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顾大少爷亲口和我表姐说的,都姓陈,跟你指不定还是亲戚呢!“
思琪脸色大变,不安的撕咬着嘴唇上的死皮,忐忑问她:“陈什么?”
“唔,陈什么丹,红丹,朱丹?你要是好奇我改日再去问问我表姐。”
思琪悻悻道:“不必了!”
朱丹!朱丹!偏偏是她!一定是她!
她沉默着走了一条街,突然柔声道:“菲菲,约你表姐来我家玩吧。”
思琪憋着一肚子的怨气回了家。
思琪憋着一肚子的怨气回了家。
文珊正浑身发红发烫的横躺在沙发上听念之朗读莎翁的十四行诗。
她酒喝得太多,脖子上起了许多小红疹子。
她听到——
“你老了,该重返青春,
你的血液冷了,该再度沸腾。”
不禁落泪。
酒精使她的血液再度沸腾。
思琪蹬掉脚上的高跟鞋,不耐烦道:“别念了别念了。”
基督教徒未必能熟读《新旧约全书》,可虔诚的莎翁信徒陈念之闭上眼睛能够熟练的背诵十四行诗。
念之耸肩道:“谁又惹你生气了?”
“还能有谁,还不是你的林妹妹!”
念之哑言。
思琪挨着母亲坐下,半个屁股悬着,弯着身子道:“妈妈,明日让厨子做点好吃的,还有一早让佣人去买凯司令的蛋糕回来,唔,还有……”
思琪挨着母亲坐下,半个屁股悬着,弯着身子道:“妈妈,明日让厨子做点好吃的,还有一早让佣人去买凯司令的蛋糕回来,唔,还有……”
文珊餳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见她托腮深思,憨笑道:“请的谁,让你这样的绞尽脑汁?”
“菲菲的表姐。”
“顾家十姨太?你好端端的一个未出嫁的小姐,和人家姨太太搅到一起玩什么,自贬身价!”文珊蹙着眉头,眉骨长出许多青黑的杂毛,像无人打理的花坛一般野草蔓延。
思琪道:“姨太太和姨太太是不一样的,她可是顾家的姨娘。”又贴过去挽着她的胳膊道:“还有啊,明日还要让人去茶园里花钱请个说书的来唱一曲。”
文珊被她弄得云里雾里,“你什么时候喜欢听这种东西了?”
“还不是你跟我说,公寓那边的从前就是个书寓先生。”
文珊醉眼觑她。
思琪看向念之,揶揄道:“我明日还要请林妹妹来家里做客呢。”
“请小野种做什么?我看见她就恶心。”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妈你或许不知道,她啊现在勾搭上了顾家大少爷了!真是不要脸!”
“嚇?果然是狐狸精生的贱种,骨子里的贱!顾家大少爷也不过是玩玩她罢了,那样的家庭岂能看上她?”
“她说自己是陈家的小姐呢。”
文珊嗤之以鼻道:“她倒是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第二日陈家司机特意去小公馆接人,朱丹本不愿去,奈何姆妈逼着她去,说无论如何也不能驳了那边的面子,更何况她本就是陈家的孩子,理应找机会跟他们亲近亲近才是。
可她们哪会无缘无故要和她亲近?
她们盼不得她销声匿迹才好!
朱丹穿了身蓝布旗袍,绣花鞋,只在干燥的嘴唇上塌了一点润唇膏。女为悦己者容,她这趟去陈家心里是很抵触的,她故意把自己打扮的落寞一些,以此宣泄心中的不满。
思琪见她清汤寡水的站在门口微微一怔,她是压根不拿她当回事,她将朱丹的行为理解为对她的蔑视和宣战!
她们坐在一起聊天,吃蛋糕,喝咖啡。
思琪忽而笑着说:“我最近啊听爵士乐交响乐听腻了,喜欢听点新鲜的东西。”
翠芳道:“喔?什么新鲜的东西?”
思琪对季妈道:“去请先生出来。”
抱着琵琶的女先生款款下楼,欠了欠身,坐在高椅上问:“小姐们想听哪一曲?”
翠芳道:“这就是陈小姐的新鲜东西呀,这都是老掉牙的东西了。”
“对别人来说可能老掉牙,但对我这个从未接触过的人来说,可不新鲜嘛。”又问朱丹:“朱丹妹妹可觉得新鲜?”
这一声妹妹唤得极甜腻,听得朱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朱丹咽了咽口水,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狡黠一笑,也不敢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咿——不应该呀,听说你姆妈从前就是有名的书寓先生,弹得一手好琵琶呢,想必你从小耳濡目染,怕是都听腻了吧?”
翠芳震惊道:“那不就是堂子——”
她忽然捂住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
菲菲朝表姐使了个眼色,叉起一小块蛋糕放进碟子里,冷不丁道:“对了表姐,这位陈小姐说起来跟你也算是一家人了。”
“啊?”翠芳一惊。
朱丹同样惊愕。
“你们还不认识呢?思琪你怎么不介绍介绍,这位陈朱丹小姐就是顾大少爷的女朋友啊。”又对朱丹笑着介绍道:“我表姐呀是顾公馆的十姨太,你要是有幸嫁进了顾家,还得喊她一声姨娘嘞。”
“你们还不认识呢?思琪你怎么不介绍介绍,这位陈朱丹小姐就是顾大少爷的女朋友啊。”又对朱丹笑着介绍道:“我表姐呀是顾公馆的十姨太,你要是有幸嫁进了顾家,还得喊她一声姨娘嘞。”
翠芳拉长了脸道:“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攀亲还早了些。”
王妈手抄在围裙里,一双小脚走起路来没有声响,走近道:“小姐,太太喊你上去一趟。”
思琪一走,翠芳端着咖啡道:“我看陈小姐和我们家越珒也不是一路人,倒是有点好奇怎么认识的呢?”
朱丹回忆道:“我们是在医院认识的。”
“喔?竟是医院这么晦气的地方。”
第六十五章
朱丹一怔,不由得将她细细端相了一遍,巴掌大的脸上两片唇瓣尤其厚实,像是吃辣椒辣肿了嘴,牙齿白是白,但略有些不齐,笑起来不大美观。
一枚翡翠银钻发卡嵌入惊涛骇浪般的云鬓,上挑的眉毛描得乌黑,睫毛应当是用火柴烫过,长而疏的睫毛刻意的向上卷翘着。穿一身墨绿色香云纱旗袍,缀着金镯子,玉耳坠,手指上的翡翠戒指映到杯内,棕色汤液里荡出一道绿光来。
她是置在竹笾里熟透了的果实,吃了倒也罢了,就此放着只会日渐腐烂下去。
花、果、女人,烟火。
或许美好的注定是难以长存的。
人的一生大约有两次成熟,一次是生理上的成熟,一次是心理上的成熟。男人又最容易被这两个时期的女人吸引,一个像孩子一个像母亲。他们的一生似乎都在扮演父亲和儿子的角色,至于丈夫,只是父亲和儿子的另一个名称罢了。
翠芳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心思都写在脸上,喜欢了便掏心掏肺的待他好,遇见不喜欢的嘴角一撇,舌头上都竖着刺。她对她讲:“陈小姐,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以我们家越珒的条件,放在前几年像陈小姐这样条件相貌的女孩根本是配不上他的。”
菲菲连忙用手肘捣了捣她。
翠芳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陈小姐,不知道我们家越珒有没有和你提过他迟迟没有结婚的原因?”
翠芳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陈小姐,不知道我们家越珒有没有和你提过他迟迟没有结婚的原因?”
朱丹茫然地看着她,紧张地捏紧手里的骨瓷杯盘。想了想,又不好直接说不知道,让人误以为他们交往不深,笑着点头道:“他早早就和我坦白了,他说在我之前只谈过一段恋爱。”
翠芳笑道:“他没骗你,我作证,是只有一段正式的恋爱。”
朱丹松了一口气,她真怕他说谎,倘若他真要骗她,索性不要让她发现,让她蒙在鼓里一辈子也行。
可谁又能骗谁一辈子呢?
翠芳又道:“所以说大少爷是出了名的痴情郎,这大好光阴都为了等她蹉跎了。”
“等她?”
“嗳,眼看着两人即将订婚,鸽子蛋的大钻戒都买好唻,结果临了临了这门亲事又黄了。不过人家泠小姐写信来说,要越珒等她几年,谁知道,他还真痴心等她。”
翠芳迅速睨了她一眼,翘着小拇指捏起咖啡杯悠哉地抿了一口,抽出手绢擦了擦嘴角继续说道:“说起来倒要谢谢陈小姐,把他从苦海中捞了出来,只是也不知他心里面还有没有那位泠小姐了?”
朱丹有些负气道:“你大概还不知,他心里早就放下了!”
“喔?放下就好,放下就好。”
“喔?放下就好,放下就好。”
思琪刚好下楼听见她们的谈话,心里也是堵了一块石头,连忙坐下问:“你们在说什么林小姐?”
菲菲笑道:“表姐在八卦顾大少爷的前女友呢。”
思琪来了兴致,缠着问:“你们背着说些什么秘密,速速如实交代。”
翠芳道:“思琪你应当认识啊!开银行的那个泠家呀,泠心蕊,泠家三小姐!”
思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林小姐,是泠小姐。泠家六少爷是她的同班同学。
菲菲道:“想起来了,表姐说的是泠非凡的三姐。”
思琪撇嘴道:“泠非凡啊——满脸的痘坑,眼睛又小,个子又矮,就他长的这幅挫样,他阿姐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菲菲掩嘴笑道:“泠非凡也被你说的太不堪了,癞蛤蟆似的,其实人家也还好啦,学校里不是还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嘛!”
思琪呕了呕道:“她们那是瞎了眼!那是看中他这个人吗?还不是图他家开银行的有钱!”又指着菲菲逼问道:“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菲菲连忙摇头,脸臊得通红。
见太阳快要落山,朱丹只觉得越坐越冷,一双手和瓷杯一样凉。
思琪欲留大家吃晚饭,这话在朱丹听来便是主人在下逐客令,仍是客客气气道了谢,先起身离开了。
思琪欲留大家吃晚饭,这话在朱丹听来便是主人在下逐客令,仍是客客气气道了谢,先起身离开了。
朱丹一走,她们像是在吃没有糖的蛋糕,怎么也尝不出滋味来。
翠芳一回顾公馆便径直去了二太太的屋里。
婉萍正在案前抄写经书,见她这样的火急火燎,搁笔询问她:“是不是越珒出事了?”
翠芳佩服道:“二姐你开天眼呐,怎么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分明是她心无城府。
翠芳理了理蜷曲的秀发,坐在沙发上蹬掉高跟鞋,对站在一旁伺候的小杏说:“新鞋子磨脚,痛死我了,死丫头,还不拿双拖鞋给我换上!”
二太太是小脚,平日里不穿拖鞋,只好回十姨太房里去取。
翠芳揉着脚道:“二姐别怪我没有规矩,在外头我兴许还要装一装的,回到家里来我是无论如何也装不下去了。”
婉萍看不惯,坐在沙发上闭眼捻着一串佛珠。
“我今日见到了越珒在谈的那位陈小姐。”
婉萍手一顿,睁开眼看着她。
婉萍手一顿,睁开眼看着她。
“小姑娘嘛长得还不错,但是不会打扮自己,还是一副学生样,话也不多,有点闷。”
婉萍道:“话不多好,这个家有你一个话多的就够了。”
翠芳撅嘴道:“哼,二姐你是不知道,那位陈小姐啊可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不过是个被遗弃在外的私生女罢了。”
婉萍对越珒的婚事看得很重,结婚已经错过佳期,想着晚都晚了,到最后定要娶个贤妻。听翠芳这样一说,她对朱丹的印象大打折扣,别的不论,就私生女这一条,这位陈小姐已然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翠芳道:“要我说得想个法子让他们分开才是!”
婉萍一时没了主意,揉着太阳穴思索道:“哪有那么容易?两人正是热恋,蜜似的,我们这时出来反对岂不是像那白蛇传里的法海一样棒打鸳鸯,叫佛都行了恶。”
“要我说二姐,婚姻大事就该由父母做主,现在时兴什么自由恋爱,反对包办婚姻,自由到最后就是没有自由啦,就不该由着他们乱来。”
“咱们顾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有主意,连老爷都做不了他们的主,你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翠芳趑趄道:“要是大少爷非要娶她,那就纳她为妾!”
婉萍觑着她,觑得她心里直发毛。都是妾室出身,岂不知做妾的苦?更何况她了解越珒,他和一般的男人不同,他自幼恨透了他父亲妻妾成群。
婉萍觑着她,觑得她心里直发毛。都是妾室出身,岂不知做妾的苦?更何况她了解越珒,他和一般的男人不同,他自幼恨透了他父亲妻妾成群。
“越珒是我的孩子,他的婚事我与老爷自会商议,十姨太还是多花些心思在六小姐身上吧,女孩子更需要好好教育才是。”
翠芳笑脸一僵,嘟囔道:“二姐说的是。”
小杏这才拿着拖鞋进来,翠芳轻轻踢了她一脚,拿她撒气道:“死丫头,叫你拿个拖鞋拿到国外去了是不是!”
小杏因受了十姨太的气,私下找小姊妹阿桃诉苦,顺带将自己听到的话一并倒了出来。
阿桃转头又拣着重要的话学给了六姨太听,难免添油加醋,稍加修饰。
裴秋拨了拨香炉里的沉香屑,凝神听她学话,为这一炉香新添了点有趣的香料。
“奇了怪了,这翠芳怎么操心起越珒的婚事?”
“十姨太说那位陈小姐是私生女,配不上咋们家大少爷。二太太听她这么一说,好像也反对他们交往,正想着法子拆散他们呢。”
裴秋莞尔一笑道:“人家小情侣鹣鲽情浓,她一个姨太太跑出来棒打鸳鸯,实在傻气!”
阿桃点头道:“可不是,大少爷要是知道了可不得找她算账。”
裴秋捻着香勺指了指她道:“这事怎么才能传到大少爷屋里?”
裴秋捻着香勺指了指她道:“这事怎么才能传到大少爷屋里?”
“六姨太你放心,我去说。”
“不可,你想法子让小杏去说,她是二太太屋里的人,她更合适。”
第六十六章
阿桃照着六姨太教的,寻找机会哄小杏去大少爷处告状。
当晚小杏在厨房里替二太太煎药,是一种治鼻炎的中药,请的中医也只是含糊其辞的说二太太这头疼病或许是鼻炎引起的,只好先吃几个疗程看看是否见效。
阿桃走过去说:“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六姨太今晚竟嚷着要喝燕窝粥,还要配两道点心。”
小杏转过头道:“咿?又不怕发胖啦?”
阿桃笑着说:“你不懂,她是吃完了要运动的。”
她说的隐晦,小杏支着下巴思考道:“大半夜的做什么运动,球场也不开的呀,又不出门,在屋里头晃来晃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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