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之事渐渐平息也是在十年前。”叶徊淡淡道。
“您是说……”
尽管前院和后院分工不同。辞辞依然敏锐地觉出县衙眼下正酝酿什么事情。
她还没来得及深思就在当晚接到邻居的报信。家里出事了。
她犹豫了一瞬,匆匆离开县衙。
花枝巷的家门虚掩着,伯父和伯母都不在家。家中的哪一处都没有他们的身影。二老果然如报信人所说的那样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这怎么能行呢?!
慌乱中,辞辞推开了自己亮着灯的房门。
房中有人。
不速之客一袭白衣,一如初见般风流恣意。她看清里面的情形,想要退出来。
“沈,沈余?”
“原来辞辞记得我。”这人恶劣地挑眉,步步紧逼,“怎么样?辞辞想念我么?”
“你,你你想怎么样!”辞辞想着往外跑,却挣脱不了这人的桎梏。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云淡风轻地同她讲话。
“不许闹了,带你去个地方。”
“什,什么地方?救……”辞辞想大喊救命。
“我不想打晕你。所以乖乖跟我去吧。你不想再见到赵家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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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辞:我还是辞职吧。
第36章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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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里的人呢?”辞辞冷着脸站在密道?不肯动。
“等事情结束你就能见到他们了。”沈余笑眯眯地说。这真是个擅长以皮相惑人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
等事情结束你就能见到他们了……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足够多了。也罢!辞辞咬咬牙, 甩开他的手踏足扭曲的石阶。
“放开!我自己能走!”她说。
“慢点儿走。”沈余恶趣味地说,“这底下有蛇。”
光线照不进来,地下又阴又冷, 还有一股难闻的尘土味。黑暗之中, 她好像真的听到了蛇吐信子的声音。辞辞的肩膀抖了抖, 几乎要哭出来:“骗,骗人的吧。”
“你就不怕蛇误伤你吗?”她颤着声音问。
“蛇的视力很好, 又是经过训练的,它们能认人, 专咬小姑娘的脚脖子。”
听了他的说法, 辞辞打了两个寒战, 屏住呼吸,默默地退回来挨着他走。沈余轻笑一声,极为受用地提着微弱的灯盏带她穿过长长的通道。
地底行久, 久到辞辞生出一阵恍惚, 以为这只是一个荒唐的梦境。就算是噩梦也会醒的吧。比噩梦更可怕的是现实。她真实地陷在这里。
“好了, 我们到了。”这人偏要提醒她。
辞辞抬头。密道深处原来有一道门。
沈余推开门引她进来。入目是一间一览无余的房间。房间简陋, 但胜在整洁,灯火充裕, 视物清明。眼下辞辞却没有心情注意这些, 只冷冷问他带她来的目的。
沈余请她坐下:“辞辞想听睡前故事么?”
辞辞:“?”
“不想。”她别过头去,把自己缩在角落里。
“第一个故事……”可恨的人却不理会她说的, 扯着嘴角执意要讲什么故事。辞辞一阵气恼, 捂住耳朵不肯听。她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听什么故事。
第一个故事的主人公是妖妃和国师。
妖妃和国师是一对同门师兄妹,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互相恋慕。然过往烟云终究是敌不过世事无常。长大后的两人分道扬镳。
他们之中的师兄得到当朝皇帝的倚重, 被奉为国师, 王朝大事的卜筮泰半都是出自他手。师妹为着一桩师门的筹谋进宫做了皇帝的妃子,她宠冠后宫,因为蛊惑之能被世人骂作妖妃。王朝在这两个握有权柄的人手中晃晃悠悠地走向末路。
“有一年天灾人祸频发,国君命国师占卜吉凶,国师出于嫉妒设计害死了妖妃所出的双生子。”
“他一直恨着师妹的背叛,这女子勾了他的魂魄,转身又去向别的男人邀宠。他以为失去孩子倚仗的妖妃能够就此回到他的身边……”当年过往如何便如何,他只是如实讲述,并不刻意动情。然风月之事自有其动情之处。
听到这里,辞辞放下手,渐渐觉出味儿来,她看着他,笃定道:“你口中的妖妃是容贵妃吧。”
她从前听薛姨娘说起过这位前朝的贵妃娘娘。妖妃既是容贵妃,那国师便是殷其景了。
她隐约记得,这位容贵妃失去亲子后并没有就此颓废。她更加卖力地将皇帝笼络在后宫,每日不动声色地给天子下毒。到昏君病重之时,太子年幼,外家又指望不上,权力尽归国师殷其景之手。
国师掌权之后大义灭亲,依照众人的请求赐死妖妃。如此收割人心,主张他称帝的人从朱雀门排到玄武门。可惜那时候郁家兄弟已经兵临城下,天下大局已定,旁人再怎么做也无济于事。
沈余不承认也不否认,抬起胳膊执壶倒了碗茶水:“你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妖妃死在了她师兄手上。”辞辞不假思索道。
沈余笑笑,递茶水给她:“妖妃并没有死。”
辞辞看了看,没接:“那她……”
“国师设下诈死之局将她囚禁在身边。城破之时,他们顺利出逃至一个没有纷扰的世外小岛上,在那里度过了一段日子。”
辞辞愣了愣:“这和我听到的说法有出入!”
“更有出入还在后头么。”迎着她盼下文的神色,说故事的人顿了顿,也没怎么卖关子,“殷其景此人并无坐拥天下的野心。野心勃勃的其实是他身后的青檀教。”
他的目光凉薄,似嘲似讽,一丝不苟地还原整个故事的始末:“当然,国师最终没能和妖妃白首偕老。”
“他那师妹是个走火入魔的,她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有她在一日,殷其景便不可能将心用在别处。”而今时过境迁,那段不为外人所知的陈年往事经人缓缓道来,“她趁心上人不备时杀死了自己,偏又给他留下了一线希望。”
不顾亲生子的仇恨已经说不过去了,一个人居然能将自己奉献到这种程度。疯子。辞辞觉得后背发冷:“什,什么希望?”
“妖妃遗言说,她的下一世会投身在故国的云水县,又许下一个重阳节的所谓生辰八字,让国师照此寻找。重阳节是他们相遇的日子。这是个带有引诱意味的希望。”他直截了当道。
辞辞来不及思索他那下半句的意思,先好笑地质疑道:“这么荒谬又虚无缥缈的事情,居然会有人信?”
“你还不明白吗?从心爱之人呼吸停止的那刻起,这个人就疯魔了。”沈余道。
这段风月处处透着血腥诡异。
辞辞瞬间又想哭又想笑。这就是多年来重阳节失踪案的真相么?因为某人留给某人一个荒唐的希望,无数女子失去了她们宝贵的性命。
“两个疯子!”她骂了一句,又不得不返回来问清楚,“那为什么后来,这样的事渐没有了?”
“原因很简单。”他替她解惑,“十年前,那个疯子死了。”
“死了?”
沈余指指自己,面上一派坦然:“我杀的。”
“你到底是谁。”
“我是青檀教扶植的新傀儡。”
辞辞盯着他,起了一阵的失神:“我看你不像傀儡,倒像是个尽职尽责的说书先生。”
“辞辞眼光真好。”
辞辞在心里暗骂这人好不要脸。
“第二个故事呢?”她问。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听都听了,索性一次听个够本儿。接下来无论听到什么她都不觉得奇怪就是了。
“第二个故事么……”
第二个故事年代久远,故事的主人公是女将军和皇帝。总结起来不过要命的八个字: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皇帝生在王朝风雨飘摇之际,凭本事做的中兴之主。女将军自然是他麾下的战将,同这皇帝一起打过天下的。这两位是过命的交情,却也难逃猜疑与利用。
彼时太平初定,为使女将军卸甲,皇帝曾有意纳她为妃。女将军不从,称自己另有所爱,皇帝又是嫉妒又是恼恨,便酝酿着用毒毒死了女将军。
“一代巾帼就这样呕血死在了远征的路上。”沈余挑了挑灯,又去把玩茶盏,“女将军麾下有一名姓殷的副将,这是她约定的未婚夫。”
“她那未婚夫察觉真相,迫于形势只能隐而不发。他暗地里创立教派,培养声势。其家族在此后的几百年光阴里愚弄、谋夺皇帝费心要维持的天下……”
殷家人创立的教派便是青檀教。
辞辞听懂了前后两个故事的联系,也大约明白,第二个故事对应的该是两百年前的冯懿儿和允帝。
前一阵子枕霞山大墓的案子她还有些印象。她沉默片刻:“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皇帝便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沈余摇摇头,留下一句未尽之语:“帝王心术远不止如此。”辞辞听够了故事里的阴谋诡计,好奇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青檀教不日就会被剿灭。我想把自己和青檀教摘干净,自然需要一个中人来替我传话。你是县尊身边的人,再合适不过了……”
这项说辞听来是可信的。辞辞打着哈欠带出眼泪:“还有第三个故事吗?”
这种情形下,讲故事的氛围给她一种他们二人其实相谈甚欢的感觉。骗骗自己也好。辞辞心道。
“有的。”沈余看着她的样子,眼中凝聚一点笑意,道,“不过,已经太晚了。”
“好好休息。”他起身退了出去。
这人果然恶劣,果然败兴。辞辞缩到床角,抱膝将今晚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又一遍。
叶大人应该很快就会发现她不见了吧,县衙的人会找来的,会找来的……她这样想着,在惊惧与期待中渐渐睡了过去。
中间她醒来一次,瞪着眼睛,浑浑噩噩地对着的墙壁发呆,白墙盯久了会见到黑影。这样的等待似乎遥遥无期,在这见鬼的地方,她根本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时候。
好冷,好冷。
……
万事俱备。知县大人坐镇在鸣琴堂听消息。
夜凉如水,晚风萧瑟。叶徊凭窗望外间的一地清辉,对月饮酒之余总觉得有哪处欠妥当,越想越觉得心神不宁,没由来觉得烦躁。
“传沈辞辞来。”他吩咐外面候着的人。
外面的人很快来回话:“回大人,沈姑娘不在府中。”
“卑职看护不力,请公子责罚。”
随后赶来的暗卫跪下请罪。据他所说,沈辞辞在自己家中凭空消失了。
叶大人仰头饮尽杯中残酒。
“把人找到,自领三十棍。”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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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晚了。去厨房给我妈帮忙,切菜时第一刀就切到了手,包扎过打字很费劲又冷又疼。已经被数落了一天
第37章 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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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辞在这间房里胡乱睡了一晚, 期间有大半时间是清醒的。这种清醒令人身心俱疲。如果可以,她倒宁愿自己没心没肺地睡着。
长夜漫长,时间慢腾腾地流逝。周身是一片死寂。
门低低地吱呀一声, 打破沉静。
房间里的人浑身一激灵, 猛地抬头。
来的人自然是沈余。
“已经早上了呢。”他走进来, 扫见她涣散的眸子,这人止住笑意, “辞辞昨晚没有睡好?”
辞辞沉着脸没有搭理他。
“辞辞不愿同我说话,是否也不愿吃东西?”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的讨人嫌, “当然, 叶知县不来, 你就算绝食也是没有用的。”
辞辞瞪着他:“我可没有这样说过。”
“那辞辞想吃什么?”
辞辞奇道:“我还可以提要求?”
“当然可以。”
辞辞心思一动,觉得这是个天赐的良机,又生怕他下一刻会改变主意:“我想吃得喜楼的栗子糕配牛乳, 还有红豆圆子!”她飞快地许愿。
“得喜楼是做什么的, 辞辞以为我不知道吗?”沈余幽幽地望着她, 早已看穿了一切。他假模假样地叹口气, “放心好了,咱们这位县尊大人耳聪目明, 便是没有你的提醒, 也能顺利寻到此处的。”
简单的洗漱过,他给她端来一碗面。面上丑丑地卧着个鸡蛋, 面条也是歪歪斜斜, 大的大小的小。色香味俱不全。
这样恐怖的厨艺怕是书院夫子教的吧。辞辞腹诽一句, 强迫自己忽略它的卖相, 闭着眼睛送进去一筷子:“难吃。”她毫不留情地点评道。
沈余也不恼, 他只是看着她:“第一次做, 望你担待。”他加重了‘担待’一词的语气,是想强迫她把这碗面条吃下去的意思。
对于这一点,辞辞心知肚明。但她就是不肯动。
“我吃饱了。”她放下筷子,搪塞道。
对面的人笑笑,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玩意儿诱哄她道:“喏,提前贺你的生辰。”
辞辞看着他手上那枚无比眼熟的祖母绿的镯子,脸色霎时变了:“这个东西怎么在你这里?”
“辞辞不是想要吗?”
“你监视我?”
“要不要?”只要他的手一松,这东西就会摔在地上。他能轻而易举地摔掉伯母的念想。这人比县尊大人还要喜怒无常。
“放,放,放下。”辞辞反应了一下,“慢,慢着,方才那是,长寿面?”
“是。”这人痛痛快快地承认了。
“你怎么知道我快要过生辰了?”
“这就是我要同你说的第三个故事。”这种时候,他总算肯将手上的东西轻拿轻放。
“什么呀。”辞辞觉得莫名其妙。少女的声线酥软又婉转,似嗔似怒似抱怨。镯子落在视线里,她赶紧拿起来好好收在袖子里。这样做能令她心安。
“就在刚刚,我改变了主意。”沈余抬起幽深的眸子,云淡风轻道,“第三个故事你要自己去找。”
“第三个故事与我有关?”辞辞下意识道。
“有关。”
得到肯定回答的辞辞心里一咯噔,这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并不简单。
“必须,与我有关?”她不死心地试探。
“除了你不会有旁人。”他出言将她的路堵死。
这下辞辞宁愿吃面也不想听他继续说了。
盯着她吃完面,沈余问她想不想出去透透气。在辞辞看来这是句废话,她根本没有决定去与不去的权利。
走出来时他想牵着她走,辞辞很有骨气地躲开了。
从阴冷又逼仄的地下拾级而上,上面是间阳光几乎照不进的屋子。特制的架子上摆满了乌压压的瓶瓶罐罐,每个罐子旁都立着一盏点燃的长明灯。无数微弱的火光聚拢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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