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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一道——浮玉山前【完结】

时间:2024-04-14 23:04:38  作者:浮玉山前【完结】
  她道:“最近半年,朝廷派活计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我看干脆把杀手定做公职算了,那样至少还能领一份工薪。”
  阁主无奈回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诏狱在陛下手里,此事也是授意。”
  灵愫:“那老皇帝整日纵情声色,不理朝政。给他面子,他是皇帝;不给他面子,我自己也能当万岁。”
  阁主起身弹了下她的脑门,“祸从口出,年轻人最忌狂妄。”
  灵愫瞥过头哼了声,“反正这任务必须要接,那我过过口瘾还不行嘛。”
  阁主:……
  他知道,以灵愫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只要她想反,那这半壁江山都会是她的。
  只是她志不在此。
  “蔡逯爱往北郊跑,你记得多个心眼,别让他起疑。”阁主说道。
  灵愫说好,“上晌他来铺里找我,问我关于‘代号佚’的事,肯定是那小少爷同他说什么了。”
  这段时间,她故意耍威风,把那小少爷吓得不轻。但他还是不服她,她决定趁个好时机再教训教训这臭小孩。
  想及此处,灵愫故意哀叹:“我不仅得时刻保护小少爷,还得兼顾捉拿罪犯,怎么会有这么命苦的人呐!”
  阁主:“我给你加钱。”
  她立刻改口:“好。”
  *
  次日晚,祝渝从乐坊走出,直对灵愫说没劲,“难道盛京城就这几个寻欢作乐的地方?还没老家好玩……”
  灵愫依旧戴着面具,“当然还有其他的。”
  她打量着祝渝的小身板,“是少爷你年龄太小,没途径找到更多好玩的。”
  听她那桀骜语气,祝渝满不服气,“难道你有途径?”
  灵愫顺着他的话接道:“当然有。怎么,你想凑过去寻乐子?”
  到底还是小孩,几句话间就被挑得斗志满满。
  祝渝说必须得去,威逼利诱地让灵愫带他过去。
  灵愫:“会很危险。”
  祝渝可不管那么多,“反正有你保护我。”
  灵愫心想计成,面上却是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
  平时或能贴身保护,但打斗时可顾不上伺候这位少爷。祝渝既然不服气,那她势必得让他见见“世面”,逼他服气。
  到了北郊,俩人趴在屋顶上,周遭一片漆黑。
  祝渝恐高,一个劲地往她身旁躲,“你说的乐子,就是趴人家屋顶?”
  灵愫简略地把当前情况告知与他。
  祝渝不可思议,碰了碰她的胳膊,“杀手阁的业务都这么广了?还能替朝廷做事呢。听说那罪犯和同伙擅长制毒,喂,你不会被毒死吧?”
  说罢飞快观摩了下周遭环境,这一片荒凉,连个月明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阴森得紧。
  祝渝打着寒颤,“就你一人来执行任务么。”
  灵愫说不是,“一群人呢。”
  祝渝:“在哪儿?”
  他谁也没看到。
  灵愫白他一眼,“躲着呢。”
  祝渝一听,莫名起了劲,“那你们之间怎么联系?难道是像话本里写的那样,你随便摆一个动作,就有无数人凭空出现?”
  “不是,那都是骗小孩的。”她“嘘”一声,“安静。”
  对过那座院墙壁高厚,掩着院里的动静。
  不一时,有人提着银G,弓着腰自屋内走出。那人看周围寂静,便朝屋内挥了挥手。随后,屋内慢慢走出一队拎着包袱,准备跑路的人。
  灵愫动着耳朵,捕捉夹在风里的动静。
  她握紧剑鞘,再睁开眼时,伸手打了个响指。
  下一瞬,只见无数杀手自四面八方涌出,密密麻麻的,如同出洞觅食的蝙蝠,轻盈又迅疾地把那座庭院包围得水泄不通。
  灵愫也似一只飞蛾,身形一晃就落了地。
  岑寂的夜里,顷刻间就阗满杀气。
  待祝渝回过神,灵愫已经踢开院门,投入到了打斗中。
  祝渝哪曾见过这么刺激的场面,欲哭无泪地抱怨:“不是说那都是骗小孩的嘛!喂,你忘了把我也带下去啊!我可不会轻功!”
  打斗很快结束,在这行人吞毒自尽前,灵愫就已经提前卸掉了他们的下巴。
  把罪犯及同伙捆走,向朝廷交过差后,灵愫总算舒了口气。
  她盥了手,听同僚汇报。
  “易姐,蔡逯在往北郊赶来。那小少爷还在这里……”
  灵愫说无事,她自有安排。
  她故意把祝渝扔在屋顶上吹了会儿冷风,这会交代同僚:“去把他带下来吧。”
  兴许是亲眼看到了她是怎么抹人脖子,所以祝渝在落了地后,一直瑟缩颤抖。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灵愫慢慢摘下了面具。
  不是他想象中狰狞丑陋的模样,他只看到一张纯真无害的脸。
  她问:“服气不服气?”
  祝渝连连点头,说自己服得五体投地。可等与她告别,坐上马车准备返程后,他就起了其他的小心思。
  似她这般人才,若能为蔡氏所用,岂不是平添一个猛虎大将?
  他想回府后就将这事告诉表舅,哪想路上恰巧与到北郊去的蔡逯碰了头。
  蔡逯推开车窗,“你怎么在这里?”
  祝渝兴致勃勃地窜到蔡逯马车里,“表舅我跟你说,你都不知道刚才有多精彩……”
  蔡逯及时打住,“我今晚有事,你赶紧回家。”
  祝渝何其聪明,“是要见表舅母?”
  蔡逯:“你赶紧滚。”
  随后把祝渝赶下车,让车夫提速赶路。
  到了铺里,谢平说她还在路上。
  蔡逯索性就坐在屋里等。
  反正他很擅长等待。
  一刻两刻根本不算久,他曾在烈日炎炎里等得头晕冒汗,也在数九寒冬里等得搓手跺脚。
  他把等待默认成见面前的仪式,在等待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
  须臾,灵愫揣着菜筐踏进屋里。
  蔡逯立即起身,语气有些迫切,“你怎么才来?”
  灵愫笑了笑,把装满青菜的菜筐塞他怀里,“去把菜择干净,今晚留下吃饭。”
  然而不等俩人继续温情,铺门倏地被推开,紧接着传来一道张扬的话声。
  “舅母,可算逮到你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
  祝渝这一声,令铺里的人都朝他看去。
  方才他悄摸跟着蔡逯过来,为的就是见一见传闻中的“表舅母”。
  哪曾想,在看清“表舅母”的模样后,祝渝像被雷劈了一般,双腿灌了铅,动弹不得。
  空气仿佛凝固得死紧,令人窒息。
  祝渝脸上白一阵黑一阵的,脸颊两侧的肉阵阵发颤。
  “你小子怎么跟来了?”蔡逯不耐地叉起腰,想当场教训祝渝,又顾念着灵愫还在,只得收敛了动作。
  他朝灵愫说抱歉,“小孩不懂事,瞎说的。”
  灵愫说没事,对“表舅母”的称呼没做反应,反倒热络地朝祝渝挥手,“小孩,你进来说话。”
  灵愫扯住蔡逯的衣袖,“承桉哥,他就是你的表侄吗?”
  蔡逯说是,俯身耳语:“他嘴里蹦不出个有用话,是个混世魔王。”
  祝渝一来,这俩人倒比原先更亲昵,好似祝渝才是没礼貌的外人。
  灵愫折过身沏茶,感到有两道打量的目光爬到了她的背上,久久停留着。
  一道属于蔡逯,一道属于被吓傻的祝渝。
  趁她忙着,蔡逯赶紧揪住祝渝的耳朵,带到一边训斥。
  “平时牙尖嘴利,怎么这会儿见到人家就不吭气了?”
  祝渝像被抽走了魂,飞快瞥了灵愫一眼,支吾问:“表舅,你之前总提到的那个老板娘,就是她吗?”
  蔡逯说当然。
  祝渝脑里闪过一些画面,“表舅,其实她……”
  “小少爷,过来一同用膳吧。”
  灵愫打断祝渝没说完的话。
  蔡逯还在怪这表侄叛逆不听话,“听到没?快去吃饭,回府再教训你。”
  因这出小插曲,蔡逯对祝渝的偏见又加深许多。
  在他印象里,祝渝虽脾性顽劣,但在外做客时,向来守礼。今晚不知是怎么回事,大家其乐融融的,祝渝反倒摆着臭脸,丝毫不给面子。
  用膳时,灵愫依旧热情:“承桉哥,你听说那逃犯的事了吗?”
  她说:“来的路上,这边灯火通明,仅有的几户人家都聚在一起说着这件稀罕事。我听得认真,一时忘了时间,这才来晚了。”
  朝廷窜走办案,落在平民眼中,竟成了稀事一桩。
  蔡逯早已看惯这等“稀事”,但看她兴高采烈地说着,便没打断。
  她又说:“这几天我就歇在铺里了,与小谢打个照应。”
  蔡逯颔首,“那以后,我直接来铺里找你。”
  灵愫搅着饭汤,不置可否。
  因着祝渝还在,他们没再多聊。草草用完膳,蔡逯没多停留,带着祝渝乘车离去。
  回到府里,祝渝仍旧支支吾吾的,一反常态,问什么都不说。
  蔡逯没多想,只当他是被缉拿逃犯那事吓傻了。
  “早点歇息,”蔡逯拍了拍祝渝的肩,“我很不满意今晚你的表现,下次不要搞突然袭击,倘若你想认识她,就光明正大地来,大大方方的。”
  祝渝呆呆地说好,可躺在榻上一闭眼,想起的全是血腥场景。
  他后怕地敲响祝湘的屋门,“姐,我有大事要跟你说。”
  祝湘正与婢女一块打牌,闻声,把闲人赶走,迎他进屋。
  “你遇见什么麻烦了?”她问。
  祝渝一脸死灰:“表舅中意的那位姑娘,竟然是代号佚!”
  他把所见所想如实告知祝湘。
  他说:“这事表舅知道吗?”
  她回应该吧,“表舅不让我们打听他的事,我们并不清楚内情。但你知道,表舅远比我们聪明,他心里应该什么都知道。”
  祝湘搓着下巴颏思考,“其实她什么身份,是不是两面派,这些都不重要。就怕她另有所图,会坑害表舅,坑害我们甚至是整个蔡氏。但话又说回来,我们跟她没仇没怨的,她有什么立场坑害我们?”
  她很快就想好了对策。
  “明日可以问问表舅,看他对那姑娘到底是什么想法?那姑娘不是每晚都得送你回家么,明晚相遇时,你也问问她的想法。”
  到底还是孩子,眼界窄,也总把人性想得很简单,说干就干,并没把事情往深处分析。
  翌日一早,姐弟俩赶在蔡逯出门前,及时拦住了他。
  “表舅,我想了解那个老板娘。”祝湘说道。
  蔡逯的目光在姐弟俩身上转了转,“看来你俩互通过消息了。”
  他整着蹀躞带,“审刑院还有大堆公务要处理,等我下值回来再讲。”
  姐弟俩合声说不行,伸手阻拦。
  蔡逯不耐地吁了口气,“她善良聪颖,比你俩强百倍。”
  他胳膊伸长,分别摁住姐弟俩的肩,“不要操心我和她之间的事,我心里有数。”
  这算是回应了吧。
  姐弟俩望着蔡逯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
  *
  晚间,灵愫准时出现在祝渝面前。
  她又戴回面具,语气倒是软了几分:“少爷,请回家。”
  祝渝躲得远远的,生怕会被生吞活剥。
  他鼓起勇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灵愫一下就想明白,他是在问她的身份。
  “别那么如临大敌嘛,”她弯了弯眼,“诚如你所见,我对你家表舅很感兴趣。”
  怕祝渝听不懂,她强调补充:“是大人之间的‘感兴趣’。”
  当着祝渝的面,她直截了当地说:“小孩,往后不要多管大人的事。”
  祝渝的目光移到她手里提着的方盒上。
  方盒外面裹了层白布,此刻盒里往外渗着血,把白布洇得血淋淋的。
  祝渝手指紧紧扣着墙砖,身贴着墙往前走。
  “那盒里装着什么?”
  闻言,灵愫故意晃了晃手里的盒,把祝渝吓得猛一激灵。
  “人头。”她说,“走吧少爷,赶紧回家。送完你,我还得去向东家交差。”
  灵愫瞥过头,朝他笑了笑。
  在她口中,一条人命无比轻贱。她的警告与杀意都藏在她那纯良无害的表皮之下,她分明是一条吐着毒液的毒蛇。
  祝渝这才深刻认识到,倘若惹急她,她是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祝渝眼底的气焰彻底被她打磨没了,他决定不再多管,任由他们大人肆意造作。
  他难得乖了几天,也让蔡逯偷了几日闲。
  这日蔡逯回府,刚想眯眼睡会儿,就见祝湘抹着泪跑来。
  “表舅,我不活了!”
  祝湘趴在桌上嚎啕大哭,几个婢女连连安慰。
  蔡逯一脸懵,他还没见过表侄女有这么委屈的时候。
  后来听婢女解释,原来是她那相好向她表明了心意,硬是让她等着他下聘礼来提亲。
  祝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谁要跟他成婚?我虽对他有意,但也没喜欢到必须成婚的地步。明明说好了只是玩玩……再说,我俩正走着,他什么都没准备,就说要娶我,这也太草率了,一点都不真诚!”
  祝湘很无措,以为自己捅了个大篓子,“表舅,我该怎么办?”
  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蔡逯倒是笑出声来。
  “我早说那小白脸不行,你还不信。他潦草表白,连个该有的仪式都没有。即便他当真有心,也会让旁人以为他行事草率,一点都不靠谱。”
  虽是这么数落,可他这做表舅的,该管还是得管。
  “这事我来出面解决。”蔡逯呷酒道。
  他若表白,必得高调到令全城人都知悉此事。仪式要隆重到不给对方半点拒绝的机会,要把最灿烂的鲜花送到对方手里,要用最清晰的声音,让对方听见他的真心。
  这种事,不成功便成仁,所以要天气恰好,要时机成熟,要爱到牵肠挂肚,要热烈到让对方无法拒绝。
  撵走祝湘,蔡逯抱着酒坛饮酒。
  他心里有股惆怅,风从窗屉袭来,把这股惆怅吹得更加具体。
  是反复试探却从未得到准确的答复,是不单单满足于单调的称呼,还想再往深处拓展,也是怕再向前一步,就连朋友都做不成。
  蔡逯伏在书案边,酩酊大醉。
  后半夜,他被冷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见手底压着一封背面朝上的信。
  随后,海东青摆翅飞来,落在案几上面,仰着头,N瑟地跺了跺挂着空信筒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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