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机锁屏,凝视摊开的手掌。
“老天,居然还是INS和推特同时更新,我受不了这狗逼了,恋爱的酸臭味让我反胃。”孟博做呕吐动作,“这么多年了,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喜欢阿拉蕾啊,追他的女生那么多,阿拉蕾现在好看是好看,但漂亮的女生那么多,而且她以前也不好看啊......”
林魏赫的手慢慢做出回握动作,声音轻的听不见,“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什么?”
他敛去神色,执起筷子夹了块鲳鱼,“可能实在太久了。”
“我算算啊,”孟博数手指头,“卧槽!确实好久啊。”
林魏赫眼眸幽深,用筷子反面轻点他的左手。两人认识太久,默契让有些话无需明说,孟博震惊到眼珠子往外凸,表情复杂地端起瓷杯咕咚灌了两杯水,拿手机给萧阈发语音。
黎初漾睡得特别安心没有做梦。
“你们这俩小年轻怎么回事啊?电影都结束那么久了,要睡觉回去睡啊!”
被女人的声音叫醒,朦朦胧胧睁眼,头还靠着萧阈的肩膀,手也被握着,她羞臊难堪,赶紧扔开他的手,看向拿着笤帚簸箕的清洁工阿姨,咳嗽几声,“抱歉抱歉,我们现在就走。”
“赶紧的,我打扫完,下一场要开始了!”
“好的。”
黎初漾拎包起身,萧阈磨磨蹭蹭半天不动,腿一翘拦住她,仰头,伸出手,“起不来了,拉我一把。”
信你个鬼。清洁工阿姨催促,她咬唇,拉住他的手把人拽起来,他低笑,毫不掩饰小心思得逞了。
黎初漾斜过去,看到他空空如也的手,心想这货居然把那么大一包零食干完了,撕开步子往出口通道走,萧阈没几步跟在旁边,感知他弯腰动作,她抱臂,声腔利落呛他,“你搞清楚,现在是追求阶段,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不能牵手。”
“哦,”萧阈松动酸麻的肩膀,拖腔拖调地说:“黎初漾,你怎么这么双标?你想靠肩膀我让你靠了,口水把我的衣服都弄湿了,我跟你计较什么了?”
她下意识朝他肩看,夹克微皱干燥,下一秒他就笑得微微弯腰,“还真信了,你是不是睡觉真的流口水,就这次没流啊。”
黎初漾发现他总能说出十分欠扁的话,萧阈高中刚开学那几天老烦人,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叠。
果然还是养鱼好,起码种类自己挑,她撇开眼,木着脸,“别扯淡,我回家了。”
“回家?”
“不然呢?”
“我这又当司机,陪看电影,当靠垫的,三陪嫖客也要结账,”萧阈单手抄兜,右手轻轻弹了下她脑门,“你比嫖客还不如?”
黎初漾捂额头,正想回嘴,发现进来观影的人都往他们这儿瞟。
那措辞确实让人误会,她低头,手掌合拢挡脸怕被认出来,“吃饭也可以,你嘴巴收敛点。”
“行,”萧阈大度道:“那你别惹我。”
“......”她忍了忍,“吃什么?”
“楼下火锅。”
坐扶手梯下楼,萧阈在小程序预约了号码,等待五分钟被领进火锅店。
黎初漾寻思时间掐得这么准,“万一下来晚了,号码过了怎么办?”
商场所有高分美食店全部排号,萧阈早有准备,他顺手拉开她那边的椅子,跨一大步到对面,轻巧坐下,“换下一家,放心,不会浪费你回家睡觉的时间。”
她看他,他头一歪,“喝什么?”
“热柠檬水。”
他叫来服务员,“麻烦两杯柠檬水,再拿条围裙,谢谢。”
“你不用?”
“哥又不是娘炮。”
黎初漾上下扫视他,哼笑,“那你打那么多耳洞做什么?”
萧阈抬了抬下巴,“你不也打了?”
黎初漾一怔,视线落到他左耳。
她只有直播拍视频的时候才带耳饰,日常透明的针。
之前左耳三个耳洞,但耳骨上刚打完发炎,没过多久就愈合了,现在只剩下耳垂一对。
萧阈把平板递过去,“我不食草。”
“嗯。”黎初漾神情难辨地勾选之前瞧不上的鸳鸯锅汤底。
手机震动,她扫了眼,放在桌下按开对话框,转了一万元过去,继续挑菜品。
趁她点单的功夫,萧阈百无聊赖,脱掉外套,准备铲一把练练技术,合算时间不够,把孟博之前的语音转文字。他怕孟博说些傻逼话,把自己那点老底全抖出来。
事实上确实如此。
孟博:【萧阈,你小子他妈的纯爱战神啊?】
孟博:【哥们真没想到你这狗东西是个怂逼,暗恋别人那么多年,现在还没追到手,白瞎你那张脸了。】
孟博:【不行我还得骂你一句,怂逼加畜生。】
Blessd:【滚你大爷。】
孟博:【哟,约完会终于有空回我了?小怂逼。】
Blessd:【脑子在日本被核污染了?】
孟博:【哎呦喂,你从小......】
看了一个开头,萧阈把手机屏幕“啪”地声反盖在桌面。
只有一个人知道秘密,他咬牙切齿把手机翻回来骂林魏赫狗东西。
黎初漾疑惑抬眼,“怎么了?”
萧阈若有所思,但仅仅对视,心跳速率又上来了。
萧阈,你真的是怂逼。他扶额压住抽条的眉心,避开视线,“没什么,点好没。”
“看看还有没有要加的。”黎初漾把平板给他。
她爱吃的,萧阈觉得都可以吃,不看,直接叫服务员,问她:“明天有空吗?”
“做什么?”
“看电影。”
“......”
“那聊酒吧的事。”
黎初漾摩挲玻璃杯,“忘记跟你说了,酒吧的事已经定下来了。”
“你把名额给林魏赫了?”
“是的。”
萧阈眼睛眯起,稍微串起来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直言道:“火燎腚聊完后,你再没跟我提过酒吧的事,你是不是本来就准备把A级给他?”
“对,他是我朋友。”
算了,他决定不给自己心里添堵,退一步,唇角扬了扬,心平气和地说:“那我入股B级。”
黎初漾捧起玻璃杯,小口抿着。
温水的袅袅蒸雾,神情看不真切。
缄默好一会儿,她说:“不行。”
萧阈目光锐利洞悉,嗓音发凉,“C级。”
黎初漾放下玻璃杯,看向对面。
他就在咫尺,卫衣兜帽喜欢在尾部打个结,眉骨微扬,下颌轮廓一笔勾成,折角凌冽陡峭,找不出一根赘余线条。
鼻骨秀拔有形有状,唇红润,唇角天生浅浅勾弧,有时往里抿,笑开了就露出虎牙尖尖。
萧阈好似还在少年时代最好的时候。
如果,再配上那双眼睛。
这是一张,岂能用骄傲二字形容的面孔。
她这次没低头,不容置疑地说:“我们之间的生意往来停留在品牌联名就可以了。”
他脖颈虚仰了下,似有若无地笑起来,“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希望你记住这句话,我是认真的。”黎初漾再次强调,语气笃定,言语之间意味深长。
为什么林魏赫可以,他不行,萧阈想不明白,骨头天生反着长,非要唱反调,“记不住。”
“那我走了。”她知道怎么拿捏。
突然想到一个词,熟女。果然不是小女生了,萧阈端详黎初漾的神色,心想不让她不就行了,反正这么多年都这样。他意态轻慢,“开玩笑而已。”
但他很快发现,黎初漾因为这话题,失去所有兴致,整顿饭表情恹恹,心事重重,他主动搭话她回得敷衍。萧阈心思敏锐,等她吃完,找补说真的记住了,她淡淡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黎初漾有一双形状浑圆的眼睛,瞳仁也圆,但质地荧亮丰满,颜色纯黑,不笑时,如果瞧得久了,不知不觉就会掉进去,那时就能深刻领会,瞳仁的里芯是冷而凉薄的,像那种洗髓液透透彻彻把全身上下过一遍。
萧阈无奈,即使答应,他清楚明白这是违心之言,如果她有困难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她总是神思如此复杂而执拗,想对她好也不行,想来想去,禁不住与林魏赫对比,一对比,他的心情变得一团糟。
回家路上,两人都像置气般不说话。
车抵达天府名居在一号楼挺住,萧阈欲言又止,黎初漾度不过心理难关,没给他开口机会,说句再见就下车了。
沉闷鸣笛在夜里响彻,她脚步微顿,头也不回地走向安全阀门,刷卡进门。
进电梯后,按下六层,梯门叮得一声,黎初漾脚跨出的瞬间,背后惊出身冷汗。
6002门口站着薛彬,显然一直在等她。
“怎么回来这么晚?”
这跟去停尸间看咒怨有什么区别?真他妈阴魂不散!黎初漾心里爆粗口,边骂边疯狂按电梯按钮,关合的梯门将薛彬的声音隔绝在外。
薛彬肯定会跟来,如果给王霏薛之宁打电话,她们可能有麻烦。拨通门卫电话一直没人接,六楼至一楼耗时不到一分钟,跨出电梯,左边液晶屏数值飞速变小,她赶紧朝安全阀门跑。
110还没拨出去,视野里萧阈倚在车头抽烟,黎初漾楞了下,不知为何感到委屈。
萧阈以为她回来找自己,眼睛一下亮了,还没挂上笑容,看到她身后的男人,表情一滞。
这时,安全阀门开。
“他谁?”他冷声,唇吐出白雾。
黎初漾白着脸,眼睛坠着雾气,“前男友,我们早就分手了,他一直骚扰我。”
闻言,萧阈垂眸看她,指尖夹烟往肩后掸,灰白的屑湮灭风中,他二话不说把她胳膊一扯,手肘用力把她拉进怀里。
他的夹克冰凉,体温炙热,熟悉的味道参杂薄荷烟味,比平时更加冽,是属于男人的安全感,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在实处。
萧阈一手护着她肩,一手掐着烟,漫不经心地抽,姿态随意,却有目空一切的倨傲。
就那么等男人过来,看清他的面容,他眼睛眯起。
萧阈太高,薛彬甚至需要稍抬眼才能对视,“黎初漾!这——”
叫嚣的话卡在喉间,他本能地打颤。
萧阈,怎么回来了?
很好,还记得他。萧阈低头对黎初漾柔声:“你先回去休息,我来解决。”
她点点脑袋,他扶着她的发顶往安全门走,亲眼看她走进电梯,再次叮嘱:“有事跟我打电话。”
薛彬反应过来,拔腿往车那边跑,平时办公室坐太久,没跑几步气喘吁吁,身后的脚步声紧随而来,突然脊背一疼,被什么东西砸了。薛彬不敢停,好不容易跑到车前,还没握住门把手,后颈被一只手臂压死,整个人被迫贴向车窗,身后男人嗤笑,“还知道跑,算你有点脑子。”
“不是,”薛彬脸变形,眼镜也歪了,着急解释,“我不知道你回来了,我要知道你回来,怎么可能去找黎初漾?”
“看来你不止忘记我说的话还敢当她前男友,”萧阈笑,“我来帮你回忆回忆原话,你再敢提她的名字,出现在她的视野内,老子弄死你。”
说完扬起手,攥紧薛彬后脑勺的头发,五指收拢,猛而利落地往车窗哐地声砸,再把人拎起来,一拳到肉。
薛彬毫无反抗能力,瘫软地趴在地面,脑袋磕破了,脸被戒指拉出一长条血痕。
他被打怕了不敢还手,林魏赫尚且能周璇,萧阈这人只有牵扯到黎初漾是纯纯的神经病。
萧阈眉梢上挑,眼眸微眯睥睨着,浑身涌动黑色危险气息,完全不似平常浮浪模样。
他蹲下来,腕搭在膝盖,声音听不出来息怒,“给你个机会,告诉我碰过她哪里,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薛彬记起以前在学校被揍到鼻青脸肿的场景,一声不吭。
长久的沉默把萧阈的耐心耗没了,黑睫全部撂下去,“确定不说?”
“我哪里都没碰!才上岗就被分手了!”
“手牵过没?”
“......没有。”
不到一秒的迟疑,萧阈就洞悉真假,抬脚踩在薛彬的右手,唇角牵起松散的笑,“狗玩意,活腻歪了。”
薛彬疼得呲牙咧嘴,多年前的旧怨如今的新仇让心里冒火,大骂道:“萧阈你有病吧?成年男女牵手怎么了?你以为还是高中生呢?”
萧阈淡定地从兜里掏烟盒,手指屈起敲两下盒盖,烟滑出一根,反手送进唇前,低头含住,咬破爆珠,火同时点上。
“你喜欢黎初漾就不让别人喜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被黎初漾甩了才出国的!现在回来,你以为黎初漾会喜欢你啊?哼,要喜欢早喜欢了!”
狗玩意知道的还挺多。他深吸缓吐,脚用力,漫不经心地开口,声音低沉,透着一股戾气:“你他妈再敢提她名字,试试。”
薛彬倒抽气,苦着脸,“不提就不提,你他妈再踩老子手要断了。”
“哦。”
“.......你最应该忌惮的人是你那好兄弟林魏赫!林魏赫高三时就喜欢她了!”薛彬想起来就委屈,眼眶红了,“真是的,就准你俩暗恋啊,我还不是从高一开始就看了她很多年,凭什么剥夺我喜欢的权力?好不容易把你这瘟神熬走了又来个死人脸,你们俩兄弟一个德行就知道打人,林魏赫那狗打人就算了还把我捡到的日记顺走了,我还没看到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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