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衣裳,陆深海对着镜子,整理起了鬓发,看起来像是在整理鬓发,但其实却是自铜镜里窥探女子的神色,在他换衣裳时便瞧见女子扁着唇瓣流泪,分明心里难受,却不愿意向他提任何的要求,如今见他整理发冠,也是如此地委屈,却始终不曾开口留他。
这不是他想要的。
最后从铜镜里看了一眼女子红肿的眼眶,陆深硬起心场收回视线,整理片刻袖口,便迈着四方步离开了春华苑的上房。
只她一走,沈书晴就冲出去,将门哐当一声关上,将身体的重量倚靠在门上,捂着唇低低地哭了起来。
为何啊?
为何她外祖会同意这件事啊?
为何陆深也不反对?
为何一夜之间,她似乎就失去了外祖和丈夫的爱护?
却说花厅那一边,谢兰珠忐忑等了许久,她以为他不会来的,毕竟他对妻子的爱护,是个人皆看在眼里,照理说她不该在这个时候,当着王妃的面约见贤王,可她试探一下陆深的心意,以及沈书晴的道行。
若是陆深肯来,那说明在他眼里,利益比妻子重要。若是他不肯来,她则该考虑是否接受她爹爹的建议,拒绝这桩婚事。
可她在花厅等了好久,等得一盏茶都凉透了,他还没有来,果然在他心里,那个妻子如此重要吗?
谢兰珠似乎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唇瓣被她咬得格外殷红,手中本打算送出去的荷包被她无意识地绞得皱巴巴的,她重重吐出一口气,本是要起身离开,却这个时候瞧见廊庑下那个金尊玉贵的身影。
她当即自位置上起身,跨过门槛迎了出去。
陆深见她扑过来,似一只白色的蝴蝶,满脸皆是欢喜,眼里带着欲拒还羞的怯,腿脚却忍不住朝他走来,此等场面何等熟悉,他的妻也曾如此热忱待他。
只是,从前的美好,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陆深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并不曾发现,在不远处的廊庑下的暗处,有个女子正翘首看着他。
第133章 逃避
沈书晴心里是不想来的,可她自门缝里瞧见男子走得头也不回,第一次害怕了起来,她害怕失去他的爱护,更害怕他真的纳妾,只要一想到她同旁的女人卿卿我我,她就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沈书晴头一次意识到,原来她是如此在意他。
或许,他的脑袋不记得他了,可她的心还记得,是以才会这般心痛罢?
她明知跟过来可能会看见甚么不想看到的,听到甚么不想听见的,可她还是来了,不由自主地来了。
然后就瞧见谢兰珠这般殷切地走向他,看向他时眼底的光芒好盛,即便是在门廊的阴影里,也能看见她眼眸中的清亮之色。
而陆深,她视线转移至他的侧颜上,虽依旧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沈书晴知晓,没有人能逼迫他去见一个不想见的人,尤其还是个对他有企图的女人。
两人之间隔着丈远,她看见谢兰珠提起裙摆欲要更近一步,脸上分明带着羞赧之色,可行动却如此地大胆,想来是很中意他吧,所以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在她这个妻子的面前将人“请”走。
沈书晴抬起下颌,将到眼尾的泪意憋回,等她再度将目光投向两人时,两人之间的距离依旧是丈远,他离背后廊柱的距离似乎近了一些,而谢兰珠纵是脸皮厚,也没有再步步紧逼,甚至还绞着帕子,忐忑看他,她听不清楚她说了些什么,但从谢兰珠那浮了一层绯色的面上来看,应当是在向他述说衷肠。
沈书晴不忍再看,只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她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若只是陆深的意思,她还可以闹上一闹,大不了和离,可她外祖也是这个意思,却是叫她没得选了,甚至按照他们的看法,她要是作闹,便是不够贤惠吧?毕竟,他们要做的事,容不得半点闪失,否则大家都得一起死。
可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便瞧见谢兰珠递给他一个荷包,沈书晴目光死死盯住那个荷包,她想起陆深曾经的要求来,他希望她能多为他做一些针线,可是她却只拖拖沓沓给他做了一个荷包,还一直不曾给他,实在不够上心。
多少有些汗颜,她转过身,慢悠悠地往回走去,或许是她不够好,陆深才没有拒绝这个提议,若是她待他更好一些,他是否就不舍得她伤心了?
毕竟,他分明知晓,她不愿意他同任何女子有关联。
沈书晴落寞的背影,被将荷包递出去后,不好意思偏开头的谢兰珠刚好瞅见,是见她送荷包,所以气走了吗?
这才哪到哪啊?
待谢兰珠收回视线,见男子久久不曾接下荷包,眼中的热切也淡了淡,她不甘心地咬着唇瓣,她陈郡谢氏的嫡女都甘心做他的妾了,他怎地还如此不冷不热?
谢兰珠闹了个满脸通红,余光又瞥见那个碍眼的身影,是因为她吗?他也看见她了?所以才不愿意当面接下她得心意?
若是这般,那这个沈氏可真该死,她不建议再多叫她气一气。
正想着如何气她,便瞧见面前的地砖上有一块顽石,眼中当即划过一抹亮色,她毫不犹豫踩了上去,而后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痛呼一声后,她娇娇地唤:“王爷,你扶我一下。”
“兰珠似乎是崴了脚了。”
她的声音刻意杨高,深怕沈书晴听不见,沈书晴也不负她的期望,闻言转过了身,一腔孤勇地等着陆深对她的审判。
女子受了伤,又是即将要做他妾的人,他该是会抚一把吧。可他却看见男子,看也不曾看女子一眼,便转身往回走,“谢小姐若是伤了,本王该给你唤府医才是。”
这样得把戏在他眼里还不够看,她得存在本就是为了帮他做戏,既然沈书晴来也不曾来,他却是半点也不想搭理他。
陆深一转过身,沈书晴便跨入了庑房里,否则他该是会看见自己,那得多没脸啊。
心砰砰直跳,自窗户缝隙看见陆深往春华苑走去,面上丝毫没有对谢兰珠的担忧与眷念,竟叫沈书晴松了好大一口气。
他没有喜欢她,只不过是为了利益而联姻。
一想到联姻,顿时又垂丧起来,即便不喜欢,也是会将人迎进门不是吗?
陆深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眼前,沈书晴才敢从廊房走出,却这时候本该崴了脚的谢兰珠却出现在庑房的门口。
见到她,谢兰珠微挑眉锋,眼里皆是厉色,“你是不是很得意?王爷没有接受我的荷包,也没有扶我?”
沈书晴的确是有些得意,被她说中,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地捏紧了拳头,难得地硬气一回,“你嚣张甚么?我是王爷的妻,即便你要进门,也得经过我得同意。”
谢兰珠似将她绵软得性子看透,根本不将她放在心上,闻言甚至冷嗤了一声,顺带白了她一眼,“妻子?王妃娘娘,兰珠说一句不当说的,您虽有几分花容之色,但王爷更是天上明月一般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岂是你一人可以独占的,你难道从未有过这个觉悟吗?”
沈书晴有些头痛,她捂着耳朵退了几步,脑袋里突然窜出陈映月对她说过的话,“就你这般品貌,你觉得你配独占他一人吗?”
陈映月说这话时,眼里透着狠厉,再看眼前的女子,虽眼里笑意不见,却不过是温柔刀罢了。她们一个个皆这般说,难道说她真的不配吗?
沈书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沈书晴撞开挡在门前的谢兰珠,有些落荒而逃。
回到春华苑以前,沈书晴有些不敢迈入上房的门槛,推开门却发现陆深正倚着炕上的凭几,慢条斯理地翻着泛黄的书册,就如同寻常的每一个午后,悠闲地翻着书,看见女子满身的狼狈,甚至也没有多问一句,转眼又将目光投入至他手中的卷册。
他是如此平静,倒是显得她真格小题大做,沈书晴泄了气,去到与上房连通的耳房,将自己面上的疲惫以无能的泪痕通通洗刷干净,这才竭力稳住心绪出来。
她也到炕上坐下,小李子已经将她的绣篮带了回来,那个荷包正在里面,是月白色的荷包,上面绣了一株崖上松,本是早就打算给他,却一直没有找着机会,想起方才谢兰珠曾赠他荷包一事,反倒是不好这个时候拿出。
遂将绣篮往边上一放,想拿些什么在手里,却发现自己除了绣工以外,其余的爱好并不多,琴棋书画会也是会,却并不愿意成天去做。又将绣篮揽过来,将给遥儿绣的大红肚兜拿在手里继续,是用金色丝线绣的鲤鱼图样,年前已经绣了一半,后来因为天冷便搁下了,如今倒是该捡起来,免得到了夏日,大热天的遥儿没得穿。
想起自己儿子,沈书晴唇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穿针引线的动作也轻快了一些,可这看在陆深眼里,却恁地刺眼。
这小孩儿的肚兜,更为费时费工,他央求了许久的荷包,却到现在皆还没有给她,遂撂下手中的卷册,一把扯过沈书晴手里的肚兜,也不说话,只冷着眼看她。
沈书晴哪里知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只直白问他:“你这是做甚么啊?”
陆深将那肚兜往不远处的妆奁上一丢,而后十分不要脸地说,“你允诺本王的荷包呢,莫不是又忘记了?倒是有功夫给遥儿做?”
瞧瞧,这是连孩子的醋也要吃。
沈书晴好想啐他一口,“要荷包,找谢兰珠去。”
却到底害怕他知晓她跟去了花厅,只的将这份心思按了下来,闷闷出声,“过几日给你便是。”
陆深这才又将目光放至书册之上,只是这一回注意力不那么集中,今日他这个小妇人怎么感觉怪怪的,可哪里怪异他又说不上来。
一直到就寝,沈书晴皆不曾主动与陆深攀谈,他有时候问她几句,她也回答,却都是淡淡的,就好似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陆深想要的吃醋,她更是半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直到灭了灯火,沈书晴早早铺了两床褥子,自己钻进一个,意思是两人分开睡,陆深才发现不对劲来,这便是她想了大半日的应对之策——她要疏远他。
面的他给她找的难题,她不是想着如何迎难而上,而是想着如何逃避。
就没见过这么没有志气的人,仗还没打自己先投降了,陆深一把扯开她身上的遮挡,直接欺了过去,吓得沈书晴一个机灵,抖着心口问:“你要干什么啊?”
陆深没好气道:“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想干什么?”
“今日谢兰珠一事,难道你就没有甚么想说的,或者是想问的?”
第134章 不让他靠近
他倒是还质问起她来了,沈书晴心里委屈,却并不愿意与他倾述,显得自己不值钱,只闭着眼去拉扯被褥,半晌什么也没捞着,被陆深给拿开了,只得将手收回,本能地捂着胸口。
陆深见她这幅防范的模样,也是一笑,她难道不该越发讨好他,尤其是在床榻之间,这是男女之间最好的讨好法子,她倒是好,反其道而行之。
陆沈今日的行为,似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心中成算落了空,并不如何甘心,遂当目光落在女子紧蹙的细眉上时,眼神一阴,起了坏心思。
他扣住她的腰,将脸贴了下去,将她的唇瓣噙起来重重咬了一口,女子吃痛睁开眸子,眼里委屈有之,恼怒有之,独独没有欲望,绵软的手去推他胸膛,反倒是被捏住,十指相扣深陷在柔软的枕头里,他握指成拳,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一如他此刻心里的想法——将她的心攥在手里,眼里再也容不下旁人,哪怕是一个眼风,也不行。
他微微张开的薄唇泛着红,是方才用劲儿吻出来的,“谢七娘今日赠了本王一个荷包,本王费尽心机想要你给我做,你却不肯,可旁人却如此有心。”
沈书晴没看见他收边撤回了视线,倒是听谢兰珠说过他不曾收,一时间拿不准他为何要这般撒谎,只闷闷作答,“谢七娘是个贤惠的,王爷有福气了。”
竟依旧是这般不咸不淡,陆深根根分明的手指发狠地四处作乱,女子难受地低哼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时又偏开头去,“谢七娘待王爷有情,的的确确是王爷的福气,妾身说错了不成?”
她说这话时,颇为平静,半分没有醋样,分明曾经是连个小丫鬟看他一眼也不允许的人,怎地这般?
倏然,沈书晴生受了一股刺激,却只觉得干涩难忍,半分绮丽的心思也没有,挺直了倔强的脖颈,字字诛心,“妾身身子弱,还疼着,王爷若是着急,可以赶早将谢家小娘子接入府。”
“谢小娘子似花如玉,与王爷又情投意合,夫妻敦伦当是更为得趣。”
陆深俊美的脸倏然凑近,捏着她的下颌骨,叫她被迫仰面看向他猩红的眼,只见他将咬紧的牙关一松,“你能接受我同旁的女人睡觉?”
事已至此,离又离不了,该来的总要来,沈书晴只得强装大度地道:“爷这说的是甚么话,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寻常,只要爷敬重着我这个正妻,我哪里有拦着爷找人的道理。”
尽管,这样的事只要一想想,便只觉得心在泣血,可她能如何,她外祖皆同意了这件事,她除了顺从他们,还能如何?
难不成去求他?
且不说男人想要女人根本没办法阻挡,她也不可能去真的求他,这样的事情就算求得了一时,还求得住一世不成?
只是从今以后,她便再也不会叫他近身,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她有儿子,只当王妃是份差事,或许也不是不可,既然无可选择,便总要往好处去想,
陆深只要一想到她同旁的男人,哪怕似多说几句话,都嫉妒得发疯,她竟然能接受他同旁的女子睡觉吗?
陆深坐起来,失力地摇了摇头,眼里满是疲惫,这不是他想要听的话,“你变了,从前的你,恨不得片时片刻粘着本王,不叫本王有任何机会同其他女子接触。”
沈书晴瞟了他一眼,他怎地还生气了,他难道不知道她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了,要知道她此前从未想过与人共事一夫,只想找个知冷知热心里只有他的丈夫共度一生,一如她爹娘那般,恩恩爱爱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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