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烟乐主动见他,他欢喜极了。
暮烟乐被他拉住手,一步步走向那把精致的椅子,裴云初先落座,她准备在旁边站着,然而腰身忽然被他搂住,转眼间人就坐到他的大腿上。
裴云初撩了一下她的头发,面不改色说:“大殿没有多余的椅子,你将就将就。”
“……”
一个偌大的未央殿,连把椅子都没有吗?暮烟乐挣扎了一下:“可我不想将就。”
裴云初摁住她大腿,她的姿势变得格外滑稽,上半身向前扑,往桌子上爬,下半身还在他的手掌心,暮烟乐挣扎半天也没跑掉。
他在身后噗嗤笑出声:“你别逗我。”
暮烟乐一万句草泥马在脑子里飘过,谁逗你了。
最后实在纹丝不动,她万念俱灰地放弃逃跑了,她来这里,打算替老家族的妇孺们求情,如果裴云初同意,那最好,如果他不同意,她也无能为力,就讲两句,不多不少,也不费工夫。
讲完立马走人。
她默默地酝酿,话未说出口,裴云初抢她台词:“那些妇孺求你,替她们求情?”
暮烟乐扭头看他,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
“她们进了魔宫,若我不知情,”裴云初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我这个魔尊,就白当了。”
暮烟乐非常老实地坐着,毕竟他开口能决定他人命运,她决定暂时不要摸老虎须惹他不开心。
裴云初的下巴磕到她肩膀,吸了吸她的头发:“本来我确实决定杀光他们,这些旧势力死了,培养新的势力便容易多了。不过你不忍心,一切随你,我放过她们。”
暮烟乐感觉到裴云初的脸蹭到她的头发上,这种感觉好像自己是只猫,为了小鱼干躺平任他吸。
“既然你决定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她浑身上下不自在,把他的手从她的大腿上掰开,这次裴云初没再继续控制他,她轻轻松松跳到地面。
“今晚我睡重华殿。”他淡淡开口。
暮烟乐汗毛直竖,急急奔出未央殿,只要她跑得够快,就可以当作没听见。
天还没黑,裴云初果真说到做到,来了重华殿,因为下午求了情,暮烟乐不好意思赶他走,僵着脸看他大摇大摆坐到床榻。
心里划过一万个后悔,早知道不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了。
裴云初想做什么,她知道。
看着他脱了外衣,挂到床边,鼓鼓的胸膛露在外面,肌理恰到好处的结实,她的脑子不受控制回到三年前混乱潮热的夜晚,耳边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一退后退,干笑说:“重华殿还有别的房间,你在这里睡,我不打扰你了。”
说罢,她拿起自己的枕头跑。
没跑两步,手腕被他拉住,她整个人往后倒,踉跄往后退,撞到一个坚硬宽阔的胸膛。
裴云初抓住她的手,翻了个面,让她正对他的脸。
“一起。”
他莫测地笑了笑,枕头放到她的腰下,不顾她的扭动,强制性压她到被褥间,铺天盖地的吻随之落了下来。
暮烟乐非常不爽,裴云初这般毫无顾忌,仿佛他们是闹脾气的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但在她的眼里,他们早已结束了,现在她心里装的人是宣卿平。
她的挣扎一下子剧烈起来,牙齿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舌尖。
血腥味弥漫口腔,裴云初直起身,语气流露出几分难以接受的愤怒:“你还想着宣卿平?”
暮烟乐:“我不喜欢你了!你别对我做这些!”
裴云初把她的手摁到自己的胸口,顶着一张光风霁月的脸,说出一些令人羞耻的话:“你以前很喜欢,我们夜夜痴缠,你的指甲总爱在我的肌理上刮,现在为何不喜欢了?”
暮烟乐的双腿乱蹬,脸色涨得通红:“都过去了,你说这些干什么,闭嘴!”
她蹬了好几下,裴云初不再吭声,她敏锐地发觉他手臂的青筋绷得更紧,喘气声更大。
这下子她不敢再蹬,浑身僵直。
裴云初皮肤很白,许多年不晒太阳的那种白,而他的眼神呈现一种病态的红,直勾勾盯着她的脸,顺着脸一路往下,他说:“你出不去魔域,以后是魔域的人,忘了凌云宗和宣卿平。”
暮烟乐被戳中难以言喻的伤口,鲜血直流,想到以后都要一直待在不见天日的魔域,她的心情就变得格外糟糕。
她又气又难过,眼泪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语气凶巴巴地说:“即使我一辈子都出不去,我也不允许你碰我。”
裴云初抓住她胳膊的力道收紧:“你就这么喜欢他?”
“对,我喜欢他。”暮烟乐毫不顾忌他的心情,言之凿凿说,“即使你强逼我,我心里也只有他一人。”
她闭上眼,这幅壮义牺牲的样子,仿佛碰到他,是一个屈辱的行为。
一腔的火热,被冰冷的水浇透,连一颗火星子都不剩。
裴云初脸色很差地松了手。
第六十章
暮烟乐自知得罪他了。
他从前是太极宗弟子, 众星捧月受众人敬仰,成了魔尊,也是地位尊贵, 所有人都怕他。
而她一而再再而三,到他的底线蹦跶, 能好端端活在世上实属不易。
佩玉劝说:“夫人, 尊上是魔域地位最高的人,您应该对他的态度柔和一些。”
旁人都看出暮烟乐经常朝裴云初摆脸色了, 那些婢女们在跟前伺候的时候, 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面佩服暮烟乐敢在死亡的边缘来回蹦跶,一面又惊叹裴云初竟然丝毫不生气。
但也有人看热闹, 暗地里嘀咕裴云初对暮烟乐的宠爱能维持多久, 若宠爱没了, 暮烟乐还这副小性子, 只怕命都要没了。
暮烟乐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管自己生活,佩玉劝了好几轮, 她耳朵都听起茧子了,满脸拒绝说:“他把我掳到魔域, 我还对他好言相待?这不是斯德哥尔摩吗?”
佩玉听不懂斯德哥尔摩,劝解:“您为了自己的性命, 也要掂量掂量尊上的脾性。”
暮烟乐懒得费这个劲, 裴云初不到重华殿, 她反而觉得一下子空闲了, 正好。
魔域传出风言风语,因为那天晚上, 裴云初高高兴兴进了重华殿,没多久,气冲冲地跑了出来,脸色发黑,未央殿最贵重的琉璃屏风都被他砸了,可见有多生气。
下人都晓得暮烟乐惹怒尊上,他们作壁上观,等看一出好戏。
佩玉比暮烟乐着急,成天打听尊上的日程,期待裴云初来看望暮烟乐,甚至动了心思,偷偷下药,让暮烟乐得风寒。
采葑简直不理解她,特别傻白甜地问:“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为什么这么担心夫人失宠啊?”
佩玉不争气地拍了一下她后脑勺:“你傻不傻,夫人下场不好,我们这些伺候的下人,还能落个全尸吗?迟早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势利眼丢进魔渊。”
魔渊是魔域最可怕的地方,魔族父母为了哄睡自家小儿,经常龇牙咧嘴说魔渊里住了一个特别庞大的凶兽,夜晚跑出魔渊,只吃小孩脑髓。
差不多活在世上的这批年轻魔族,从小被魔渊的凶兽吓着长大。
采葑哆嗦了一下,脑子忽然灵光了,为了自身性命着想,她打起亿万分精神,帮忙一起解决暮烟乐的危机。
她们觉得暮烟乐危险重重,替她担惊受怕,夜里都睡不安宁,成天打听裴云初的一举一动,他去哪里,她们就撺掇暮烟乐去哪儿。
而暮烟乐丝毫没有影响睡眠,生物钟雷打不动,自个的主意也很多,完全不采纳婢女们的建议,这两天选择当宅女,待在重华殿编花篮。
细致的手工活,让她的心情变得格外愉悦,早把裴云初抛之脑后了。
过了两天,裴云初派人送了一件东西过来。
魔域的魔将在外厮杀,收获一件珍稀的战利品,旋光宝镜。据说宝镜里面拥有一座山清水秀的空间,可以住人,也可以收纳各式各样的宝贝。
空间不仅景色优美,灵气也丰沛,待在里面修炼,效果比现实快上两倍不止。
是修士们毕生追求的宝物。
裴云初拿到宝物第一个想到暮烟乐,她的心情常常郁郁不振,魔域整日整夜的昏暗,晒个太阳都晒不了,她不说,他也知道她不快活,以前凌云宗,她最爱出门散心,可来了魔域,她很少踏出门。
她收到礼物,一定会开心。
脑海冒出她的笑容,他不禁柔了柔眼神,握住旋光宝镜,迫不及待起身。
“去重华殿。”
他命人给他套上外衣,戴冠挽发,收拾整齐利落,刚出未央殿的门槛,他似想起什么,兴致勃勃的脚步忽然顿住。
看着昏沉的天,那夜的情景掠过眼前,前两天她如此冷淡,他这时候凑上去,她不一定会高兴。
裴云初面色凝重,几次三番抬起旋光宝镜,面露挣扎。
赵辞在一旁小心翼翼问:“尊上,去不去了?”
裴云初重重抿了抿唇,把手里的宝物掷给赵辞:“你去送。”
裴云初送旋光宝镜的消息,比赵辞的脚步还快,暮烟乐尚未收到礼物,下人们陆续都听说这件事了。
按照往常裴云初的性子,暮烟乐惹了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结果他反而巴巴上前拿礼物哄她,这让下人们大跌眼镜,三观被刷新了。
赵辞来到重华殿,恭恭敬敬将礼物奉上:“尊上送的旋光宝镜,请夫人笑纳。”
暮烟乐看了一眼旋光宝镜,神色淡淡,露出不感兴趣的眼神:“我不需要,你带回去。”
赵辞露出为难的表情:“夫人,尊上下令了,您不收,我回去无法复命。”
话都说到这份上,性子软的姑娘早收下了。
但暮烟乐早已不是原先的暮烟乐,原来的暮烟乐耳根子软,心也软,可现代的暮烟乐心比她硬多了,她不愿意再与裴云初产生瓜葛,厌倦地皱了皱眉,冷冷地说:“不如你先给我,然后让他亲自过来一趟,我亲自还他。”
赵辞干笑了一会儿,这更加不行了。
如果暮烟乐一定要拒绝尊上,两人不见面,由他传达消息,委婉地找几个理由,尊上没准不计较。
但暮烟乐与他对上,裴云初怒不可遏又得杀人。
魔胎和魔火的影响,裴云初早已不复当初的温和,变得极其暴躁。
赵辞无奈返回,驻足未央殿的大门口,来来回回踱步,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守卫们都忍不住为他提了一把汗。
当他走进殿门,裴云初抬眸,目光如初生的太阳般亮起,但看到赵辞手中物归原主的旋光宝镜,他的眸光瞬间暗淡。
裴云初的语气艰涩,哑声说:“她不肯要?”
赵辞准备了许多安抚性的话语,可在他灼灼洞若观火的眼神下,每个字都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只挤出一个嗯字。
然后,他扑通跪到地上,请求魔尊恕罪。
“罢了。”
裴云初闭上眼,挥了挥手,“把旋光宝镜丢到库房。”
-
暮烟乐与裴云初冷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乐得清净,不会出现到他的面前,甚至希望他尽快把她忘了,她好想办法离开魔域,重回凌云宗。
魔域一切都那么陌生暗沉,黑漆漆的,大多魔女习惯穿深色衣服,灰不拉几的颜色看久了,暮烟乐感觉自己的精气神大不如前了,每日婢女讨她欢心,她笑了两声,可笑过后,只剩下无尽的空虚和寂寞。
不知她走后,宣卿平是什么心情,会不会伤心。
不知凌云宗的同门,可否担心她的安危。
暮烟乐睡觉的时间变得很长很长,成日赖在床上,对任何事情逐渐失去兴趣。
初入魔域时,她习惯采摘花朵草叶,编织成蚂蚱和花冠,来打发漫长无趣的时光。紫罗兰的花海,常常冒出她小小一只的身影。
但是每天一睁眼,是灰沉沉的天,面无表情的魔仆,还有看不到尽头的枯燥生活,令人觉得无望至极。
渐渐的,她不爱去外面,花也不采,散步也不走了,吃喝都在重华殿。
有时,想起凌云宗的生活,她会忍不住掉下眼泪,趴到柔软的被褥,肩膀颤抖,抽抽噎噎地哭上一顿。
采葑和佩玉冷眼看着她哭,劝了两句没劝住,也就不再多费口舌了。
婢女们只负责她的起居生活,平时安排都挺妥当,却不会在感情上多么用心,她们只是主仆,而非朋友。
暮烟乐除了裴云初以外,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同她聊天。
她与裴云初其实有许多共同话题,可她不愿意搭理裴云初,排斥他的接近,所以,现在的她有很多话都只能憋在心里。
没有任何人逼她,可她像站到了悬崖边,岌岌可危,随时可能掉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裴云初这几日去了北洲,不在魔域。
他当着众多的修士,掳走凌云宗的女弟子,犯了众怒,这三个月间,宣卿平忍气吞声,一直沉下心计划对付裴云初,他成功组织一大批军队。
这批修士不仅有凌云宗,还有各大友宗,以及太极宗的弟子。
除魔,不仅是一家仙门的责任,更是全天下仙门的责任。
元清道君抛下多年恩怨,与洞玄道君一合计,亲自合作出马,率领宣卿平等年轻有为的弟子,对北洲进行猛攻。
裴云初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战场,亲自指挥魔将,防守北洲并试图反击。
开战那日,浩浩荡荡的仙门兵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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