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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妍暖——浅醉流莺【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11 14:46:28  作者:浅醉流莺【完结+番外】
  “魏小娘有啦?”
  “嗯,进门那天就有了,狐狸精勾男人的本事,是从小就训练成的,咱们正经人家女儿怎比得过,可怜我母亲……”
  隋静叹了一口气,往茶碗里注上热水,郁郁不乐道:“你说,正经女儿家,从小读《女经》、诵《女训》,习针黹,练刺绣,学管家,背数术,心里时时谨记如何孝敬公婆,如何相夫教子,可这天下男子,偏偏喜欢狐媚妖冶的女子。”
  晏然喃喃道:“也不尽然。”
  隋静瞟了一眼晏然,知她年纪小,本也没打算她能理解,只是自顾吐槽发泄心中不快,“那我们这正经家女儿怎么办?不辞辛劳,给夫家掌管家业?伺候公婆?打点往来的亲朋故友?以让他们有更多时间,和狐媚子颠鸾倒凤的快活?”
  茶杯被隋静狠狠地掷到桌上,茶水溅了半桌,晏然一边将水渍擦去,一边安慰道:“我看伯父对伯母还是有情的,只要有情,这事就未必就走倒头了。”
  隋静哼了一声,表示对这份情的蔑视。
  晏然低头踌躇,良久后开口道:“姐姐也不用说男人只喜欢狐媚子的话,纵是魏小娘手段高明,也不过昙花一现,夫妻两个携手到老,看中的还是彼此的品性。”
  隋静冷笑道:“傻妹妹,不是看重品性,是利益,当初我爹看中的,是我娘的家世,如今他发达了,纳魏小娘入门,看重的是她能生儿子的肚皮,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我都是商贾的女儿,其实,早就应该看透这一层。”
  “管他看重什么,那都是父母的日子,我们也管不了,”晏然握着隋静的手,转换话题,道:“不如多考虑下自己以后的日子,静姐姐,你的婚事,是如何考虑的?”
  “我的婚事?”隋静面露失望,苦笑道:“议亲之前,我曾以为,我是金陵城中最幸福的女儿,我爹对我的要求无所不应,他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舐犊情深,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比我娘还要好。”
  隋静所描述的情感,是晏然可望不可及的,她讶异地看着面色郁郁的隋静,心生担忧,难道静姐姐现在不这么认为了?人可以承受未来的残酷,却不能承受过去的美好被撕毁,那无疑是一场连根拔起的、致命的打击。
  晏然沉默了,隋静瞥了一眼无所适从的晏然,自谑道:“自议亲以来,我发现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不过是我爹获得更大利益的工具,正如我娘......也是工具......”她的声音渐渐入微,就像病入膏肓之人的呓语。
  “你怎么能这么想?在我眼里,隋伯父是天下最好的父亲。”
  “你不用安慰我,现在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隋静万念俱灰的模样,让晏然痛苦无比,她抿着嘴,想了想,“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想怎么办?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我命如此,稀里糊涂过吧......”
第48章 48踏青邂逅
  时人女子结伴踏青、烧香、逛灯会并非罕事,明人王仕性《广志绎》中,记述此况:“都人好游,妇女尤甚……三月东岳诞,则耍松林,每每三五成群,解裙围松树团坐,藉草呼卢,虽车马杂沓过,不顾。归则高冠大袖,醉舞驴背,间有坠驴卧地不知非家者。”
  吃过早饭,晏家姊妹和隋静各自带上丫鬟,两个家丁,乘坐三乘软轿,向凤凰山出发,一路欢笑,好不惬意。
  时间尚早,山上游人寥寥,她们占领了凤凰山最好的观景亭――冷泉亭,做为歇脚地。晏然本想爬到山顶,可晏晴怕亭子被别人霸占了去,死活不肯继续前进。
  冷泉亭之名源于亭旁的冷泉,泉水从山顶直流而下,水质清澈凛冽,是泡茶的好水,山脚下,甚至有人以贩卖此水为生。
  亭建于盛唐时期,人坐亭中,耳饱溪声,目饱清樾,还可激发一缕思古幽情,是游山的才子佳人心中最佳的栖息之所。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出发的人儿有亭歇。”绮霜一边铺排地毡,一边得意的喃喃。
  “小姐,我刚看见沈公子和他朋友朝这边来。”绮云手捧一束野花,咧着嘴跑到晏然身旁说。
  众人闻听,踮脚张望,果然一群衣冠华丽,风采翩翩的世家公子们迎面而至。
  沈山首当其冲,身后两个男子,晏然皆不认识。
  沈山身为两方至契,担起介绍重任,谁知身后男子笑道:“不用介绍。”
  这话吸引了晏然主意,她在鼎香楼见惯人来人往,又在乡下散养多年,素性不拘小节 ,她好奇地挑眉打量眼前人,心道:这人家世甚好,不止穿戴讲究精致,眉眼间,透露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富贵气,五官精致灵动,气质纯然,晏然感叹:好个如圭如璋的英俊少年!
  沈山咳了两声,晏然收回眼神看他,嘿嘿一笑。
  这时,站在晏然身后的隋静开口了,“是不用过多介绍,这位是我表哥温廷言,”她会心一笑,对晏然补充道:“温荷的哥哥。”
  当隋静准备向温廷言介绍晏家姊妹时,温廷言抢先说道:“这二位小姐,我见过,在你家,有一次我去接温荷回家,正好碰到二位小姐也在,你还给我介绍过,你忘记了?”
  女孩们恍然想起,两三年前,似有这么一个事,但当时就是点头问了声好,正脸都没瞧过,晏然再次感叹,这个英俊少年记性真好!不愧是尚书的孙儿子,户部右侍郎的孙子!
  沈山扫了眼隋静,欣然道:“原来你们是中表亲,”然后,他指向左侧一个粉面细眼,个子高高的男子说:“这位不会也认识吧?”
  细眼男咧着嘴,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朗声笑道:“今日就认识了,小生姓蒋,名奇,家住北新关。”
  众女眷纷纷敛袂施礼,沈山特意强调:“蒋公子是蒋家茶铺的大少爷,”然后又转头对蒋奇补充介绍:“她们二位是朝闻街晏家的孙女。”
  晏家在金陵城的商贾中,还是颇有名气的,蒋奇为表敬意,手掸长袖,后退半步,再次深鞠一躬。
  女孩们被蒋奇的“过分客气”逗笑了,沈山拉住蒋奇,让他放轻松,不用装,然后向晏家姊妹和隋静道明请求,希望能允许他们三个小生也坐在此处歇息。
  晏然和隋静没有意见,晏晴内心扭扭捏捏地挣扎了一会便也同意了。年轻人很容易熟识,随着丫鬟小厮们铺排座位,冷泉亭正如那汩汩的泉水,沸腾起来,微风和畅,鸟鸣山幽,后续赶到的游人只恨自己晚来一步,没有占到这么好的观景亭。
  ***
  蒋奇是商人子弟,志不在坐官,入监读书以来,他最大的收获,就是结交沈山和温廷言这两个挚友。
  “今天这茶我来为大家泡吧,” 蒋奇用手将松鹤纹绢丝茶席展平,笑盈盈地扫视了一眼众人,随他一起来的小菖,熟练地将茶具从竹篾编制的都篮中取出。
  晏然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甚为惊奇,然后被他带来的青花鱼藻纹杯吸引住,晏然拿起杯,冲着阳光,仔细观看,阳光透过瓷胎上的纹路,闪耀在晏然的额头上,随着额前秀发,微微晃动。
  “你喜欢?”沈山笑着望向晏然,他知道这个小姑娘不好胭脂好古玩,所以他特意说道:“蒋家是做茶叶生意的,家中很多古董茶器,有机会,我带你去看。”
  晏然笑着说好。
  蒋奇抬头,心里笑骂沈山,哄小姑娘,借花献佛,面上却保持着世家公子的礼貌性微笑,他对晏然说:“晏二小姐光临,小生求之不得。”
  “那我就借花献佛,过几日借你宝地一用,你有什么好宝贝,别藏着,都拿出来让我们小妹妹见识见识!”沈山笑道。
  温廷言一把勾住沈山的肩膀,笑道:“记得叫上我,我也去蹭几盏好茶喝!”
  众人说说笑笑,蒋奇目不转睛地盯着炉火,吩咐随同的小菖去泉里打水,绮云勤快,听到此话,主动请缨,拎着水方就出了亭子,留下小菖去做碎碳的粗活。
  头泡茶很快斟上,众人纷纷举杯试饮,急性子的晏然已经得到了晏庭海的真传,在美味面前,很是沉得住气,她低头注视茶杯,茶汤如山窗初曙,清澈悦目,她将茶杯举到鼻前,轻轻嗅一口,香气扑冽,让人眼目清明。
  “真是好茶!”晏然啧啧夸赞,并指出“茶叶中杂入的茉莉,真是神来之笔!”
  沈山顺手为晏然茶杯蓄满,晏然抬头看着他,俩人默契一笑,会意于心。二人的默契,以及略脱礼数的肢体接触,隋静和晏晴早习以为常。
  蒋奇瞪着好奇的细长眼睛恳求答案,沈山不得不把沈晏两家是世交,又是邻居,小时候一同念过书,一起习过武的过往,简略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蒋奇点头说道,心里无比羡慕沈山有如此可爱的“青梅竹马”。
  春风和煦,众人兴致越来越高,很少开口的温廷言,品了一盏茶后,终于卸下了贵公子的包袱,他向蒋奇虚心请教道:“欧阳修在《归田录中》有云:两浙之茶,日铸第一,而闻这日铸雪芽需用这冷泉水冲泡更显其味,不知对否?”
  “正是,”蒋奇点头回道:“这泉水之味,越高越美,而这凤凰山是金陵城郊海拔最高的山,故用冷泉水泡此茶最秒!”
  “受教!”温廷言一拱手,接着温声道:“过几日,应天府新巡抚到任,家父要去贵店备些好茶,有劳蒋兄和令尊筹备。”
  “这是蒋家求之不得的好事,届时,兄弟我给你备上今年最好的龙山瑞草。”蒋奇一边说,一边为温廷言续上茶。
  晏晴始终有些拘谨,两手端着茶盏,一杯一杯地喝。隋静一直表情淡淡的,看着远处若有所思。最开心和“肆无忌惮”的当属晏然,也许是年纪最小的缘故,她一边品茶,一边大口嚼着自家带的茶点,“这好茶要配好糕饼,这百果糕和栗糕,是我亲自做的,哥哥,姐姐们尝尝。”
  晏然一手指着面前的大红漆盘,一手拿起一块水晶红枣糕放到沈山面前。
  “然妹妹的手艺,要赶上鼎香楼大师傅了,以后谁娶了你,谁有口福!”沈山故意拿晏然打趣,这样的言语,若对晏晴说,非把晏晴气哭不可,但晏然不会,她丝毫不害羞,反而直面沈山,笑嘻嘻道:“哥哥说的对,以后谁要娶了我,那他是祖坟冒青烟,三生有幸。”
  晏晴听不下去了,瞪着晏然道:“休要胡说!”
  晏然哪里管这些,脸笑得像朵花一样,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鲜妍动人,在晏然心里,婚嫁之事,光明正大,既然背后可言,为何当面不能说?
  温廷言被晏然的笑容感染了,也咧嘴呵呵笑出声来,同时他对晏然产生了极大的好奇,这位晏家二小姐与其她两位姑娘全然不同,衣饰朴素,素绢质地的短衫长裙,毫无缀饰,而另外两位姑娘则通身的绣花罗裙,珠钗翠叶,“她是晏家妾室所出?“温廷言在沈山耳旁低声询问。
  “不是,和晏家大小姐是一母同胞,嫡女。“沈山悄声回道。
  温廷言不解,大摇其头,他悄悄将目光聚焦在晏然身上,只见她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一颦一笑,俱见天真。温廷言越看越好奇,想找点话说,又见她吃喝自在,不忍打扰,也怕第一次见面,言语不周,让人觉得孟浪,思前想后,还是静静品茶吧!可心里有了好奇,便像心尖上长草,时不时要用眼角瞄一眼对方。
  蒋奇将看炉煮水的工作交给小菖 ,自己专心陪大家品茗清谈,因为个子高,他像弓腰的大虾般,细瞧眼前茶点,有圆形的,也有花朵图案的,他啧啧赞叹食物精美,心里感慨造物神奇:龙生龙,凤生凤,酒楼家的小姐天生会做美食,就像蒋家做茶叶生意,他也天生会品茶。
  “晏二小姐,老饕常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就这糕饼而言,讲究的是什么呢?”蒋奇在内行人面前,也开始虚心请教。
  晏然顿了一瞬,马上回道:“就糕饼来说,小妹以为‘糕贵乎松,饼利于薄’ ,喜欢吃糕饼的多是老人和孩子,所以糕饼要做到松和薄,更有利于人食用。这只是小妹个人所悟,未必正确,”晏然谦虚地笑了笑,当着姐姐的面,跟别人大谈饮食见解,她有些不好意思,人人都说她不识大体,事实上,她很怕给晏家人丢脸。
  “高见!在下受教了。”蒋奇一拱手。
  “蒋公子,您是品茶的行家,我想请教,你认为宋的团茶和我们大明的散茶哪个更胜一筹呢?”晏然也抓住了与行家学习的机会,就如当年抓着沈山问营造房屋之事一样。
  “在下以为,论制茶工艺,团茶繁复,品茶过程也繁复,不似大明散茶便利,倘若今日品团茶,我们在这冷泉亭中,就无福享用了,且团茶制作时,蒸晒多遍,茶性已改,在下愚见,团茶不如散茶醇厚。”蒋奇也回以谦虚的微笑。
  “哦,看来今上提倡节俭,号令茶农将团茶改为散茶,还歪打正着了,”晏然喃喃道,又呷了一口茶,顺顺刚刚吃到嘴里的糕饼。
第49章 49奇怪的情愫
  沈山与晏然熟络,也就罢了,打小就认识的;蒋奇怎么也与晏然这么多话说?温廷言看不下去了,心中泛起莫名的酸意,他暗自思量如何吸引晏然的关注,思来想去,也没有个好主意,不能吸引,那就打断吧!温廷言动作浮夸地搂着沈山,大声道:“听说你要随父去京城?何时启程?”
  果然,晏然听到这个话题,不再与蒋奇说话了,而是讶异地看着沈山,温廷言为成功引起晏然的好奇,暗自高兴。
  “三日后启程,家父奉旨参与皇城修建,此工程浩大,估计最快也要两年后才能回来,”沈山说完,眼神扫过晏然的脸蛋,面露不舍之色。他知道生在官宦之家,随父四处迁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正如温廷言,也一直随父生活在山东一样。
  “你们全家都去京师吗?”这个消息,晏然一丝风声也没听到, 她撅着小嘴,舍不得哥哥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是啊,”沈山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嘴角,“不过此次,”他特意强调:“家父只是临时借调,所以我们轻装简行,除了随身用惯的仆役,其它人都还留在府中,你有空帮我去照料下宅子。”
  晏然心领神会地用手帕拭掉自己嘴角的饼屑,“好,没问题,交给为师,”她尽管心里不舍,但回答还是很爽快。
  温廷言收回自己的胳膊,一脸得意地夸耀起自家,“温家与京城六部素有来往,我叔父亦在京城户部为官,若有需要,你尽可递我名帖,京城那些人可不好打交道。”虽然,他只是学子,可对他而言,议论朝中大臣,就如同后院女眷说七姑六婆的闲话一样,稀松平常。
  “温公子可真是操心的命,”大个子蒋奇发言了,他给众人斟满茶水,道:“沈伯父是宦海沉浮半世的人,原本就在京城,这次奉召回京,众人巴结还来不急呢。”
  沈山微微一笑,拱手对温廷言道:“谢廷言兄好意,我回府后,见到家父,一定把此话带到。”
  温廷言被蒋奇呛了一句,心中倒也没有不爽,只是脸色微红,“在下稍后回禀家母,或许要给吾妹写封家书,吾妹在京城多年,上月母亲过寿,她亦不能回,全家人都很惦念。”
  这时,久未发言的隋静,终于开口了,“姐姐要成亲了吧?我听家母说,温荷的婚事还是当今皇后做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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