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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聿礼不自觉地跟着她笑了一下，接过小木船。时隔多年再触碰到一只同样以沼木雕刻而成的木船时，沉淀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全都伴随着他摩挲过木船的痕迹快速重现。
“沼木只有当年的东毓永盛城郊才有，你从哪里找来的？”万聿礼目光重新落在岁雪身上时，心中的芥蒂奇迹般地消除了个干净。
岁雪哪知道沼木的来历，只不过珍灵盒里碰巧就有。
至于珍灵盒里那些来自陌生之人的遗物，其中除了模样特别或者十分重要的之外，岁雪也记不太清它们原本属于谁了。
这么多年了，谁能记住每一件东西的归属。
岁雪自然不打算说是珍灵盒里的，俏皮地眨了下眼：“你怎么不先猜？”
“在地下黑市买的？”万聿礼十分配合，当真仔细思索了起来，“市面上的许多街贩估计连见都没见过沼木，地下黑市的可能性大些。”
岁雪鼓鼓掌：“聪明。”
万聿礼眉梢扬了扬，收起小木船，与岁雪一起往主岛的方向走去：“多谢了，这是我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
岁雪眉眼间隐藏的试探与等待终于消失，让万聿礼看见了一个放松的笑意：“那就好，之前的事情那就一笔勾销啦。”
说话间，毫不掩饰的嘲笑声迎面而来，让周围来来往往的弟子们都听见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万大少爷，你丢不丢人？”
岁雪余光扫过万聿礼瞬间冷下的眼色，抬起一双无辜的眼眸看向对面的人，对这个刚刚好的时间十分满意。
第85章
江妄拗不过林月河, 跟着她来了百兽窟这边，谁知老远就看见万聿礼和岁雪有说有笑走在一起。
气闷之余，也觉得十分可笑。
万聿礼压着眉头, 还没开口应他的话，少女幽怨又无奈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万师兄都已经原谅我了, 你为什么还要咬着我不放？难道从此往后我见了万师兄就要绕着走, 你才满意吗？”
林月河柳眉倒竖：“你骂谁？”
岁雪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一步，来到万聿礼身后, 气愤道：“这是在学院里，你还想无视学院规矩对我下杀手？”
“躲人后面就知道长脾气了。”林月河笑吟吟地看她, “学院里又怎么了，我要教训谁还分地方？今日正好试试我有多少分能扣。”
“来试。”万聿礼沉声开口。
这一句话倒是令林月河和江妄都有点意外, 头一回承认万聿礼的模样有几分像了他那个活在四国一州传闻中的父亲，从容冷沉，又带着天生的倨傲。
林月河看看岁雪，再看看万聿礼, 唇边冷笑的弧度突然压下，神色凌厉, 气浪震飞脚下沙石，凝聚为手中的长鞭，瞬形上前时狠狠推开江妄试图阻拦的手, 朝着万聿礼抽下。
万聿礼对明月州林家小姐的嚣张跋扈早有耳闻，此刻亲眼目睹她不由分说就是一鞭子抽来, 只觉得厌恶难忍。
鸣渊剑从鞘中抽离，青玉色的剑光倾泻而出, 伴随着久困于深渊之下的凶兽战意盎然的吟啸，显得幽冷几分。
岁雪闪身挡在准备动手的万聿礼身前。
“林月河, 你别太过分了。”
她以被逼无奈的目光盯着林月河，森白的骨爪刀枪难断，紧紧抓住了蓄力抽下的见天地幻象，却免不了被正面冲击的气浪所伤，拧眉忍住疼痛。
林月河拽着鞭子与岁雪对峙，蛮横的力道拖住岁雪令她不受控制地踉跄向前数步，剥离出体的白骨幻象几乎是在瞬间来到岁雪眼前，双手握住的一把薄薄的骨刀朝着她头颅迅猛砍下。
“过分吗？那真是对不住了。”林月河露出一脸漫不经心的歉意。
岁雪松开鞭子，向后仰身远离当头而来的刀刃的同时，手中抓住石砾聚成的棍棒用力往上一击，旋身调整身姿，提膝横踢向白骨幻象的膝盖。
刀棍相撞的瞬间，爆炸的气浪震得围过来看戏的弟子们纷纷哦哟声往后退步，挤挤挨挨燃起的灵力防护将整片百兽窟入口照得透亮。
白骨幻象于半空之中轻盈地后跃几步稳住身形，与主人一同追向岁雪，再次出击。
万聿礼看着他身前握棍的少女，脑海里回想起浮玉山上，岁雪毫不犹豫替他挡下雷击的一幕，同样是这般果决勇敢。
这是保护吗？
突然浮现在脑海中的这个问题令万聿礼的思维卡顿了一瞬，目光已经不自觉地追逐向了出招敏捷漂亮的少女。
万聿礼晃神片刻，重新看回林月河身上时，眉眼间的怒气明显压不住了。
岁雪的余光之中映过一道青翠的剑影，自觉收势，准备退避向剑气波及范围之外。
呈现碾压之势的剑招来得迅疾干脆，不留半分情面，次次强势破开见天地幻象贴着林月河打，令万化弟子的劣势暴露无遗。
鸣渊剑从下贴着林月河的下颌往上挑，切断几缕纷飞的发丝，倒映出林月河惊变的脸色。
眼看着鸣渊剑换招再刺向林月河，毫无情面可讲，原本双手环抱在一旁冷笑着看戏的江妄惊怒上前，护着林月河撤退时朝万聿礼抬手，四枚铜钱从袖中迸射而出，爆发出刺目而滚烫的光热。
万聿礼下意识闭眼，微微偏过头往后退，灼热的气浪间有烈风涌动，在江妄掐决的瞬间，化作尖啸声之中的刀剑直冲万聿礼杀去。
“江妄！住手！”岁雪在后面又急又怕地叫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对谁动手？”
江妄不是第一次被岁雪以身份相压了，早已忍了一肚子窝囊气，盯着万聿礼严肃的面庞，一字一句道：“商留万家的长公子是么？我便要你看看，当你尊贵显赫的身份不好用时，你算个什么东西。”
万聿礼脸黑了下来。
鸣渊剑势如重重大山压下，百兽嘶吼声震耳欲聋，好似已经从囚禁之地挣脱出来，携兽潮千军咬碎来敌。
青光迫近，灵符之中飞出的应龙硬生生降下威压，摆尾之际无强不扫。
术法光芒笼罩之下，两人谁也不退。
看热闹的弟子们只觉得心脏都要碾碎在这两股力量的撞击之中了。
人群之中发出了劝架声，有人试图上前来拉架，却被脚下的阵纹吓退，也早有人急匆匆地跑去找最近的长老们过来处置这种在光天化日之下蔑视学院规矩的行为。
岁雪盯着江妄眼里一晃而过的扭曲倒影，满意地扬了扬唇角，决定再添一把火。
逆灵施展。
万聿礼的剑势骤然间消减几分，二人难分胜负的平衡瞬间被破。
应龙撞破剑阵，将万聿礼撞飞出去。
万聿礼吐出血，摔落在百兽窟入口旁边的山壁之上，嶙峋的尖石与尖锐的荆棘树枝深深扎了他的后背。
痛觉没能让他的大脑变迟钝，他无比肯定刚才有人用了逆灵拆解他的剑势。
可恨的是，竟然找不到逆灵释放的来源。
就好像这是一道凭空出现在战场上的术法。
江妄心中的得意尽数化为脸上的狠笑，只管乘胜追击而上，瞬形追来万聿礼面前，召令应龙不必像刚才那样客气。
劲风猎猎，应龙从高空之中回转俯冲，张口咬下。
万聿礼冷冷地盯着那只巨大的龙首，在它来到眼前时，青幽的剑光猛杀而上，锐利之物撞击声中，染血的龙鳞飞溅。
龙首与身躯从鸣渊剑两侧分离，化作一缕提前附上雷火咒的灵力爆炸开，江妄原以为万聿礼会被这道燃爆的雷火击中，却不料它融入了横挡在前的鸣渊剑中。
下一瞬间，裹挟着火光与雷电的长剑已经攻至身前。
灵力混入劲风之中，飒飒炸响在二人身边。
江妄前后左右都燃起一片火光。
万聿礼面容冷峻，雷电缠绕的剑尖刺进江妄的右臂。
就在这瞬间，这道精准而强势的剑势再次被削减，像一缕微风散开在冰冷的剑刃上。
对战之中，只需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变化，就足以给对方挣脱之机。
早被击落的铜钱飞射而来，排布成阵，将万聿礼困住。
万聿礼凶狠又诧异地扫视过围观的人群。
到底是谁在用逆灵？！
林月河？不可能，她不过凝虚。
江妄情绪上头，被挑衅和轻看的怨气在此刻得到补偿，全然已经忘了关付秋和元希的叮嘱。
他大笑着一挥右手，四枚铜钱改变阵形，透过铜钱中央孔洞的每一束阳光都化作坚硬的长刺，刺进万聿礼的身体，扎向心脏与灵脉。
疯子。
万聿礼咬牙盯着面色疯狂的江妄，在他眼里看到了真实的杀意。
正在往万聿礼身体里扎去的光束突然停下攻势，江妄在这瞬间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泥潭之中不能动弹，连时间的流动也暂停。
鸣渊剑气暴涨，蓄力而出。
“你找死。”万聿礼冷目锐利。
江妄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青色的剑刃已经刺进了他的身体，狠狠一拧。
他眼睁睁看着万聿礼抽出滴血的长剑，凝滞的一切恢复如初，身形踉跄间，鸣渊以虐杀之势降下重重剑影将他包围。
定隙啊。
被轮椅载着悠悠往这边过来的楚风清楚地目睹了这一幕，微微眯眼。
“还打啊？都给我住手，再打下去，你俩马上就能下辈子见了。”附近的不朽境长老已经赶来，恰好是医家的孚绍。
万聿礼提剑还要再打，被岁雪伸手给拉回来，耳畔响起的担忧声令他冷静了不少：“别，长老都来了，他要是死了，你会被赶出云城的。”
人群自动避开在两侧让出一条路，孚绍人还没走进，抬手间召出的飞花落叶似一股龙卷钻进青碧的剑影之中，将漫天剑影吸收干净。
浑身是血的江妄摇摇晃晃往前摔去，被林月河扶住。
孚绍见这二人还互相瞪着眼睛，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只觉得糟心。
“动手的都有谁？除了你俩，还有没有其他人？”
当事人们都不说话，旁边的弟子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指了指林月河和岁雪，唧唧喳喳比划道：“她先动手打他，她们俩打一起了，然后他冲出来打她，最后他们就这样了。”
“你们四个都跟我去刑罚岛。”孚绍听得头大，点了点刚才说话的几个弟子，“你们几个证人也一起，和刑罚岛的人说说情况。”
楚风从山坡上下来，带笑的说话声吸引了这一群人的注意。
“孚长老，我这几日闲得无聊，就跟着你们一起去吧。”
万聿礼抬头看向坐在轮椅上虚弱不堪的男人，有一瞬被他注意已久的错觉。
无上者猜到了定隙？
万聿礼微微垂眸，挡下幽邃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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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罚岛气氛肃穆而压抑，纯白的砂石铺满整个地面，上有一块块巨大的墨色圆石拼接成长路，绵延向四方漆黑威严的建筑。
满目望去，全是纯粹的黑与白，通往审讯堂的道路两侧雕刻栩栩如生的墨色雕像，讲述着刑罚岛设立至今查证要案，或以酷刑惩戒罪大恶极之人的往事。
一一看去，石刻的雕像似乎在化水滴落，墨色搅动间，一幕幕压抑的场景鲜活重演在眼前，混在血腥味之中的哀嚎求饶声在耳畔此起彼伏，悔惧之意浓烈不散，足以令胆小者心中防线崩溃。
四人之中，除了江妄以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刑罚岛，一路上气势都显得弱了几分。
岁雪跟在人群最后，目光扫过四周带来压迫感的建筑，垂眸想着此事会如何收场。
可惜了江妄没被打死。
若是孚绍晚来一瞬就好了。
她有些失望地盯着江妄的背影看了一会，撇了撇嘴，很快又被另一件满意的事情带好了心情。
让楚风看见了定隙。
楚风和施恒的手段总不会让人失望吧。
“大家都进去等着，一人进一间审讯室。”楚风熟门熟路的招呼着岁雪几人，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刑罚岛的管事，“别交头接耳啊，等会刑罚岛的人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不得撒谎，也别不服人家的责罚，在学院内打架那可必定严惩不贷。”
岁雪乖乖地点点头，抬脚迈向一间布置简单的屋子，余光虚督过楚风，见他谈笑自得的目光落在万聿礼背影上时，变得凝重几分。
第86章
刑罚岛上有专门负责管理的不朽境长老们, 他们很少参与学院内的教学事宜，没犯过错的弟子们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们几次。
岁雪面前就坐着两个陌生的面孔。
万化长老李潇海和道生长老郑夕先去其他几个弟子那边问了话，最后找到岁雪这里时, 大致的情况都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推门进来就见一个蔫头耷脑的少女双手托着下巴, 盯着对面墙上极高处的一扇小窗户发呆。
审讯室布置简单, 透过窗户洒落的日光基本无法驱散室内的黑暗，能照亮这里面的, 是布满地面和四方墙壁的阵纹散发出的光芒。
阵法为困，防止里面的人有机会逃走, 寸心简更是直接失去作用。
岁雪听见推门声，连忙坐直身子看向两位长老, 露出局促不安的神色。
“长老......”
李潇海态度随和，他摆摆手，示意岁雪别紧张：“你叫什么名字？哪个流派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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