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谢珩州冷不丁探过身,一股清冽的木质调香扑面而来,覆下的阴影几乎笼罩住陈盐的上半身。
陈盐有些发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只差一点点,唇就要贴到他的耳下处那块肌肤。
心跳得很快,她有些口干地咽了下喉咙,勉强维持镇定:“怎么了?”
下一秒,胸前绕过一条束缚带,耳边响起“咔哒”一声卡槽正位的声音,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被牢牢拷到座椅上。
她错愕地抬头,看见谢珩州眼底浮着点遮不住的笑,抬下颔提醒她:“安全带还没系。”
陈盐整张脸蓦然爆红,颇觉没脸地闭上眼,暗想自己今天真是昏了头,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过也是因为出了这段插曲,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先前觉得不好意思憋着的话又能流畅说出口了。
“好热,空调在哪里调低?”
谢珩州伸手将车里的暖风降了几度,又开了他那侧的窗通风。
做这些事的时候,陈盐始终没有看他,而是认真开着自己的车,看似毫无破绽,实则那乱瞟的目光早已出卖了她此刻的心境。
车子有些磕绊地驶到一家便利店停下,陈盐示意谢珩州下车:“我们到了。”
“这里?”谢珩州重新扫了一眼眼前唯一一家和食物有关的店标,确认真的只是家很寻常的全国连锁便利店,有些怀疑她开错地方,“吃饭?”
“对啊。”陈盐没等他,已经率先进去了。
便利店最外面的广告大屏还在播报着明后天的天气预报:“……东粤、皖庆、临京等多地局部地区有特大暴雨,气温低至四到六度……”
陈盐推门,玻璃门和空调隔绝了外面的冷风,她径直拿个篮子进去采购,挑选完就率先去结账了。
谢珩州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等陈盐买完,看着她满怀捧着一堆东西过来,帮扶了一把放到桌上。
除了手里牢牢拿着的那几样,陈盐买的东西都是双人份的。
“先伸手。”陈盐坐下来,摊开手心示意谢珩州将手放上来。
他不明所以,但依然信任地将手放了上去。
陈盐的手心比指头要热一点,蕴着令人舒适的温度。谢珩州才将手放过去,就被她牢牢抓紧了,沾了消毒酒精的棉签被涂在了他有些破损出血的手背骨节上,又凉又痒。
“这点伤,没事。”谢珩州自己都没怎么注意到这点疼痛,浑不在意地想将手缩回来,还没来得及动一下,立刻就被陈盐抬起眼睛警告性瞪了。
她脾气一向不错,很少对外人展露出这样不讲理的神情,谢珩州也是头一回见到,不免失笑,将胳膊伸过去迁就:“好,不动,你擦。”
陈盐那点包扎水平在专业的外科医生眼里,无异于是在看小孩子玩家家酒,但他低垂的眸光里满是温柔纵容,也没什么不耐烦的情绪。
最终谢珩州指节上的那片伤,被陈盐用一片全是小狗图案的创可贴遮住了。
“最常见的那几款都卖光没有了,店里只剩这个儿童用的了,”陈盐又撕了一张贴在他的唇角,眼睛弯弯忍着笑,“凑合一下,还蛮可爱的。”
谢珩州动了动手,创可贴的胶粘在伤口上,有些不大舒服,但向来严格待人的谢医生这次面上什么也没流露,生生忍了,转移话题道:“吃什么?”
陈盐买的都是一些泡面类的速食,在谢家健康食谱上一律被列为禁食产品,谢珩州自从母亲去世后再也没被谢之平允许碰过这类东西,久而久之,都快忘记了这些东西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他看着陈盐接开水将面泡开,将芝士条蟹棒一类的东西全都混进去,又重新放进店里的微波炉加热了一遍,再重新拌开。
方便面在她的操作下被沾染了一股浓郁的芝士香,酱色的调料混合,开了盖味道就扑鼻而来。
“之前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这些冷柜里的东西和面包,是临期最快的东西,也是需要每天定时整理的货品,”陈盐挑起弄好的面吃了一口,“有时候上班来不及吃饭,晚上又没什么人来,我就会拿一些临期食品混着泡面一块吃,很幸运,味道居然还不错。”
她诉说过去的那些艰难时光时,脸上是一派坦然,甚至还是轻轻笑着的,偏头问:“你觉得吃着怎么样?”
谢珩州心脏像是被人无故扯了一把,捏着叉子的手顿了顿,蹙着眉,嗓子闷得仿佛蒙了一层布:“……还成。”
“谢珩州,我说这些的目的可不是想让你露出这副表情,”陈盐气急败坏地将椅子拉得离他近了些,扯着他的脸往上,将唇角挑起来,“拜托,偶尔吃一下这些垃圾食品心情会应该变得好点吧,你能不能给我笑一笑?”
他被逗出一个很淡的笑,反拉住陈盐捏着他脸的指尖,贴在唇边亲了一下,目光十分有目的性地直视着她的眼睛:“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吗?”
“哄我高兴不用费这些劲,只需要一个很简单的方法。”
陈盐顺着他的话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时间手指的烫和会热传导似的,顺着胳膊一路传到了脸上。她连脖颈都泛了一圈漂亮的红,回头确保便利店的店员没听见,遮着脸低声说:“这种事……还是回家再说吧。”
……
陈盐原本以为谢珩州只要亲一下就能够哄好的,可她显然是高估了那男人对于她主动献吻的自控力。
离她迷迷糊糊地将唇移开不差片刻,他又扣着腰追过来,撬开她的齿关,勾缠着柔软的舌尖,又重新加深了这个吻。
渍/吮声不断响起,陈盐眼尾都被亲红了,有些恼地咬住谢珩州的下唇,换来男人一声低低的轻笑。
“生气了?”他用指腹揩去她唇沿的水泽,一连串的吻顺着她细腻的脖颈下落,薄薄的衣料抵抗不住他贴上来的掌。
陈盐深喘了一口气,细瘦的锁骨绷成一条平直的线,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因为触碰而深深战栗。
她的肌肤沐浴着淡色的月光,折出瓷一样的冷白,谢珩州垂着眼,俯身亲了又亲,修长的手指很快勾缠到片水色。
他居高注视着她有些失神的眼,又重新和她吻在一处,气音笑喃:“好不争气。”
陈盐腰身还贴着他的,灼人的烫无法纾解,她勉强拢回眼睛里的光,直视他依旧深得不像话的眼睛,白皙的手臂主动拉下他的脖颈,将唇重新送了上去。
“不用这样。”
谢珩州深喘了一口气,额上落下几滴隐忍到极致热汗,却将小姑娘欲往下的腕牢牢牵在手心里,嗓音哑得厉害。
“祖宗,我哪舍得你做这种事。”
第60章
陈盐什么忙也帮不上, 最终只能汗津津地被谢珩州搂在怀里,盯着他发怔。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低地皱眉闷哼出一声, 在她通红的耳边轻喘着, 声音透出股朦胧的性感。
两人洗过澡, 陈盐坐在床边, 帮谢珩州把被淋湿的创可贴摘了,换上新的。
“明天我要去看望我爸, 要一起去吗?”谢珩州将头发上撩, 露出英挺额头,眉眼还透着股潮湿。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这件事, 陈盐揭胶贴的动作长久顿住, 衣服穿得比较单薄,导致指尖发凉,她低头下意识逃避:“我明天第一天去公安上班,肯定比较忙, 就不一块了。”
“陈盐,你很怕他?”谢珩州鹰一般的目光似利箭,轻易看穿她的内心不安。
以前上初中的时候, 家里没什么娱乐活动,除了看些从二手书店便宜淘回来的书之外, 其余时间, 陈盐就跟着陈锋去超市买一条最便宜的朝天门, 去各个大街小巷见邻里街坊。
这个爱好还是陈锋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保留下来的, 出于职业习惯, 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周围环境,并且了解周围大致都住着些什么样的人。
她年纪小, 只能看得懂别人最外露的表情。那些街坊们看见他们父女,眉眼洋溢的大多是浮于表面的客气,接过烟甚至还会翻看两下,揣进兜里时面上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嫌。
陈锋却教她看人,看他们的穿着打扮,眼色交际。只需一双手,一个眼神,就能意会出很多过往曾经。
陈盐阅历太浅薄,很多事情的道理是在陈锋失踪之后,独自一人时才后知后觉明白的。
第一次和谢之平见面,他衣装革履,只温和地笑着,对那件满是污渍甚至还在滴着水的校服仿佛视若无睹,对待她客气得像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学生。
之后的每一步,就连她的拒绝,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再见的时候,他坐在车里,重申了一遍自己手里所拥有的筹码。
钱、安定的学习环境,一个可以供陈盐重新开始新人生的转学机会。
他很会拿捏人心,知道这是一名失去监护人的女孩目前最需要的、也是最无法拒绝的东西。
即使那次陈盐依旧坚持不签合同,之后谢氏还会抛来无数次的橄榄枝,等她身心都薄弱的那一刻,糖衣炮弹就会自动将她全线攻破。
她早就认清了,谢之平温和的外表下,藏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劲。对自己这样,对谢珩州亦是这样。
这样的人豁得出一切,不择手段的程度早已超过了正常人的健康范畴,陈盐领教过。
她抚着自己的脖颈,有个地方似乎还残余着挥之不去的疼,在脑海里给她敲响无法磨灭的钟。
“他现在患有严重的精神病症倾向,住在疗养院里,”谢珩州波澜不惊地吐出这句话,甚至还好心情勾了下唇角,“好不容易最近清醒了点,真的不去探望探望吗?”
陈盐猛然震惊地抬起头。
……
谢氏集团属于谢之平的产权股份早在去年的时候就尽数转移卖给了谢之霄,他年轻有为又继承了家族优秀的商业头脑,很早就开创了属于自己的公司品牌。吞并谢氏后,更是一鼓作气,登上了风投圈的辉煌高峰。
但很少有人知道,第一份谢氏股份转让协议,是谢珩州亲自递到他手中的。
日暮西斜,临京仁爱疗养院沐浴在暖金色的光线下,显得静谧安静。
正是临近吃晚饭的点,住在这层的几位院里老人被护工唤了一声,打算去二楼食堂吃饭。
有几名行动不便的,被护工推着轮椅走。
“我来吧,阿云她不习惯让别人推她。”一双手自然地接过护工手中的轮椅,推着老人继续往前走。
他穿着院里分发的疗养服,但是样貌看着极其年轻,光凭着脸还以为他只有四十出头的模样。他的金丝眼镜折着微光,过长的袖子整齐地沿着手腕折起,行动间看不出一点病痛的异样,自然得就像是常人。
今天的护工有几个是志愿者,看着他的模样,眉头微皱,正要把轮椅抢回来。
旁边已经在这干了好几年有经验的老护工连忙拉住她:“他就是这样的,别拦着,让他推吧,不然等下要是生气了就难办了。”
志愿者连忙将手缩回来,讪讪道:“姐,他这模样也看不出有什么地方需要疗养啊,是不是你们弄错了?”
老护工惋惜地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看不出,他这里有点问题。”
“人长得蛮俊,一点都看不出是五十多的人了。听说还是上市公司的老板,身价都快过十几亿了,可惜现在精神不好了,只能被儿子送来养病,可怜见的。”
“他儿子自己也是个医生呢,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渠道能帮父亲治好这疯病。”
谢之平帮老人推到打菜的窗口,脸上涌动的柔和几乎快要溢出来,俯身充满爱意地询问:“阿云,今天想吃什么?”
老人不愿意被他推着,回头看了他一眼就害怕地嚷嚷:“我不要你碰我。宋护工!宋护工去哪了?我要宋护工!”
谢之平的脸色听到“宋”这个字眼时倏然变了,充满戾气地将他的轮椅往后摔,面容狰狞地一把掐住他的脖颈:“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忘不了那个姓宋的,我到底哪里做得还不够好,你说啊!!阿云你说啊!!”
老人倒在地面和轮椅之间,嘶哑着声痛苦呼救,引得好几名护工往这头奔来。
“谢先生,谢先生你冷静一点,他不是你的妻子,谢先生。”护工死死往后攥着他的双臂,防止他再发疯用劲伤害别人。
谢之平被拉开,失焦的眼对准到护工的脸上,又浮现出一股朦胧的神情:“阿云……你来救我了,你果然舍不得抛下我一个人,我的头好疼,好疼好疼。”
“……你能不能抱抱我,我好想你。”
不远处的玻璃窗后,陈盐和谢珩州站着,沉默地看着这混乱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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