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的伤没有流血,但按下去就会疼,吴清荷一时拿不住自己到底受了什么样的伤,只是自己把额头重新包扎一遍,又把手臂上被碎石刮出的伤口处理好。
“骑不了马,回去总得走个两时辰,路还不一定能走对,手上又没有力气,射箭恐怕也是不行的,真是倒霉,凭什么我第一回 参加秋狩,就遇见这种事。”吴清荷不满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子,收拾好心情,才转身回去。
“柏乘,你快起身,我们立即往回走,争取在晌午前回去...”吴清荷回到树边,讲着讲着,回过头却瞥见柏乘自己蹲在树下,垂着头不回答她的话。
吴清荷的声音戛然而止,转眸看向他。
等她彻底安静下来,柏乘方抬起头盯她看了会,别过视线,自己沉默着起身,朝来时的方向走。
“我不跟你同行了。”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吴清荷放下手中的药瓶,愣了楞,看他还真往前走了。
“你...怎么了?”她语气终于放缓一些。
“我不喜欢被人当成物件,需要的时候就抱一下,不需要的时候骂一句,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我还怕你冷,一直抱着你,我身体不舒服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就把我推开,还要责备我傻...”
柏乘步子都走不稳,还是不肯停下来,紧咬着唇,自己拿袖子愤愤地擦脸上的灰。
“你自己走吧,你骑你的小笨马去找别的物件来戏耍,不要来找我,我挨你的骂,心里又疼又难受的,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管你了,没有良心的吴清荷!”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真是想不到, 平日里脾气软软的柏乘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吴清荷没听过别人这样骂自己,不可置信地眨眨眼,柏乘只穿了件单衣, 风吹过就俨然成了朵可怜的小白花, 从背后看, 他的身形摇摇欲坠, 好像下一刻就要随风飘走一般。
“竟然骂我没良心,真是幼稚,这是在发起床气吧...”吴清荷觉得自己讲得都挺对,不甚明白柏乘到底为何气成这样, 但还是上前两步,打算拦住这个气得晕头转向的小公子。
“你先停下,我不讲你了,我们得立即回营, 剩下的事情之后再谈。”
她很快便走到柏乘的身边,侧头看他,其实吴清荷很厌烦别人在她面前闹情绪,她不喜欢也去包容别人,但柏乘刚刚说的那番话让她心底泛起些涟漪, 让她把自己的不满和反驳咽回去了。
“我不停,我不当你的累赘...”柏乘眼眶泛着一圈红,嘴角紧抿, 他说话时有气无力,刚才朝吴清荷说的一堆话已经花掉了他仅存不多的力气。
“我可没说过你是累赘, 你停一会。”吴清荷拉住他的袖子, 只是还未来得及去拽,就瞧见柏乘莫名颤抖了一下, 旋即整个人一僵,停住脚步就要蹲下。
“你是不是肺疾又犯了,不要蹲在地上,我扶住你。”吴清荷反应得很快,迅速伸出双手触上他的双臂,往自己的方向一带,半抱半扶地支撑住他,柏乘大约也是真的难受,蔫蔫地把头搭上来,双眼失神,吴清荷能听见他吃力的呼吸声。
“不要...再讲我...听了好难受。”他吸了下鼻子,已经是有些神智不清,撇去生气之后,柏乘眼睛里只有清澈的委屈,叫吴清荷看着忍不住叹口气。
“好,我不讲你,你还能撑得住吗,要不要喝点水,能不能先别昏,你若是昏过去了,我不好把你带上马...”吴清荷有些紧张,她还从来没有照顾过已经旧疾发作的柏乘,企我鸟裙以污二二期无耳把一正理本文因此也不知需要做些什么,只能寄希望于他有顽强的意志力撑到回营。
只是,柏乘连踏出两步都没有撑住,头轻轻一歪,整个人倒向吴清荷的怀中,他紧闭双眼,脸色苍白,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竟然真的昏过去了,而且完全没有短时间内可以苏醒的迹象,吴清荷慌张地抱稳他,试探性地摇了摇:“醒醒,再撑一会。”
柏乘的脸颊随着她的摇动晃一下,睫毛颤着,眉头微微蹙起,随后下意识地把脸贴到吴清荷的颈边,接着就真的再没有动过。
“...真是拿你没办法。”吴清荷嘟囔了一句,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臂,只犹豫片刻便做下决定,把柏乘的双臂搭在她自己的肩上,随即换个姿势,小心地把他背起来。
她的一只手臂受了伤,已经不能够牵住缰绳亦或是射箭,使出力气固定住他时,手臂间便传来阵酸胀的痛,还好柏乘非常轻,没有叫压得人无法行走。
月亮明白主人没法牵它,默默地跟在吴清荷身侧。
天上的太阳渐移,树林间的景物不断变换。
时不时有什么动物飞奔过树林,惊动吴清荷如今紧绷着的神经,也不知走了有多久,她忽而在空气中嗅到一丝很不同寻常的味道。
有别于树木的清香与动物的体味,而是...是红薯被烤过后散发出的淡淡的甜香味,吴清荷眼睛一亮,循着味道转头看向旁边的灌木丛。
烤红薯,这表明附近有人,说不定就是参加秋狩的女君们,若真遇上了,没准可向她们寻求些帮助。
吴清荷迅速地带着柏乘行过灌木丛,可她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凶狠地大喊一声:“谁!”
好粗的嗓门,音调怪怪的,惊起一片飞鸟,吴清荷环顾四周,看见一个穿着简朴衣裳的老妇紧握着把割草的弯刀,缓缓挪了出来,眯眼看着她。
“什么人,靠近这里干什么。”
老妇先行开口,嗓音沙哑,像是把字一个个吐出来般将话讲完,她五官深邃,长得像盘旋在天上的鹰。
“我瞒着家里带朋友参加秋狩,出来瞎玩一趟,谁知朋友突然病了,我闻到这里有食物的香气,以为有人,想来寻求帮助。”她手里那把蹭亮的弯刀引人注目,吴清荷心里涌起丝不对劲,刻意把话说得模糊些。
说话间她抬眸打量了下老太,这人必然不是秋狩的女君,而是附近的猎户。
“...我应该打扰到您了,抱歉,我现在就走。”吴清荷倒完歉便要转身,可谁知这老妇眉毛一扬,伸手拦住了她。
“慢着,并不算打扰,我瞧你们可怜,我老伴也喜欢热闹,跟我来吧。”老妇上前一步,那割草的弯刀有意无意地晃悠几下,浑浊的目光不断扫过她,柏乘与银白色的月亮。
锋利的刀刃让人一凛,吴清荷顿住,眸色几度变幻,最终脸上忽而挂出点平日里从未有的笑容:“好,那就麻烦您了。”
树林最深处,便是老妇人的家,那是很简单的茅草屋,门前是空着的马厩,老妇人的老伴,也是与她年纪差不多的爷爷,两人很有夫妻相,老爷爷也五官深邃,小麦肤色,见她带回两个孩子与一匹马,眉头皱了下。
“路上看见的,闻见我们烧饭的香味了,要往这头走。”
听闻老妇人解释,爷爷没多做阻拦,只是点点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事。
虽说是茅草屋,但竟然也隔出了好几间空房来,老妇领着吴清荷进了其中一间,盯着她将柏乘小心安置在了卧榻上,才给她端来些红薯与清水。
“谢谢您,我先照顾好我的朋友,等他醒了,我陪他一块吃些。”吴清荷带着感激的神情看了看老妇人,朝她一笑。
老妇人没有立即说话,沉默着看上一会,良久才点点头,缓步离开房间,虽然不见人影,但吴清荷知道,老妇一直就在院子里,因为她能听见那把弯刀割过草时的声音,咔嚓咔嚓。
袖间的短刀还在,吴清荷稍放松了一点,一天一夜未曾进食,她觉得有些饿和渴,桌上的食物冒着热气,让人垂涎欲滴,但吴清荷还是选择打开自己的行囊,拿出些干粮随意吃着,再喝些自己装好的清水。
睡着的柏乘真像个瓷娃娃,精致乖巧,也很脆弱,吴清荷看着他静谧的睡颜,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旋即扶他起来喂水喝。
院子里割草的声音响了一个下午,直至傍晚才停,秋狩的第二个夜晚悄然而至。
屋里没有烛火,只有月光,吴清荷趴在床沿边,稍微犯了会困,刚闭上眼没多久,肩上便忽然一沉,带着厚实的暖意。
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吴清荷缓缓睁眼,看见柏乘不知何时离开了枕头,贴在床沿边与她面对面靠着,床上原本只有一床被褥,盖在了柏乘身上,如今有一半披在吴清荷身上。
“你醒了?”看着少年轻颤的睫毛,吴清荷小声问。
听见问话,柏乘知道刚刚的动作惊醒了她,吸了口气,睁开眼点点头,他看向吴清荷时还带着点犹豫,应是还记着昏迷前发生的争吵。
“身体还好么,没有白日那么难受了吧。”吴清荷戳了下他的脸颊,托腮悠悠地问道。
“好一些了,谢谢...对不起,我之前讲了很多过分的话,你不要在意好不好?”柏乘眨眨眼,用额头轻轻贴吴清荷的额头。
吴清荷轻哼一声:“知道了,放心吧,我不会在意的。”
朦胧的月光下,柏乘扬起嘴角笑了笑,亲昵地用脸颊蹭一蹭她,他格外温暖,让吴清荷恍惚间想起昨夜睡梦中抱着不放的小鹿。
其实那不是小鹿,是柏乘,虽然很傻,但是穿着单薄衣衫,自己都在受冻的柏乘真的让她暖和了一个晚上,如果没有他,吴清荷今早的情况或许会更糟糕。
“其实,我早上说的话也有些过分,我没有真的觉得你傻,昨晚谢谢你,顺带...顺带给你道个歉,对不起啊,那些话你忘掉吧。”吴清荷低头看自己的手,断断续续又极其小声的把话说完。
柏乘一直趴在床头认真听,听到她超级小声的道歉,扑哧一声笑出来,歪着头看她,眼神温柔:“只要是你道歉,我就都原谅,我不在意那些了,我们和好,下次再也不和彼此说那么难听的话了,好吗?”
吴清荷看了看眼神明亮的少年,点点头,她忽然很不自然地咳了下,自己转移了话题,回过身背对着他。
“你先睡吧,这个地方不能算安全,我来守夜。”说话间她就抱臂盯着门口。
身后淡淡地药香味一直没离远,吴清荷忽然感受到他从背后环住她,被褥在柏乘身上,而柏乘在身后环抱着她的肩膀,让她感受不到一丁点夜里的凉意。
“我已经休息很久了,让我陪你好不好,这屋子里也怪冷的,我这样抱着你,还可以帮你取暖,就像昨天晚上一样,让你一直暖和着。”
柏乘很难说清自己心底的小想法,但还是大胆地提出了点建议。
很温暖,既然他真的不困,那这样也行,她现在也身体虚弱,受不得冻的。
吴清荷没回答,但是点了下头,默许了他的行为,这让柏乘忍不住轻声笑了会,温热的气息落在吴清荷的脸颊上,让她觉得痒。
“...你笑什么?”吴清荷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也没有。”柏乘赶紧收住笑,咬唇想了会,又补充一句:“就是...”
“其实,在外面不能和男孩随意抱的哦,别的男孩子肯定不会同意你这么做,但是...我是可以的呢。”
第30章 第三十章
别的男孩不能抱, 他却是可以抱的。
吴清荷头一次听到这种话,她觉得这似乎是个谜语,故而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可以抱, 但别的公子不是, 所以我抱不得吗?”
她的理解不能算错,但也完全不对,这根本就不是柏乘想表达的东西,他有些苦恼地把脸搭在她的肩膀, 晃晃头,语气极软地和她解释:“是这样,但也不全是,其实还有...”
柏乘的话渐渐停下了, 吴清荷回眸看他,见柏乘也正安静地望着自己,倏尔朝她扬起嘴角:“暂时也可以这样想,总之,你只要稍微记一下我说的话就好了。”
吴清荷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转回身坐好,柏乘就披着被褥抱她,将她环绕在自己的怀里, 目不转睛地凝望她的侧颜,小声嘀咕了句:“什么时候会开窍啊...”
他离吴清荷实在太近, 嘟囔的时候有湿润温暖的气息流动在吴清荷周围, 如同风试探性地吹过紧闭的大门,看怎样才可悄悄钻进去。
这样很怪异, 心底痒痒的,是吴清荷从来没体会过的感觉,她正想再问些什么,院外的马厩传来月亮的踏蹄子声,“哒哒哒”好几下。
吴清荷回过神来,望一眼马厩的方向,月亮一到陌生的马厩便会不安,她若不安抚,月亮会烦躁很久。
“月亮不太安稳,我去看看它,夜里的森林很危险,我们现在的状态不便摸黑赶路,等破晓时我们就溜走。”
她提到“溜走”两个字,柏乘才好好地环顾四周,问了她一遍:“我们要溜走?”
“是,这是别人家,收留我们的是对老妻夫,我觉得他们有点不对劲,但...至今那老人未做什么过分的事,我也不知是不是我太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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