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阑舟瞪大眼睛,几乎是在宴君安出口的那一刹那只觉得半边身子跟着这一声师妹一起软了下来。
宴君安明明用的都是楚阑舟平日对他用烂了的把戏,楚阑舟却默默将脸别到一边,整张脸红的像是能滴出血来。
怎,怎能这样呢?
宴君安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楚阑舟咬紧唇,脸红透了却偏偏被自己好师兄压着,跑都跑不掉。
她又羞又窘,只能转头,就是这一转头,她才发觉到有些不对劲。
桌子上,怎么忽然变得那么亮。
……
之前楚阑舟与宴君安又是发疯又是用银线起誓的,自然也无法顾及太多,浊缺剑就被她随手放在了案机上。
再往后……她就更加顾不得管这把剑了。
现在,放置浊缺剑的那个台子被白光照得透亮,几乎看不见里面剑的影子。
浊缺异常实在太过显眼,就连宴君安都察觉到了。
他侧过头,有些警惕地凝望着那个方向 。
浊缺剑好像一直都比较容易失控,楚阑舟暂时没有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左右发光也不是什么大事,楚阑舟闭了闭眼缓和了一下被白光亮得刺目的瞳眸,又哑声去勾宴君安的衣带:“无妨……”
宴君安的动作比她开口还要快。
几乎是在楚阑舟开口说的那一瞬间,宴君安从储物戒拿出一件流云衣,展开,将楚阑舟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什么?”
楚阑舟尚有些反应不过来,手指微微曲起捏住衣摆,站了起来。她的余光瞥见宴君安的喉结可疑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心虚。
宴君安在心虚什么?
很快楚阑舟就没有心思再疑惑了。
因为浊缺剑动了。
浊缺剑的光芒极盛,将整个寝殿都照得亮如白昼。
浊缺剑又暴走了。
楚阑舟下意识想要阻拦,却被宴君安推到了身后。
宴君安居然避也不避,甚至主动迎上了那道剑光。
……
浊缺剑芒凌厉,在击中宴君安之后毫不停歇,四散开来。
楚阑舟根本来不及阻止,那道剑光已经穿着宴君安而过,干脆利落地斩上了四处墙壁。
“轰隆……”倒塌声响起。楚阑舟那个甚至刻有宗门防御阵法的寝殿居然硬生生被浊缺剑斩成了两半。
哪怕夜深人静,这动静也委实不小。
不少弟子探出脑袋,居住地离楚阑舟近一些的玉迎蹊更是直接点燃了符箓,楚阑舟拦都来不及拦。
“有敌袭!”
“保护掌门!!”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楚阑舟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她拢着身上的衣袍,站在断壁残垣前扶住明显身受重伤的宴君安,眸光有些惊疑不定。
那道剑芒虽然凌厉,却没有章法,就凭他与她对剑道的理解,楚阑舟不认为这个东西是很难化解的。
甚至就在刚刚短短几个瞬息之间,楚阑舟就想到了数十种应对之法。
可宴君安却选择了其中最蠢的一个做法——用肉身硬接。
而且楚阑舟看得分明,在剑光来临之际他居然还散去了周身灵力,就像是主动去挨打的一般。
楚阑舟简直疑惑到了极点,但她眼看着浊缺蠢蠢欲动,似乎还想趁着楚阑舟不注意给宴君安来上一剑。终究还是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尝试与浊缺剑中的剑灵交流,压制住暴动的浊缺剑。
可惜浊缺剑内的剑灵好像并不完整,大部分时间意志都在沉睡,楚阑舟无法与其交流。只能勉强收到一点回应。
和往常一样的欣喜,温和,还有……气愤?
楚阑舟不明白这份气愤到底从何而来,但很显然是和宴君安有些联系的。
她转过头想要询问宴君安。
宴君安靠在被斩断的柱子上,对上她疑惑的眸子,眼瞳中带了抹歉意。楚阑舟还想再问,宴君安却像是极虚弱一般,轻轻咳了咳,唇角吐出一抹血。
他这一回的确伤得不轻,剑气余波造成的震荡尚且不提,脸上更是被划上了一道长长的伤痕,那道剑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唇间,几乎把他整张俊脸都划成了两半,看上去鲜血淋漓的,十分可怖。
楚阑舟看着这样的宴君安,终究还是有些心软地闭上了嘴。
众弟子长老们来得很快。
玉迎蹊在看到现场之后,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晚间来袭的应当是一个实力很强劲的敌人,居然能在不惊动宗门防护阵法的情况下闯入乾明派,还能将宴仙君都伤的如此厉害。
结合楚阑舟最近做的事情,可供怀疑的对象实在是太多了。害怕穆家与林束联姻的其他上五家,甚至就连穆家本身都有可能因为楚阑舟并未给出确切答复而对掌门痛下杀手。
想到此处,玉迎蹊不免有些细思恐极。她焦急想要寻求身旁人的分析,出口后发现站在她身边的那人,居然是巫柳。
巫柳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扇子,正遮在脸前:“呵呵呵呵……谁知道呢?”
玉迎蹊被他这种笑声笑得头皮发麻,心里默默把喜欢呵呵假笑的人拉入了黑名单。
她思索着今晚来人可能的暗杀动机和背景,却惊讶地发现之前不知为何消失已久的公孙长老居然就混迹在人群之中。
她连忙兴奋招呼着,迅速走到了公孙长老面前,想要询问长老意见。
等她走近,甚至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公孙长老正在自言自语,语气还颇为阴森:“呵……他怎么还没死……怎么还没死……去死呵……他们都去死……”
玉迎蹊吓了一跳,心想公孙长老前几日不出现或许就是心境不稳去闭关了,不过现在看来闭关的成效并不是很好,应当吩咐负责炼药的弟子多给长老配给一些静气凝神的丹药。
虽然是这样想,但她的身体还是默默远离了正在咬着指尖咒骂的公孙长老。
终于,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稍微靠谱一点的人。
胡平抱着剑站在众弟子身前,其强壮的体魄一看就给人以一种安全感。
玉迎蹊走到胡长老身边,沉声请教道:“长老,您怎么看待此事。”
胡平遥遥望着楚阑舟身上披着的那件明显不属于她自己的衣袍,冷笑道:“呵呵,活该。”
第111章
穆愿心宿在乾明派几日就忐忑了几日。
主要还是担忧自己搅扰了小师叔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姻缘。
明明不带他来就是了, 命数却非要指引着他们上了金船,她的堂兄偏偏又是个风流成性之人,保不齐真与林束有什么纠葛。
自听闻隐元居士闭门不出之后, 穆愿心索性心一横, 也不再参与什么宴席, 就同他堂兄宿在了一处。
表面上是同宿, 实际上就是看管,生怕他表哥没个把门摸了出去,搅扰了别人的美事。
可堂兄行为实在古怪, 自从那日见过林束之后, 他居然开始闭门不出,勤勉修行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穆愿心反倒有些不自信了。
正如今日,她趁着堂兄闭关的间隙,小心翼翼询问道:“你当真是与林束……”
穆纤鸿狭长的风眸挑了挑:“什么?”
穆愿心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种事情哪里好意思说出口。
她用力咬了咬唇, 脸上飞出一团红晕, 伸出两个指头,对了对。
穆纤鸿下意识想摇头,但他看着穆愿心就不免想到了那个逼着自己承认的女人, 笑容变得恶劣起来:“是啊, 我还给她下了药,春情散,你应当知晓那是什么东西。”
穆家本就是以炼制香料起家, 穆愿心听到她说的话,脸色一白, 而后变得满脸通红:“你……!”
“我什么?……”穆纤鸿垂眸看向穆愿心,“你难道还想听听细节吗?”
穆愿心哪里听到过这种浑话, 气得捏紧了拳头。
穆纤鸿斜着眼睛,百无聊赖地看着她同那女人如出一辙的眸子,终究还是开了口:“穆家现在就是一座漏水的小船,小少主,奉劝你一句,你若还想修你的仙,就别想着上这艘破船。”
膨!
穆愿心摔门而出。
穆纤鸿望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楚阑舟既然成了乾明派的掌门,那穆家就绝对讨不了什么好。不过他对穆家的所有人都没有好感,穆家未来如何与他有什么干系?他甚至巴不得穆家主脉还有巴结主脉的那些旁支各个不得好死。
也就是这小少主实在天真浪漫,他顾念往情分,顺口提醒她两句。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穆纤鸿撇过头,透过窗户凝望着窗外的正开得繁茂的桃枝。
自从知道楚阑舟的真实身份之后,他收集了不少与楚阑舟有关的轶闻趣事。
传闻说楚阑舟剑术独绝,是个才惊艳艳的天才弟子;传闻楚阑舟与宴君安向来不合,屡在宗门内大动干戈……传闻说楚阑舟酷爱桃花,甚至还亲手在自己院落中种了一株桃树,每逢春日,桃花纷飞溢满庭院……
每当看到此处时,穆纤鸿都会自然而然想象起楚阑舟舞剑的模样。
仙人着素静白衣于桃花林下翩然起舞,剑气惊起一片桃花,衣诀翩飞间引得暗香浮动,犹如灼灼仙子,定会动人心魄。
穆愿心还如此严加看管自己,说明他们还没成。事实也应当如此,过去百余年都不能成功,现在又怎么可能在一起。
宴君安是如今修真界的一轮皎皎明月,光芒万丈,可自己不过亏在出生完了几年,再等等,等他变得能与宴君安匹敌的程度,就再能与仙子相见了。
穆纤鸿想起楚阑舟淡漠拒绝自己的模样,眸光一利,长鞭挥出直接从桃树上折下一束桃枝,而后卷着拖入他的掌心。
穆纤鸿紧皱的眉眼这才放松下来,他珍而重之地将桃枝的每一片花瓣抚平,而后夹在书页之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等到重逢那日,他一定要亲手,将这本书连带着里面的桃花送到仙子的手中。
……
穆愿心摔门而出之后,碰见了目前最不想碰见的人——宴梦川。
好在她道歉的腹稿前几日便早就拟好背熟了,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宴梦川的神色,揣度着措辞道:“师兄,对不住,我……”
宴梦川自然知道穆愿心到底为什么要道歉,但现在他没心思管这些东西,牵着穆愿心的手就往外头走去。
……
穆愿心和他一起,做贼似地东躲西藏,沿着小道一路走到了荒无人烟的僻静之处,也亏得穆愿心与他一同长大,知晓师兄不会害她,被他突兀拽着也并不挣扎。
那地方早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披着大大的黑色兜帽,站在小路的尽头,看到二人之后又四处张望了一阵,其中一人这才摘下脸上的兜帽。
穆愿心在看清来人的脸庞之后,眼眸微微瞪大,但马上又弯成了欣悦的弧度。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师弟!”
来人正是秦三百。
秦三百像是经历过了许多事,清减了不少。他脸颊上的肉原本圆嘟嘟的,如今却失了原先的丰盈,不过目光却坚毅了许多,颇有他家中长辈的影子。
事实也是如此,秦关月一死,秦家那些旧日的丑闻全都暴露出来,秦家地位名存实亡,基本算是掉出了上五家之首。
穆愿心看着他的模样就有些心疼。
秦师弟来剑阁生活了那么久,身上有多少小肥膘基本都是他们这些当师兄师姐一口一口给喂出来的,眼下看到秦三百瘦成这副模样,穆愿心眼眶都有些红,但关心的话要出口却换了一副模样:“你近来怎么样?”
他们终究是身份不同,各有各的立场,除非秦三百愿意主动说,不然她不能太过问别人的家事。
秦三百摇了摇头,倒是没有瞒者她:“母亲死后留下了许多烂账,星原叔正在平账,长老昏庸贪墨,导致秦家亏空很多,往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秦关月死后,被秦家视为疯子或是罪人的秦星原反倒回到了秦家开始打点起来。账目亏空,秦家守旧派的那些长老偏偏还把握着实权,革新的阻力很大,即便如此,秦星原依旧抽出了一大笔钱,拿来补给之前被秦家养鬼之灾祸害的百姓。
“秦星原当年是因为维护魔头楚阑舟而获罪,被母亲囚禁百年,可我在收敛母亲遗物的时候在母亲房中却看到了楚阑舟的画像。”
那副水墨画被珍而重之用锦匣装着藏在暗室里,而暗室的开关就藏在那插了桃花的花瓶之下。
穆愿心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出世家那么大的秘辛,吓得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哆嗦,立马给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张空白符箓,分成三份递到三人面前:“我以天道发誓,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否则……”
她话未说完就被秦三百制止,他摇了摇脑袋,认真道:“不必。”
天道誓言发多了容易对修行造成阻碍,秦三百既然愿意将这个秘密说出口,自然是自己做过权衡的,并不希望自己的小伙伴为了此事平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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