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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妍暖——浅醉流莺【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11 14:46:28  作者:浅醉流莺【完结+番外】
  “今早,隔壁魏小娘被送走了,隋夫人真是菩萨心肠,居然还送到门口。”绮云一边看晏然擦脸,一边唏嘘她听来的八卦。
  “真卖去南洋了?”晏然问。
  “没,隋老爷终是没忍心,听说是卖到岭南了,好歹是大明的地界。”
  “哦,”晏然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不忍魏小娘被卖去南洋,若真那样,就是九死一生了。
  “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生多少儿子都没用,都说女子生了儿子,在夫家地位就稳了,可这不过是个骗人的虚名,犯了错,还不是该罚罚,该休休,到了关键时刻,就算你生的是天王老子都没用。”绮云让花奴把水倒了,自己则把洗干净的擦脸帕子挂在盆架上。
  “你倒是看得很明白。”晏然夸赞道。
  “这都是小姐教得好。”绮云露出狡黠讨好的表情。
  “说说,今日还有什么新鲜事?鼎香楼生意如何?”晏然斜躺在罗汉榻上,用纨扇挡住脸。
  “我正要跟小姐说,沈大人给鼎香楼送去一幅对子,嗯~~”绮云思索了半晌,结结巴巴道:“好像内容是,“列珍羞於绮席,珠什么什么,下半句是,什么什么芳园, 秦筝赵瑟。 晏掌柜让我问你挂哪里好?”
  晏然笑道:“列珍羞於绮席,珠翠琅\;奏丝管於芳园, 秦筝赵瑟。”
  “对对,就是这两句。”
  “沈公子亲自写的?”
  “听晏掌柜说是。”
  “那就挂在一楼正堂吧,最醒目的位置。”
  “好咧,一会雨歇,我就去说。”绮云答应完后,脸色笼罩一团愁容,“还有一事,二老爷家的两个公子,在鼎香楼的账单已经有二百两之多了,晏掌柜去要,没要到,还挨了一顿骂。”
  “这俩吃冤家的,你告诉晏城,不用去要了,他们愿签单就签,一分优惠都不要给,该写多少数就写多少数,待我病好了,我去治他!”
  俩人正说着,前院的刘妈叩门送来一个三层食盒,“小姐,这是沈大人托人送来的,说是雨天湿冷,让你多喝点糖水,少吃辛辣。”
  “我爹都不管我,他管的可真多!”晏然一边咽口水,打开食盒,一边抱怨。
第144章 144“这个老狐狸!”
  堪堪这样过了三、五日,晏然在无忧斋“坐立不安”,虽然祖父留下的寿芝堂(现在更名无忧斋)比她自幼住的闺房要大上几倍,可天生好动的她,依旧是屋里待不住了。
  王氏叮嘱看守她的丫鬟,不准她外出见风,若留下疤,毁了容,整个院子的丫头,谁也别想嫁人过另番生活。
  好在晏然聪明,不就是脸不见风吗?她让绮云准备了一个超大的帷帽,然后对王氏说:只在院子里,沿着柳树荫下走,帽纱会把脸挡得严严实实,蚊子见了都得掉头走.......王氏这才松了口风,放她出屋。
  时值一年中最美好的初夏时节,晏然逛热了,移步渚晴轩中,将父亲送她解闷的“呼风”和“唤雨”挂在廊下,然后让丫鬟把四面窗统统打开。
  轩外日暖风和,水波漪漪,晏然先是喂了一会池中锦鲤,然后又凭阑眺望远方,畅快地呼吸几口气,她觉得浑身上下,宛如打通任督二脉一样,无比舒畅。
  只是在这舒畅下面,她的心底还藏着一丝空落落,不能道与旁人听的愁绪,但很快这丝愁绪就被眼前账本子填平 了。
  “老爷和奶奶在做什么?”晏然两眼盯着账目,一边拨着算盘珠子核算,一边低头轻问。
  “咱家奶奶和林二奶奶,还有九莲塘的戚家奶奶,咱家晴小姐,在花厅打马吊呢。”
  “我姐姐何时来的?”晏然依旧没有抬头。
  “早饭就来了,这不三缺一,咱家奶奶特意派轿子接过来玩的。”花奴一五一十地答。
  晏然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她自长这么大,还从未与母亲同桌打过马吊。
  核实完家里账目,晏然喝了两盏茶,派人去鼎香楼传话,很快,晏城又送来了鼎香楼的账本。
  晏城年纪不过五十出头,在晏氏族里辈分很高,按理说,晏然要尊称他为三爷,但亲戚也分贵贱,晏城那一支实在太穷了,而且他又年纪小,在家族老一辈里,有传言说他是野种,这事的真伪无从查证,但可确定的是,整个家族中,除了晏庭海,没人把他当回事。
  晏城从小跟着晏庭海走南闯北做生意,对晏家来说,他更像是一个沾亲带故的老伙计。
  晏城老实,从不得罪人,膝下有两个女儿,当年金妈的儿子看上晏城家的大姐,晏城这个老实人头一次发飙,扬言若谁逼他把女儿嫁给金家的混帐,他就拿刀砍了谁,当年这个事,晏家人都知道,晏然也是被他护犊子的样子惊到了,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父爱。
  后来晏然长大了,她对晏城颇为照顾,不论鼎香楼如何易主,晏然都保着他做鼎香楼的大掌柜,每月可以拿十两银子的工钱,外加年底分红。
  “二小姐,你这病还没好,这些账目改日看也行,我都盯得紧紧的,”晏城坐在门口的檀木椅上,规规矩矩的。
  晏然笑道:“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一来真闲不住,二来,我长姐信任我,让我打理鼎香楼,我也不敢懈怠,现在我们请了教坊司的女伶来唱曲,虽然是朝闻街上第一家,可谁知道明天旁的酒楼会不会有样学样?我们前期投入那么多银子修建舞台,这个本钱都还没收回来,我也不敢盲目高兴太早,哎。”
  晏然轻叹一口气,继续道:“眼瞅过了六月就是九月,伙计们都盼着能多拿些红包,回家孝敬娘老子呢!”
  晏城低头连声说是,二小姐费心了,然后面带喜悦道:“自从把沈大人的墨宝挂上后,这几日生意比前几日更好了,沈大人真是我们的福星!”
  晏然点点头,沈山为她和晏家做的,她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又要记上一笔了。
  “沈大人,大福星,沈大人,大福星。”众人被廊下偷听学语的两个八哥逗笑了。
  晏然又询问了些鼎香楼伙计近日表现情况,然后让晏城把账本留下,她慢慢看。
  花奴去送晏城,渚晴轩内只剩下晏然和绮云二人。
  “沈大人,好几天没见了,他家那十几个唱曲的小丫头,也没见出来逛街。”绮云将晏城用过的茶杯收了起来。
  晏然轻轻嗯了一声,心里怏怏,可又不好意思命绮云去打探,只能佯装不在意,继续看账本。
  从账面上看,鼎香楼的进项是多了,可晏然知道现在请的这些教坊司的女伶,有点名气的,架子都很大,逢个喜庆节日,她们还坐地起价,所以这块变数很大,成本难控,再加上中间经纪也是惯会吃两头的......
  晏然用手肘压着账本,闭上眼,搓着额头暗暗思忖对策,忽然一股熟悉的气息悠悠袭来,暖暖的,还夹着松烟香墨,晏然心中了然,忍着嘴角的笑意,却故意不睁眼。
  绮云没小姐的“好城府”,她欢天喜地的安排沈山坐下,热情地拿起桌上的白瓷茶碗,沏了碗滚烫的毛尖递上,然后垂手站到远处,暗自傻笑,自那日她听隋夫人说,沈山要娶晏然时,她对沈山的态度彻底变了,看沈山的眼神,就像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瞧怎么顺眼。
  “大人,用茶,”绮云殷勤的态度略显夸张,“多亏您请来的谈医婆,我家小姐的脸都好了七八成了。”
  “那也别累着,”他扫了眼晏然胳膊肘下的账本。
  晏然还在撑着胳膊闭眼装寐,尬等了半天,居然那俩人聊起天,她知道不能再装睡了,只好自己“醒来”。
  “小姐,我把轩窗关上,你把帽子摘了吧,总戴着也热。”绮云和花奴两个机灵鬼,行动力超强,话音未落,身后的窗子已经哗啦啦关了一半。
  最后,她俩还没有忘记把“呼风”和“唤雨”拎进屋内。
  晏然早就想摘帽子了,如果没人去王氏跟前告状,她才不要戴这玩意呢。
  沈山低头品茶,很享受,因为晏然对茶叶的品味很高,他总是能在这里喝到上品。
  他一边吹着茶汤上的热气,一边缓缓道:“前两天应酬忙,” 他从茶香中陶醉出来,抬头正看见晏然额头上的帽子印痕,好像绑了一跟红飘带,更像是孙大圣的紧箍咒。
  沈山愣了一瞬,忍着笑道:“前两天应酬忙,待回府时天已大黑,所以没来亲自看你,我让人给你送来的糖水,可都喝过了?”
  晏然揉着额头,心里暗忖:“我问他为什么前几日没来吗?我没问啊!”
  “都吃过了,我们小姐说腐竹白果最好吃!”绮云生怕这俩人冷场似的,马上捡起沈山的话。
  沈山笑道:“那就好,明儿个,我再让人送来,这是我们吏部张大人的夫人推荐的。”
  “吏部大人的夫人?”晏然心里重复了一遍,她不知道沈山是怎么与这位夫人说起糖水的话题,但既然人家推荐了,我们也要礼尚往来才好。
  “那你若有机会再见到张夫人,可以推荐她鼎香楼的樱桃酥酪也很好吃,”晏然想了想,“我直接让伙计拿给你就是了,总要礼尚往来的。”
  沈山盯着她,嘴角微不可察的向下弯了弯,好似一个成熟的老猎人,挖好了洞,而猎物正朝着洞边蹦蹦跳跳的过来。
  “这个樱桃酥酪,我是以你的名义送呢?还是鼎香楼名义?还是......我们的名义?”沈山抿了一口茶,一脸云淡风轻。
  “这个老狐狸!”晏然心里暗诽,“当然是我们鼎香楼的名义!”她回答的干脆利落。
  “鼎香楼的名义,”沈山特意重复了一遍,“很牵强吧?”他瞅了一眼面如秋水,佯做镇静的女孩,心里觉得好笑,可也不想难为她。
  尽管如此,这个老狐狸,还是让时间在这里停了五个呼吸那么长,然后当气氛烘托到顶点时,他又以领命的口气道:“好,听晏老板的,就以鼎香楼的名义!”
  经过这番较量,两人都停下来品茶。
  晏然不是拐外抹角的人,她喜欢坦诚相待,以往她对朋友、对家人都如此,如果听到什么传言,她会第一时间与当事人求证,这是高效的解决问题方法,避免误会和伤害彼此感情。
  可今天她却犯了难,隋夫人那句话,可怎么求证呢?总不能说:“我听隋夫人说,‘你要娶我?’”
  沈山像没事人一样,对杯中物不停夸赞,“这个肯定不是蒋家茶庄买的?我觉得你的茶叶比蒋奇那小子的好多了。”
  晏然被夸笑了,“下次见到蒋老板,你记得当他面说,”她默了一瞬,开口道:谢谢你帮我出了这口恶气,”她指隋家魏小娘给她下毒的事。
  “咳,”沈山一扬眉,颇遗憾道:“只可惜隋老爷最后还是心慈手软,没有把那恶妇卖到南洋去。”
  “一日夫妻百日恩,隋伯父要真把魏娘子卖到南洋,我还真是要害怕了!”她抬手轻轻触碰脸颊,喃喃道:“算了,我这脸只是暂时红肿,看着吓人罢了,有谈医婆的方子和我姐夫家的药,我总有好的那天。”
  沈山抬手也碰了碰晏然的脸颊,“不痒了吗?”
  晏然很自然地答,“今早好多了,不痒了,你看肿都完全消了......”
  站在门口的绮云见此情状,忙高声咳咳了两声,叫你俩聊天,没叫你俩动手啊!
  俩人吓了一跳,恢复正襟危坐。
  绮云像门神一般,高声道:“能借着小姐这个事,把魏娘子打发了也好,否则隋家没宁日,我家小姐就没宁日。”
  “嗯,”沈山点头,“除了魏小娘,秋桃我也打发了。”
  “你把秋桃卖了?她跟了你这么久!”晏然愕然,虽然她不喜欢秋桃,但是想到秋桃对沈山的情义,她对这个女人又恨不起来。
  “没卖,”沈山道,表情很严肃。
  晏然轻舒一口气,转瞬,心头涌上一股酸溜溜的气味,果然这俩人关系非常。
  她低头抿茶,当她不想让别人拆穿她想法时,她总喜欢把头低下。
  晏然突然觉得秋桃是害她的主谋,别说卖到南洋,就算卖到爪哇,也不为过,她的脸虽然有希望治好,可万一治不好呢?对秋桃和魏小娘的惩罚,都太轻了!
  沈山见晏然不语,自己也陷入沉思,随后面色渐渐凝重。
  “秋桃的哥哥是我在京城时的随从,”沈山道:“他哥哥稳重懂事,对我忠心不二,后来我去山西赴任,中途遇到劫匪,他哥哥为了救我,死了,死得还很惨,与我们在静慈庵遇袭那次,死的那两个丫头一样,都找不到尸首了。”
  沈山说罢,眼角隐现一丝水光。
  晏然亦表情凝重,除了“哦!”也说不出什么了,原来他和她还有这层关系。
  沈山继续道:“他只有秋桃这一个妹妹,我答应帮他好好照顾秋桃,就当自己妹妹一般,谁知后来事情发了些变化。”
  沈山似想到什么,欲言又止,低头抿了一口茶。
  晏然从炉子上拿起茶壶,为他续上新水,“什么变化?你不想秋桃当妹妹,你想纳她为妾?然后沈伯母不同意?”
  晏然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胡说,我从没有动过纳她为妾的念头,”沈山狠狠瞪了晏然一眼,道:“我在山西时,有几家大人像把女儿嫁与我,你不是也听说有个山西布政司史家吗?可我当时并没有娶妻念头。”
  沈山坐正身子,正面对晏然道:“我对外放出风声,我蓄养的声伎秋桃乃我心上人也,谁家女儿想做我的正妻,首先得接受这个妾,我这些话都是事先与秋桃商量好的,没想到她入戏太深,呵呵。”
  沈山冷笑,“念及她哥哥的缘故,我终究不忍心狠罚于她,只是把她送回她族舅家,她会在那里出嫁,我也给她准备了一份嫁妆,略表心意吧。”毕竟她兄长为我而死,我又利用了她。
  沈山放下手中的白瓷茶碗,凝视着晏然的眼睛,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不会怪我吧?”
  “我当然不怪你,”我怪你什么?你能帮我训斥她们一顿,我就已经很感激了,从小我被欺负,也没谁为我打抱不平过。
  晏然心里如此想着,脱口而出道:“你现在想娶妻了,是吗?”
  沈山“嗯”了一声。
  “沈大人”,“想娶妻了”,“沈大人”,“想娶妻了”, 门口铜@上的“呼风”和“唤雨”突然冒出这么两句,晏然瞬间小脸绯红,不知道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接下来会怎样呢?
第145章 145玩鹰的被鹰琢了眼
  有些事想不明白,就成了心事。
  几日前,晏然在渚晴轩问沈山,你要娶妻?
  一向对晏然有问必答,答必详尽的沈大人,这次惜字如金,只点了点头。
  绮云撇着小嘴,摇头道:“男大十八变,如今的沈大人,可不是当年的小徒弟了!”
  晏然笑道:“你说说看,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绮云道:“说不上,反正没以前那么好糊弄了!”
  晏然低下头,忍不住嘴角向上翘,的确,这人现在就像一只老狐狸,如果说温廷言是一只人见人爱的小白兔,吴潜则像一只护家老犬,小白兔和护家犬,一个需要主人喂养,一个听主人话,狐狸则不同,它们可以自己觅食,一不收小弟,二不拜谁为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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