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就是喜欢, 也没有什么原因。”陆云祁回答道。他回想过自己是何时动心的,但没有想出头绪。也许是那日除夕那夜她突然亲了自己, 也许是围猎的营帐中她躲在自己怀里的时候, 也许是他第一眼看到赵凝之时,就觉得她与旁人不同。
“我……”赵凝再次语塞,许久,她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之前不是要和我和离么?”
“人的想法都会变的。刚成亲的时候, 我以为你心系忠靖侯府, 也许会刺探我这边的消息, 所以才与你产生隔阂,及至后来, 我知道你并非与他们一道。现在,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误解。我已经能确定我的心意,不会再改变了。”陆云祁解释着之前自己所有的想法变化,垂眸看她,“要是你很厌恶和我在一起,那到时候约定期满,我们自然能够分开。”
“当然不是。”赵凝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里挤出来,“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那你对我有没有一点好感?”陆云祁紧接着问道。
赵凝绞尽脑汁,不太确定地打了个类比,“我觉得你很好,和我爹娘一样,人好心善。”
陆云祁闻言顿了一下,他继续看着赵凝,看出她的窘迫,忽地笑了笑,说道:“我今日同你说这些,并不是要让你给与我承诺,只是想同你说清楚我的心意。要是你真的不喜欢我,和离一事,我不会食言的。”
“哦哦好。”赵凝答应道,她觉得脸莫名有点热。
“夜色深了,明日还要赶路,早点歇着吧。”陆云祁说道。
赵凝点头,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卧房,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她。
回到房中,杜鹃看着她的样子,担心道:“姑娘,你和姑爷吵架了?”
“没有啊。”赵凝心里乱得很,还不如吵一架呢。
“那你的脸为什么红得厉害,像是气着了。”杜鹃的担心中带着疑惑。
赵凝胡诌道:“我跑着回来的,现在有点热,你帮我打水吧,我要沐浴!”
“好。”杜鹃没有理出头绪,点头应下,退了出去。
独自一人待在房中,赵凝不断想,陆云祁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表白后,自己仍旧拥有选择的自由,他不会强行用婚约绑着自己对么。但这个选择,她想,谁能教教她该怎么选啊。
她想起陆云祁问自己打算和什么样的人共度余生,赵凝真的没有想过。她在生活中见过相爱的夫妇,那便是她的父母,他们当时是什么样子来着?
赵凝回想起来,每次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父亲都会在一旁打下手,好像她和陆云祁也会这样。
每次父亲帮着街坊们写字,母亲也会陪在一旁。现在陆云祁忙公务的时候,她似乎也这样。
还有呢?赵凝发现自己想到了不少重合之处,渐渐想明白过来。他们现在扮得是假夫妻,到底也算夫妻,故而有相似之处,亦是正常。那他们与真夫妻的区别是什么,两情相悦?
对了,两情相悦的人没成亲时是什么样子?赵凝再次想,她记得她娘说过,那是许久以前,她娘在外面干农活的时候,回来的路上捡了一个病弱的男人,便成了她爹。
可陆云祁并不病弱啊,这没有参照的意义。
赵凝全无睡意,坐在那里冥思苦想,想着想着,忽而觉得不高兴了,陆云祁让自己选,可他自己却不用考虑了,现在应该睡着了吧。
赵凝于是站起身,推开门,看向陆云祁所居住的地方,亮着灯。她刚放下心来,旋即窗户被推开,陆云祁也看向这边。
“没有睡着?”陆云祁的声音并不高,可在静谧的夜色里极为清晰。
“你也没有睡着。”赵凝觉得内心平衡了点。
“嗯。”陆云祁说道。
赵凝又产生了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感觉,说道:“我睡了。”旋即,她关上门,退了回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
站在窗前的陆云祁看着这一幕,抿了抿唇。
次日,坐在船上,赵凝难得带着困倦,于是躲在船舱里睡了一会儿,直到日上三竿,她才如往常一般,坐在船舱的桌案前看向外面。
陆云祁亦是如平常一般,坐在她身边,这让她颇不自在。
“睡好了?”陆云祁问道。
赵凝尽量像平常一样,回答道:“嗯。”
“喝杯茶吧。”陆云祁抬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这茶杯是从江南带回来的,比较小,只有女子手掌一半大小。赵凝在接杯子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陆云祁的手指,忙又缩回手,方才重新端稳杯子,收回手。
赵凝意识到一个问题,之前他们似乎有不少次轻微的肢体接触。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有在意。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模糊了。
看来要想考虑清楚目前的问题,她该跳脱出这个环境,该与陆云祁保持距离了。
赵凝想明白这个关窍,将茶杯放下,站起身走向船舷。没过多久,她余光就瞥见陆云祁走了过来,同往常一般,极其自然地站在自己身边。
这不行。赵凝便向船舷的另一侧走去,站在那里,眺望运河两岸,没过一会儿,她看见陆云祁再次走了过来,递上了一件披风,说道:“北边比不得南边,今日有风,到底冷了些,还是多穿一点。”
赵凝怕他帮自己披上,抢先一步接了过来,抖开披好后,继续眺望着远处。两人就这样站在这里,直到午饭时分。
上了菜,赵凝看着对面的陆云祁,犹豫着要不要挪动一下位置,挪到左手边的位置上?他们现在对桌而食,有点亲密了。
陆云祁突然问道:“我的喜欢是不是给你造成了困扰。”
赵凝想了想,比起困扰,更多的还是困惑,她正思索着答案,见到陆云祁放下了自己饭碗。
“要不我去别的地方吃吧。”陆云祁说着,正要放下筷子。
船上的桌子都是有限的,陆云祁要是离开这张桌子,只能去角落里了。赵凝拦道:“你还是坐在那里吧。”
也不能因为陆云祁和她表了白,就不能上桌了吧。
陆云祁垂眸看她,说道:“可我总觉得我在这里,影响到你吃饭了。”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赵凝只好夹了两筷子菜,快速吃了起来,以示自己话语的真实。
陆云祁见状,继续端起了饭碗。
今夜终于到了直隶,直隶地域很大,但这座城正好是从南边入京的必经之路,亦是赵凝曾经住过的地方。她坐在马车上,看着这个熟悉街巷,想着下去走走。
陆云祁跟上来,问道:“前面是不是你曾经帮工过的饭馆?”他之前让司镜查过赵凝的行迹,记得这家饭馆的招牌。
“对,快到了。”赵凝方才注意到这条路越走越熟,福顺饭馆又是哪里?
陆云祁提议道:“那我们一起过去吃饭吧。”
赵凝好久没有见到李叔李婶,想着顺路可以过去看看,便同意了。
福顺酒馆,李婶与李叔忙完了一天最忙碌的时候,依旧没有关店,打算等一会儿,看看有没有客人再关门。
赵凝刚站在门口,便朝着柜台喊道:“李婶!”
李婶发现来人是她,亦是惊喜交加,“阿凝,你回来了。”
“嗯,过来吃东西。”寒暄几句话,赵凝没有看菜单,直接点了菜,李叔听了之后,忙去后厨忙碌。
李婶和蔼地看着赵凝好一会儿,又看着陆云祁,说道:“这是成亲了?”
“呃。”要是之前,赵凝一定会回答“是”,可陆云祁表明心意之后,她反而没办法说出这个字。这个答案在她没有考虑好之前,变得格外艰难。
反而是陆云祁坦然回答道:“她还没有应我。”
李婶听了爽朗一笑。她能从发髻看出赵凝已经成婚,但听着陆云祁的话却有另外一层意思。这年头大多数人成婚皆是盲婚哑嫁,相敬如宾一辈子便罢了。现在听陆云祁这般说,李婶明白,他心里喜欢的。
李婶便道:“你要想讨我们阿凝的欢心,可要好好的表现。可不能三心二意,学那等浪荡子行径,更不能始乱终弃。”
“这个自然。”陆云祁态度极为谦和,像对待长辈一般,与往常态度并不相同。
“哎呀,李婶。”赵凝心知李婶是好心,可眼下到底微妙。
“好,我去给你们端菜。”李婶笑着往后厨走去。赵凝在她眼前晃了三年,人好,干活也麻利,她很喜欢这个小姑娘。现在看着赵凝夫君长得俊朗,说话也坦诚,心里跟着高兴。
大堂中,赵凝随意挑了个座位,刚刚坐下,外面响起了一阵风声。她转头看见外面的人快步奔跑,问道:“这是要下雨?”
陆云祁听着风声愈来愈烈:“嗯,看来是。”
“幸好我们进来了,否则就赶上大雨了。”赵凝见外面阵仗不小,心中庆幸,又想起来一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回去的时候别再下得更大了。”
“春末夏初,想是一场急雨,等我们吃完的时候,大约就能停了。”陆云祁同样看着天色,有了猜测。
“但愿是这样。”赵凝企盼道。
“菜来咯。”李婶端着托盘上来,赵凝帮着一起布菜,被李婶拦住:“你安心坐着。”
赵凝只好收回手,看向陆云祁,“尝一尝吧,这家饭馆很好吃的。”
陆云祁依言拿起筷子,先是夹了一筷子菜,放入赵凝碗中,才自己吃起来。
赵凝看着碗里的东西,并不觉得如何突兀,他们这样互相夹菜,互相分食已经很久了。想到这里,她默默着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的饱腹且满意,赵凝站起身,准备在附近闲逛一会儿再回去。可她还没有开口,陆云祁就道:“在外面走一会儿吧,正好消食。”
见自己的想法被猜到,赵凝已经变得习惯,便与李婶告别。
“哎,我不收你们钱,就当是我随礼了。”李婶摆手道。
赵凝深知这是小本生意,忙道:“我们都没有请您喝喜酒,又怎好收礼钱。”
“你这又外道了。”李婶说着要将钱推回去,陆云祁说道:“您收下吧,您要是不收下,她今晚又该睡不着了。”
“我哪有天天睡不着?”赵凝反驳道。
陆云祁说道:“好,只有那一天。”
李婶看着他们俩,反而是笑了,只肯收了一半钱,才让他们离去。
离开店中,两人一路往北。这座城并不算大,常住的人亦不算多,夜间略晚一些,街上便没有什么人了,加之之前下过雨,此刻十分的安宁静谧。
走了没有多久,赵凝便来到了桐花巷,看见曾经租住的院子里,说道:“之前我们就一起住在这里。”
陆云祁望了下院落的大致样子,问道:“现在里面有人?”
赵凝看着里面有灯光,说道:“应该已经赁给了旁人。”说着,她看着不远处的河道,“这里居然在建桥。”
陆云祁倒是知道这座桥来历,“这里新换了知县,主持建造了这座桥。”
赵凝感叹道:“之前我和弟弟想要去河对岸,要绕好远一段路才能到另一座桥旁边,没想到只是半年过去,就有了新变化。”
陆云祁亦是看着那个方向,“走,过去瞧瞧。”
拱桥现在只是建了个桥头,离竣工还有好长一段时日,赵凝走过去看了看,想象了番桥修好的样子,便要离开。转过身来,赵凝望着不远处有个身影一闪而过,她只觉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想是错觉。
“怎么了?”陆云祁问道。
“回去吧,路有点偏,也没什么意思。”赵凝说道。
陆云祁便示意马车过来,与她一起回去。
回到驿馆中,赵凝没有急着休息,而是打开一个箱笼,从中翻出了一大包从南边带来的温补药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
陆云祁察觉到她的动作,关切道:“不舒服,可是今晚下雨受了凉?”
“不是我病了。”赵凝说道,“回来的路上我想起来这东西性温,正适宜给李婶,她平时畏寒,冬天更是了不得。”
“天晚了,我让人送过去。”陆云祁说道。
“还是我亲自过去送一趟吧,也不费多大功夫。”赵凝婉拒道。这次随行的绣衣使虽没穿明镜司的官服,可他们的气质比旁人多了几分肃杀,让他们过去看李婶,容易让她担心。
“那我让人送你过去。”陆云祁仍觉不放心。
“好吧。”这次赵凝没有拒绝,她平日出行多坐马车,倒是习惯了。
路程并不远,赵凝很快重新来到福顺饭馆,将东西送给李婶,“送您的,每日早起取二钱用吊子装满水,蒸上一个时辰。喝满一个月,今年冬天便不会像之前那样怕冷了。”
李婶见她记挂着自己的身体,一时间又是惊喜又是赧然,“哎,这怎么好意思。”
“您就收下吧。”赵凝诚心实意地拉着李婶的手,“之前您帮了我们姐弟许多,现在能送点对您身体有益的药材,也算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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