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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莲珠——波兰黑加仑【完结】

时间:2024-04-17 14:51:10  作者:波兰黑加仑【完结】
  白璧成却不意外,他早就知道,得知冷三秋下落之时,就是含山离开之日,虽然他心有不舍,却知道不能拦阻含山,毕竟遵从娘亲遗愿找到冷三秋,才是含山的本意。
  “你说得不错,”他微笑道,“既是知道了师父的下落,当然应该前往。你们路上若有需要只管说出来,若是能帮上忙,我也好助一臂之力。”
  含山还没能接受明天就要离开这件事,然而听白璧成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允可了,她不由急道:“我若走了,你的咳喘症怎么办?没有我每晚给你施针,你兴许要咳一整夜才能缓解!”
  “那也不必一整夜,我以前发作时几个时辰之后也能止住。”白璧成只能宽慰,“虽然难受些,但也不至于要了性命。”
  她说着拉起白璧成的手臂,扯开他的袖子,看着又往上蔓延的小疹子说:“怎么就要不得命了?以前几个时辰能止住的,以后就不能了!没有我给你施针克制,没多久你就会咳到五脏俱碎才能算完,那可不就是要命的?”
  “侯爷的病症如此严重?”虞温关切道,“在山庄时见过侯爷发作,看着的确痛苦非常,却不料这病凶险至此。”
  “这……,”楚行舟为难道,“可我们总要找到师尊才是啊!”
  他身为大师兄,一心要去找冷三秋,黄芮以和虞温都不便再说什么,白璧成怕含山为难,于是说:“如今已知冷师伯的下落,你们只管找去就是,大不了等那边的事处理妥当再回来,可好?”
  他说着望望含山,低声劝道:“这一段时日,我捱一捱就是。”
  “侯爷说得很是,只这一段时日。”楚行舟笑道,“姑娘若牵挂侯爷,找到冷师伯便回来就是,黔州去往含山并不远,若是顺利,一个月内便能回来。”
  他说来说去只是要走,含山虽不悦,却也不便驳他,只是低头不语。白璧成望望门边的沙漏,打着圆场道:“时候不早了,楚师傅要回去炸鱼,长留也约了我出城,不如咱们就告辞吧。”
  楚行舟并不知白璧成是中毒,他只当白璧成的咳症是寻常肺病,这病虽不好治,但也不会立即就死,等含山一个月又能如何?再说他们此去商议的是泼天的大事,总比白璧成的病重要,至于含山的不愿意,那不过是事发突然一时不能接受,缓一缓就行了。
  这样一想,楚行舟便附和道:“侯爷说得对,小的真要回去炸鱼了,没时间耗在这里。”
  白璧成见含山依旧闷闷不乐,便道:“既然虞琴师也要到府,不如请黄先生也过府一叙,如此咱们都走便是,让楚师傅自去炸鱼,你们也好劝劝含山。”
  黄芮以打个哈哈,笑道:“能做侯爷的座上客,是鄙人的荣幸!楚师兄,虞师弟,咱们就同去清平侯府坐坐如何?”
  当着大伙儿的面,含山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得憋着一肚子的话。白璧成将思木盒子还原,又将投进去的莲珠倒出来,掏出手帕来裹好了,向含山笑道:“这珠子我替你找人穿妥了,再给你可好?”
  含山闷闷不乐,只是点了点头。
  楚行舟请大家移步出门,他们师兄弟三人走在前面,白璧成陪着含山走在后面,悄悄拉开一段距离,他才低声说:“你的手串有九粒莲珠,如今才用过四粒,尚有五粒未用。若我没猜错,就算找到了冷三秋,要拿到你娘亲存在他那里的钱,只怕还要用到后面五粒珠子。”
  含山听了这话,抬起雾蒙蒙的眼睛道:“侯爷,您就没想一想,我娘亲要存着多少钱财,才值得这样的麻烦?”
  “唔,你倒提醒了我,我的确没想那么多。”
  以白璧成的机警,如何会“没想那么多”,他不过是哄含山开心些,可这话落在含山耳朵里,却叫她不大痛快。含山暗想:“裕王府死个门客他十万分的上心,我这里有一座山的财宝他却不肯多想一想,究竟我是比不上别人的。”
  这一想,她也不说话了,脚下快着几步,甩开白璧成先走了。白璧成当然能跟上去,但他感觉到含山的不悦,反倒是慢了慢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琴室,楚行舟等人早已等在车边。
  过府之后,楚行舟自去厨房忙碌,白璧成吩咐来登去请陆长留过来,却招待黄芮以和虞温在荣渊堂闲话。
  一时送上茶水糕点,又谈讲些琴艺书法之事,正在融洽之时,陆长留却大踏步上堂来,见了虞温却笑道:“虞琴师,咱们又见面了,我只当晚上才能相见,不料早了几个时辰。”
  虞温起身还礼,又向陆长留引见黄芮以。然而一听见黄芮以的名号,陆长留立即来了精神:“您是黄先生?你是不是有个徒弟乃是裕王门客,唤作言年的?”
第54章 事急心安
  听陆长留提到言年,黄芮以倒叹了一声:“外头多有误会,都说言年是鄙人的徒弟,实则不然,他只是在鄙人的书苑修习。”
  “这么说来,言年不算黄先生真正的徒弟?”白璧成问。
  “自从离开师尊游荡江湖,鄙人只收过两个徒弟,仿佛师尊待我们四个那样,言年只是书苑学子,像他这般的每年总有三五十人。”
  “那您对言年可有印象?”陆长留不死心追问道,“您也该知道他死于非命,这案子在我手上追查,少不得叨扰几句。”
  “他虽不如带在身边的徒弟亲近,但鄙人也曾留心。言年字如其人,笔锋华丽却根基不稳,用笔轻灵但力道不足,他的字,看着是漂亮的,却没有风骨。”
  黄芮以其貌不扬,喜欢用“散仙”自我标榜,加之为了银子也替赌坊题字也替青楼题字,陆长留因而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此时听他评判言年甚为准确,这又生出好感来。
  “黄先生说得极准!确有传言讲他行止轻浮,不知您可知道类似的事情?”
  “那倒没有,或许书苑学子太多,鄙人管不过来。”黄芮以捏一捏颌下细须,“言年在书苑修习半年,结束后鄙人赠与他一对空心印,一个上书‘事急’,一个上书‘心安’,便是希望警醒于他。现在看来,他是没听明白。”
  “什么是空心印?”白璧成好奇地打听。
  “凡到书苑修习者,离开时都能领到鄙人亲刻的空心印一对。”黄芮以说着,从腰里摸出一对小印章递上,“侯爷请看。”
  这对小印是青田石印,半个指头大小,一个阳刻“欢颜”,一个阴刻“寂心”,印章屁股上钻有小洞,贯穿银链串着两个小印。
  “这印章为何名为空心印?”白璧成仍是不解。黄芮以接过小印,提着银链子拉起印石尾部道:“这是印石铺子的花样,石头中空,可以放些熏香之类的,带在身上又可做香囊。”
  “的确精巧。”白璧成不由夸赞。
  “侯爷若喜欢,鄙人亦刻一对送与您赏玩。”黄芮以呵呵笑道,“非鄙人自夸,这石头虽不值钱,但刻上了黄某的字,也能当作收藏之用。”
  含山坐在一侧,听他们拉扯着这些,心里却想着明天就要离开侯府。她不高兴再听这些絮叨,便起身走出荣渊堂,想随意走走散心,谁知刚出了荣渊堂,便见来欢领着人匆匆而来,见了含山便道:“含山姑娘,侯爷可在荣渊堂?紫老板从南谯派人送书信来,要急送侯爷呢。”
  “侯爷在呢。”含山道,“你们进去罢。”
  她说罢要走,那人却上前抱拳道:“这位就是含山姑娘?我家主人说,县上的邱神医有封信带给姑娘,让小的务必送到姑娘手上,在此遇见再好不过了。”
  紫仲俊派人来送的肯定是银票,一万五千两银子呢,总不能叫鸽子带过来。但邱意浓为何有信给含山?她略生疑惑,接过信道了谢,目送他们匆匆而去后,自己拿了信边走边看。
  邱意浓在信里讲,紫仲俊要遣人到黔州送信,因而托牢头问他有什么话要带,邱意浓左右无事,便写一封问含山日安,又说自己在南谯很好,一面坐监一面接诊,日子并不难熬,最后说若是四只盒子凑齐,请含山通知他一下,让他得知师父的下落。
  这么些话说罢,最后写着一段---另,在下翻到有关乌蔓藤的笔记,此物生于平州含山,须当地人方知其效,亦须每日浸染方能激发毒性,偶尔碰触并不能中毒。浸染之法除服食外,亦有淬出毒液磨制成粉,加入香粉、口脂、熏香等物之中,中毒者每日接触,长此以往毒性沉淀加剧。若侯爷的毒疹仍有蔓延之态,务必小心日常用物,切记,切记!
  读到最后一段时,含山刚好走进十景堂,她不由停下脚步,暗想:“他入京看病来回总有半年,这半年吃住都在外面,并不曾接触府里饮食,回来不久便换了厨子,再加上十六针压制毒性,论理毒疹不该蔓延,可他的毒疹分明在往上涨,难道乌蔓藤之毒并不在饮食之中?”
  排除饮食,她转而想到白璧成熏衣裳的“薄玉尘屑”。自从得知这款香出自羟邦商妇之手,含山总觉得膈应,别人就罢了,羟邦最恨最怕的人就是白璧成,说不准是他们下的手!
  一念及此,她转身就要往荣渊堂去,然而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心想:“若坐实熏香有鬼,只处置制香店很容易,但熏香是齐远山牵线进入侯府的,此事究竟只是羟邦商妇所为,还是与齐远山有关?”
  白璧成挂印卸甲,独自到了黔州,六年间既不看望兄嫂,也不肯见傅柳等一干下属,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却还要将齐远山带在身边,含山忽然意识到,齐远山在白璧成心里地位不同。
  但这人是何来历,含山并没有认真打探过,他是否与白璧成中毒有关,含山也不能确信,若是贸然说去,白璧成未必肯信。再者,若齐远山并非无辜,他必然要设法洗脱,到时自己并没有实在的证据,很容易便叫他钻空子。
  洪大爹说过,要么不与人冲突,若起冲突便要绝对制胜。
  含山打定主意,转回住处拿出车轩着人送来的“薄玉尘屑”,又匆匆写就书信,请邱意浓查明熏香里是否含有乌蔓藤。
  诸事齐备后,她寻思传书递信的跑腿都在门房用茶用饭,便急赶着过去,果然半路上遇见来欢领着那人过来。含山忙迎了上去,递上信笑道:“这位小哥,我这里有封给邱神医的回信,请你千万递到,烦请紫老板安排着送进监去。”
  她说着掏出一块碎银,连着信封塞过去。紫仲俊一介商人,他的心腹能上侯府办事已经面上有光,哪里还架得住收银子拿好处?那人自然是满口应承,说务必将差事办好。
  含山再三叮嘱,这才放他去吃饭歇脚。她自己边走边想,眼下最要紧的,是让白璧成与熏香切割开,不论“薄玉尘屑”有没有问题,也不能让它再接触白璧成。
  因为心里有事,脚下的路便由着步子走,没多久抬头望望,又回到荣渊堂了,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见来桃坐在堂下的台阶上拔草玩。
  含山灵机一动,走过去道:“来桃,我问你一事,你若答得上来,我便请你吃聚福园的糖果,可好不好?”
  来桃是个小孩子,听说有糖果便起身道:“姑娘要问什么?”
  “我想知道侯爷的衣裳尺寸是什么?外袍、内裳、袴子、中衣,还有鞋袜,这些尺寸你可都知道?”
  “谁能一口报出这些来?”来桃抓抓脑袋,“但这些都放在来方的柜子里,每到换季,他要拿着去安排侯爷的四季衣裳!”
  “那么请你把它拿出来,再送到芸凉姐姐那里。就说我讲的,请她给侯府制两套衣裳,要尽快,有现成能穿的最好,还要整套的,从外头的袍子,到里头的袴子,一件也不许少。”
  含山略略弯腰,张开手给来桃看手心里的二角银子:“你若办得了,聚福园的糖果随你吃去,你若办不得,那这银子只好赏给来方了。”
  “别!这点小事我能办得!”来桃急道,“无非是姑娘要替侯爷置办衣裳,这值当什么大事?”
  “你倒聪明!”含山笑道,“不过咱们说好,此事不能叫别人知道,任何人都不行,包括车管家,你做不做的到?”
  “容易!等我回来拿银子就是!”
  来桃跳起来提一提裤子,转眼便跑得没影了。含山正望着他的背影呢,却听陆长留在身后唤道:“含山!你在那里做什么?我同侯爷要去官道,你去是不去?”
  含山回身,见白璧成带着陆长留风十里大踏步走来,他们要去官道看刀五埋尸的地方。含山这一段与他们混在一起,只觉得一起探案很是有趣,明日就要离开黔州,再回来也不知还能不能……
  “我去呀,”她说,“总之也是闲着。”
  ******
  刀五埋尸的所在距离黔州城并不远,但不在正经官道上,而是要从一条岔路拐下去,尸体早已被挖了出来,现场用树枝搭出一个歪歪扭扭的框,以防被人靠近。
  虽说离官道不远,但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车马不会在意路牙子下面发生了什么,白天尚且如此,晚上就更加僻静了。
  “侯爷,这一片不会发现什么了,”陆长留胸有成竹道,“刀五一案是我先到的现场,这里的草叶子、树杆子我都翻过了,的确留下什么琐碎。”
  白璧成点了点头,忽然耸耸鼻尖道:“好大一股焦煳味,有人在生火吗?”
  “这片林子后面有个义庄,时常有人在庄后的烧火场焚化衣物纸钱,”陆长留向后指了指道,“距离不远,我们去看过的。”
  “这片林子挺密实,离这么近烧火,就不怕把林子烧了?”含山问道。
  “那不会!义庄挖了几道石槽,专门让人用来焚烧的,火烧不出来槽子,慢慢地也就灭了。”
  白璧成听了,说是要去看看义庄,虽然是大白天,提到这所在就让人觉得阴森森的,陆长留犹豫道:“侯爷身份矜贵,还是不要靠近不祥之地。”
  “这些算什么?”风十里瓮声瓮气,“侯爷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还怕停着几具尸体的义庄?”
  白璧成不欲夸耀昔日荣光,笑一笑道:“快走吧,看罢了还要赶回城里,今晚我府上请客呢。”
  陆长留便在前引路,领着几人转过林子,眼前骤然开阔,果然有一座阴沉沉的房子,房檐下挽着连幅白布,前面的空地上放着五道石槽,摆作品字形,石槽两侧都竖着高秆,各挑着一串白灯笼,题着四个字:范氏义庄。
  这义庄是当地范姓的财主出钱捐的,因而用他的姓氏命名。风十里进去看了看,十块木板只用了两块,停着两具盖了白布的尸体,里面寒森森的,没有半个人影。
  屋外,白璧成走到石槽前,只见里面还留着未烬的烟灰,掩着几缕尚未燃烧的白色纸钱。他沉吟一时,问:“长留,黄芮以赠给言年一对空心印,你们可在他尸体上找到此物?”
  “那倒不曾,”陆长留道,“言年身上只有王府的精钢腰牌。”
  “空心印是青田石所制,也不怕火烧,为何腰牌能留下,空心印却留不下?”白璧成道,“言年以卖字为生,书法散仙赠他的小印必然随身带着,以便拿出来炫耀,这一对空心印不该不在身上啊。”
  “侯爷这么一说,仿佛是这样,”陆长留皱眉道,“但那具焦尸身上并没有石头小印,难道那不是言年?”
  白璧成摇了摇头,道:“这五个案子之中,唯有言年的死法叫我不解,他是被烧死后投尸王府后巷,你们想想,烧几刀纸都有偌大的烟气,更何况是烧死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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