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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兄长的蛇蝎遗孀——尾巴富商【完结】

时间:2024-01-04 23:13:15  作者:尾巴富商【完结】
  女人眉眼一紧,抢上去捂住那箱盖,直往怀里夺。
  嘴上又哭又笑,半是讨好,半是恐吓,十分骇人,“难不成官爷们连我们女人家的这点脂粉生意也要夺去?”
  “这是什么?”
  女人见盒子被打开,忙止住抽泣,眼珠不停转动,显出仓促的算计,“胭脂膏而已。”
  “什么做的?”
  “玫瑰汁子,还有茉莉种子……”
  “吃下去。”
  眼看被逼到绝路,女人面露仓惶,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呵气声,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某深处角落,传来细微的啜泣。
  一直隐在黑暗中的严霁楼,擦亮烛火,黑影随脚步一路蔓延,至曲木柜台之下,终于与一只幼瘦的头顶重叠覆盖。
  那是一双童稚的眼睛。
  他弯下腰,伸出手,掌心露出一枚鹅卵大小的彩绘胭脂盖。
  “听说这药包治百病,”他向后轻瞥一眼,声音清朗和煦,带着蛊惑般的安抚,“既不愿醒来,看来是受症不小,正好喂给你们掌柜的,好好治一治她的顽疾,她平日待你们这些学徒如何,你心里想必有数。”
  那小学徒拢共也不到十岁,本来因为这出动静,吓得发抖,听了这话,犹豫了片刻,便从桌底钻出来,颤抖着手,接过那药膏,真要往女人嘴里喂。
  “掌柜的,喝药了。”
  脆生生的童音,竟有如催命符一般,吓得女人忙从地上弹起。
  急赤白脸地给小学徒一巴掌,“你这该死的东西,真想害死老娘啊!”
  严霁楼长臂一伸,将小童护至身后。
  轻轻笑道:“掌柜的脾气也真得改改了。”
  女人知道自己挣扎无果,遂破罐破摔,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
  严霁楼不以为意,“你认不认识我不重要,我只需要你认识这个人。”
  说着将出门之前,在寡嫂针线篓里拿到的绣帕,递给女人。
  同时弯下腰,以一种刀锋般凌厉的语气,一字一顿问道:“还记得沈绿腰吗?”
  女人猛然一悚,如大梦初醒。
  严霁楼满意一笑,将左右屏退。
  拉一把椅子,撩袍就座。
  “你若是口干,可向我讨茶喝。”
  话锋一转,“现在先将四年前,你如何陷害沈绿腰一事,全盘交代。”
  原来这紫衣女人——如今这家裁缝铺的掌柜,当年就曾与沈绿腰,一同在这家店里作过学徒。
  自从前天,在云边镇,听到此人在周夫人耳旁传的那番闲言,严霁楼便猜了个大概。
  某种程度上,作恶之人对受害者的恨意,往往比受害者对加害者更为浓烈,一本良心的负债,如果不能做到以锲而不舍的诋毁来供血,它将化作白刃,转而指向加害者本身。
  承认错误永远比犯错更难,施暴者常常会对施暴上瘾。
  所以他第一时间断定,问题的症结出现在此人身上。
  “想清楚了吗?”严霁楼问。
  女人拍拍手上的土,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大堂的柱子边,箕踞而坐,以一种挑衅的语气,“我告诉你有啥好处?”
  严霁楼淡淡地笑,那浓艳的眉目,因为笑意而舒展,在昏黄的灯光下,有种近乎慈悲的味道,“你不妨问一问,不告诉我,有哪几种坏处。”
  女人流露出畏惧的神情,衙门里治人确实有一套,她跟那些权贵打过交道,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不过她也是生意场上混过的,知道什么是敷衍的话术、什么是实打实的好处,于是转头又是一笑,打了个阴阳腔:“从前还没看出来,姓沈的行啊,在哪儿勾搭到你这么有种的官爷,家里才死了男人,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严霁楼一听这话,简直是大逆不道,如此诛心之言,有悖伦理纲常,神情立时阴沉,眯起眼道:“时间不早了,我没有心情和你周旋,你有话最好现在说完,还能保住你一条命!”
  女人抬头,用十指梳理两鬓,“其实也怪不得我们,主要是她太招人厌了你知道吗?”
  又说:“我们学了几年,她才学了多长时间,一来就想一步登天,把别人都给弄倒,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哟。”
  “好了,不要废话,就说你是怎么陷害的?”
  “陷害?”女人摇头,“谈不上陷害。”
  “我们只是在那件喜服上,小小的动了点手脚,根本没想到最后能闹那么大,还有零钱的事儿,也就是跟她开个玩笑,老师傅本来都保她了,谁知道她那个娘出来,把她给打成那样,连手艺也不让学了……真说起来,这能怪谁?”
  严霁楼沉默良久,烛光把他的鼻梁映得笔直,他一直都没有说话,像是一尊藏庙里面的雕塑,有一种危险的沉静和美丽。
  “你刚说‘我们’?”严霁楼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除了你还有谁?”
  女人不耐烦,抛出一句,“好了,话已至此,该说的我都说了,反正主谋不是我,别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只是个帮人看店的。”
  严霁楼想了想,“把地契拿来。”
  藏在柜台下面的那个小学徒倒很聪敏,在抽屉里面,捧出一沓文书过来。
  严霁楼看过,还真是如此,这家沿街两层的裁缝铺,并不属于眼前这个女人。
  上面显示,这家店,从前属于杨家的祖产,现在已成陪嫁。
  杨家?
  他想起来了,镇上确实有个杨家,杨员外家也确实有个独生女儿,因为爱好刺绣女红,从小便跟着老师傅,在自家裁缝店里学手艺,只不过现在已经嫁人了。
  嫁的那家人,是外地的一户富商。
  严霁楼收敛东西,“周兄,可以了。”
  那周学兄因亲眼目睹严霁楼审人,观其条理清晰,又威严整饬,更生出崇拜之情,恨不得当场结交为异姓兄弟。
  “这妇人如何处置?”
  严霁楼指着地上的整箱底也迦,意思是连并罪证一齐交给官署。
  那女人被拖走时,才发觉上当受骗,原来今夜审她之人,并非衙门中人,一路上大呼冤情,直叫得长街响彻,惊醒寒鸦。
  回去的路上。
  “这些人当真可恶!”
  周学兄回想起方才妇人所言,余怒难消。
  世上竟有如此能言善辩之人,竟将青抹成红,黑说成白,利益熏心,祸害诸多无辜之人,幸好没再叫她逍遥法外。
  “乌合之众罢了,如今拿住首谋,其余人等,自有时间与其周旋。”
  周学兄义愤填膺,又问:“霁楼,此事你告诉过家中嫂子吗?陈年冤案,也应有个了结才是。”
  严霁楼将方才所用寡嫂绣帕掖入袖中,似乎那腕上肌肤,也触之生凉,幽幽一段甜香自腔中生起。
  他略微动了动喉结,“等到诸事皆宜,时机合适,我自会说。”
第23章
  绿腰这几天,心里有许多好奇。
  第一好奇,小叔子最近为什么不去书院;
  第二好奇,镇上的裁缝铺为什么突然倒闭;
  第三好奇,曾经与自己在裁缝铺同做学徒的一帮人,本来都混得很好,怎么突然树倒猢狲散。
  后两条,还是她从村口那帮老太太嘴里听到,好像是说什么私卖禁药,又有说法是透漏门摊税。
  严霁楼倒是浑不在意,每日早起进山伐木,下午就到田里除草,过得像个隐士。
  立夏以后,庄稼拔节,野草也疯长。
  “歇会儿吧,小叔叔。”
  马棚已经有了雏形,比之前更高大坚牢几倍,现在他又弄菜园的篱笆,沈绿腰都替他累。
  他只是停下喝了口水,又开始干活。
  快中午了,她进去把饭做好,出来叫他。
  漫天的烈日下,大老远就看见男人在井台边洗头,裸着精瘦而劲硕的上半身,用黄铜马勺从木桶里舀水,清冽的井水,汩汩冲刷着那一身紧绷的、明亮的肌肉,肤色因为极白而显出微青,细腰宽肩,明明是少年人,已经有了成熟男子的气息了。
  绿腰敛目,背身站在门内,隔着窗,轻轻喊了一声。
  严霁楼换上白棉布袍,进来吃饭。
  绿腰闻到他身上清新好闻的皂角气息。
  两人对面而坐,绿腰顺手给严霁楼盛一碗米饭,“你听说镇上裁缝铺的事了吗?”
  严霁楼一顿,垂下眼帘,“嗯。”
  绿腰疑惑,“开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倒闭呢?”
  严霁楼低头刨饭,并不说话。
  绿腰以为他不爱听闲话,也怕被问起那些与自己的旧相关,遂噤声。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却说:“恐怕是作恶太多,老天爷动了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绿腰总觉得他说这句话时,带着一种残酷的笑意。
  “看样子要下雨。”严霁楼望一眼窗外。
  沈绿腰却乐观,“不用怕,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事实证明,两个人的话都没说错。
  下午就乌云滚滚,电闪雷鸣,暴雨如期而至,却也寥寥片刻,就雨霁云收。
  天放晴,绿腰本来是要上山去采蘑菇,结果刚把筐背上,门口就来了人。
  那人穿着讲究,态度却卑微,想来应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仆役。
  此人告诉她,镇上的酒楼,要绣一批坐垫,请她去裁量尺寸,顺便取针线绣布原料。
  沈绿腰很意外。
  她日常接的都是闺中绣活,纵使在妇人之中有些名气,也不过是小打小闹,怎么会有酒楼这种大商家找上门,主动与她交易。
  心里有疑虑,还是去了。
  家里用钱的地方多,机会稀有,放弃才是梦话。
  坐上马车,很快来到镇上。
  穿过长街,车停在一座古色古香的酒楼门前。
  她刚下车,就看见墙根底下停着七八辆豪华阔绰的马车。
  其中一辆绿色油壁车前,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怀抱婴儿,正四处张望。
  见绿腰下车,妇人上前来。
  绿腰抬眼,只见对面身着一袭青底牡丹织金丝绸缎袍,头戴犀玉大簪,双耳垂坠一对金玉丁香耳环,富贵逼人。
  绿腰认出,这是前几天满月宴上,云边镇周家的主母。
  那天的事闹得很不愉快,如今两个人打了一个照面,对面笑意盎然,似乎有意亲近,倒叫她不知所措。
  妇人抱着孩子上前,嫣然一笑,“沈娘子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绿腰心里疑虑,不知道她是何用意,却还是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妇人开门见山,“上次满月宴上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听信那个裁缝铺掌柜的谣言,叫你当众难堪,其实我们周家办酒席,本来也没请她,她跟着旁的人上了桌,偏偏又散播那些流言蜚语,迷惑人心,是我这个主母没控住场,我十分过意不去,今日特带着孩子,来此向你请罪。”
  绿腰没想到她会道歉,当然,更没想到,她竟然会抱着刚满月的孩子,亲自从云边镇赶到白家镇,还编了那么个说辞,把她请到大酒楼。
  对方竟然都这样了,还拿出孩子当借口,还真叫她不好说啥。
  “其实不用,我也没太放在心上。”
  “这是你宽宏大量,但是我的错,我不得不承认和纠正,否则,后半辈子,也睡不安稳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绿腰自然是欣然以纳。
  酒楼的小二为两人把门帘掀开,两人并肩朝楼上走。
  贵妇人说:“传你闲话的那个,已经叫衙门给逮了,这事儿你听说了吗?”
  绿腰明明有所耳闻,但是心里想着,自己知道的并不全面,还不如借这位夫人的口,听一听具体的来龙去脉呢,于是摇头,佯作不知,“我住在村里面,离城里远,消息不灵通。”
  妇人恍然,笑着说:“那确实,你没有及时听到这个好消息,真是遗憾,那家的裁缝铺,因为暗地里偷偷给人卖阿芙蓉,叫官府给捉住了,掌柜的直接下了大狱。”
  原来真的是因为这个,绿腰暗自思忖,看来村口的老婆婆们,消息还是灵通的。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楼上雅间。
  那珠帘往开一掀,里面竟然已经坐满一桌子人,见沈绿腰到了,齐刷刷站起来。
  绿腰显然受惊,立即看向身旁的周夫人。
  周夫人这时却显得无辜,笑容苦涩,“沈娘子,你不要这样看我,论起来,其实我比你更有疑问,她们应该是你的老熟人,我确实不认得。”
  绿腰更疑惑。
  周夫人解释道:“我只能说,我给你摆的这个道歉宴,是真心实意,中途这帮子人硬要掺和进来,说实话,本来我是不乐意的,后面知道她们也要向你道歉,我还真的不好拒绝。”
  绿腰蹙眉,“道歉?”
  靠门最近的一位黄衣女子赶紧起身,把椅子推到沈绿腰面前,请她上座。
  “沈妹子。”
  就这么一声,沈绿腰就想起来了。
  再细细打量桌上众人,身着各色,红绿青蓝,甚至还有个穿僧衣的尼姑,每个人的面孔都似曾相识。
  少时的记忆一时涌上心头。
  这些都是她当年在裁缝铺作学徒时的同窗。
  离自己最近的黄衣女子,当年两人相当要好,在那场偷窃事件中,她当时甚至还替她求了情,她被母亲拽回家,两人自此断了联络,后来听说她嫁入高门,便是天各一方。
  旁边的红衣大袖衫那位,曾经住在她上榻,最喜好打扮,当年做小学徒,剩下的线头布料,不少都被她给捡去,偷偷做成了头绳,头发不多,却一天梳一个花样,不知道是头绳绑头发,还是头发绾头绳。
  对面那个青衣的小姑娘,年龄比她还小呢,性格柔柔弱弱,不爱讲话,大家都让着她。
  还有那位蓝衣的妇人,是众人之中年龄最大的,老成持重,深得当时老师傅的信任。
  至于那位面色寡淡的女尼,她却有点陌生了。
  不想,对方主动笑着介绍道:“我是吕蝉,和你同一年进的裁缝铺,你忘了?”
  绿腰想起来了,这位同年与她进店作学徒,二人有竞争关系,又因为一个总被老师傅骂,一个却常常被夸,所以两人关系并不亲近,当年那件事发生后,这个人还跳得挺厉害,没少跟着那位起势。
  不过如今再看她,面色枯黄,两鬓空空,已经遁入空门,听说家中遭了大劫,显然是经历过不亚于自己的重难,再加上她又肯来给自己道歉,为曾经的错误买单,于是她也就宽宏大量,翻了篇章。
  忽然与这么多旧人重逢,她一时怔住。
  看向众人,“你们……?”
  为首的黄衣女子说:“我们来跟你认个错。”
  众人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异口同声道:“当年的事,我们都误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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