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也说不通,若是当真她心里有一个人,为何在上回难产离开金陵后,并不去找他,而是宁愿和李照玉定亲,也不愿意去找那个男人?
陆深善于抽丝剥茧,他想到一种可能,那个人已不在人世,她没办法去寻找他。
等到思绪回笼,陆深脸彻底黑下来,他要如何才能同一个刻骨铭心的死人去比?
垂眸见着女子娇憨的面容,以及想起方才竟为一个丫头吃味的窘迫,她现在的记忆里,应当是还不记得那个人吧?
否则,依照她对那个人的喜欢,怎会再一开始失忆时,对自己百般抗拒?若是她失忆后还记得那个人,定然会吵着闹着去找他才是,而不是没多久便被他哄得要要嫁给他。
一定是这样!
没有哪一刻,陆深有此时此刻这般庆幸,她的妻还是失忆了好,最好永远别在醒过来。
他不想当替身,当初被她直接指出这一点时,那撕心裂肺的酸楚如今亦是不堪回味,再不想尝第二次。
陆深开始不安起来,急于确认一些东西,“瑶瑶,既然你希望为夫只专宠于你一人,那你可否也答应为夫,此生只爱我一个人啊?”
陆深心里藏着嫉妒,看沈书晴的目光带着忐忑,沈书晴还沉浸在给陆深做过外室的痛苦中,闻言搵了搵泪,抬起盈盈杏眸,依旧在哭,还一抽一抽的,“夫君,那你先告诉妾身,妾身当初为何要给你做外室啊?妾身不该会愿意给你做外室才对?我爹连妾也不叫我给人做,我怎可能给人去做外室呢?”
这话叫陆深如何作答,告诉她,她之所以不要名分也愿意跟着他,是因为在她心里,只把他当做另外一个男人的替身,对他的爱恨嗔痴皆是为了圆满对另一个男人的遗憾?
陆深自问还开不了这个口,丢不起这个人,更不可能在如今两人的大好形势下灭自己威风,长那个人的志气,是以他别开脸,并不敢去看她她清澈如水的杏眸,那眼眸太过纯澈干净,看着那眼,他接下来的话便说不出口,“自然是因为你对本王的爱。”
“有一回,本王质疑你不爱本王,本王记得很清楚,你当时是这样回答本王的。”
这句话是沈书晴的原话,陆深这才敢转眸看她,盯视着她期待的眼眸,一字一句顿道:“你说:‘我都愿意做你的外室了,还不够爱你吗?’”
“我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吗?”沈书晴拉住陆深的衣领,露出他莹白的锁骨,她怅然地哭泣着,“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啊?不应该啊。”
她不该是如此自轻自贱的人才是,除非她定然将陆深爱到了骨子里,要么就是陆深在说谎,“你骗我的对不对,我是我爹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怎么会自甘堕落去做你的外室,你一定是欺负我记不得了,骗我的是不是?”
陆深死抿着唇,她知晓此刻的女子不曾经受过后面几年的风霜,幼承其父庭训,皆是叫她做一个高贵的小姐,有一颗赤忱的心,在得知自己曾经心甘情愿做人外室后,难免心中自责与痛苦。
可陆深没得选,他紧紧咬住薄唇,半晌点了点头,“你的的的确确说过这句话。”
第130章 忐忑
似为了印证这一点,陆深还举例道:“你非但愿意作我外室,你还将你贴身佩戴的平安玉赠给本王,甚至还愿意在本王受伤时替本王抄写血经。”
“你胡说?”平安玉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她也从未替谁抄过血书,不过沈书晴往脖子上一瞧,似乎自失忆以来,她当真不曾见过那块平安玉,遂便信了几分。
只是,到底还是要眼见为实,她摊开手心,“既你说在你这里,那你拿给我看,我便信你。”
那玉早在她拿出来之时,便叫他给摔成了几截,却如今要从哪里那给她,只一个劲儿地捂嘴,佯装咳嗽,却是半点不敢接话。
沈书晴轻轻睨向他,见他一脸的局促与躲闪,当即隔空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拿不出来,你定是骗我的,是也不是?”
陆深迫于无奈,只得举手过肩,看似坦白,实则有自己的成算在,“当时我心里没你,不曾珍惜,将它摔碎了。”
他完全可以不提这个碎玉,之所以提起这茬,他此举并非为了打压她的自尊,不过是想叫她认清一点。曾经的你待我是如此地赤忱,而那个时候我却是不屑于顾,唯有如此卑微的讨好,才能佐证她曾经爱他若狂。
沈书晴清澈的眼眸本是漾着笑,却在听到这句话后,逐渐将唇角压了下来,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如今对自己可谓是百般呵护的丈夫,曾经待自己这般恶劣,而她自己却万般地上赶着,她亦是个有骄傲在的官家女子,一个没忍住就哭红了眼眶,她转过头,捂着唇低低哭泣,不住地抖动着薄肩,“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你就不能一直骗着我吗?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丈夫......”
陆深受不得他哭,当即便软言相哄,“那都是好早以前的事情了,你别哭了成不,这事以后,我受了教训,后来我便再也不曾摔过你的东西。”
“你看看现在,本王哪里待你不好了,不都是事事紧着你?”
沈书晴抬起泪眼,将信未信,还想要确认着甚么,正这时,林墨过来禀话,刚巧走在支摘窗外,闻言冷哼一声。
真想问他那根红玉簪是如何摔碎的,还再也不摔东西?
这一声冷哼,叫陆深察觉到了林墨的存在,也着实给了他借口离开,他忙忙拥了一下沈书晴,便闪身离开,“你不要多想,陈映月的事,本王自有成算。”
等出了房门,陆深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方才他说的那些话,也不知她信了没信,让她承认自己曾这般卑微爱他,这的确是卑鄙了些,可她绝无可能告知她真相——他不过是她心上人的替身。
他害怕他如今拥有的一切皆要化为泡影,这是他承受不起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门把,关门之前淡淡瞥了眼女子,女子得知方才那些事,如今看他的眼神已然比从前缱绻了不少,他分明该得意的,却为何心中滋味甚是不好,他就好似是一个卑鄙的偷心贼,用不齿的法子得了她的心,叫她误以为她曾经爱惨了他。
可是能怎么办呢,他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后果。
硬下心肠,骤然转身,冷冷将门关上,面对林墨时方才面上的复杂之色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云淡风轻的从容,“何事要禀?”
林墨行色匆匆,自然是有要事要禀,“还是伊兰舟,最近暗卫发现,她的贴身丫鬟频繁出入药铺,每次只买一样药材,每次去的药铺也不是同一个。”
说到此处,林墨呈上一张写有十数位药材的方子,“不知这个伊兰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陆深捏起药方稍稍一看,他并不通药理,却也知晓其中几位药材,诸如板蓝根、羌活等是治疗风寒,但伊兰舟如此鬼鬼祟祟,显然这方子并不是治疗风寒的方子,他本在廊道上往自己屋里走去,却骤然转眸觑向女子的房间,眼里满是忧虑之色,将那方子往院子一扔,“拿给孙太医瞧瞧,看是个如何害人的方子。”
写那方子的纸张轻薄,这般一扔便随风飞起,林墨追逐着它便去到了院子里,终于在一从金竹上抓住了这个方子,盯视着陆深那倨傲的背影,心中腹诽:王爷今日怎地捉弄起他来了,可是有不趁心的事?
不得不说,林墨不愧是王府的老人,陆深自从方才算计了沈书晴,心里一直不是滋味。若是从前,此等语焉不详半真半假的话,他是张口就来,可有了上一回的教训,即便是用她曾经说过的话做筏子,因着他带着私心,始终心里忐忑,无法安宁。
却说另一边,秀兰将沈书晴要离开的消息带到了陈映秋院子,陈映秋当即便带着两个丫鬟过来,其中一个丫鬟便是半夏。半夏正蹑手蹑脚,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跟着后边,尤其听陈映秋道:“怎地如此突然,可是因为我这不懂事的丫鬟?”
陈映秋看了半夏一眼,半夏当即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往后再也不会出现在王爷面前,还请娘娘不要因为奴婢而离开,否则奴婢心中难安。”
沈书晴咬着唇,眼珠微转,思索着她该要编造一个怎样的借口,才能够在今日顺利离开陈宅,毕竟自家王爷那个醋劲儿,只怕是并不愿意在陈宅多待一天,否则受苦的还是自己。
沈书晴才刚刚开口,“六妹妹,我和王爷已经决定......”
半夏便猛然撞向了青砖墙上,也的亏五大三粗的秀兰在,当即便捉住她的细胳膊,才没有导致发生血案,这可吓到了一向心软的沈书晴,当即哭道:“你快别吓我了,我不走了便是。”
一场闹剧传到陆深耳里,陆深去到隔壁房间,长身玉立在门口,一身绛紫色蟒袍工艺繁复富贵非凡,青玉作冠,羊脂白玉为腰带,通身浸润着不可攀折的矜贵气,日光偏爱地打在他的侧颜上,越发显得他眉眼的深邃来。
想起今日陆深说过的话,沈书晴只觉得自己对他的喜欢更多了一点,当即面带微笑,软软地唤了一声,“王爷。”
陆深本是想要来问一句,为何不回王府,却沉溺于这声甜腻的呼唤中,他仔细搜寻记忆,仿若只有在初相识时,女子才会这般软绵绵地唤他,透着股子小女儿家的娇气,分明他该高兴的,他的妻待他又好了些,可他却像是一个被撞破盗窃的小偷,无端只剩羞愧在心中。
他知晓这时候须得报以她同样的微笑,只是他已竭力维持住面上的情绪,浮现出的笑意依旧是带着几分僵硬。
他甚至不敢撩袍跨过门槛,只隔着门框笑望着她,“今日不回王府?”
“不回了,六妹妹再过半个月要出嫁,她想我给她送嫁后再走,你不是说云水阁那边的院子还不曾建好,我们晚些回王府可好?”
陈映秋的婚期本是在去岁,因为撞上雪灾延迟到今岁三月。
与他再一次欺骗了她相比,这些事情实在不值一提,陆深爽快地答了一个好字,转头吩咐小李子将他的家伙什全都搬了过来。
沈书晴见小李子忙前忙后搬东西,捂着嘴偷乐,她这个丈夫啊,还真是个小心眼,一听不回王府便慌了,非得成日里粘着她不可。
夜里,陆深正在案前看各地的邸报,沈书晴拿这事打趣她,“夫君,便对我如此不放心,非得搬来与我同住?”
陆深只稍稍侧身,淡淡睨了她一眼,并未承认,也并未否认。哪里是因为甚么陈十七,不过是因为算计了她,心中不安,唯有守在她身侧,看着她的一颦一笑,确认她还是他的,方可以片刻安宁。
女子却当他是默认了,“夫君如此醋性,便是连十七兄也不放过,那若是那日是李表兄,夫君又待如何?”
女子不过随口一句,却叫陆深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手中的邸报落下,僵硬侧身,声音淡漠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记起李照玉的事情了?”
她若是记起李照玉的事情,岂非很快便会记得其他事情,那到时候她那个心上人的事,便要瞒不住了?
可瞧见女子如今脸上挂着的笑,甜得腻人,却不似失忆前的她,笑中总有一丝忧愁在,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只目光灼灼盯着女子会说话的眼,握紧拳头,忐忑地等着女子的回答。
邸报落下,陆深拿邸报的手还保持在原处,这叫沈书晴察觉出了一丝异样,她方才将李照玉脱口说出,不曾深想,如今倒是记起陆深对李照玉的介意来,林墨的话还历历在耳,他曾在最痛苦之时撞见过她同李照玉的亲密。
且,她的确隐隐约约记得一些大佛寺同李照玉在一起的画面,然则这些却是决计不能述之于口,否则叫陆深情何以堪。
沈书晴只觉得自己捅了马蜂窝,眼珠往左一转,思索着如何蒙混过关,忽而瞧见妆奁上的那柄木梳,那是红菱所赠,当即有了主意。
“没有啊,妾身全都不记得了,是红菱同我说过一些。”
在沈书晴看不见的地方,陆深握紧的拳头倏然松开,而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是他才松了口气,女子又将他的心神提了起来,女子满眼的无辜,问题却实属刁钻,“怎么?难不成妾身同李表兄有何不能记起的回忆吗?”
第131章 谢娘子
两人相拥在木槿花海的画面,霎时涌入陆深的脑海,他眼神一暗,似一个从地狱来的使者,周身散发着日光也烧不尽的黑色,高大的身影立马罩住了女子娇小的身躯。
她瞧见他眼里的阴翳,以及脖颈上的青筋,周身当即一个轻颤,才知晓自己方才那句话似是点了火,她本靠在引枕上舒展着身躯,而今双腿瑟缩起来,身子往后一扬,想要往后边逃去,却因暴露了锁骨窝处那殷红的朱砂痣,霎时便叫男子晦暗的眸色,霎时窜起了火种。
他再也安耐不住体内的叫嚣,一把将女子扑倒,根根分明的手指掐住她摇摇欲坠的脖颈,女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该是害怕的,可她却莫名地在心底升起一股希冀,看向男子的杏眸霎时汪了一层迷离的水色,轻咬着红唇,脖颈似要被掐断的危险似乎半点不曾被察觉。
陆深勾起一边唇角,试探性地收紧了力道,女子虽有一窒,却将柔夷攀上了他的肩,迎上了她的绵软。
果然,她就喜欢他这般粗暴地对待她。
陆深挑起一边眉毛,他欺身向下,凶狠地地咬了一口女子的耳垂,这还是他头一次咬她,女子难耐中又有一丝疼痛,睁开眼时已是满眼充血的红。
陆深心里憋着气,她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李照玉,只要一想到那一日在大佛寺受到的冲击,心里的屈辱便如潮水涌出,一如她此时此刻的破坏欲。
疼痛使得女子片刻清醒,尽管她身子已软了下来,也期待着更多,可她知道她早已不堪承受更多的风霜雨露,只哑着嗓子道:“夫君,妾身还疼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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