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屁世子夫人,什么成婚,说得好像是天大的好事,不过是他想要直接用这个将她绑死在了身边,让她一辈子都待在这宋家的宅院里面。
若是回想之前的事情便能得知,宋喻生这人,连什么是爱都不晓得,还说成婚呢。婚嫁一事在他的眼中是什么?
他要沉沦,她可不陪着他共沉沦了。
温楚起身去了衣柜面前,翻出了放在衣柜里头,先前出卖了宋喻生之后换来的那些银票,她上次破开了一百两的银票,给了些杨大婶还有赵大夫,这会她将那些剩下的碎银揣到了袖子里头,而其余的四百两,便放在了桌上。
温楚从不叫自己吃亏,好歹也给宋喻生当了一个多月的丫鬟,总也不能白当。
她只拿了这些碎银铜钱,而其他的东西一概不拿,若是带上了,定是要惹宋喻生起了疑心。她翻出了钱后,发现衣柜里头那件云锦衣服。
这件衣服,她还一回都没有穿过。她伸手摸了一摸,最后也只是再看了一眼,便收回了手,阖上了柜子。
又在房间里面坐了一会,平复了一会心情之后,待快到了宋喻生起身的时间之后便出了门去。
温楚到了的时候,宋喻生已经醒过来了,身穿寝衣坐在床边,像是刚刚起身的样子。
他头发散落在身后,低着头,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等着温楚。
温楚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见他一副入了神的样子。她走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宋喻生听到了声音,抬起头来看向了她,嘴边扯起了一丝笑意,他道:“没怎么,只是方才做了梦,魇住了而已。”
宋喻生不常做梦,但只要做了梦,那便多是噩梦。从前的时候,他的噩梦还都是自己被人丢弃的画面,可是长大之后,便不再梦到那些了。可他今日梦到,温楚走了,又离开他了。
越怕什么,越是会梦到什么。宋喻生从没担心害怕过什么事情,对所有事情都是胜券在握,可偏偏温楚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的影响了他,甚至不安害怕到了入梦的地步。为何会这样?宋喻生始终不得知,他这般心悸,几乎病态。
宋喻生有些害怕,害怕那天她所说的话,都是在骗他的。
他吐出了几口气,从噩梦之中挣脱出来,有些后怕地朝温楚伸手。
温楚看着宋喻生朝她伸来的,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她不明所以,却还是伸出手握了上去。
她也不想要在今日出些什么差错。
宋喻生握住了她的手,他抬眸,看着她道:“方才我梦见你,梦见你跑走了。”
被说中了心事,温楚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瞬间又跳了起来,她听到了宋喻生这话,低头往他的面上看去,果真见他额间沁出了一层薄汗,似是做了什么噩梦。
她强做镇定,弯腰下去,伸出袖子替他擦了擦额间的汗。
“梦都是反着的,不会的,你这是噩梦。”她故作随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再说了,你都说好了娶我,让我当世子夫人,泼天的富贵不是吗?我还跑什么,又有什么好跑的。”
宋喻生看向了她的眼睛,那双杏眼之中尽是真挚,确也不像是在说谎。他点了点头,道:“嗯,你说的不错,梦都是反的。你到时候给我们算上一卦,我们挑个良辰吉日。”
宋喻生光是想到那样的日子,心都跳得快了几分,方才的不安被瞬间抚平。
他有些着急,他想赶紧和她办了婚事,越快便也越好,即便有人阻拦,他也不在乎。
神来杀神。
谁也阻止不了。
温楚听得宋喻生说这话,一时之间竟觉有些头皮发麻,这一刻她觉得,宋喻生这人,真得已经有些病入膏肓了......不过是两日前才说的事,他今日就想要挑个好日子。
投胎都不带这么急的。
她也不耻当感情骗子,可对宋喻生这样谨慎的人,若不用这些蒙骗他的眼,她就是连他的身边都离开不了。
她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应道:“好,回来之后我就算算。”
宋喻生听到这话,那些戒备,全然放下。
他想,或许,真的能有以后。
可是一开始的路便走错了,又从哪里去寻以后。
第四十四章
后差不多到了巳时, 温楚、沉香便跟着宋喻生去了承德堂那处。
去承德堂的时候,宋大夫人还有宋礼情,黄若棠都已经在了,但除了大房的人在之外, 二房的人也在, 毕竟是亲族, 这马球赛一同前往,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祁夫人上回虽只邀了宋家大夫人去,但是二房的的人若是想要来, 左右一个马球赛而已,自也不好推辞拒绝。
二房的那个次子宋喻息见到宋喻生来了便上来缠着他说话了, 而宋礼情因着上一回挨了宋喻生的说之后, 这回在他面前也老老实实的了, 明面上也不敢做什么不规矩的事情出来了。
无人注意的时候, 温楚不经意地和黄若棠视线相撞, 而后她看到黄若棠朝着她几乎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温楚便知道, 上回她让她帮忙弄的事情弄成了。
她压下了心头的喜意,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几人也没再去说些什么,便出发去了马球场, 待宋喻生一行人到了马球场之时, 已经快到了正午。
祁家今日包下的马球场在京都郊外, 占地十分之广, 这打马球素来是个费钱的消遣玩样, 寻常的百姓就是连马都难摸到,更遑论说是打马球。这个地方自从建起来之后, 就经常租赁给王公贵族享乐,寻常百姓就是连进都进不来这处。
而今日这片马球场整个都已经被祁家包了下来,宋家人来的不算是早,待他们到了的时候,里头的宾客也都已经陆陆续续到场了。只是,他们一出现在此处,就吸引了大半片的人的目光。
不过多半也都是在看宋喻生。
因今日是去马球赛,他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一身玄色劲装,衬得身形更加挺,平日的他都一身白衣,貌若谪仙,而他这副与平日全然不同的装扮为眉眼之间添了几分不羁。
今日来的人甚多,不过多为和祁家、皇太子交好的世族,至于其他的人,若是和二皇子等交好,自也不会往这一处跑。
马球场很大,占地数亩,场上已经有不少的公子在打马球了,而看台那处也已经坐满了看客。宋喻生的出现,便引了不少未出阁少女的视线看去,宋喻生这人,也不知是多少京都闺阁少女的理想结亲对象。且是不说他的家世先了,光是宋喻生的相貌都能叫人目不转睛,一举一动皆是出尘,光是看上一眼,便能记上三年。且他这般喜笑,嘴边时常挂笑,瞧着便是个好脾气的。
哪哪都好,只是这人有些太冷了,冷得即便是在笑都让人觉得还是冷。
不过好歹也都是些未出阁的女子,看个几眼便挪开了眼,若是再看,便要惹人不喜了。
祁夫人见到了宋家人来了,马上起身来迎。周遭的人又见到这祁夫人对宋大夫人这样热络,心里头也都跟个明镜似,恐怕两家是有结亲的意向了。
祁夫人也不只照看宋大夫人,既然宋家的二夫人来了,那她总也不能把人冷着了,她笑着迎了上去,道:“大夫人二夫人来了,只是不巧,我这边上只留了一个位子,这样吧,我这还有话同大夫人说,莫不如二夫人先去坐着那边看看,可否?”
祁夫人的话已经很明显了,身边只有一个位子,却只让大夫人坐,而不让二夫人坐,言下之意就是,大房和二房里头,她选了宋家的大房。
二夫人听到了这话,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了,但祁夫人这话说得体面,若她不依不挠,倒是失了气度,闻此,也只能不情不愿说道:“既然没了位子,那我便去别处坐坐就是了,反正空位多得是,何愁寻不到。”
这二夫人素也是个不饶人的,若谁让她得了不痛快,她马上就要噎回去,她这话的意思,无非是说,这天底下男儿千般万般,难道还怕她女儿寻不到夫家?
她的阴阳怪气,那两位夫人也都听在了耳朵里面,不过还不待说什么,就见到她带着宋礼德去了别处。
这宋二夫人再怎么说也是宋家人,一言一行便是代表的宋家颜面,宋大夫人有些尴尬,道:“我这个弟妹就是这样的脾性,她也不是故意针对你的......”
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这些不过是些不妨嫌的小事罢了。”
两位夫人在那里说来论去,祁夫人看向了身边的祁子渊,刚想要开口撮合撮合他带着宋礼情去打马球。
却见身边的儿子好似一直在盯着一个人,祁夫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见一身丫鬟打扮的温楚。
阳光照在了看台这边,小丫鬟的侧脸被打上了一层光,从祁夫人的方向看去,姑娘睫毛细长浓密,黑睫之下,是一双小鹿大的杏眼,这双眼睛,祁夫人不会认错的,和当年德妃的那双眼睛太像了。
她忽然知道,自家儿子一直让宋家人上门,不是为了别人,或许正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
正午的阳光十分明艳,将祁夫人的思绪拉扯回了从前。
祁子渊患病在京都养伤的那段时日。
那段时间,祁子渊总是喜欢往宫里头去跑,七天里头要去五天的频次,起初,祁夫人以为他只是单纯喜欢皇后姑姑,所以才那么喜欢去坤宁宫,可后来有一回,她悄悄跟着一起去了宫里头,才发现祁子渊一直在跟着那怀荷公主李昭喜一直混在一起玩。
他们在坤宁宫里头上蹿下跳,上树摘果,把那里头闹得一团乱麻,两个调皮的性子凑到了一块去了,若非他们两个猢狲还有些许理智,知道这是在皇宫里头,否则迟早能将坤宁宫给拆了个干净。
祁夫人是个暴脾气,一看祁子渊大闹坤宁宫,气得就要拧他的耳朵,亏她还以为这些日子他有多老实呢,原她若是不来,坤宁宫都快要被拆掉了。祁夫人也是在那天,看到了传言之中的“妖妃”。
那天接近傍晚的时候,德妃来坤宁宫里头接人了。
祁夫人原以为德妃生得是个红颜祸水的模样,可是后来才发现,好像也并不是这样。她形容不出德妃给她的感觉,但她觉得她不应当是什么妖妃。
至少,不能因为帝王宠爱她,便说她是妖妃,这样太不公平了些。
但她不明白的是,孝义皇后,为何会同她关系这样好,按理来说,她身为皇后,而皇帝却这般宠爱一个妃子,她非但不怨恨她,然而却对她,还有她的女儿这样好。
孝义皇后同她说,“你也见过她了,你相信传言吗?相信传言说她的种种坏话?”
祁夫人说道:“我......我不知道,虽看着不像什么坏人,可是都说人不可貌相......”
孝义道:“是,是人不可貌相,但我更相信日久见人心。”
事实证明,孝义皇后确实也没看错人,德妃为了报她之恩,最后连她们母女的性命都不要了,也要救下皇太子来。
当然,这件事情除了当事人知道以外,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天下的人心中,德妃和怀荷,是不慎落于叛军手中,才被磋磨致死,可没有人知道,她们本是有机会能逃走的。
祁夫人记得,祁子渊曾说,要和李昭喜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要一直在一起,皇后姑姑也应允了他。
祁子渊打小就在北疆长大,养了一副大大咧咧的性子,只知道他喜欢和李昭喜在一起玩,将来便要和她一直做好朋友。
祁夫人对他说,这世上男子和女子不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的,只有夫妻,才能一直一直在一起。
祁子渊对她道,那么,我们可以做夫妻吗?
祁夫人还能说些什么,她不知道该去怎么说,只是岔开了话题,说他年纪还小,长大以后说不定不会再这样想了。
祁子渊却说,他已经十二岁了,不小了。
祁子渊和李昭喜在一起玩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只可惜,后来祁子渊还是回了北疆。那年冬天他在京都过完年后就和父亲还有大哥一起去了北疆,他走前还同李昭喜说过,要她等他下次回京一起去御花园里头抓鱼,去坤宁宫种着的那株柿子树上面打柿子......
可惜,事与愿违,祁家的将军们前脚刚走不远,后脚礼王就发动了政变。
祁家的人都知道祁子渊和李昭喜玩得好,也没敢去把这些消息告诉了他,只是后来北疆那边的战乱平定了,祁子渊再次回来之后,便再也瞒不住了。那年,十八岁的祁子渊满怀欣喜的回到了京都,等到的却是李昭喜已经身死的消息。
一阵烈风吹过,还带着几分暑意,有些灼热烫人,祁夫人看着温楚有些晃神,惊讶道:“这......这是......小喜吗?”
不待别人出口,祁子渊率先开口说道:“母亲,你看错了吧,什么小喜,哪里有小喜。”
祁夫人听到儿子的话,才正了正色,既儿子都说不,那么想来或许只是生得像了一些,她点了点头,道:“或许真是我看错了。”
说罢,便和宋大夫人坐到了一边的位子上去。
祁子渊看了一眼温楚,眼神之中尽是缱绻之意,毫不遮掩。宋喻生的身形不动声色往她面前挡了挡,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看向了祁子渊,问道:“祁小将军这样看着我的人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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