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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朝云——水合【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11 17:28:21  作者:水合【完结+番外】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李怡淡淡笑道,“等你尝过它的滋味,就一定不会再忘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还有一句不曾出口——但愿我与你的这段共处,你也别忘了。
  晁灵云望了一眼李怡,低头玩弄着手里的筷子,暗暗心想:今日能与你在此共坐,不管这鲥鱼是何等滋味,又如何能让我淡忘呢?
  一时在这小小一座雅间里,两个人各怀欢喜又沉默不言,初识情滋味。
  又过了不大一会儿,店家便陆续送来酒菜,除了清蒸鲥鱼,还有一碟鱼肉冻、一盘炙虾、一笼金银夹花平截【卷着蟹黄蟹肉蒸的面点】、一碗莼菜羹、一壶鱼儿酒。
  对着满桌美食,晁灵云心花怒放,又郑重地谢了李怡一次,这才动筷子。她先打量着盘中鲥鱼,好奇地问:“这鱼怎么不去鳞呀?”
  李怡夹了一筷子鱼肚放进她盘中,如数家珍般解释:“鲥鱼极为肥嫩,加上鱼鳞细软,为了保持鱼身完整,烹饪时便不去鳞。这鱼鳞本身已被蒸得胶软适口,你尝尝就知道。”
  晁灵云尝了一筷子,顿时两眼发光,鼻子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殿下殿下,这个真的太好吃了!”
  “嘘。”李怡示意她噤声,提醒道,“叫法错了。”
  “对不起,我一下子给忘了。”晁灵云不好意思地掩住嘴,激动道,“我这下明白为何那些大官也会对它痴迷了,郎君你也赶紧趁热吃啊。”
  “你不用招呼我,自己多吃点。”面对狼吞虎咽的晁灵云,李怡依旧是慢条斯理地下筷子,又拿起酒壶给她满上一盏酒,“也别光顾着吃鱼,来尝尝这鱼儿酒,这也是当今的衣冠名酒了。”
  晁灵云放下筷子,端起酒盏,只见盏中酒浆色如琥珀、晔晔泛光,她低头浅尝了一口,笑道:“的确是好酒!不过这酒为什么要叫鱼儿酒呢?既是衣冠名酒,有什么来历吗?”
  “你先别急,”只见李怡将放在酒壶边的一只银盒打开,用配套的小匙舀出了一点白色的东西,投进晁灵云的酒盏里,“鱼儿在此。”
  晁灵云定睛一看,一只洁白晶莹的小鱼飘浮在琥珀色的酒液里,很快就散发出一股醒神的龙脑香,不禁笑道:“原来这就是鱼儿酒,好香。”
  “这小鱼是用龙脑凝结后刻成的,饮者每斟一盏酒,便往酒盏中投上一只,玩赏鱼儿浮泛之趣,因此叫鱼儿酒。此酒是由裴晋公创制,有提神醒脑、清热去邪之效,裴晋公经常用它招待客人。”
  裴晋公就是德高望重的朝中元老裴度,晁灵云听李怡提到这个名字,立刻肃然起敬:“呀,原来是裴晋公创制的酒,那我可得多喝点!”
  李怡忍俊不禁,吓唬她:“你可别贪杯,若是喝醉了,我可不方便送你回去。”
  “怕什么,我酒量可好了!”晁灵云满不在乎地回答,还跃跃欲试地挑衅李怡,“不信的话,我可以和郎君拼一次酒!”
  “在外饮酒,总有诸多不便,”李怡摇头拒绝,笑着与她对酌了一杯,“以后若有机会,一定与你开怀畅饮,大醉一场。”
  “好,我们一言为定!”晁灵云捧着酒盏,一饮而尽。
  龙脑做的小鱼转眼便溶解在酒液里,连同芳醇的酒香一起滑下喉中,辛凉的滋味让晁灵云神清气爽、头脑清明,觉得再喝个百觞千觚都不在话下。可她的双眼只要一对上李怡琥珀色的眸子,一股晕陶陶的醉意就瞬间涌过她的四肢百骸,让她筋松骨软、头昏脑涨,简直要怀疑自己千杯不醉的本事。
  慌乱躲开李怡浓如醇酒的目光,晁灵云装作若无其事地夹鱼吃,却在心里偷偷嘀咕:一定是今天的酒不对,总不能他的眼睛比酒还厉害吧……
  这一日向晚,晁灵云辞别李怡,独自骑着小毛驴回教坊,一路上不断在心里盘算,李怡的生辰自己该送点什么做贺礼。
  距离六月二十二还有二十多天,时日尚早,她自以为可以慢慢考虑,哪知一转眼工夫,她就发现自己只剩下了十天时间。
  晁灵云顿时感到了一丝紧张,却越发想不出个好点子来——针线活自己肯定是拿不出手的,她只有替破衣服打个补丁的本事;难道就在东市买吗?别说自己财力微薄,他有康大哥那样百宝箱似的人物,只怕自己无论买什么都是他挑剩下的。
  恰好颍王李瀍也是六月的生日,晁灵云无奈之下,便借着练舞休息的间隙,向宝珞讨教:“师姊,你与颍王相处得那么好,他的生辰你送了什么寿礼呀?”
  宝珞脸一红,娇嗔道:“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没瞧见师姊准备什么,所以好奇问一问嘛。”晁灵云生怕被宝珞瞧出端倪,故意盯着她打趣,“昨日颍王生辰,师姊你可是一夜未归,若说什么都没送,我可是不信的。”
  “你这鬼丫头!”宝珞瞪了晁灵云一眼,架不住心里其实也挺想找个人分享,便将嘴凑到她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晁灵云瞬间两眼圆瞪,脸红得赛过熟虾,一颗心怦怦狂跳。
  “师姊……论送礼我只服你。”她对宝珞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无奈地心想,算我白问了。
第040章 修习媚术
  宝珞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得意洋洋地说:“以后你若想不出要送什么给情郎,只管来问我,包你一举虏获那人的心!”
  宝珞这话一说,晁灵云倒是听得愣住,惴惴不安地想:我对哑巴王可没有那份心思……
  这念头一冒出来,连晁灵云自己都觉得十分经不起推敲,不禁脸颊发热,顾左右而言他:“哈哈,我就是随便问问,反正我又没什么人可送。”
  宝珞倒是不以为然,笑道:“说不定哪天缘分一到,你就有这个烦恼了。”
  晁灵云知道宝珞这方面比自己有经验的多,奈何她的烦恼都是自找的,根本没法向宝珞吐露,只好笑着附和:“师姊说的有理,我们还是继续练舞吧!”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宝珞这一番玩笑话,到底还是让晁灵云落下了一块心病。
  她一时反倒踌躇起来,不知道自己对李怡的这份心思,到底该如何定义。
  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交情,那随便备一份寿礼就好了,她非要追求独一无二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若不打算做普通朋友……那她是想干吗?为她好不容易发现的捷径添一块绊脚石吗?
  晁灵云陷入了严重的自我怀疑,以至于前往绛真那里学习妇人媚术时,根本不能集中精力。
  绛真何等冰雪聪明,立刻就看出她在心神不宁,便中断授课关切地问:“灵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晁灵云怔忡地回过神,连忙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最近练舞比较累。阿姊,你真的有把握让我获得圣上青睐吗?我总觉得你教我的这些表情,我做起来生硬呆板,远不及你万分之一……”
  “怎么会呢?”绛真扶着她的双肩,与她一同望向面前的菱花镜,只见黄澄澄的明镜中,两位娇艳美人嫣然巧笑,宛如一对并蒂芙蓉,“平素我留心端详你的言谈举止,就已经不时能发现你的动人之处,只要悉心雕琢,必定能唤出你的全部魅力。眉目传情这类细微的动作,本来就不是一日之功,只要勤学苦练,等你一旦掌握了要领,恐怕天下英雄豪杰,悉数都要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阿姊你真是太高看我了。”晁灵云讪讪地苦笑了一下,对着镜子抛了个不伦不类的媚眼,果然先把她自己给尴尬笑了,“噗……对不起,我再来一遍。”
  “你先停下,”绛真将她叫住,双眼与她在镜中对视,缓缓道,“忘了我是怎么教你的吗?修习媚术,要先立信念。”
  “我记得,要信自己、念他人。”晁灵云望着镜子,专注地低喃,“信自己,不可自卑胆怯、畏首畏尾;念他人,要一往情深、以真动人。”
  “如果你先觉得自己可笑,哪怕对着镜子做千万遍,也依然会是个笑话。”绛真将双唇附在晁灵云耳边,循循善诱,“无论何时你都要记得,你想诱惑的那个人,就是你心心念念喜欢着的人,先骗过自己,才能取信于他人。好了,现在你想象一下圣上的模样,想着自己喜欢他……”
  晁灵云对着镜子开始努力想象,然而在她脑中最先出现的,却是李怡含笑注视着自己的模样。她顿时满心挫败,为了交差,不得不维持着这份想象,眨动眼皮挑起唇角,笑了一笑。
  瞬间她以为自己又失败了一次,哪知绛真竟在她耳边发出了一声夸赞:“不错!这一眼含羞带怯,有点意思了。”
  咦,这样就可以吗?晁灵云面红耳赤、目瞪口呆——她这样算什么呢?用李怡骗过了自己,还是骗过了绛真?
  转眼到了六月二十一,晁灵云收到了光王宅的请帖,帖子里措辞不恭,言简意赅:“明日乃光王生辰,王设宴宅中,特雇乐伎晁氏入府献艺。”
  元真和宝珞一看这帖子,顿时气炸了,异口同声道:“不去!”
  不去那可不行啊,晁灵云心怀鬼胎,愁眉苦脸地说:“他是堂堂亲王,我一个小小的乐伎,何苦得罪他呢?胳膊拧不过大腿去,师父师姊还是让我去吧。”
  “他从前那样对你,如今还下这样的帖子,实在欺人太甚。”元真不悦道,“何况明日要你赴宴,今日才下帖,我们大可用时间仓促来推了他,这事我可以替你做主,你不用怕。”
  “师父、师姊有所不知,那光王说话做事一向如此,什么客气好听的虚词,都不用指望能从他嘴里吐出来,他倒未必是有心怠慢我。”晁灵云赶紧对元真解释,生怕这事黄了。
  “这倒是真的。”宝珞蹙着眉对元真点头,“光王与颍王相处的时候,也是笨口拙舌,一句话从不肯说全的。”
  “师姊说得没错。”晁灵云立刻在一旁帮腔,“比光王更难相处的人,我从前也不是没应付过。再说等我学成了刀舞以后,势必会经常出入十六王宅,总是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
  元真听罢,还要说什么,却被宝珞拦住:“师父,师妹这话有理。她与光王之间应该还有心结未解,既然这次光王下帖,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就让师妹她去吧。”
  师徒俩一向默契无比,元真见宝珞对自己挤眉弄眼,就知道她心里已有打算,便顺水推舟地点头同意。
  待晁灵云满心欢喜地离开后,元真斜睨着宝珞问:“讲清楚,你和灵云搞什么鬼呢?”
  “不是我与她搞鬼,是师父你有所不知。”宝珞笑嘻嘻地凑近元真,向她告密,“感情这种事,外人谁能看得清呢?师父你还记得当初师妹被逐出光王宅的原因吗?如今她已脱胎换骨、今非昔比,想回去风光风光,也是人之常情。前些天她还向我打听,颍王生辰我送了什么寿礼呢,方才我见她态度犹豫,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你是说,灵云对那光王余情未了?”元真问罢,见宝珞点头,不禁担忧地皱起眉,“我还是有点担心。光王寡言罕语、不近人情,这类人多半城府极深,就算抱朴守拙,没有害人之心,也都是冷漠薄情之辈。光王他……恐怕不是灵云的良人。”
  “师父识人极准,却没经历过感情,所以不能理解这种拖泥带水的事。”宝珞狡黠地一笑,低声道,“师妹如今羽翼未丰,难免不能舍弃光王,等到她大放异彩之日,何愁没有更好的选择?到那时,她自然能将这半冷不热的光王抛在脑后,另觅良配,就算不能,不是还有我这个师姊吗?”
  元真瞧着满脸坏笑的宝珞,心中顿时又泛起另一种愁:“你可别乱点鸳鸯啊!”
  “师父放心,我给师妹挑的人,一定比光王好得多。”宝珞拍着胸脯保证。
第041章 别致的寿礼
  六月二十二,晁灵云于黄昏时分抵达光王宅,王宗实已经满面春风地等候在宅门外。
  “光王已命小人在此恭候多时,晁娘子你可算是来了,”王宗实接过晁灵云手中的礼盒,将她扶下小毛驴,笑道,“娘子快里面请。”
  “辛苦大人久等了,大人万福。”晁灵云笑着向他行了一礼,跟着他跨入宅门。
  此时光王宅客堂里,郑太妃正牢牢握着爱子的双手,与他不停说话。
  吴青湘捧着寿礼上前向李怡道贺,郑太妃格外关心地打量着她,唤她上前说话:“好孩子,你跟着光王也有两年了吧?却不知何时才能有好消息?”
  吴青湘常年淡漠的脸庞难得一红,低头默默不语。
  坐在郑太妃身旁的李怡及时开口解围:“母亲,此事岂可催得?”
  “我也是为你着急嘛,你也老大不小了。”郑太妃心知儿子不爱被自己干涉,难掩失落地苦笑了一声。
  就在母子俩说话间,门外传来王宗实的禀报声。郑太妃先是听见王宗实报出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名字,随后她惊异地发现,自己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儿子竟神色一变,从唇角眉梢浮现出微微的笑意来。
  知子莫若母,郑太妃心中一动,立刻暗暗留神。
  须臾,只见一位身穿茜色石榴裙的少女步入堂中,对着李怡盈盈一拜:“奴婢晁灵云恭贺殿下悬弧之庆,祝殿下寿比松乔,万福攸同。”
  郑太妃早在第一眼看见晁灵云时就想起了她,也想起了爱子和她之间的一些传闻,心中不由思忖:瞧怡儿此刻的神情,原来事实与传闻大不一样。
  这时晁灵云又向郑太妃下拜,毕恭毕敬道:“奴婢拜见太妃娘娘,祝娘娘福寿康宁、万事无忧。”
  “免礼。”郑太妃端详着晁灵云,心中爱屋及乌,于是又笑着望了一眼李怡。
  只见李怡展开王宗实呈上的礼单,细细读罢,不觉唇角笑意更深,向晁灵云道谢:“难为你有这份心意,辛苦了。”
  晁灵云见李怡高兴,顿时放了心,满心欢喜地回答:“殿下不嫌弃奴婢的拙礼,奴婢深感荣幸。”
  郑太妃见他二人如此高兴,不由心生好奇,趁着晁灵云告退换舞衣的工夫,悄声问李怡:“那小娘子送了你什么?”
  “没什么。”李怡嘴上虽如此说,眸中却满是郑太妃没见过的温柔。
  他展开礼单递给郑太妃,郑太妃定睛一看,只见那满纸稚拙的字迹,除了祝辞,只简单写着:奴今晨亲手制细面汤饼一盒、枣馅油䊚一盒,万望大王不吝笑纳。
  这礼虽不费钱,却花了心思和精力,还透着一股亲昵劲儿。郑太妃不由也笑了,问李怡:“你爱吃这些?”
  李怡忍住笑,悄声道:“她应该爱吃。”
  其实关于这份寿礼,晁灵云打算得很好——首先这些汤饼和油䊚都是她亲手做的,心意尽到,也算是独一无二;其次无论李怡喜不喜欢,反正都是吃完拉倒的东西,这就免得李怡天天看见,被他误会成信物或者别的什么。
  她真是太聪明了!
  晁灵云自鸣得意地想:论送礼我也没输给师姊,管它正经还是不正经,反正不都是让人吃嘛!
  就在晁灵云换好舞衣,登堂献舞时,吴青湘捧着装汤饼的礼盒,一脸漠然地走进厨房。
  正忙得热火朝天的厨娘见到她,立刻笑着寒暄:“娘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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