨椒每回在汤雯身边,总是有种置身柔软草地,赤脚奔跑的自由呼吸的感觉。她不会训责,只会拍拍你腿上的草屑,然后牵你回家吃晚饭。
当汤雯的孙女一定很幸福。
章雨椒冒出个念头。
一行人甫入室内,正撞上辜恻一脸朦忪下楼。
扯唇懒洋洋打哈欠的嘴张到一半,忘记合上,定定看着客厅的她们。
“懒虫起来了,快来打招呼。”汤雯揶揄。
辜恻一副神思回笼的模样,拾级下来时,踏空最后级楼梯,一个趔趄,身子狠狠歪了下,扶了下花架方站稳。
“魂儿落房间啦?”汤雯笑。
辜恻走前先说:
“朱阿姨新年好。”
他穿件纯白毛衣,圆领口,因刚刚的跌绊,领子有些歪。
半月未见,碰到章雨椒的视线时,像被灼烫似的,很快遮下眼睑,动了动嘴皮,低浅的声线,
“新年好。”
章雨椒也回,
“新年好。”
像最平常不过的同学之间打招呼。
朱朋吉却满眼意味深长。
旁边欣慰看着他俩的汤雯问:“说起来,雨椒和阿恻谁要更大点?”
朱朋吉敛走目光,“雨椒是十一月份的。”
“那么阿恻要大些,他是四月的生日。”
俩大人话题围绕在他们身上,声音嗡嗡。
辜恻仿佛被罩在厚重的玻璃内,听得隐隐约约。
他脑里全是电影院那点牵手的画面,越想,耳根越疑红渐染。
“阿恻?”
“阿恻?”
手肘被谁捅了下,他骤然回神。
看向声源,是汤雯一张宠溺的笑脸,说:
“想什么呢,雨椒有寒假作业想问你。”
章雨椒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
背后捅他的正是她的指尖。
俩人上楼。
卧室内陈设照旧,这并非她第一次进辜恻房间,但彼此关系却前所未有的微妙。
寒假作业只是她胡诌的借口而已。实在辜恻又是走神儿,又是耳尖燎红,再不带他遁走,汤雯要一个劲儿奇怪她孙子今天怎么回事。
“什么寒假作业?”辜恻信以为真。
便去翻自己的寒假作业,但高二哪来的寒假作业本,都是各科布置的一大堆试卷而已。
从包里翻出堆被他塞成菜团的试卷时,默默塞了回去,
“其实我……”
冷不防的,章雨椒身影近在咫尺,刚转身的他一下子忘了呼吸。
章雨椒反而越走越近,直至他跌坐沙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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