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神童吗?可是为什么连话都不会说。别人都问我说家里有个弟弟神童出身,你怎么能让人这般丢脸!”
“神童,不会说话的神童?我看神童是假,痴儿是真!”
“生了这样的儿子已经是不孝,干脆今日就打死了干净,省得将来成了我宋家的祸患,家门不幸!”
“活得过是他的命,活不过,那也是他的命了。”
他们的声音已经十分遥远,可还是在脑海之中不断盘旋不散,扯着他的神经。
“我带你回家......”
“公子,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世子的”
温楚的声音和他们的声音撞到了一起,清灵的声音,却比那些声音更是叫他喘不上气来。
她的假话说得从来都不高级,可宋喻生总是视而不见。她也真不叫人失望,从一而终。
她和那些人一样,一旦寻到了机会,就会毫不犹疑放弃他。
父母弃他,是因他蠢笨;家族弃他,是因他令家族蒙羞。可是她呢,她凭什么,凭什么弃他。
她凭什么也要一次又一次地抛弃他。
宋喻生不明白,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竟不安到去啃噬指背,指骨上依稀可见得血。
他待她不够好吗?
他开始回忆。
可是那些过往的记忆却在此刻和他玩起了捉迷藏,他在这一刻,竟然想不起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只能迷迷惑惑记得,她在赵家村里面,是怎么待他的。
若是拿她待他,于他待她相比的话,那他好像确实待她不大好。
他的不安躁动似乎得到了一丝安慰,对,他待她不好,所以她要跑走,那他待她好些呢。
他像是找到了别的解法,就像是将要溺毙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还有办法的,她回来了以后,他好好待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他了呢。
厢房内,一片死寂之中,忽地响起了一声轻笑。
她只是出去了几天,他会等她回来的。
宋喻生回到了宋府的时候,撞见了宋大夫人堵他。
大夫人知温楚跑了之后,宋喻生的状态就不大对劲,可是去找了他几回,都被他以公务推脱,无法,只能在这处逮他。
大夫人忍不住道:“她跑了就跑了,你有什么必要为她这样,不过是个丫鬟,你怎么能因为她曾经救了你的一命,就这样念念不忘!”
宋喻生笑了笑,“我为什么能这样念念不忘,那还不是因为你们曾经杀过我一回吗?是人皆有所求,所以,父亲母亲从儿子身上想要求得什么,也是应该的,我也能去理解。可是求不到了,便想要去杀了他,想要让他去死,儿子始终理解不了。当年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让它过去了,我也不同母亲去掰扯什么。”
“你对我如何,我都不管。”说到这里他蹙了蹙眉,继续道:“可是,你不要说她的不好,今日不能,以后她回来了也不能。”
他想起来了,从前的时候,他的母亲便时常说温楚的不好,而他却也默不作声,甚至还将她贬做了丫鬟。
可以这样吗。
不可以的。
大夫人被宋喻生这副样子吓到了,声音竟都有些颤抖,“什么回来?她不是跑了吗!你疯了是不是。”
宋喻生听到这话,眉头蹙得更紧,还在执拗地说道:“只是从前我对她不大好,所以,她就可能有些生气了,但是以后她还会回来的。”
大夫人看着宋喻生这样,俨然已经有些疯魔的样子,一时之间竟骇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他......疯了。
待到再回过神的时候,宋喻生已经从她的眼前消失不见。
只留下了受到极大惊吓的宋大夫人。
他对她这样执拗,是因为曾经的那一桩旧事?
不管说是不是,若他不提这事,大夫人势必要扯着他继续讨个说法。可宋喻生都这样说了,她又还敢再去说些什么。
毕竟,当年的那桩旧事,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对得起宋喻生。
第四十七章
温楚消失的这段其间, 宋喻生身边一直笼罩着寒意,大理寺的人也不敢凑他跟前,连带着那次马球场出的事情,都暂且被搁置了。
有了宋喻生下的“生死令”, 冬月是一点也不敢去耽搁, 那边整整追了温楚三天, 终于追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毕竟只要是人,总不能一点痕迹都不留。
祁迎再厉害,带着温楚赶路, 总也不能做到尽善尽美,但只要露出一点马脚, 就能叫冬月顺着摸去。
祁迎和温楚两人这边在镇上的一家客栈休息, 修整过后便又开始上路。
街上人来人往, 十分热闹, 远处是碧海蓝天, 空气都十分清新。温楚逃跑的这几日算是想明白了,人真不能贪心, 绝不能既要又要, 这回她就算是去挖野菜,也认了。
温楚走在路上,感受着久违的自由, 想着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日, 宋喻生的人也还没有寻来, 说不准是寻不到了, 如此想着, 紧绷的心终于放松的了几分。
然而走了没一会,祁迎神色一变, 对温楚说道:“糟了,有人跟着。”
祁迎十分敏锐,即便是在这样的大街上,但若有人跟在身后,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温楚方卸下的心一下子又被提了起来。
怎么可能,祁迎一路过来,都已经尽力掩藏踪迹了,他们是怎么追来的?
温楚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她问道:“那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跑呗。
祁迎沉声道:“你受着些。”
说罢,又提溜着温楚开始跑了。
冬月在那边发现人走了之后,一声令下,“追!”一行暗卫马上追了上去。
若是说祁迎一人跑,那说不准也能跑掉,但带着一个温楚,那确实是躲不过了。
最后两人还是在一道空巷被堵住了去路。
温楚这回已经适应了些许,跑了这么一遭,却也没上回那么犯恶心了,她缓了几口气,抬头去看,却见到巷口被冬月一行人堵得严严实实。
她转头看向了祁迎,问道:“怎么办啊。”
这几日温楚已经彻底抱住了祁迎这根大腿,但凡出了什么事情,第一反应都是去问他该怎么办,毕竟,若他都没办法了,自己更是没办法了。然温楚并没有听到祁迎的回答,只忽见他拔剑朝冬月他们刺去。
现在这样的情形,除了打,还能怎么办,不然跪下给他磕头,让他们放过她不成?
如今,不是他们死,就是他死。
祁迎深深记得祁子渊给他下的命令,若温楚出事了,他也别活了。既如此,温楚被他们抓回去了,他是死,还不如现在直接和那群人拼了,说不定还能博出一条生路来。
这样想着,祁迎出手招招狠厉,直逼命门。
冬月看着祁迎忽地出手,暗骂一声,也马上抽出了腰间的配剑,随之应战。
两人就这样缠斗到了一处去了,旁边的暗卫们也不干看着,一起出手打向了祁迎。
几番交手过后,双拳难敌四手,祁迎显然落入了下风。
温楚在旁边看得干着急,看到祁迎身上都挂了彩,手臂给人刺了好几个豁口,温楚急道:“别!别打了!”
她一路上就这么一个大腿了,别给人打死了!!
她急得不行,然而那些人打得激烈,哪里管得住她,温楚在一边喊破了嗓子也没用。眼看祁迎是想要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温楚想要从头上拿下了簪子,她将手高高举起,大喊道:“你们再打,我就先去死!”
说着,握着簪子的手就要落下。
冬月哪里能让她真的死了,宋喻生那一边虽然没说人要死要活,但他若是带了具尸体回去,他马上也能变成了尸体。而祁迎本也就是为了保护温楚,若她死了,他还有什么必要跟他们打呢?
两人看她真要刺死自己,终于停了手。
祁迎身上已经受了不少的伤,唇色一下子苍白了许多,宋喻生身边的暗卫也不是吃干饭的,况说这么多的人,他如何打得过去。
温楚知道,没用了,这些人就跟那狗皮膏药一样,一旦黏上了就再也甩不开了,温楚放下了簪子,她看着祁迎,眼中都沾染了上绝望,她道:“没事的,你走吧,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祁迎挨了几掌,猛地呕出了一口血来,他却不甚在意思,擦了擦嘴角那片殷红,道:“我回去也是死。”
此话的意思,便是今日就算是把命交代在了这里也不走。
方才还是一片碧蓝的天,现在在温楚的眼中却失去了颜色,成了灰色,怎么就躲不掉,明明都已经跑出去这么远了,为什么还是躲不掉!她心如死灰,对祁迎说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你是暗卫,又不是畜生,你的命不必和我挂钩,他若杀了你,我就再也不认他。你回去,回去吧。”
祁迎深深地看了温楚一眼,许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听了这话他也没甚什么反应。只是趁着冬月不注意,突然又发了难朝他刺了过去,冬月没想到祁迎竟然偷袭,好在他反应得及时,不然这剑,就能刺到了他的身上。
他也不受这气,打了一掌祁迎,祁迎被这一掌打得又是吐了一大口血。
冬月骂道:“有你这样不讲武德的吗?偷袭?!谁交你的这些下三滥的阴招!”
“武德?你带着一堆人和他打,你有什么脸去说武德?”温楚看着他打了祁迎,也骂了回去,她又看着祁迎喷了这么一大口血,着急问道:“你是不是打死他了?!”
冬月那一掌虽将他打吐了血,但也不至于就这样把人打死了,他道:“你关心关心你自己些吧,你若再不跟我们走,他一会再来一次,到时候我就说不准打死他了。”
温楚知道冬月说得都是真的,她最后看了眼祁迎,也只能转身跟着冬月走了。
*
冬月抓到了人后就将人塞进了一辆马车里头,连夜赶路,他们本来三四日的脚程,硬生生被他缩到了一日带回了宋府。到了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得不成样子。
温楚的身上算不得多体面,就连头发也还是处于昨日那样散发的凌乱状态,她都已经心如死水了,哪里还顾及得到人是否体面。这几日她来回奔波,前几日倒还好,至少想着前途光明,心情也好,可是现在,她被逮了回来,想着宋喻生一定能折磨死她,脚步有些虚浮,甚至两眼开始有些发黑。
堂屋里头燃着一盏灯,灯火些许昏暗,屋内算不上多亮堂,她被带去这里头跪着。
温楚知道宋喻生在上头坐着,然而此刻她就是连头都有些不敢抬起来,脑袋一直埋在胸前。
周遭的空气十分安静,她似乎能听见宋喻生的呼吸声,一起一伏,他不说话,然光是这样都折磨着她的神经。
她累得厉害,一日的马车坐得她浑身难受,惊惧与害怕又在胸口那处无限放大,然而害怕的同时,一股无力的感觉快要把她淹没。
兜兜转转,跑来跑去,还是跪到了这处。
她这次真得骗人骗得有些过火了,被抓了回来不消有什么下场的。
在温楚迷迷惑惑想着之时,眼前出现了一双墨色刻金官靴。
宋喻生见到温楚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头痛也终于得到了缓解。
他笑了笑,就说她会回来的吧。
昏暗烛火下,宋喻生脸上神色不明,只是嘴边挂着轻浅的笑。
过了几息,温楚始终没有听到宋喻生开口,越发得不安惶恐。暴风雨前的宁静,过了这刻的安静,谁又知道宋喻生会发什么疯。
温楚都要觉得窒息,喘不上气,此刻宋喻生终于开口了。
“楚娘,你终于回来了。你这一回去了哪里,为什么走了这么久,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不过好在,你还是回来了。不要跪了,你从地上起来好不好,你我是要当夫妻的,你是不用向我跪的。”
说着就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动作也是说不出的轻柔。
温楚听到了宋喻生这些话,又端他如此行径,已经惊骇得出不来了声,她猛地抬头看向了宋喻生,只见得,灯光下,他的眉眼之间是说不出的柔和,温楚看见,他那双薄情的眼中,倒影出了绝望惊恐的自己。
她想,宋喻生已经疯了吧。
这次是真疯了。
温楚有些害怕地后退,“你......你别这样......”
他的一举一动,皆让温楚陷入了巨大的惊惧之中。
周遭昏暗的环境,更将此处的氛围衬得恐怖诡异。
宋喻生的笑,在温楚眼中若是邪魔,似带着些许嗜血的意味。
温楚不断后退,可宋喻生却步步紧逼,他攥住了温楚的肩膀,眼神之中都带了几分疑惑,他问道:“你在怕我?为什么要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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