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百沉吟片刻,还是道:“我想查查楚阑舟当年之事。”
实际楚阑舟的履历在修仙史上记载得很清楚,楚阑舟自甘堕落成魔叛出宗门屡造杀业,最后伏诛。
尽管百年后证明楚阑舟并未死去,只是沉睡了百年复又苏醒,但她那个业罪累累的魔头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很难产生偏移。
秦三百就是不明白,如果楚阑舟当真是个彻头彻尾得大魔头,为何母亲和星原叔依旧将其奉为圭臬,是信奉魔头走火入魔,还是当年之事……其实有隐情?
毕竟楚阑舟对于他们这些小辈而言只是冰冷的记载,对于星原叔这些长辈而言,却是个切实存在过的,活生生的人。
秦三百还想开口,衣摆却被牵了牵。
细小的女声从黑压压的兜帽下传来:“哥哥,我热。”
秦三百伸出手将盖在小姑娘头上的兜帽取下,又细心帮她整理好额角的汗珠,动作十足的耐心,是个很好的哥哥。
他对穆愿心和宴梦川介绍道:“这是我的妹妹,秦颖。”
秦颖尚且有些怕生,磕磕巴巴道:“哥、哥哥姐、姐姐好。”
秦颖他们都见过的,是之前秦家老宅的家主死后留下的遗脉,却不知道也没过多长时间,这孩子居然长得这么大了。
“星原叔最近被家族盯上了,让我暂时带着秦颖。”提起妹妹,秦三百也有些高兴:“我问过族里的族医,大夫说她虽然天生痴傻,但仔细将养却也不是没有可能恢复神智。”
虽然哪怕真的治好了她也会比寻常人的反应要慢一些,学东西也会少一点,但没有关系,他会一直保护她。
穆愿心看着他们兄妹二人的模样,却仍旧有些担忧。
秦家如今形式不甚乐观,秦三百哪怕面上并不表现出来,但实际上,无论是对独身一人面对秦家庞大顽固势力的秦星原还是留下来的秦三百而言,这条路都注定艰险。
她思来想去,还是从口袋中掏出一块玉牌,递到了秦三百面前:“这是我穆家少主令牌,执此令牌者必会受所有穆家人礼遇,你先拿去应应急。”
秦三百却是摇了摇头:“多谢,但不必了。”
秦家失势,穆家与秦家的利益又牵扯甚广,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导致穆愿心与家族离心。
说罢,他转过头看宴梦川。
宴梦川也是如此,他早就掏出自己的储物袋,从中拿出两块令牌,同穆愿心一样,正要递给秦三百。
秦三百正想拒绝,却听到他说:“这是亲传弟子牌,临时教人赶制的,你们两个人一人拿一个。”
穆愿心和秦三百同时瞪大了眼睛。
半晌之后,才传来秦三百飘飘乎乎的声音:“可我记得,拜师大典还未举行啊。”
他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没有拿准谱,毕竟他同秦颖一起潜逃了那么久,东躲西藏的,早就忘记了时间。他原以为穆愿心师姐会记得,熟料当他转过头看向穆师姐的时候,却发现穆师姐的目光也同他一样,都十分飘忽。
实在不怪穆愿心没有把宗门事物放心上,主要是她为了引走穆纤鸿在海上飘了那么久,早就忘了还有拜师大典这一茬。
宴梦川摇了摇头,解释道:“还没开始。”
眼看身旁的小伙伴又要好奇起来,宴梦川索性一下子说清楚:“我们之前游历经过荒庙的时候不是曾经拜过那庙里的尼姑为师吗?师叔说,修行应当修心,遵守诺言方才应当是君子所为。”
他并未把后面和林束身份有关的话说完全,因为后面的话小师叔当初问他的时候也没有说明,他知道,这是师叔对他们的考验。
秦三百毫不犹豫从宴梦川的手中接过,倒是穆愿心有些犹豫起来。
她毕竟还是想当剑修,那尼姑虽然修为颇深,但会不会剑她还不晓得。
宴梦川也不着急将令牌收回,他将令牌举到穆愿心的身边,耐心地等着自己的小伙伴做出决定。
穆愿心闭眼调息起来,她能察觉到自己的内府正在为此事而烦乱,灵力也跟着阻塞起来。
她旋即不再迟疑,睁开眼从宴梦川的手中接过弟子牌。
若是不愿坦率面对此事,这桩事就会变成她修为路上的一道阻碍,影响心性,反倒得不偿失。
接过令牌之后,穆愿心才反应过来:“为何是念虚宗的亲传弟子令牌?”
宴梦川严肃地点了点头,放下了两个重磅消息:“林束便是当初慈安庵的那位庵主,她已经还俗了,剑术很好,不过事物繁忙,小师叔的意思是先由他来教养我们。”
两个小团子一个眼睛瞪得比一个大。
秦三百更是差点抓裂了他的衣摆:“你刚刚在说什么?”
宴梦川有些疑惑地复述了一遍:“林束是慈安庵庵主?小师叔暂代师父的职能,代为教养?”
两大剑道大佬教习剑术这不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吗?为何看着秦三百的眼神那样骇然?
穆愿心的反应要合理许多,她高兴地当即尖叫一声,兴奋劲儿还未过去呢,就当即反应了过来:“那若是林掌门未曾和小师叔联姻呢?”
宴梦川知道她要问什么,颇为绝望地摊了摊手。
“那我们岂不是就变成了乾明派的弟子了?”
穆愿心左想右想,猛得把弟子令牌放回了宴梦川的手中:“不行,师兄,你先替我收着,我今日就去盯着堂兄,让他绝对绝对不能和林师叔在一起。”
天天盯,日日盯,绝对不能让任何旁的人有可乘之机!
她转头望向秦三百,眼眸里闪着热烈的火光:“你也陪我一起盯着!”
秦三百愣了愣,正想拒绝,就被穆愿心一把拉到了自己身边。
秦三百也不是傻子,哪能不知道穆愿心的这是在找借口庇护他?
可他带着秦颖东躲西藏了那么久,四处被拒,四处受限,早就尝遍了人心薄凉,更知道这份心思的可贵之处。他眼见着师姐鼻尖挂着的一抹汗滴,知道穆愿心此时正在紧张自己拒绝她的好意,思量许久后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穆愿心的眼睛登时亮了,牵着他叽叽喳喳聊了起来。
宴梦川站在原地,看着穆愿心背影的目光中却带了一丝忧愁。
秦家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但是宴家家主告病,他敢保证宴家绝对没有插手此事。穆家却不同,上五家争斗从未停歇,而穆家则在逐步展现出了自己的野心。
可权利固然美味,人人趋之若鹜,却也是一种剧毒。穆家追求太过,也不知最后会不会弄巧成拙,玩火自焚。
穆师妹心性纯善,可她毕竟是穆家少主,等到了那个时候……
穆愿心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宴梦川没有跟上来便笑着转头挥了挥手:“师兄!”
秦颖偷偷躲在秦三百身后观察了穆愿心许久,试探性地想去牵穆愿心的衣摆,还未碰到,就被她一把牵住了手。
秦颖吓了一跳,却没有挣扎,顺从被穆愿心牵在了手里。秦三百和穆愿心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宴梦川目睹了这三人的互动,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上去。
不管未来如何,他们都是他的师弟师妹,他还是能护着的。
不过让他们三个一起去乾明派是不可能的——
在他回念虚宗之前,林师叔和宴师叔绝对要在一起!!!
宴梦川的脑中早已构思了无数种促进二人相爱的浪漫场景,他决定当晚就写好计划,每天加班加点,一定要把小师叔和林束的好事办成了!
还要写信给家里,按照世家迎亲的规格先备下来,等二人成了立刻结婚!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
……
故事里的主人公尚且不知道他们未来的生活已经被三个小豆丁安排好了。
此时,楚阑舟正笑盈盈地看着坐在轮椅之上的公孙宏邈。
但其实有些狼狈,毕竟她身后就是自己被毁掉的寝殿。断壁残垣配上淅沥沥的冷风,看上去处境分外可怜。
宴君安脸上的血早就止住了,只不过创口还未愈合,看上去狰狞可怖,宛如罗刹厉鬼。
实际上这人简直和厉鬼没什么区别!
整个修真界都被他下了降头吗?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真面目?
公孙宏邈眼睁睁看着宴君安像是弱柳扶风般悄悄靠在了楚阑舟的身上,又想起自己惨遭非人折磨的这几天,唇瓣抖了抖,思来想去,最后总结成一句话:
“掌门与其注意我,不如注意一下身边人……。”
你身边,有变态。
楚阑舟眨了眨眼睛,不是很在意公孙宏邈的话,而是在很认真的思考给此人下禁言术的可能性。
公孙家和巫家就这点不好,天生对咒术格外敏感,不能像对待穆纤鸿一般随意给他们下咒。
可他看到了宴君安那么多秘密,得找个法子,让他说不出去,不然她不放心。
公孙宏邈还要开口,身为方士那么多年培养出的第六感却让他本能地察觉到不妙。
于是他掐指捏了一个诀,待算出结果登时面露惊骇之色。
公孙宏邈目呲欲裂,他算是看出来了,哪有什么黑心鬼哄骗小白花的把戏,这两人分明就是一丘之貉的共犯!
楚阑舟知晓他定然是算出了什么,含着灵力的右手在身后慢吞吞地点着像是在寻找出手时机。
公孙宏邈当机立断,自己咬破舌尖发下了誓言:“我以天道起誓,当日所作所为皆不会说出,违者受雷霆之刑!”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后脖颈一凉,紧接着眼前一黑,径直往后倒了下去。
“你们这对……”奸夫□□,我都发誓了,你们为何还要对我出手?
可惜后面的话注定无法说出口,公孙宏邈失去意识,歪倒在轮椅上。
楚阑舟颇为意外地看着站在公孙宏邈身后的玉迎蹊。
玉迎蹊倒是言之凿凿:“公孙师叔最近可能修为出了岔子,最近精神不是很好,我先让弟子们将他送回去,免得一个人出了什么事。”
察觉到掌门怪异的眼神,玉迎蹊停下了脚步疑惑道:“掌门,有何不妥吗?”
楚阑舟摆了摆手,示意玉迎蹊按照自己的安排做事就好。
宴君安是个什么命格,公孙宏邈到底哪儿来的自信,认为自己可以与他抗衡?
你看,这不就出事了吗?
时也运也,这一回,是天道不站公孙宏邈这边啊。
……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到来。
待胡平气势汹汹朝着自己走近之时,楚阑舟这才察觉到自己的不妥之处。
流云衣果真对得起它的价格,穿起来犹如被云层包裹,轻柔到不可思议。
不过流云衣再好在此时楚阑舟的眼中也没有什么作用。
毕竟这是别人的衣服。
哪怕在她众人面前可以厚着脸皮做出种种荒唐事来,但那众人的范畴里,可不包含胡平。
被鹏叔眼睁睁目睹了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楚阑舟耳根泛起红晕,羞囧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胡平看着她羞涩的模样,反倒更加笃定了自己猜测。
在他的眼中,这世间压根不存在一个为祸四方的魔尊,楚阑舟分明就是个还需要自己驮着带飞飞的奶娃娃。
楚阑舟才那么小,她懂什么?这种事情定然是这小登徒子勾引她的。
他越这样想,气势就变得越发凛冽起来,像是凶牙岭上的山峰,正凉嗖嗖往外冒剑气。
楚阑舟倒是不明白胡平具体在想什么,但她能看出胡平正压抑着的蓬勃怒气。
哪怕早已身为魔尊,在刀山火海中淌过好几个来回,但这不影响她害怕叔叔发火。
楚阑舟微微往后缩了缩,没想到刚刚还一直躲在她身后的宴君安站了出来,挡在了她的身边。
楚阑舟感受到师兄的维护,眨了眨眼,眸中自然流露出点点感激之意。
胡平看她的眼神就觉得牙酸,自然而然看向宴君安的目光中就更带了一些怒意。
他只看宴君安一眼就皱紧了眉,做出评价:
“不好看,邋遢。”
天怜可见,这两个词怎么可能与宴君安产生联系?
实在是宴君安穿着的只是普通白袍,被剑气一砍,鲜血污了白衫,原先漂亮精致的脸蛋也划破了相。
他原本刻意留下来是为了在长辈乃至楚阑舟面前卖个惨,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惹得楚阑舟的亲人不快。
宴君安慌忙捏了一个诀,将自己拾掇干净了。
宴仙君的仪态很能唬人,哪怕顶着脸上那个偌大的伤疤,依旧能够看出其清冷的气质,这伤疤虽消减了其清俊,反倒增添了几抹肃杀之意。
熟料这反倒更加引起胡平不快,他皱眉望向宴君安,再次做出评价:“行事油滑。”
宴君安再次吃瘪,整个人都看上去有些茫然。
楚阑舟算是听出来了,胡平就只是在单纯的挑刺。
毕竟宴君安也算是她疼着宠着一路长大的小公主,楚阑舟倒也不忍心他被如此磋磨,索性走到了胡师叔的身前,讨好般捏了捏他的肩。
这是她小时候撒娇做惯了的姿态,胡平很是受用,看向宴君安的目光变得缓和了些,不过依旧带着点刺。
“结契了吗?”
宴君安摇了摇头。
胡平皱了皱眉,宴君安长睫猛地一颤,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拘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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