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瑞雪最看不得男人仗着先天的那点体格子去欺负女子――长得像个白斩鸡似的,你有能耐有火气怎么不去和同性别的彪形大汉动手动脚呢?只敢对比自己更瘦弱的女人摩拳擦掌算什么东西?她没多想,见四周除了自己一个人也没有,就赶紧上前拽住了那男人的袖子,“你做什么?不要碰她!”
那男人一把甩开了她:“别多管闲事!”
“你要是不动手我管什么?你一个大男人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我看你长得也挺斯文,怎么这样?你再动手,我就要报警了!”
哪知男人还没说什么,刚被戳完脑门儿的黄小姐就连珠炮似的高声道:“你是哪里来的?我们男女朋友闹闹别扭有你说话的份了?你不要想着自己长得有点狐媚相儿就谁都能勾搭!不去那八大胡同里骚,大白天就跑出来了?我告诉你,我们吵吵架拌拌嘴那也是打情骂俏,感情好着呢!我男朋友斯文我自个儿知道,不用你说!”
唐瑞雪的下巴都要惊掉了,目瞪口呆地简直说不出整话:“你、你、你这个人…我…”
“我什么我?还报警,报警先把你这种光天化日就跑出来拉客的狐狸精抓走!不要看我男朋友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就流哈喇子眼馋,我还在这呢,你就敢凑上来搭讪?真是瞎了狗眼!”
唐瑞雪感觉这女人好像一个精神病患者:“你是不是有毛病,谁搭讪了?我以为你受到了伤害,好心好意的想帮你,既然你不需要我走就是了,你平白无故的骂人做什么?”
“我呸!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我骂的就是你!我男朋友会伤害我?只有你这种狐狸精才会伤害人!还没搭讪?我就站在这你就敢说我男朋友长得斯文,我要是不在,你还不得直接投怀送抱?”
唐瑞雪看着她激动之下喷出来的唾沫星子,简直怀疑自己是白天见鬼了,“神经病!你但凡有点脑子也该明白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把你男朋友当宝,别人未见得看得上;你抓紧回家宝贝着他去吧,顶好别出门,不然大街上是个女的就有勾搭你男朋友的嫌疑。”
“好哇,你得不到眼红就贬低是吧,我的密斯特梁还没人说过他不好呢!你还敢骂我神经病?你还想走!”然后她一只手拽着唐瑞雪的胳膊,另一只手就顺势打出了一个耳光。
二人就此开打。
这男人在黄小姐嘴角喷沫痛骂唐瑞雪时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只当不关自己的事;但见两个女人撕扯起来了,而且因为黄小姐声音太大,四处的街坊都开门探头出来看热闹了。他不得不开始拉黄小姐,哪知黄小姐以为他是看不得自己打“狐狸精”,怒气再次上涨,又骂又踢的更加来劲了。
最后,这场街头斗殴在路过巡捕的制止下停息,但三人也因此被拷到了附近警察局。
第28章 全武行(下)
陆清昶急得很,车门还没关上就催促徐副官“开快点”。徐副官受了他的感染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极力想把汽车开到平地起飞;但事实上没等汽车提起来速度,派出所就已经到了。
进了警察局正厅,陆清昶拉着坐靠门口办公桌的一个警察就问:“劳驾,唐瑞雪呢?”
那警察没什么公务可办,正在吃香蕉,被他吓了一跳差点噎着,梗着脖子答道:“您说的是刚才打架那二位小姐当中的谁吧?在里面那屋呢,呐,前边儿右拐。”
火急火燎地窜进那屋子,他打眼一看唐瑞雪没被五花大绑,正好好地坐在椅子上。
可一口气还没松完,又瞅见了她的脸。
陆清昶扫视了四周,见这屋子里除了一个警察外只有一男一女,那一男一女坐的椅子和唐瑞雪一样――他忽然上前一步,一巴掌抽上了那男人的脸。
陆清昶虽然没有从小习武学得什么深厚内功,不能一招就致人内伤,但毕竟身条儿在那摆着,力气还是有的。他这一巴掌用了十分的力气,那男人毫无防备的被他扇得一歪身子,连带着椅子也倒了。
警察真是快要气疯了,好不容易镇压了两名女性的骂仗,又来了一个冲进来就打人耳光的男性,他这班上的确实令人烦躁:“搞什么搞什么!怎么又上手了?因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这儿是警察局呢,他妈的是要翻天啊!”
这时梅卿和徐副官也进来了,徐副官见该警察正指着自家军座的鼻子,立刻护主心切的一拍桌子,“你他妈跟谁他妈呢!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我们陆军长!”
那警察一看徐副官果然穿着军装,腰间还别着把枪――他自己是才入职没多久的实习警官,目前主要负责文职工作,平日里除了写各种汇报材料以外总在这负责调解这种乱七八糟的事,还没有配枪的资格。虽然不知道陆军长是哪路司令官儿,但终究不想惹事,立刻扭头对陆清昶笑了一下:“军爷,您别跟我计较。我那什么,有眼不识泰…”
话还没说完,黄小姐抓起桌上的一小叠纸张,也是方才三人写的事件经过――就往陆清昶身上扔。
几张纸当然扔不死陆清昶,黄小姐也知道,只是苦于桌上除了纸没有其他武器。如果她拿得动的话,她倒是想把桌子举起来砸过去。“军长,吹吧你,老娘还委员长呢!你哪个山旮旯里来的臭小子?敢打我男朋友!”
陆清昶莫名其妙的接下几张纸的攻击,脸上笑眯眯的,“我太太这脸您抓的吧?我总不能打女人,所以只好这样喽。”
唐瑞雪见识过黄小姐癫狂的精神状态和横飞的唾沫星子,加上与之大战一场打个平局后已经疲惫不堪了,赶紧拉拉陆清昶的袖子低声道,“不要说了,走吧走吧,先回家。”
黄小姐一瞪眼睛,一双凤眼顿时大了几分:“你太太?你太太勾引我男朋友,你回家先好好紧紧你这骚狐狸太太的皮吧!”
那个被陆清昶一巴掌扇到地上的密斯特梁也一骨碌爬起来了,他气急败坏的,但也不敢还手,只把怒气全洒向了黄小姐:“什么玩意,这一天怎么全是倒霉晦气事!你以后再别找我了!”说着他居然转身跑出去了。
警察本打算让这两方都来个人签字画押再向警察局交点保释金,但看当前局面居然越来越不可控,也就没拦着。
黄小姐最心爱的小白脸飞快跑了,她没拦住,两道眉毛拧的快要竖起来:“你、你、你,你说,你姓陆是吧,陆什么?报个名我听听!”
“我我我,我叫陆清昶。”
黄小姐见他还嘲笑起自己结巴了,气急之际反而平静下来了:“好,你擎好儿吧,今天的事我记下了!”
陆清昶拉着唐瑞雪,回头一挑眉毛:“承蒙您记挂,陆某先谢过了,我等着呢!”
上了汽车,梅卿挠挠头,还是一头雾水:“我说,今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唐瑞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路上看到她的时候那男的正对她推推搡搡,我以为她受了欺负好心想帮她,结果她居然说我勾搭她男朋友。唉,算我倒霉吧,碰上个疯的。”
陆清昶伸手拨开她的头发,仔细瞧了瞧那三道指甲抓出来的痕迹,见并没有破皮也就放下心来:“以后长点心眼,闲事不要管,脸还疼不疼了?还好没破皮,不然留三道疤成个小花脸子,我看你怎么哭去。”
“哎呀,你就别叨叨了,本来就烦!”
*
两天后的晚上。
梅卿、江博文、李云峰三人因着下午来向陆清昶商量招兵事宜,谈得久了天见了黑,便留下吃晚饭。厨房包了饺子,肉馅素馅都有,热气腾腾的摆了一桌子。
“大夏天的,吃什么饺子?本来就热的没胃口,这么些个烫饺子怎么吃得下。”
陆清昶正往小碟子里倒醋,听了唐瑞雪这话就答道:“冰桶里不是有可口可乐么,你拿出来配着吃呗,冰的搭配着就不热了。”
从健康的角度上来讲,冷热搭配相互刺激并不利于肠胃健康,显然陆清昶是不知道这点。不过唐瑞雪也没多说,转身从冰桶里拎了瓶可乐出来。“起子呢?我记得昨天还在餐桌上的。”
陆清昶摆摆手:“拿来,不用找了。”然后他接过可乐瓶子,用牙齿起开了瓶盖。
“嚯,好家伙!你这一口好牙真够硬的,小狗都比不过你。”
见三位团长都去厨房洗手了,他低声回了一句,“大惊小怪的,硬的又不止牙。”
“别成天胡扯,吃饭!”
陆清昶笑笑,果然闭上嘴抄起筷子准备进食,这时一个勤务兵突然跑过来说有电话要他听。
“哎,不早不晚的非挑饭点打!”
过了五六分钟,他返回了餐桌。
三个下属也都落座桌边了,含着唐瑞雪,四人都看出他面色不善。
陆清昶拿起唐瑞雪喝过的冰可乐喝了一口,“天津的房子被人趁黑天放了火,墙都要烧塌了,所幸没人受伤。”
这桩纵火事件,是因那位挠了唐瑞雪脸的黄小姐而起,但黄小姐也不是什么当代穆桂英,不是她亲自干的。
原来黄小姐的大名叫做黄胜男,虽然目前时常住在北平,实际籍贯则是天津。她的父亲黄钰清是天津卫地面上一个混出了头、已有家财万贯的大混混;在青帮里资历很老,据说早些年袁家二公子活着的时候也要敬他几分。黄钰清今年四十有五了,跟过他的女人数不胜数,可最后居然一个儿子也没生下来,唯一的女儿就是黄胜男了。黄胜男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她父亲对她的美好期望与重视,有多疼小女儿是可想而知的。
那天出了警察局,黄胜男就立刻买了车票回天津的家,预备着和她家中老父狠狠告一顿状。晚上她在天津德租界的德国俱乐部内找到了父亲。
黄钰清见许久不见人影的女儿来了,并且梨花带雨的哭的正欢,赶紧放下手中纸牌发问:“这是咋啦?好端端的哭什么?”
“有人惹我、欺负我!爸爸,你一定要给我报仇!”
“什么?谁欺负你了?你说,爸爸非扒了他的皮!”
“陆清昶!我打听过了,他就是个刚从关外撤出来的丘八,乡巴佬一样的臭小子,刚来北平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黄钰清摸了摸下巴:“这人我倒是听过,年纪不大是吧?可是,你和他是怎么扯上过节的?这些带兵的人…”
黄胜男眼珠子转了转,她想,不能全说实话。
密斯特梁虽然是她爱到愿意为之肝脑涂地的新男朋友,但是爸爸可不爱他,全说出来了必定得不到同情还要挨骂。于是她的话到嘴边变了一下,把“他打我男朋友”去掉三个字变成了“他打我”。
“什么!他打你?打你哪了?”
她眼泪又下来了:“脸。爸爸你看我的耳朵,就是被他一巴掌扇的――他力气那么大,我新买的钻石耳坠都被扇飞了,你看看,我耳朵上的血还没擦干净呢。我和他扯上过节是因为他老婆,他老婆是个小贱人,跟我讪脸;他替他老婆出头,居然对我一个小女子出手。”
黄钰清凑近瞧了瞧女儿的耳垂,见耳洞处果然有一抹干掉的血迹,登时又急又气,恨不得把陆清昶抓过来徒手撕巴了。女人之间的矛盾,再怎样也不能打他的宝贝女儿啊!况且他老婆怎么能跟自己的掌上明珠相提并论?
“别哭,爸爸这回必须给你出这口气!现在不是他在关外天高皇帝远撒野的时候了,他有兵,难道老子没有徒弟门生吗?等着吧他!”
经过了一番联络打听后黄钰清得知了陆清昶在天津有一栋房子,虽然在租界里,但租界巡捕房的华人探长刚好是他的老相识,平日里也没少收他的好处。他不能直接冲去北平宰了陆清昶,在天津搞搞破坏还是可以的!
于是就有了那一场大火。
*
陆清昶将情况讲明后,唐瑞雪托着腮微微抿着嘴,看着似乎是个略有些忧虑的神情,“你――”
陆清昶摆摆手打断了她:“不要担心,这不干你的事,你差点被挠花脸我都没说什么,那个老东西还给他闺女出起头了?除非我今天是暴毙死了,不然谁也别想你去赔礼道歉!”
唐瑞雪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谁说我要赔礼道歉了?”
“我是说这件事你不能这样算了。他们有流氓混混可以使唤着捣乱,难道你没有兵吗?和他们打,打到服为止!”
此言一出三位团长互相交换了眼神,一时间都有点呆住了。扪心自问,唐瑞雪说的和他们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三人都是行伍出身,其中脾气最好最文腼的梅卿在必要时也比一般的暴脾气汉子更凶神恶煞――可是,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不做贤妻模样宣扬以和为贵也就罢了,哪有这样咬牙切齿给丈夫拱火的乖戾太太?
陆清昶也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你要劝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唐瑞雪心中自有一番考量,对于黄小姐本人她已经没什么意见;脑子里除了浆糊就是男人的娇娇女性什么年头都有,偶尔倒霉撞上了也就算自己不走运。
黄小姐让她挂了彩,她也没轻饶了黄小姐的脸蛋,事情到这里本就可以结束――可黄小姐之父真是讨厌极了, 一副流氓地头蛇的做派,报仇也报的不光明正大。杀杀大混混的威风出一口气是其一,顺带解决陆清昶最近的烦恼是其二...
但在还没有眉目之前,她并不打算当着三位团长的面讲自己的算计,于是先招呼团长们吃饺子喝酒。
团长们咂摸着唐瑞雪斟的杜康,忽然三胞胎似的心有灵犀了,一致暗暗感慨着军座家有悍妻。
陆清昶则去拿电话听筒隔空排兵布阵,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烧了黄钰清在北平的房子。
*
黄胜男发现,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了她的意料。
最开始父亲派手下人烧了陆清昶在天津的一所小洋楼,让那个混蛋小子损失些钱、知道知道自家的厉害,她觉得这就可以了。哪知陆清昶立刻做出反击,居然心狠手辣地把父亲在北平置下的两所小楼全烧了,屋里的贵重红木家具全化成了灰,房子前院的草坪成了焦土,雪白楼房架子乌漆麻黑。
父亲当然是暴怒。
见父亲气得在家里饭也不吃只背着手四处乱走,明显是还要再战。黄胜男隐隐觉得,自己这回是闯祸了。
这位黄胜男黄小姐,可以说是一位女性的纨绔子弟。
在她出生之时她的父亲就已经是一名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母亲是黄钰清的八姨太,福薄走得早,但没影响她从小拥有两个保姆且锦衣玉食。大点她进入学费昂贵的贵族女中念书,毕业后不愿意再念大学――主要是成绩也不好。
她父亲就这一个独苗苗,也不想过早把她嫁出去;于是黄小姐专注玩乐,从天津玩到北平,偶尔兴致来了还去上海小住。公子哥儿们爱的吃喝嫖赌,除了嫖,她全干了。虽然没有收容美男的秦楼楚馆,她身为女子做不了青楼恩客,但她很乐意拿钱出来负责一下年轻英俊的男朋友的生活费。爸爸不赞成她这样,但也管不了她,只能常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爸爸又损失了钱又赔上了人,如果以后事情闹的更大发了才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想帮那个跳舞厅里认识的密斯特梁出口气…想到这,黄胜男暗暗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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