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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62章
◎章小姐,咬。◎
看音乐剧的客户是舒特公司采购部总经理, 一路从艺术中心出来,和章雨椒聊得很融洽。
章雨椒过去未曾接触过音乐剧。她大学后半段忙得脚不沾地,学校、郊区公司来回跑, 精力不济时甚至挂科重修了两门课程, 好在大四几乎没有课, 毕业论文花足了心思,高分通过, 没有延毕。
这回首次接触,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撼,“服化道还有视觉团队做的舞台效果太逼真了, 说实话, 比坐在影院看电影要更魔幻。”
客户乐见她感兴趣, 继续聊着,“之前我在橡北市出差, 看过一场中文版的,那场观众反应还算热烈。难得有原版在国内演出,可惜你刚刚也看到了, 场子里还没坐满一半人。”
客户有种爱好相似的惺惺相惜, 又和她聊起芭蕾舞剧。
“章小姐接触过么?”客户问。
章雨椒心中一凛,“威尼斯狂欢节, 高中毕业典礼有个……同学表演过一小段。”
客户熟知这场舞剧,洋洋洒洒和她提到这台舞剧的背景、起源, 其中,萨塔内拉的故事也娓娓道来。
至此,章雨椒恍悟。
有一晚, 气氛缱绻时, 辜恻忽而问:椒椒是萨塔内拉么。
想来那时的他早有预感。
事实证明, 她的确是面目变幻的魔鬼萨塔内拉,订婚前夕露出真容、远走高飞。
客户拿出张芭蕾舞剧全球巡演的门票,“后天,艺术中心有伦敦芭舞团的巡演,最后一站了,可惜我临时定了出差。”
“这张票送给章小姐的话,也不算埋没。”
“谢——”谢字露一半,章雨椒接票的动作顿了顿。
伦敦芭舞团……她曾在伦敦偶遇过辜恻,而就在今晚,艺术中心门口对望那一眼,阒黑的视线噙着漠然。
她在想,该不会这么巧。
紧接,客户的话证实,这个世界就是有无数巧合。
“章小姐是否在网络刷到过这个舞团的首席?是最近很受追捧的一个年轻舞者。”
“说起来,辜恻他也在北城念过一年的舞蹈学院,也许是课程不适合他,又改道申请了伦敦皇家舞蹈学校,总之没再回北城。”
放弃大众眼里国内顶级的舞蹈学校,换个地方拾起学业,很荒诞不经,事情发生在辜恻身上却又再合适不过。
“章小姐?”久不闻回应,客户唤她。
“这张票送你吧。”客户复述一遍。
章雨椒凝滞的动作复苏,将票攥在食指与拇指之间。薄薄的纸张,莫名厚重到手腕沉甸。
“谢谢。”她继续未完的道谢。
送别客户的车后,联系的修理师傅有了消息回复,对方答应九点到茂府小区帮她修空调。
北城寸土寸金,茂府地段好,每平米价格大好几万,她花光积蓄才凑出的首付,在茂府按揭买了套房子。
二手马自达上半年也光荣退休,换了辆卡宴代步,现在她表面风光,实际一穷二白。
不过,坐在出租车里,夜间的风扑脸颊,飒飒作响。
她不怕冷,更怕自己是只永远待在温水里麻木的青蛙。
然而,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不是么。
回家时,她手里还攥着那张舞剧票,后天开场的票。
端详一番,最终搁在了玄关柜面。
应该婉拒的,她懊悔,这张票终究要在自己手里被辜负。
这套房子将近三百平,厨房器具仍是崭新,她没开过火,倒是不时会在厨房门旁那张吧台抽烟。
正对宽阔落地窗,隐形幕布外的漆空一望无际,灯火规律列队。
她之前太依赖咖啡/因提神,到最后身体免疫,脑袋昏沉时,喝再多黑咖啡也无用,便摸索着抽烟,坏习惯到如今已经扎根。
譬如现在,她有点犯烟瘾了。
但想着待会师傅要来修空调,还是没点,而是进了浴室洗漱。
冲泡沫时,隐约听见指纹锁震动。
师傅这么快就到了?
她潦草冲完,系好浴袍去开门,抓着条毛巾还在擦拭湿发。
门一推,呼吸仿佛轻了。
发梢淌湿衣料,室内空调罢工,冬日温度低,凉丝丝的一片敷盖皮肤。
随着门开,跌进来的正是辜恻。
扎实倒进她怀里,她顿时像接了只火炉在胸前。
他皮肤灼烫、晕红,整个人仿佛被酒精裹挟,昏醉到不醒人事。
假如章雨椒晚开门一秒,他应该就贴着门板倒睡了。
“辜恻。”
她支不住他沉重的身子,只能托他两肋,就势由他坐地。
“辜恻。”她摇晃他,“这不是你家。”
从她买茂府这套房时,她便知道,楼下,也就是十七楼,曾是辜恻在北城的住处,夜里他们几乎流连过每处。
能买到楼上这套,并非巧合。
她跟中介说想买茂府的房,看来看去,竟是这套的格局、采光最舒适,也许带了点曾经做那档子事的滤镜吧。
辜恻走错楼层了,怪不得一直传来指纹错误的提示音。
辜恻不知在做什么梦,眉峰蹙动。
听到她的声音,将脸埋她肩颈,找了个舒服的睡姿,眉宇沟壑趋渐弛缓。
辜恻忽然嗅到熟悉的柚木香。
他知道这是梦,无非是长短的区别。
他明明快要恨死章雨椒了,恨她无谓地亲别人、抛弃他,还能若无其事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她爱他吗?亲过他吗?在床上弄过他吗?
每每浮现类似疑问,他恨不能咬死她。
可他更恨自己。就算这样,当梦里萦绕她的气息时,他竟也有种窒息的欢愉。
后半夜,酒精炙得他口干舌燥,翻身挣扎着起床,却险些滚落在地板。
睁眼一看,陌生的环境,随着他坐起身,厚实的被子堆叠在腹部。
怪不得,他睡着时有一阵很冷,后来却又很暖和。
视线游弋到一半顿停。
窗畔一张老虎椅上,章雨椒蜷膝坐着,月光下,身影清癯,披着的薄毛毯也掩盖不了骨棱棱的肩背。
她手里夹着根细烟,咬着烟嘴吸一口。
白雾里,扭头望他,
“你醒了。”
她手指长,骨节并不纤瘪,而是微微隆起,略微粗,烟便抵在中指骨节处。
随着手肘指着膝盖垂落,蓄了截的烟灰掉落在毛毯上,偏离了那只搁在矮几面的烟灰缸。她似乎没注意到。
辜恻宿醉失去意识,明显仍处状况外,一直凝看她,尤其幽黑迤长、较真儿的眸色。
“酒还没醒?”章雨椒问。
只见辜恻掌心揉额,眨眼后再望她。
数秒后,径直光脚踩地,不顾起身后被子歪扭拖地,一味朝她走来。
他右手似乎想去触碰她的发丝。
被章雨椒侧头躲避,肩颈发丝滑动,露出锁骨尾端的一枚红痕,雪白里醒目至极。
几乎是立刻,辜恻清醒到不能再清醒。
他垂回手,淡声,
“我怎么会在这儿。”
“这里是茂府十八楼,我家。”章雨椒陈述。
企图替他回忆,“昨晚你一直在门外输指纹,我开门的时候你醉倒了。”
“剩下的……”
她冲那张他刚躺过的沙发挑下巴,不言而喻。
“抱歉。”他称。
“我按酒店费用给你补偿。”
说罢,手心在裤袋摸空,他便拎起沙发的羽绒服,翻出钱夹。
“不用了,你走吧。”
章雨椒捻灭烟在烟灰缸,将薄毯对叠,披拢在肩侧。
然而,辜恻还是抽出叠红钞,俯腰放于桌角,才捞上外套离开。
临了停在门口,视线落向玄关柜面的芭蕾巡演门票,再开腔就分外斟酌、推敲。
“挺巧的,章小姐也买茂府房产。”
桌面那叠红钞异常刺目,被称“章小姐”的章雨椒语气蕴藉。
“随便挑的而已。”
话落,辜恻不再做丝毫停留。
章雨椒撩后发丝,锁骨咬痕触目惊心。
说他属狗的还真没错,费九牛二虎之力搀他去沙发,一不留神被他重势带倒,撑在了他胸膛。
大概肘尖弄疼了他,“唔”声低哼,他睁开一双潮湿黝黯的眼眸。
对望半晌,竟给她结结实实咬了一口。
-
翌日,二次彩排结束的辜恻回茂府,地库停完车,进了电梯。
门即将合拢时,门缝外响起句,“等等!”
辜恻冷眼,静由电梯关闭。
剩最后丝缝隙时,封清晓五指抓门总算赶上,持手机通电话,边摁十八楼层号。
“你跟师傅说我进电梯了,再等会儿。”
昨夜空调修理师中途车抛锚,没来,另约的时间便是今天傍晚。
这时候的章雨椒正在外应酬,托封清晓去她办公室抽屉拿的备用钥匙。
“少喝点,要你猝死我可就直接宣布散伙了。”
电话那头吼了什么,封清晓忙把手机拿远,剔耳。
电梯门开,楼号显示为十七。
封清晓挂断电话,忽感侧面风一急促。
紧接,自己肩膀被那冷漠到连摁个门都不愿的人猛地撞了下,手机脱手,落地蹭出段距离。
他弯腰去捡,冒出声低咒,“靠!有病!”
抬眼看去,轿厢金属门穿出的背影,风衣长裤,一身湖蓝色调,阔荡松弛。
峻挺的右肩背着个单肩包,进门时那一眼没记错的话,耳钉唇钉一样不落。绸质白衬衣打底,松垮系了条复古丝巾领带,很简洁的单结系法。
看似清冷贵气,骨子里却是个不良少年,封清晓愤懑得出结论。
并未想起两年多前在伦敦西区,隔街相遇,那当做陌生路人的一面。
作者有话说:
关于和椒椒同小区。
知道前的小狗:羽绒服随便披。
知道后的小狗:精心搭配,结果撞见的居然是她“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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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63章
◎车内失态。◎
章雨椒这天没有应酬, 在办公室给那根巴西木修剪枯叶。
家里空调系统总算修好,她也不用睡办公室逼仄的沙发了,下班就能回家。
五点, 她准时穿衣拎包去地库开车, 出了园区, 驶回茂府。
进门换鞋时,无一例外又瞥见那张巡演票, 开场时间为六点整。
站那半晌, 她不禁想,要是今天有不能推的应酬就好了, 她辜负这张票的愧疚感还能少点。
干脆将票拾进了抽屉, 眼不见为净。
等她哼歌从浴室洗完澡出来, 外套口袋电话铃响动,以为是洗澡前点的外卖到了。
取出手机一看, 心里预感不妙,但还是笑靥春风似的接起,
“喂, 顾总。”
是舒特采购部总经理顾夕, 也就是前天一起看音乐剧的客户,结束后送她伦敦芭舞团巡演门票的客户。
“怎么样, 章小姐到艺术中心了吗?”这通隔着太平洋的电话,足以证明她分外关心舞团巡演。
若借口自己临时有状况没空去, 无疑会令对方失望,彼此间是她费心神要维护的客户关系。
好容易打探到对方爱好,有的突破口, 自然不能随意破坏两人来之不易的“共同点”。
章雨椒拿下手机看眼时间, 五点半, 接着应,
“到了,正排队呢。”
“是这样,有件事想麻烦章小姐,帮我找辜恻要份签名可好?”
“是不是要去打印照片?”章雨椒想起公司有个女孩热衷追星,常在朋友圈晒些明星照片,上边有金粉笔签的签名。
客户倒是考虑妥帖,“是我没提前准备,现在去打印的话太麻烦、也来不及了。”
“章小姐可有随身携带的纸笔?”对方问。
“有的,你放心,我肯定签到。”
章雨椒在盘算从家出发到艺术中心要多久。
“太谢谢了。”客户一听能签格外欣喜。
挂断电话,章雨椒胡乱吹几下头发,迅速换了身米白平肩羊毛衣,底下也是同色同材质的长裙,有点类似鱼尾包臀的款式。
不过为了奔跑方便,她将车开到艺术中心时,副驾的高跟鞋也不及换,踩双开车穿的平底皮鞋便往检票口奔去,手里还挽着身大衣外套。
刚洗完澡,又忙出身汗,大冬天的北风呼啸,也并不觉冷。
气喘吁吁将票给检票员时,对方瞥了她一眼。
大概因她微湿的长发披在肩后,跑红了一张素面朝天的脸。
她体育向来差劲,这一路怎么着也算个八百米了。
纵使如此,她也没赶上开场,六点出头方进剧场。
里面座无虚席,乐队现场演奏的开场古典乐悠扬,观众席目光齐刷刷凝向舞台。
她座位在三排中央,意味要进去必得麻烦已经坐稳的观众侧身让路。这对全心全意奔着演出而来的忠实观众而言,无疑是不满的。
一路她弓腰捂着胸前领口,不知轻声抱歉多少句。
总算穿过隔壁最后一个观众膝盖前的狭窄过道。
视野昏沉,暗红的空座位近在咫尺,正要落座。
观众席霍地爆发掀顶的掌声。
她坐下得以目光朝舞台——
幕布帘展开,是辜恻的出场。
古堡荆棘丛中,一个空中大跳,仿佛闯入黑暗的精灵王子,墨色发丝没有定型,反而带着几分飘逸的野性。
奏乐转折,夜色里飘渺悠长。
隔着舞台的距离,也能看出他高挺的眉骨下,初入俗世的茫然目光。
旋转时,仿若忧郁到依偎着那缕捉摸不定的乐音。
随着乐曲节奏明快,透出股滑稽,古堡里涌现一群舞姿活泼的精灵,他们是千年古堡杯盏、烛台……的具象化。
氛围顿时轻松,第一幕定点落幕时,动作大开大合的辜恻胸腔的喘息弧度微不可察。
舞台灯如清曙注入淡薄朝光的白雾,萦绕他周身。
而那双邃邈的眼眸,隔着大雾却准确无误掷向章雨椒,视线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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