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做了错事却想推脱,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秦书宜望向李沐言,以为他是因为春/药之事,涉及到了他自己,生了气,这才要借着自己要给秦府一个教训。
这正中她意,自然顺水推舟。
她站起身来,娇娇柔柔地道,“臣妾谢过殿下。”
大婚至今,李沐言几时见过她这样?
想来定是自己替他做主让她受了感动。
他心里一酥,起身将人扶坐下来,然后看着底下的人道,“今日,这事情本宫要一查到底,替太子妃做主,若是秦三姑娘当真没做,又何必怕查?查明了,也是对秦家的一个交代。”
秦书亭一听这话,身子立刻就软了下去。
第33章
真心要查, 其实并不难,尤其对于李沐言而言。
国家大事都能游刃有余,何况这点小事。
且不说那瓶子和药, 单是行踪就可以查出来秦书宜有没有让人去过。
谁去传的话,几时去传的话, 有谁为证, 这时间人员一对, 就能知道秦书亭有没有说谎。
不过秦书亭一口咬定是春雨来的, 当时园子里并没有其他人, 是夏叶得了话告诉她的。
春雨是秦书宜身边的人, 没来也可说成来过。
秦书亭这么说也还算聪明。
但既然是去了,园子里没人看见, 这么长一段路,路上总有人看见吧。
路上若是没有人看见, 传话的那个时间春雨若是真没去过应该就会出现在别处, 那别处的人总有人看见吧。
反正一条时间链,对一对总能找出破绽。
李沐言着人府上的人都叫来, 挨个问了一圈,谁都不敢说谎。
王管家冲李沐言行了一礼然后回话道,“那个时辰,小人见着了春雨姑娘一回,是在库房,春雨姑娘过来拿香。”
如此一来,秦书亭的话就漏了馅儿。
而就在这个时候, 冯全去查看夜明珠丢失的事情, 也查出了些眉头。
夜明珠不是丢了,而是被人藏起来了。
冯全查出, 李沐言带过来的东西入府后就交给了秦府的人,而其中经手的人里就有夏枝,而刚好夜明珠丢失的那段时间里,夏枝刚刚出现过。
结合这秦书亭这边的事来,那目的也简单了,应该就是为了将冯全从李沐言身边支走。
这一点上,秦书宜倒是觉得秦书亭比上一世聪明了一点。
不过现在这般狡辩和诬陷又把那点聪明给掩盖得一点不剩了。
面对既定的事实,庄氏和秦书亭也不敢再作声了。
若是再狡辩下去,只怕太子真要去事情的龙去脉查得清清楚楚了。
那药是庄氏托自己弟弟去外族商贩那里购来的,若是真查下去,怕是把庄家都搭了进去。
秦书亭臊红了脸,默默地待在角落处根本不敢抬头看人。
庄氏见事情已经这样了,一个滑跪就冲到了秦舟面前,“亭儿不是有心的,老爷,求您看在妾身真心伺候你一场的份上,就请饶过她吧。她也是想整个脸面,是为了秦家啊。如今,如今这事情不是还没发生吗?还能挽救不是,我这就把她关入家中祠堂,让她好好闭门思过。实在不行,您打她也成啊。”
她一边说一边冲秦书亭递眼色。
秦书亭慌忙也跟着跪过来, “女儿知道错了,女儿只是因为害怕才那么说的,大姐姐是太子妃,有太子护着,况且,况且女儿也是想帮大姐姐的。”
她一边说一边哭,母女二人此起彼伏,屋子里尽是两个人的哭声了。
秦浮见着自己的母亲这般,面上也挂不住,冲着秦舟和李沐言张口就来,“不过就是下了药罢了,那青楼里好些人为着多些兴致,这样的事儿多了去了。怎么到了这里就像是不可饶恕了?这肥水不流外人田,三妹妹这么做不也是为着秦家嘛。”
秦舟本来就又烦又怕,秦府这么一参合,气得不行,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混账!太子殿下岂能哪来与那些腌臜泼材相比?简直不知所云!”
他颤颤巍巍地跪下来,“殿下,犬子口无遮拦,却是无意冒犯,求您宽宏大量切莫与他一般计较。”
秦老太太见秦浮说得大错特错,知道这是犯了大忌,害怕秦浮也被拉进去,连忙也跟着跪下来,“浮儿是个说话不把门的,太子殿下高风亮节,自是天上有地上无,他就是想替母亲求情一时情急才说错了话,还望殿下您切莫当真,老身替他给殿下赔罪了。”
“孽障!还不跪下给殿下磕头认错?”
秦浮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竟惹的接连让祖母和父亲都下了跪,赶忙跪下,磕头道,“请,请太子殿下恕罪。”
论口才,秦舟还是欠些火候,秦老太太这两三句话既夸了李沐言,又将秦浮扯到了维护母亲这样的境界,倒比秦舟那巴掌有分量。
秦家两位最有分量的人跪在堂下,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多少有些不体面了。
可比起天威降怒,不体面也就不体面了。
李沐言眸色淡淡,并没有要叫人起来的意思。
他捻着手指,片刻之后才道,“说起来,这也算是家事,本宫不过一个外人,只是想维护太子妃而已。没成想好好的一场回门,竟闹得如此,这始作俑者着实可恨。”
他眼神凌厉,射向秦书亭和庄氏。
两人虽未抬头,但也感觉到周遭的空气陡然冷下来,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看向秦书宜,“此事伤及到的是太子妃,如何处置,且听她的意思吧。”
李沐言心里的确生气,他高兴而来败兴而归,心里的确不爽得很,可毕竟关系到秦家,他若罚得太重,总归也是打了秦书宜的脸面,若是罚得太轻,又不解气。
所以权衡之后,还是让秦书宜来处置,既全了她的脸面,也好过他在这儿左右衡量。
秦书宜拜谢了太子,然后看着跪在下方的秦老太太和秦舟,示意春雨春竹将人扶起来。
这么多人看着,若一直跪着,只怕在场的人心里要要说她不尊长辈了。
待人落了座,她才道,“祖母和父亲这般真是折煞本宫了。不过,秦家乃国公府,自然有自己的规矩,既然三妹妹做错了事情,而且还险些伤了太子龙体,自然该罚。”
她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手,然后抬眼看向秦书亭,“三妹妹不懂俭点自持,不懂尊卑,虽一口一个大姐姐却无半点真情,还有心谋害太子,并将罪过嫁祸于我,论罪该坐监。”
秦书亭一听,一下就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坐监?听说监牢里蛇鼠虫蚁什么都有,里面的人也不干净,她才不要去那样的地方。
“父亲,父亲,求你救救女儿。”秦书亭扯着秦舟的衣角,不管不顾地哭起来。
庄氏张口结舌,看着主位上的人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书宜看着二人,浅浅一笑,随即又道,“三妹妹莫急,念在往日情谊,本宫斟酌再三,决定还是让三妹妹去云峰寺带发修行,期限就三年吧。修身养性,诵经念佛,替我朝祈福。”
秦书亭望着秦书宜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云峰寺乃是国寺,戒律清规无不严苛,此去三年,不仅耽误了大好的青春,而且日日对着枯灯、佛经,那不是比死还难受吗?
庄氏想要去求情,却被秦舟瞪了一眼,只得噤了声。
秦书宜继续道,“秦浮不辨是非,举止言行放浪,冒犯太子。本宫想着,该好好磨练磨练,不如就禁足在家一年,好好读书,学学圣人该如何说话。每日这读的什么书,抄写的书文都送到东宫来,也算是全了我这做长姐的一片苦心。”
“至于庄氏,为人母却不懂管束,反而听之任之,实在难堪大任。不过本宫念着你出身不高,读书不多宽宥一二。这日后就每日在佛堂前早晚颂念佛经,好好静一静心神,这府中的大小事情就让得力之人来打理吧。只不过这人选嘛,就得劳烦祖母费些心了。”
出身不多,宽宥一二,听着像是原谅,可句句带着讽刺。
如此一来,庄氏在秦府可谓地位大不如以前。
众人听着秦书宜这一番发落,无不点头认可。
太子妃此举深明大义,既不算忘本,也算是对太子对皇家有了交代。
如此一对比,庄氏母女就显得更为难看了。
秦书宜发落了这一通也累了,回青蒲园之后她就睡觉去了。
直到快近未时,才醒过来。
一起身就见着李沐言在屋子里。
见着她起身,李沐言放下手里的书踱步到床边,“醒了?”
秦书宜点点头,“殿下怎么在此?”
李沐言指了指一旁的书,“看看书,太子妃午膳都未吃,是觉得不舒服?”
秦书宜摇摇头,“没有,就是困了。”
“是因为刚刚的事情?”李沐言看着她脸上并无半点开心,问起来。
秦书宜垂下眼眸,看着那蜀锦裱花的锦被,像是自言自语般回答道,“高门大院看着光鲜,其实内里甚至比不上普通人家,想来着实可笑。”
李沐言见她神情落寞,心绪也跟着低沉下来,在她身旁坐下来,握起她玉白的手掌,“人活在世,岂能事事如意?况且人心不可测,但未必都是不好的。”
秦书宜一惊,慌忙抽出手来,“或许吧。”
好端端的,怎么握起别人的手来了?
李沐言看着抽空的掌心,那种疏离感再次袭来,刚刚的时候,秦书宜可不是这样的。
他顿了顿,冲着门外吩咐道,“去给太子妃端些吃食来。”
秦书宜睡了一觉也有些饿了,因此并没拒绝。
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床榻,忽然都沉默了,一时间竟找不出话题。
略微有些尴尬。
秦书宜四处扫了一眼,将目光落在他刚刚看的那本书上,没话找话地道,“殿下若是看书的话,不如去书房,那里更安静一些。”
既然没话说,不如将人支走。
可李沐言没动,也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房间再次安静了下来。
秦书宜被她看得心慌,干脆推开被子起了身,往桌边走去。
就这么干瞪着也是头疼啊。
也不知道这饭何时来。
李沐言见她起了身也跟着往桌边走来,继续拿起那本书道,“此书就是从书房那边拿的,没想到,太子妃还看这些书。”
秦书宜看过去,见着是本策论,于是道,“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别家的女子若是打发时间都是看些画本故事一类的,秦书宜倒别致,拿策论打发时间。
要知道,就是好些学堂的学生一看策论都头大。
李沐言不觉对秦书宜多了分好奇。
就在这时,一声脆生生的“大姐姐”随着门帘撩起的一瞬传了进来。
春雨走在前头,后头跟着一个半人高的小孩儿,正是秦元鸿。
她将饭菜放到桌上,然后道,“路上碰到小公子,非说是要来看太子妃,就一起过来了。”
秦书宜点点头,想着她刚刚才处置了庄氏、秦书亭和秦浮,也不知道秦元鸿会不会难过。
她朝秦元鸿招招手,“鸿儿过来,这是太子,快过来行礼。”
秦元鸿端正地行了一礼,“元鸿拜见太子殿下。”
态度不卑不亢,倒有与他年纪不相称的成熟端重。
李沐言点点头,笑着看他,“你就是秦家最小的那位公子?”
秦元鸿点点头,“嗯,正是。听闻母亲和姐姐哥哥们惹了大姐姐生气,我是来看大姐姐的。”
秦书宜被他这正经模样逗笑了,拉住他的手道,“鸿儿可是怪大姐姐罚了他们?”
秦元鸿摇摇头,“鸿儿知道是母亲和姐姐哥哥们做了错事,大姐姐才要罚他们的,大姐姐其实都是为了他们好。鸿儿还知道,是大姐姐让祖母命人将我分院出来住的,大姐姐是想我好好读书。”
说完他就将一个很小的瓶子递过来,“鸿儿听说姐姐伤了你的手,这是鸿儿上次从先生那里得的膏药,拿来给大姐姐用。”
秦书宜望着那药瓶,一时感慨,有些没忍住。
没想到秦府最理解她的居然是个才八岁的孩子。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笑着道,“鸿儿最懂事了,日后你要好好读书,多听先生的话。若是有解决不了的,或者是有什么困惑,可以差人来东宫找我。”
鸿儿点点头,“嗯,鸿儿记住了。”
李沐言来了秦府这许久,也没想到让他看得最顺眼的居然是一个孩童。
言谈举止不输大人不说,还明事理,知分寸,比起那些只会说恭维话的人要强不少。
他笑着摸摸他的头,“鸿儿今年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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