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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曲(二)——金牙太太【完结】

时间:2024-02-20 23:18:49  作者:金牙太太【完结】
  只是这些苦楚,皆是半字不可言的。不仅不可言,眼下这桩麻烦还得速速解决。若不然,这满院子的人,将自己大婚收到先帝残剑做贺礼的事传了出去,再有些添油加醋,到汴梁那帮人耳朵里时,还不知又要生出什么祸端来。
  赵匡胤思绪杂乱,目光却瞥见立于廊下的翟清渠。此时天色渐昏,西方有大半的天空里斜斜地布着暗蓝色的条云,云层之间有一抹淡白色的残阳落下,翟清渠脸上神色竟不再是平日里常见的那般满不在意。他显然有些紧张,这让他本就洁白的脸庞更如白瓷一般透亮,一双细长的眸子格外幽深,里面隐隐激荡着灼热的情绪,正牢牢地盯在那柄剑上。赵匡胤看不出这里面到底是忿恨,还是喜悦,只是久而有之的那个猜想再次萦上心头。
  这么一思量,他的动作自然迟了几分。身边王巧却已快他一步,在赵匡胤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将跌落在地上的那柄残剑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细一端详,竟清清朗朗地笑出了声:“这把剑真好。”
第106章 一百零五故剑(三)
  按照王巧的年龄,她应当不该清楚这剑的出处与来历。在场众人心里无一不是这样想。
  王巧将剑拿在手里,雪亮的剑身将点点残阳映照在她那张粉雕玉琢的脸庞上,称得她愈发娇小,只是如樱瓣的嘴微微上翘着,又带了一股倔强不凡的傲气。“虽是好剑,但看着却也无甚特别之处,倒是声响特别得很。”
  穆君冷笑,“小夫人许是不知,剑是兵器之王,更是主人一生的志向所指。这把剑经年未见天日,又有太多的怨气凝结在上头,鸣声当然不同凡品。”
  他这一番话说的郑重其事,意有所指,更是意做铺垫,想必后头更有一番高谈阔论。但偏偏王巧的神情又是不甚为意。只见她眉头微微一皱,脸上则是一副玩笑般的笑意,说,“我却不信这些,我看说不定是老盟主没有弹奏好。”她这话说完,一个滑步往后,同时腰肢带动胳膊,剑在空中一抖,轻轻巧巧地便挽出了一个剑花。
  王巧未曾在习武之道上下过苦功夫,但她生性活泼,再加上骑射、歌舞、蹴鞠等本都是武将出身的小姐们最爱。一段剑舞,也不过是闺阁里的日常消遣而已。
  但她这一套动作却极为流畅,王巧的身姿柔软,虽然穿着宽大的礼服,长长的衣袖、飘逸的裙在进退转圜中,迎风飘起,摆伴随着她的脚步,发出利落的声响。
  “好!”人群中有人忍不住,率先大赞了一声。“王家好女!”又有人大声赞道。
  王巧却似乎并没有听到这些称赞一般,一个翻腾转身,裙摆带着挂在腰间的玉环荡开,她看准时机,引剑穿过,系着的丝线解开,玉环套在剑身上,玉石与剑器相互碰撞,不断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这一串动作淋漓酣畅,身姿妙绝。一连串的声响宛如碎冰激沥在山泉中、又像是少女摇响了手中一串玉铃,自然比之前那振得人耳嗡响的剑鸣不知悦耳多少。
  正当众人看得精妙处,王巧却已收剑,另一手则接住那枚玉器,笑意盈盈地走到穆君面前,面有得色地说:“老盟主您看,哪里有什么怨气凝结,分明是一段好曲。”
  穆君见她身量娇小,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女娘,虽有一肚子话被堵塞着,却也不屑当众与她计较,只好闷闷地哼了一声,“一个新嫁的小娘子争什么风头?”
  王巧笑道:“不争风头,但说一个理字。刚才那一尊送子观音,我心里喜爱得紧,可好端端的,偏偏被这剑给毁了。那我就不乐意。今日既然是我大婚,凡事都得求个圆圆满满的好兆头。我请老盟主将这把残剑收回,他日要是再寻到了好石料,就按那菩萨模样重新雕一个来,我还喜欢。”
  她这样说着,一面将手里的残剑递送了回去。一番话看似满是孩子气,却又有十足的认真且在理。穆君一时间竟想不出该怎么回应。如今燕云盟与陇西府正是吃紧角力的时候,相互既不大信任,又仍抱着一丝希望,不敢把事情做绝。现在自己吃了这么一个软钉子,之前半藏着的算计与威胁竟在顷刻间化于无形。
  赵匡胤只觉得自己这位新夫人很有意思,但他也不会要让穆君下不来台。又拱手道,“今日收礼,赵某确实只做得了一半主。老盟主的这柄剑想来是与我无缘了。不过,你我皆是爱剑之人。”赵匡胤说完,便从身上取下自己的佩剑,双手递了过去。他今日大礼,浑身皆是厚重繁复的礼服。佩戴的剑却是日常用惯了的,剑柄处有些许磨损的痕迹,但落在满场习武人眼中,这却说明了是这是一把好剑,竟有不少人立即投来了羡慕的眼光。
  穆君带来的剑没送出去,反而又收了赵匡胤一把长剑。心中郁闷,但面子上却给足。他只好伸手将两柄剑一起接过,并握在手里,又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叨扰了。祝赵都督百年好合。”说完既走,竟是连一口酒也未饮。
  穆君离去,府中的欢腾与热闹更甚之前。有称赞王巧机智灵敏的,有称赞王巧光风霁月,身姿风采皆为上品的,还有更多的人则不断在重复“乃肖其父”,赞的是王巧虽是钗环女儿身,胆量却不逊当年彰德军将帅王饶。赵匡胤冲着王巧浅浅颔首,直到此刻,他才算将自己这位新妇看得仔细。王巧生得不算绝色,但皮肤雪白,就像半透明的白瓷片。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浓密的睫毛纤长微翘,鼻梁有道柔和的弧度,圆俏鼻头很好地中和了娇憨与精明的气质。赵匡胤这般盯着她看,竟让王巧生出了几分娇羞。她从赵匡胤手里取回那柄遮面用的绢扇,重新遮挡在额前。四周宾客笑得愈发大声,王巧则不慌不忙,对着赵匡胤微微曲膝,笑意ʝʂɠ娇俏嫣然,眉目之间流露出属于新嫁娘该有的娇羞神色。
  见此情形,坐在高台之上的翟清渠心里只觉得无趣,嘴里轻声嘀咕了一声。四周喧闹,邻座的宾客以为他在跟自己说话,便又笑着问了一遍,“先生方才说了什么?”。
  “我说男才女貌,佳偶天成。”翟清渠笑着解释道。
  “可不是嘛。”那人姓彭,单名一个善字,人生得粗狂,一双小小的眼睛却透露着时刻在观察他人的眼神。他从前在彰德军里是个下等的佐领,但凭着一股蛮勇颇受王饶器重,做到了军曹的位置,奉饷颇丰。彰德军拆编后,他被遣派去了戍边,领了个佐领的差事,责其大,俸禄却薄,日子十分艰苦。如今趁着换防告假,前来参宴,也是想走走门路,看看能不能将他换到别的职位上。宴至此时,已有三四分的醉意,自己用力猛地一拍大腿,“说的好!赵都督是纵横沙场有赫赫战功的豪杰,王姑娘啧啧,更是不让须眉的将门巾帼。原先我只知道她是主帅家中幼女,没想到这小小的年纪,竟然能有这般风采。好亲事,实在是好亲事,让人见了实在忍不住要拍案叫绝。”
  那彭善絮絮叨叨了半天,言辞与表情都极为夸张,翟清渠当然也懒得费神理会,随便寻了的借口便离席而去了。
  翟清渠一路闲逛,不自觉竟走到了后院。这里远比前头宁静,此时天已入昏、彩霞满天,凉风吹过后院那一池碧水,远远地看见解忧斜斜倚坐在一挺小舟上看书,上着一件妃色银纹百蝶逐花的对襟长卦,下面是一袭浅杏色的素色长裙,腰身紧束,梳着简单的发髻,斜斜插着一柄银质流苏珠钗,乌丝碧发上别了几个翡翠物件,既有庄重感,又不甚奢华。将尊重与不抢风头之间的分寸把握得极好,像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翟清渠走近了,她仍未觉。两缕发丝落在鬓前,被和风吹得微微摇曳,所有心思竟似都在那册书卷上,看上去看有些超逸脱俗的姿态。
  翟清渠轻咳了一声,以提示自己的存在。
  解忧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此处,一惊之下猛地站起。她本并未开桨,小舟只是闲系在岸边,任由波澜微波,牵着小舟轻轻荡漾。如今晃动,脚下便有几分不稳。湖面上残阳的金光与波光交错乱舞,一时间似有无数金线银线相互交错,让人眼花缭乱。
  解忧好不容易稳定了身子,往翟清渠身后一看,有些惊讶地问:“你该在前厅饮酒,如何能入得后院来,竟连个通传的人也没有。”
  翟清渠也觉怪异,陇西都督府与寻常高门一样,内外之防甚严。男客若要到后院,必定是有人事先通传,断没有外客径自入内与女眷相遇之事。不过,今天宾客繁杂,再加上王巧接手府内事务不久,纵有些疏漏也不为奇。两人大约都想到了此处,翟清渠也不作答,只笑着问,“前边热闹,你不去看看。”
  “不看。热闹的地方必有是非,是非纠缠,说不定就引来了麻烦。熙州城一趟,九死一生的,难道我还没学会惜命。”解忧拎着裙子从小舟上跳至岸上,认真地说。
  翟清渠心想才不信她这吃一堑长一智的鬼话,必定是回来这几日又遇见了什么事,才会生出这样的警惕。可面上自然不能说破,只好探头过去看她手中卷起的书册,匆匆扫了两眼,又笑了出来,“这样的良辰好景,你竟也不读诗、也不念词,也不寻些话本笔记来看,只对着一本账也能如此入神。”
  解忧能在此时见着他,觉得高兴得很,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将那账册摊了一半,“从前觉得账目繁琐,全是进出数目,是会计之学。现在略略看出一点门道,才知道账本其实很好读。里面除了生财之道,更有一方水土风情,一方人物生息。我只跟你说一件事,便是我汴梁首饰铺中,有一项琥珀镶嵌红珊瑚的坠子销得极好,单月进账便有三千之数。我只觉奇怪,先是以为又是哪位豪门贵女佩戴了,引得城中女子人人效仿。便书信询问此事,是想备份礼品送去。可后来看了设计图样。细细品究,才算明白,这世上怎会处处花团锦簇的日子。这项坠子呈泪滴形状,外层琥珀晶莹剔透,内里嵌着的一片红珊瑚颜色极艳丽,像极了一颗少女泪珠。原料低廉、制作简单,故而售价也极低。女子将它买回去,送给将要出征的心上人。男子将这坠子轻轻一卡,正好可嵌进枪柄的末端。这几个月,朝廷对北用兵,征的恰好是河道周围的乡府村落,数万之众。这后头又该有多少少女泪。”话到此处,已经将事情说得十分清晰了,她稍停了停,慢悠悠地念道,“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这样的好诗,印在诗册上甚是单薄,可若从这一笔一笔的账目中读出来,便另有一番深意了。你看可是?”
  她念的是《卫风》中的一首,诗句讲述的正是一个妇人思念自己从军远征的丈夫,既有骄傲光荣,亦有刻骨相思,情感真挚,恰如那些去购买琥珀红珊瑚坠儿的女子们。翟清渠会心一笑,放在满心的壅塞与愁闷在这一刻都一扫而空,只觉得满心满眼皆是一片清明。他原本担心她一个人在这阖府宴宴中独自落寞,是存着过来安慰几句的心情,如今见此情形,倒是自己多虑了。
  “自然是。能在账本里读出诗来,你亦是本朝第一人了。”翟清渠笑着说。
  “诗三百,思无邪。经济算术,亦该是清明而无邪。这个道理是在活水庄你教会我的。”解忧真诚地说,笑意嫣然,里头除了谢意外,自然还有几分得意。
  天边的残霞一缕一缕地收起,天色见晚,晚风悠然,有晚夏玉兰的香气杂糅在空气中。府里内外仆人们开始点灯,前院的欢声与喧闹顺着风飘了过来,便更衬得此处宁静悠闲。
  翟清渠一时间有些着迷,他忽而觉得方才在前院发生的那些事,那些威胁、那些角力,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能自己放得下,便能在这方小湖里自在泛舟。他渴望这种感觉,尤其在每次靠近解忧时,这种感觉便更加浓稠几分。
  “北边现在整个儿都不太平,燕云就跟一块炙热的铁板一般,见刀见枪是迟早的事。西南也不好,立秋一过,就是整日的绵绵细雨,道路泥泞,让人不舒服。”翟清渠的目光深邃而迷蒙,里面有许多解忧看不清的情绪,但浮在最外层的神色却是十分清晰的,那是兴致盎然的高兴。“但是现在走江南却正是时候,只消七八日的马车,之后便可租上一艘大船直下,经过楚门,再过汉口,顺着大运河而下,小半月的时间就到了吴淞。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深秋时节在金陵的鸭子也肥美起来,还有扬州的蟹黄,橙黄泛红,味道鲜极。江南女子更是手巧无比,也最爱美,你的首饰花样运过去,给她们新年妆奁添色。我们再将新出的绢丝、绣品运去汴梁,一来一往,利差可有十二成。这样好的生意、这样美的时节,你想不想动身一趟?”
第107章 一百零六轻薄(一)
  解忧听他说话,双眼里盛满了光,全是期待。他说的每个字都打动着她,如何不想去?莫要说江南的桂香诱人,即便是出雁门、往南岭或是走大漠,风沙漫漫、道路泥泞,她亦愿往。这天下这般精彩,最不该将时光平白泯灭在这后院,将浑身精力都抛进了一场又一场无声的绞杀中。
  细风轻松、水面浮光闪烁,映出的是今日大婚的辉煌喜色。只是这份喜色流不进两人的眼里,自始至终,竟半句督府婚事也未谈及。本来也该如此,那是旁人的喜事,又与他们何干。解忧心中已有了成算。再过几日,待赵匡胤大婚诸事都妥了,她便要提出,自己要出门做生意。
  夜幕渐深,翟清渠也不便久留,只是站在那里等她一个回应。解忧却踌躇了好一会儿也没开口。那头便见一跟着赵匡胤伺候的小厮跑了过来。行至跟前,行了一礼,又陪着笑说:“翟先生,翟先生,原来您在这里,叫人好一顿找。都督知道你来了,邀您一叙。”
  翟清渠细长的眉眼轻轻一抬,咦了一声,脸上全是疑惑:“今日你们都督大喜,怎地有空寻我?”
  小厮也是机灵的,急忙说:“都督说您是贵客,不易上门。今天好不容易来了,定得好好相叙。在东书房另备了一些小菜,请先生移步。”
  这倒像是真心实意地邀请,解忧再想说些什么便也不方便。两人各自见礼,翟ʝʂɠ清渠便由那小厮领着往东书房去。
  东书房在前厅东面,从解忧居住的小院过去,要经过一条曲折蜿蜒的回廊。此时天已黑了下来,一路走来,满目皆是华灯溢彩,酒香飘逸,正是前厅里众宾客们的欢腾。翟清渠走得不紧不慢,似乎在一路细细品评这府内的风物摆设,亦似在猜测赵匡胤今天会与他谈些什么。“无非是利益交易而已。这位赵都督眼下的日子看来过得相当艰难。”翟清渠心里这样想,又只觉得无趣得很。他心里当然想跟赵匡胤谈解忧的事,可他更知道这事自己不能谈。一谈,便又成了交易。不谈,却又不知道她何时才愿走出这座府邸。正琢磨着,眼风瞥见栏外有一丛金菊开得格外艳丽,却被人踩断了花枝,仍由得那一大捧鲜色美艳的花朵耷拉着,不由触目一惊。再一抬头,竟看到赵匡胤走出了门,正立在回廊尽头等着他。
  赵匡胤已经换下了方才行礼时的喜服,头戴一顶褐色纱帽,一身简约的深色锦衣常服,依旧是身姿修长挺拔,又有一份简约自然的气度。只是那张脸上始终沉着深深的忧色。
  “方才宴席混乱,怕怠慢先生,让小厨房另外备了一些菜肴,请先生品鉴。”赵匡胤客客气气地对他说。
  翟清渠只觉得意外,他也算与这位赵都督打了不少的交道,知道他平素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何曾见过他有这般恭敬客气的时候。心里难免拎了几分警惕,举步入内,想要听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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