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的方向正是小伙计藏身的灶台,飞霜瞥了一眼,道:“厨房的小伙计,要留下来干活。”
“干活?”
飞霜:“嗯,跟着南诏人干活。”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给他爹娘守坟。”
“哦,走吧。”连玉啃了一口包子,先一步走出去,“唉?我的弓。”
等飞霜踏出来之时,她已经蹿了出去,眨眼的工夫,人又蹿了回来,急道:“我的弓不见了。”
“可能,是孟公子给带走了。”飞霜将手中的布条递过去,“孟公子留在树洞里的信息。黑风怪也不再,应该是一起被带走了。”
连玉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头,体力消耗过度,连脑袋都不灵光了。
她就着飞霜的手,看了一眼布条上的字,手则伸到飞霜背后,又摸出一个包子塞进嘴里,点点头,咕囔道:“走。”
这一阵耽搁,前后其实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两人一出门,便斩杀了两个从隔壁铺子走出的敌兵,提刀掠进了旁边的横巷之中,避开大街。
第66章 给爷当小奴隶
天上的烟火已消散, 漆黑的夜空,层云退去,露出一弯新月, 冷漠孤清地照着这座城。
城中, 爆竹声也已停, 取而代之的是喊杀声、惨叫声。
寒风飒飒,冷月凄凄。
人间的一场热闹,无关风,无关月。
人间的一场杀戮, 也无关这风, 无关这月。
风还是冷风, 月还是凉月, 廊檐的灯笼还是红的,这红热烈过, 也凄艳过, 照过人间胜景,也照开乱世鬼道。
连玉和飞霜,就奔驰在这样的红色灯笼之下。
两人步速极快, 遇到敌兵, 不管对方挡不挡路, 先杀为上,杀完便走,不做丝毫停留。
一路走来,自然是顺手救下了不少百姓。
百姓们也心机灵巧, 直接在她们后边跟着跑。
于是, 两人身后的队伍越来越长,像一条月夜下穿街过巷快速滑动的蟒蛇。
连玉和飞霜, 便是这蛇头上的两只眼睛,探寻道路,选择方向。
愈靠近西城门,街巷之中逃跑的百姓也愈多,多处巷子已出现拥堵。
连玉一见巷道堵塞,便立刻换另外一条,那些不知所以的百姓见了,也开始加入其中,跟着逃窜。
等她们两人最终从一条横巷之中杀出来的时候,后边的队伍已经颇为壮观。
冲上长街,豁然开朗,西城门已近在眼前,两方人马正杀得昏天暗地。
城楼之下,门户大开,崖州刺史林德本带领的府兵占据着城门口。
城门内,这边在迎战从南门破城而来的敌兵,城外与本就守在西门的敌兵厮杀在一处,正处于腹背受敌之境。
然而,他们却牢牢守住城门,不退让半步。
长街两边的房屋角落处缩着无数百姓,每当林德本这方杀出一个缺口时,便有一群百姓从这处缺口冲出去,冲到城门口,再等待外面出现缺口,再冲一次,进入西边的大山密林之中。
满地的尸首,显示出这种方式的惨烈。
林德本的兵愈战愈少,而南诏的兵却愈来愈多,城门已渐渐有了失守的迹象。
连玉她们到来之时,正看到缺口打开,只是,这一次,仅仅成功跑进去一个百姓。
缺口便再次被南诏兵马封锁住。
连玉和飞霜相视一眼,并不停留,直接从南诏兵的背后杀了过去。
两人集中攻击一处,硬生生将这处包围圈撕出一条缺口,然后一起转身向相反的方向推进,在两人背后空出一条通道。
跟在她俩身后的那些人,也是眼明腿快,立即从缺口处奔了进去。
林德本的兵,见到两人的强效支援,士气大震,杀得更加凶猛。
缺口越来越大,涌入的百姓越来越多,然而,结果竟是都拥堵在了城门之下,明显是外面出不去。
连玉又砍倒一个敌兵,见林德本就在不远处奋力杀敌,大声喊道:“怎么回事?外面什么情况?”
“外边敌军更多,是孟公子在支撑。”林德本头不回,手不停,回道。
连玉双耳一听,城门外敌兵很多,再一听,远处已有马蹄声和大量士兵行进的脚步声。
如今情况非常危机,若是不快速破局,她们将直接被南诏大军前后夹击包了饺子。
就算自己能侥幸逃脱,眼下这些百姓却难有活路。
她眼睛往城楼一望,急急问道:“城墙之上还有防御器械吗?”
“有,人手不足,有也是无用。”林德本回道。
连玉吼道:“兄弟们,顶一下,我上城墙。”
话落,她已收刀窜了出去,挤进人群,钻到楼梯小屋门口,一脚踹开那小木门,快速往上爬去。
城墙上的防御器械,与南城门是一样的。
时间紧急,已不能像之前那般规划,连玉趴在城墙外沿,向下看去。
孟泽深正带着十来个人,与乌泱泱数百的南诏兵缠斗,颓势明显。
这处南诏人马,后边竟还有一排弓箭手,在背后放冷箭打辅助,这就导致形势更加艰难。
“表哥———回城门———”连玉冲着下方大喊一声,搬起一块巨石向弓箭手的位置抛去。
巨石落地,弓箭手倒下三四个。
孟泽深会意,立即召唤其他几人一起,回到城门之下。
接着,天上便如同下起巨石雨一般,大石头“哐哐”往下落,所过之处哀嚎一片。
城门下的士兵,大喜过望:“援军,哪里来了这么多援军,咱们有救了。”
孟泽深抬手往背后摸了一下,握住那支扎在肩胛骨上的长箭,指尖用力,在距离入骨三寸之处,“咔”的一下折断,牵连之下,人也跟着痛得闷哼一声。
“孟公子?”一名士兵叫道。
“嗯?”孟泽深抬头瞥了外面一眼。南诏兵已乱作一团,失了之前的锐气。
“城楼上是连姑娘吗?她带援军来了。”那士兵咧着嘴,兴奋地问道。
孟泽深缓缓摇首,道:“没有援军。”
他猜得到,这些石头都是连玉一个人扔下来的。
连玉身上,处处都是解不开的谜团,相处的越久,那谜团就越缠越绕的多,让人看不透,猜不明,理不清,又想去探究。
这世上让他感兴趣的事情不多,连玉身上的谜团,却恰好撩动了他心中的痒处。
若不是舅父的女儿,他也要找个理由把人留在身边,直到看明白理清楚为止。
“没……没有援军。”那士兵大惊,向外望去,“那这些从天而降的巨石?是天神相助?”
“利用机巧器械所为。”孟泽深一本正经胡扯。
“哦,连姑娘厉害,一人可抵百兵之力。”士兵赞叹道。
这些巨石,若想如此快速地抛掷下来,需要他这样的兵士一百人齐力,而连姑娘那么小,竟只需要一人足以,真乃天纵奇才也。
巨石已投尽,连玉不做停留,搬出小屋中的几坛子油水,也来不及用大锅分泼,直接连着坛子一起抛掷下去。
城下立时传来,“哐啷哐啷”坛子碎裂之声,她往墙外探头,大吼一声:“火!”
“哐啷”声之后,一阵油腥之气随着寒风,吹到孟泽深鼻下,他马上明白了连玉的意思。
手往背后一招,摸出连玉那张弓,又从腰间拿出火折子点燃,套在长箭的箭头之上,弓弦一响,连玉的声音传来之时,火箭已射出。
油坛摔碎的很近,带火的长箭飞驰得很快,南诏兵中立刻燃起一片火焰,混乱惨叫,一波将平一波又起。
孟泽深道:“有火折子吗?”
城门下的士兵和百姓,都快速掏出身上的火折子,递过来。
今日除夕,因着放烟花爆竹的缘故,几乎人人身上都带着火折子。
孟泽深搭好一支箭,那士兵便点燃火折子套上箭头,配合得快速又利落。
“走!放人出城!”地上团团火焰已燃起,连玉的声音再次从城墙之上传来。
孟泽深将手中的长弓和箭囊一齐塞进那士兵手中,嘱咐道:“上城墙,把弓箭交给连姑娘。”
“这?”士兵迟疑。
“很重要,有大用。”孟泽深说完,将他推入城门之中,又对着门内的百姓道,“现在开始,看准时机,立刻跑,不得耽误。”
话毕,已带人冲了出去,与剩余幸存的南诏兵杀在一处。
城墙之上,羽箭直飞,陆续将南诏后方的弓箭手放倒。
身后没有了冷箭,孟泽深等人压力骤减,百姓逃离也更安全,有那胆大的已冲了出去。
孟泽深带着士兵开出一条道路,连玉用弓箭在城楼上护持,积聚在城门下的百姓冲出来,快速向前方黑黝黝的山林奔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逃出去的百姓越来越多,但从城内逃到这里的也越来越多。
然而远处的兵马声已越来越近,连玉手中不停,额头却急得冒出来一层热汗,心底念着,快点,快点,再快点。
“连姑娘,你的弓。”那年轻的士兵,笑着跑上来。
连玉回头看一眼,急道:“放在地上,你立刻下去,告诉我表哥,快点走,城里的大军马上就到。”
那士兵看着连玉脚下多余的弓箭,叫道:“连姑娘,我帮你。”
连玉:“现在就走,大军来了,这城墙你下不去。”
“那就不下去,我不怕死。”士兵说着,从地上摸起一张弓。
连玉怒道:“滚,再不走,我现在就把你踹下去,让你死。滚下去,告诉我表哥和林大人,一炷香的时间,大军就到。”
“我……”
连玉手中不停发箭,左脚一抬,直接踢飞了士兵手中的弓,转头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怒吼道:“快给我滚,再磨蹭,下一脚踢飞的就是你。”
士兵怔了一怔,立马转身往来时的路跑了过去,噔噔奔下城楼。
———妖怪,他是不怕死,但是他怕妖怪。
他脚步不停,一口气冲出楼梯小屋,奔到林德本身旁,叫道:“大人,大人,妖……妖连说……”
“妖什么妖,说人话!”林德本叱道。
“大军马上到,一炷香……南诏的大军,从城里。”他断断续续,终于把信息说全。
林德本听到了,周围的百姓也听到了,霎时间引起一
阵混乱,人群疯了一般往城门涌去。
眼见城门处要挤住,动弹不得,林德本立时大骂道:“哪里来的奸细,在这里胡说八道,惑乱军心,给我斩了。”嘴里骂着话,眼睛却不停给那士兵使眼色,让他快点跑。
他终于警醒过来,自己闯祸了,想着城外的孟公子还没有通知到,立刻一矮身,钻了出去,消失在挤挤攘攘的人群里。
林德本眼见形势已经已经无法控制,一旦挤死卡住,一个人都出不去。
他立刻撤出站圈,那条杀出来的通道,因失去一方支撑,立刻被南诏兵堵住,后边百姓被截住,再也进不来。
这才才缓住形势,不再拥挤,城门保住了顺畅通行。
眨眼的工夫,长街上已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和轰隆隆大军行进的脚步声。
又是一阵混乱,与这混乱同时到来的,还有漫天的箭雨。
连玉从地上摸起自己的弓和箭,奔到城墙另一边,厉声喊道:“飞霜,快撤。”
一手四箭齐发,拦截那些射向飞霜的箭。
飞霜手旋短剑,荡开飞箭,快速后退,进入城门内侧。
在两人的极致配合下,飞霜终于成功逃脱,捡回了一条命。
再有就是林德本,刚才退出战圈那一撤,正撤到了城楼下,位置特殊,箭来之时,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这一场飞蝗般的箭雨之下,只活了他们两个人。
地上血流成河,不管是崖州兵,还是普通百姓,甚至是南诏兵,都一齐被射成了刺猬。
他们竟连自己人都没有放过。
“飞霜,叫上表哥,立刻撤退,立刻撤退,不要等我。”连玉的声音再次从上边传来。
飞霜抓着短剑,看了林德本一眼,并未吭声,立即转身向城外跑去。
连玉站于城墙之上,继续搭箭拉弓,瞄准高坐马上的少年凤亭。
少年身侧,有一人身穿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甚是威武,是这队人马的领头人。
连玉猜想,这应该就是此次攻城的主将。
———呵,来验收胜利成果了?
弓弦响,箭已发,箭指向的是少年凤亭。
凤亭提刀去挡,然那箭竟是力有不足,在其前方一丈远处就落了地。
凤亭目测一下距离,大声笑道:“不自量力,臭丫头以为自己是箭神?”
“噌噌”又有两箭先后而至,同样都因力所不及,掉在前方一丈处。
“哈哈,蠢丫头,射不到,还要射。”凤亭继续嘲讽,“这么蠢,等着小爷上去吧把你抓回来,给爷当小奴隶。”
连玉并不吭声,她再次搭上一支箭,射出。
箭出,凤亭继续笑,整队南诏兵都跟着在笑,笑声之中,“嘭”的一声,有人落了地。
落地那人,赫然竟是立在马上的那位主将。
此时,他的咽喉已被刺穿,被一支漆黑的箭穿了个透。
“将军———”凤亭跳下马,呼喊着扑了上去。
原来如此。
因着前边那三支箭,他们放松了警惕,第四支箭射来之时,根本没人把它当回事,都在嘲讽讥笑。
便让她钻了这空子,狡猾,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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