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话音刚落,屋子里传出沈兰的声音。
“锦书,不准无礼。”
锦书忙回内室来,“姑娘,你起了?”
“帮我梳洗。”沈兰坐起了身,虽然还没睡饱,但她也不想再睡了。
她少有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
“兰娘,你听我解释。”杜允说着,就想往内室里来。
沈兰听到动静,语气冷淡地道了句,“表哥,你稍等。”
杜允只好站住脚,乖乖在外面等着。
约莫过了一刻钟,沈兰梳洗好从内室里出来,她的神色有些疲惫,倦容懒懒的模样,更多了几分病中的柔弱娇美。
看着眼前倾城如玉的女子,杜允心里后悔不已。
没想到昨日去香满楼,竟然被沈兰看到了。
早知如此,无论那些人怎么鼓动,他都不该去的。
至少,把沈兰娶到手之前,不该闹出这样的变故。
可如今,后悔也已经晚了。
“兰娘,我和那些人去香满楼只是逢场作戏,我在太学院是个新人,怎能不和他们应酬呢,就是将来中了进士,做了官,这些事也是少不了的,兰娘,你应该理解我。我只是个普通的举子,在上京又没有家世背景,我的前程只能靠我自己去拼。”杜允一开口,便是冠冕堂皇,让人无可辩驳。
沈兰红唇微抿,顿了顿,道:“你有没有碰里面的姑娘。”
杜允怔了下,回想昨晚。
其他的太学生都要了姑娘作陪,他怎能不要?
最后酒精作祟,一发不可收拾。
可此刻当着沈兰的面,他忙道:“没有,绝对没有!兰娘,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要相信我。”
沈兰打量着他,似乎是在确认他这话的真实性。
杜允心虚,忙把手里的青色罐子拿了出来,“你看,我刚才回来的路上,路过淮清桥,看到有人在卖鱼饵,立刻就想到了你,我把这些鱼饵买了回来,想陪你一起钓鱼。”
说着,他低下头,一副委屈的模样,“兰娘,你能不能相信我,我在上京除了你之外,没有认识的人了,我是为你留在上京的,怎么会不顾你的感受,做出那种糊涂事呢?”
他一脸诚恳,好似沈兰若是不原谅他,便是沈兰的不对了。
良久,沈兰对他扯出一抹笑来,“表哥,我相信你。”
毕竟,她也只是看到杜允往香满楼的方向走了过去,并没有任何证据。
沈兰不想无端揣测别人。
杜允顿时欣喜,忙道:“兰娘,你等着,我回去收拾收拾,回来和你一起钓鱼。”
“嗯。”沈兰点头。
杜允走后,采姑一脸薄汗从厨房里出来,笑盈盈地道:“姑娘,午饭做好了。下午我想告个假,回家去一趟,晚上我再回来。”
“你去吧。”沈兰允了她的假。
*
太子府。
采姑乘着小车,到了太子府的后门,守门的小太监看到她,迎了上来,“采姑,你这些日子怎么没在府里?我听说太子找了你,你是不是要享荣华富贵了?以后可别忘了我啊。”
采姑白了他一眼,“什么荣华富贵啊,你去找一下元寿,就说我回来了。”
在门房处等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宝蓝大太监衣服的白面小子过来接她,“哟,采姑回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你瞎打听什么?爷说了,这边的事儿我只能跟他一个人说。”
元寿呵呵一笑,调笑地道:“小丫头片子,还摆上谱了?走吧,爷在等你呢。”
采姑跟着元寿一路到了太子府偏殿书房,路过晚书斋,看到那边院子里的几个太子侍读正在说话的身影。
不过她只看了一眼便收了眸子。
到了书房,荀瑜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采姑一人。
“她怎么样?”荀瑜着急地问道。
昨日他在沈兰面前演了那么一出戏,而杜允也确实没让他失望,在香满楼里要了姑娘。
虽然心里畅快,可他又怕沈兰伤心,昨夜辗转反侧,没有睡好。
采姑恭敬地行了礼,“沈姑娘昨日坐等了杜公子一夜,好像还哭了。今天上午杜公子来了,他说昨天是逢场作戏,他没有捧香满楼里的姑娘,沈姑娘信了他,他们好像又和好了。”
荀瑜冷笑了声。
那种贱人,在香满楼里玩了女人,竟然还有脸出现在沈兰面前。
想到他那肮脏的身体玷污了沈兰的眼睛,荀瑜就恨不得他死。
不过,他也知道,沈兰和杜允的婚事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告吹,尤其是沈兰,她极在意体统和规矩,不会轻易地就放弃这场婚约。
荀瑜不想让她难过,但是,他更不想让杜允得到她。
“爷,奴婢接下来要做些什么?”采姑茫然地问道。
当初荀瑜让她去给沈兰做厨娘,除了让她偶尔传些消息回来,并没有安排她做任何事。
“你就还和以前一样,好好照顾她,为她保养身体。”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别让她起了疑。”
“奴婢知道了。”
*
采姑离开后,荀瑜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了几本诗集,垂眸凝思了许久,叫了元福来。
“爷,有什么吩咐?”
“去把萧珏叫来。”荀瑜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
片刻,元福把萧珏带了来。
今日萧珏穿了一件青白色的束腰长袍,少年俊朗,眉眼如画,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自小养尊处优的娇贵,这样一个俊秀公子,若是出现在西城,不知道该有多惹眼。
荀瑜打量着他,目光露出几分满意,笑着道:“蕴礼,你今天下午有没有空?”
“殿下有事尽管吩咐。”萧珏恭敬地道。
“是这样。”荀瑜理了下桌子上自己挑出来的这几本书,道:“之前本宫曾托你给沈姑娘送了些东西,一事不烦二主,今日劳你帮忙,把这几本诗集再给沈姑娘送去。”
萧珏诧异,抬眸提醒荀瑜道:“殿下,沈姑娘已离开侯府了。”
“是吗?什么时候?”荀瑜装作不知。
萧珏道:“已有一个月了。”
荀瑜手指敲了敲桌上的这几本书,语气幽然,“这可怎么办呢?本宫真的很想把这几本诗集送给沈姑娘,蕴礼可知道她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萧珏之前听府上的人说过沈兰如今的住处,道:“她如今住在西城金鱼坊的燕子巷。”
“那就劳烦蕴礼了,帮本宫走这一趟吧。”
萧珏薄唇微抿,想到那日沈兰离开时,所说的那些话。
他有些不好意思去见沈兰。
但如今太子吩咐,哪里有他拒绝的余地,只好应下,“是。”
荀瑜扬起唇角,眸中蕴出几分冷笑。
一个是中了探花的侯门贵子,一个是科考落榜的太学生员。
他就是要让萧珏一次次出现在沈兰面前,让杜允掂量清楚他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想到杜允那自卑尴尬的模样,荀瑜就觉得心里畅快。
至于萧珏……
荀瑜眸色微冷,他知道萧珏对沈兰有意,但沈兰绝不会接受萧珏。
这个人,对他没有半点威胁。
第63章 害怕
天气酷热,沈兰没有什么胃口,午饭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昨日熬了一夜,她有些困倦,饭后正想休息会儿,杜允却兴冲冲的来了。
“锦书,我之前送来的鱼竿呢?快拿出来,咱们钓鱼去。”他已经沐浴过,又换了身干净衣服,此刻看起来神清气爽。
锦书看了眼外面的日头,有些不情愿,“现在?是不是有些热啊?”
“已经过了午时,等我们收拾好,就不热了。我看人家钓鱼,都是去钓一整天,这种事情,就是越早越好。”杜允很是兴奋,热切地道:“等我钓到大鱼,让采姑晚上给咱们做红烧鱼吃。”
锦书撇了撇嘴巴,她想说自家姑娘晚上不吃饭,但沈兰眸光阻拦了她,好脾气地道:“锦书,去把鱼竿拿来吧。”
锦书只好去仓房里,把之前杜允送来的那个鱼竿拿了出来,鱼竿的布袋里还装着钓鱼线和浮漂,杜允以前没有做过,弄的有些手忙脚乱,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把鱼竿弄好。
几人一起到了后面的河边,锦书让苏福搬了两个小板凳来,给杜允和沈兰,她自己则是打着伞,为沈兰撑伞。
这么热的天,自家姑娘还没有在太阳下这么晒过呢。
她真恨不得这伞再大些,把他们全都笼在里面。
地面有些不平,苏福又花了好一会儿,用铲子把地面找平,杜允这才坐下,拿出那一小罐鱼饵。
刚一打开,便一股腥臭从里面飘了出来。
锦书忍不住拿帕子捂住口鼻,就连沈兰,都不禁蹙了蹙眉。
“杜公子,这是什么啊?”锦书嫌弃地往里面瞅了一眼,只看到一片黢黑。
“额……”杜允此刻也有些尴尬。
他买的这一罐鱼饵是蚯蚓,方才忘记放到阴凉的地方,被太阳暴晒了近一个时辰,又闷在这个小罐子里,全都给闷死发臭了。
杜允讪讪笑了一下,“应该……还可以用的,这么重的气味,说不定更能吸引鱼儿上钩。”
他忍着恶心,从罐子里拿出了一条已经死了的软塌塌的蚯蚓,挂在了鱼钩上,往河里一甩。
鱼钩落入水中,只留下那个灰色的浮漂。
沈兰看着杜允摆弄,一开始还有些兴趣,可渐渐的,那浮漂在水面上飘动,一点动静也没有,天气实在太热,她又有些困倦,强打起来的精神,早就全都消磨光了。
她只好让锦书去拿了几个扇子来,各自都分了一个扇凉。
近半个多时辰,一条鱼也没有钓到,甚至连鱼钩上的死蚯蚓都没有被鱼儿啃食过。
锦书早就不耐烦了,可碍于杜允的身份,又不好说什么。
正在她烦躁不已时,恍惚间听到好像有人敲门,她心里一喜,忙道:“苏福,你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来了?”
若是有人来,她和姑娘就不用在这陪着杜允干晒了。
苏福应声,忙跑到院子里去开门,看到来人,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行礼道:“二爷!您怎么来了?”
来的正是萧珏。
“我奉太子之命,来给沈姑娘送些东西。她在家吗?”萧珏在太子府磨砺了这些时日,少年的稚气褪了许多,此刻一身青白束腰长袍,身姿清俊,温润儒雅。
“在!姑娘在呢!”苏福欢喜不已。
天气这么热,他一个汉子都被晒得不行,更何况是沈兰和锦书两个姑娘,看锦书一手撑着伞,一手扇着扇子,小脸上热的红扑扑的,沁着一层薄薄汗,他心里别提多心疼了。
如今萧珏过来,锦书和沈兰都能到屋子里歇凉,对苏福来说,萧珏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大恩人。
萧珏转身让康来把东西搬到院子里来。
苏福趁这个时候,跑到后面叫了沈兰和锦书回来。
杜允把鱼竿放到河边,也悻悻地一起跟了过来。
看他们几个人狼狈的样子,又得知是为了钓鱼,萧珏忍不住笑出声来,“春钓浅滩,夏钓树荫。如今天气正热,若是要钓鱼,应该找个阴凉处才是,你们怎么在大太阳底下钓鱼?还有一句俗语说,春钓雨雾夏钓早,这个时节要钓鱼,只有早上钓方才会有好收获。”[1]锦书此刻看着萧珏,就像是看着救命恩人,忍不住吹捧道:“二公子博学多才,连这种事情都知道,真不愧是今年新科的探花郎。”
锦书口直心快,话刚说完,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这才反应过来,今年杜允没有考中进士,她这话,简直就像是打了杜允一个耳光,还是当着沈兰和萧珏的面。
她暗暗看了眼,杜允的脸色果然难看。
萧珏轻咳了声,忙转移话题,对沈兰道:“我是奉太子之命过来,给你送些东西。”
“太子给我送东西?”沈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自来了上京,这是第二次和太子有交集,本来是没什么的,可她忍不住想到了那日永安公主说的话。
公主说,太子心悦于她。
沈兰后来想了又想,她觉得不太可能。
公主那话,应该只是误会了太子给她送东西的初衷,毕竟她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太子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任何感情都不可能来的这么莫名其妙。
萧珏让康来把东西搬到屋子里,一共三箱。
“这一箱,是太子送给你的一些书,大多是诗集。”顿了顿,萧珏又迈步打开了另外一个箱子,“这是个冰柜子,另一箱是冰块,如今天气热了,你可以做一些冰果子吃,冰块若是用完了,就去东六街的制冰司去买,拿这个牌子。”[2]说着,他从怀中取了个青色令牌,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冰柜和冰块并非是太子授意,只是萧珏临行前,觉得天气实在太热,忽然想到的。
沈兰住在西城这边,又无权无势,就算有钱也很难买到冰块。
没等沈兰说话,萧珏就吩咐康来把那个冰柜子从箱子里弄了出来,在里面放上了冰块。
康来试着扇了两下,顿时一股幽凉就从那冰柜子里飘了出来,原本被太阳晒得热腾佚䅿第1章 腾的几人感觉到了阵阵舒爽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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