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辞呆呆地看了他半晌,让出路来。
“出什么事了?嗯?”太子走进来,柔声问。
门重新关上。她紧紧拥着这人,踮脚倚他的肩,闷闷道:“我不是我娘的女儿,我同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郁南淮伸手抚她的发顶:“孤知道。”
辞辞摇摇头,喃喃道:“不止如此呢,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说不下去了,倾身去吻他。
因为身量的差距,她这样实在是吃力。太子殿下轻笑出声,抱她回到榻上,做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偏此刻的辞辞半点顾忌也无,她毫不客气地加深了这个吻,一反常态,气势汹汹。这是难得的景致,必要细细赏过反复品味才算圆满。
“我,我喘不过气来了。”羞涩重回姑娘的脸上。
郁南淮顺理成章地将人按下,抢回了主动权。他虔诚地吻过她的泪痕,蹭她红热的两颊和粉颈……窗外风声叫嚣,一下一下地剐着窗户纸。
呼吸和心跳只有彼此可以感受。
这样灼人的情景下,辞辞伸手去拨覆下来的衣襟。
郁南淮深吸一口气,按住她作乱的手,目光幽深:“做什么。”
“有点热。”辞辞闭上了眼睛。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后悔,永远也不后悔。”
青色绣粉莲的床帷落下,室内正酝酿好光景。
好景不长,不多时,外间倏起一阵激烈的砸门声。
“开门!快开门!京兆衙门例行公事!里面的人开门接受盘查!”
“开门!”
辞辞解衣裳的手一顿,慌忙推身上的人:“有人来了,殿下你快起来!快,快……”她紧张地快哭出来了。
太子带来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门外的动静很快便戛然而止。与此同时,旖旎气氛也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辞辞一骨碌爬起来将自己裹严实,窘迫之下眼睛不敢乱看,只口中念念有词:“一念之差,一念之差,还好,还好……”
太子殿下的脸色阴沉地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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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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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帐钩起, 这一室美妙的春光稍纵即逝。
“沈辞辞,你可真是好样的……”太子脸色未见缓和,伸手将榻里侧撩了就跑的姑娘连人带被捞回来。
女孩儿背对着他, 馨香柔软的身子藏在云被下, 从两颊到锁骨异样的红, 微微喘息,汗水淋漓。
“这, 这可是白日里。”她垂着头,轻声辩解。
“照你的意思, 待到晚上便可以了?”他将人转了个向, 迫她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有炽热, 有沉迷。
“嗯!”辞辞没有犹豫。
“你可以不用勉强。”对面的人抿唇。
“不勉强,不勉强。”辞辞努力赔着笑脸。
下一刻,这人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环着她的颈子轻轻啃咬:“方才你还同孤承诺永不后悔……”
女孩儿半推半就地承受着, 唇瓣咬过又分开, 眸中水光潋滟:“方才, 方才是有人坏了咱们的好事……”
“咱们的好事?”太子殿下的笑声极愉悦,碰了碰她的头发, 沾染桂花甜香, “也罢,这种地方实在太简陋了。”
“姑且睡一会吧。”他道。
晓妆如玉暮如霞, 院中的芙蓉花渐渐变为紫红色。辞辞松松垮垮地披起外衣, 替这人整理了玉冠, 拉袍服上的褶皱:“我想沐浴。”
“好。”太子笑着替她拢了拢衣裳, 不再逗她了。
“怎么回事?”太子负手走出来, 冷声召来侍卫。
“是京兆府的衙役定期访客栈, 沈姑娘孤身一人情绪不佳,被店小二格外留心,因此冲撞了。”侍卫解释,“此前有一女子投宿,夜里悄悄寻了短见……”
“孤知道了,退下吧。”
走廊的窗户开着,他吹了好一会冷风才肯返回去。
房间里,辞辞裹一件雪白的里衣,正在榻前擦拭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好些细碎的小水珠淌下来,好比江面上漂浮的云雾,朦朦胧胧,凝结成白露。
白露蒸腾,伊人沉静,对镜梳理缎发。
“嘶,嘶……”不意遇到打结的地方,辞辞呼痛出声,微皱眉头抬手去解,因出手急躁,又一次牵动了头皮。
郁南淮快步上前,按下她的手,慢慢拆那绺不熨帖的头发。他做起事来极细致,如今更含有温柔在其中。
“谢谢殿下。”辞辞扭头道。
“先别动。”他制住她乱动的肩,执起梳子缓缓往下,直抵到发梢才松开,“好了。”
“殿下这么快便回来了。”辞辞长发披散,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却不避与这人的对视。
太子替心上人系了一领银红斗篷,拥着人在茶案前散漫地坐了,一下一下地拨弄她的发:“今日遇到了什么事?同我说说?嗯?”
辞辞点点头,去够地毯上那只倒下的红木盒,她的情绪虽然低落,却称得上果决:“殿下看过之后就能明白了。”说罢,她挣扎起来远远地躲开了。
郁南淮朗声笑了笑,依言开启了这一层秘密。
盒子里收藏的物件还是那些,未知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太子殿下面上渐渐染严肃,阅毕信封,又去翻验其他的留存。
据信上所说,旧衣和铜锁是当初那孩子的,玉印则是前朝容贵妃命人制的春风堂信物。花笺是情信,时光深处藏一段鲜为人知的爱与恋。
对着昏黄的窗,沾血的凤凰钗上隐蔽的小字尚存,其上刻“兴隆五年奉晨熙宫”字样。而今晨熙宫已毁,这钗子的归属也是那位容贵妃。
所有的事情都要追溯到四十多年前………
往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虚实之间千丝万缕,唯有尽皆掌握才能拼凑出完整的故事。
比如容贵妃早在闺中便与大才子魏景明有情,其师兄殷其景嫉妒,借口为了大计逼她入宫。
容贵妃进宫得了圣宠,魏景明却被害死在贬谪途中,贵妃为护魏家仅存的小妹将人召入宫中,师兄妹间龃龉更深。
兴隆六年,不甘对后宫失去掌控的国师殷其景陷贵妃双生子。贵妃伤心欲绝,暗设春风堂周济因此事被牵连的人家。
两年后圣驾南巡,今上与沈家嫡女共谋龙舟行刺。事败后沈清荷被贵妃悄悄救下,自此跻身春风堂幕后。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种时候污名化一个美丽的女人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兴隆十二年,永承帝当众毒发,殷其景完全掌握宣朝权柄,假依沸腾民意赐死贵妃,背地里却行囚禁占有之实……
宣朝亡后,因大势所趋,青檀教断尾求生,重回西南择云水县为巢穴。得知贵妃在云水县,沈清荷为救主毅然赶赴,与时为晋王的今上不期而遇。
此时的殷其景仍野心勃勃,沈清荷有意露出与当朝晋王的牵扯,寻机打入青檀教内部,终于与恩人再晤。
今上有所察觉负气离开。沈氏女雨夜产子,青檀教众人欣喜若狂,以为得到筹码,前景光明。
不料容贵妃以凤凰钗自绝,殷其景居然疯癫,依托想象炮制重阳节失踪案。第二年春,沈清荷携女沈辞辞入住花枝巷,与赵家人为邻,做长期的诱饵。
十一年前,殷其景为沈余所杀,失踪案遂止。
四年前,沈清荷因病逝去。
一年前,太子化名叶徊赴任云水县,在县衙邂逅辞辞,探得她是沈清荷之女,对她格外留心,互生情愫……
如依云国雅柔王后所说,世人对容贵妃误解甚深。如沈清荷这般知恩图报性情刚烈的女子也是世间少有。
至于沈余,他是十七年前投奔沈清荷的旁支血脉,而后遇见郁郁寡欢的容贵妃被收为义子。殷其景为了讨好其师妹,乐得与他上演一段父慈子孝。
义子的身份给这人带来了无尽的便利和痛苦……
梳理至此,太子看了眼窗外,起身走向辞辞。
“当年,当年那个孩子,是被母亲亲手给,给……”榻前的辞辞说不下去了,低头捧着脸,泣不成声。
郁南淮抚着她的背,慢慢将人带进怀里。
当年那孩子是被沈清荷亲手给断送的。
她或许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沦为傀儡,又或许是不想给今上造成掣肘。有情无情?谁知道呢。
“那么我又是谁?来自哪里?”辞辞神色和内心同等迷茫痛苦,“我是谁呢……”
“没什么好纠结的,你是沈辞辞,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沈辞辞。”太子叹口气,“只许哭这一次。”
辞辞哭累了,倚着人睡着了。
睡着没多久,半梦半醒之间,她看见了许多事情。
梦里乱糟糟的,有人尖叫,有人痛哭。
噪杂塞满了耳朵,周围昏暗无比,辞辞揉着眉心艰难地寻过去,惊见不远处几个凶神恶煞的狂徒与一妇人争抢一个襁褓。
妇人横冲直撞,仍是走脱不得,披散着头发胡乱求救。襁褓里的婴孩儿得她紧紧护着,微微挣扎了几下,最终不再哭闹了。
令人窒息的绝望扑面而来,辞辞想要施以援手,却发觉自己被定在原地,动不了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被迫成为这桩惨事的旁观者。
歹人们踢倒了女人,抢走了她最珍贵的东西。包裹层层打开,那孩子闭着眼睛,睫毛长长的,神态安然,好像睡着一样。
这些人脸上的得色很快替换成了惊诧与恐惧。
紧随其后的,绝望的嚎啕响彻在这方天地里。
人群骂骂咧咧地散开,辞辞终于挣脱了莫名其妙的束缚,奔过去试图扶那妇人,予她一点安慰。
女人错愕地抬头,露出了她娘亲沈清荷的脸。
“娘,娘……”辞辞哭着喊。
忽然之间飞沙走石,她的哭喊声尽被堵在喉咙里,眼前飞速地换了景象。
仍是个黑黝黝的地方。
很多个小孩儿的哭声同时响起,叫人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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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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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这又是什么人在哭?
辞辞脑袋沉沉的,停在原地动弹不得,被迫领受周围的一切嘈杂事体, 空有一颗想要探究的心。无论怎样挣扎, 她的眼前始终是一片漆黑。
耳边徘徊各种尖锐的嚎啕, 黑雾聚拢,叫嚣着逼近, 一点一点侵蚀她的肢体与神智。这怪物深谙“攻心为上”的道理,充分运用手段, 吞噬起人来毫不手软。
这是它的主场, 她毫无反击之力。
绝望笼上心头。
天边一记惊雷炸开, 声势浩大地撕裂天幕。
伴随着雷声,一道强有力的白光冲出,包裹住她, 没几下击碎混沌, 还梦中世界以光明, 以平静。
手脚渐渐有了温度, 辞辞怔怔抬头,惊觉这光芒竟一点也不刺眼。白光落尽, 视野渐渐清晰。
鸟语花香, 溪水潺潺。眼前大抵是某一处桃源。
梦魇解脱,重新掌握感官。辞辞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心道这又是另一重梦境了。
冷香扑面而来, 一阵吸气声。她任由自己沉浸在这虚幻的美景当中, 不意有一道阴影覆下来, 遮挡了她的视线。
那人的唇又薄又凉, 一点一点地落她的锁骨上, 往下,往上。颊侧灼烫,她的肩头微微战栗,一片莹白的肌肤染红,几乎要烧起来。发丝纠缠,衣衫纠缠,不自觉地回应……
这,这居然是个旖旎缱绻的春梦!
辞辞嚯然睁开眼。
梦醒了,有人正轻轻吻她的眼角。
“可以吗?”他问。
“有,有些冷。”辞辞红着脸,伸手环住这人的腰际,慢慢贴近。她清楚地捕捉到了他的心跳声。
入夜风声更疾,室内没有点灯,只有走廊外的一点光亮透进来,银辉缥缈,撒向起伏的床帷。
处在昏暗里,辞辞歇了几分羞赧与局促,大胆又莽撞地探索。入耳是彼此的呼吸声。郁南淮牵着她的手背往下移,褪掉她的手镯,嗓音喑哑又蛊惑:“帮帮它,嗯?”
……
天彻底黑了。
房间内的灯火雀跃着,太子捧回水喂榻上的人儿喝了,坐下来继续替她松活手腕。玫瑰雪花膏子温和细腻,敷在手上滑溜溜的,用来保养纤纤十指再好不过。
“如何了?”
“今日是我孟浪了,唐突了姑娘。”说是这样说,话里话外却看不出半点歉疚之意,只哄她罢了。对面的人一脸餍足,眸光亮得吓人。
辞辞不语,低头看看一对酸痛的莹白腕子,扭过头去不肯理人。
太子笑笑,替她套上镯子,将人揽回来接着哄:“好容易出宫一趟,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
“你若是想到了,尽管提出来。”
“好辞辞,孤替你挽发?”
辞辞负气,任他甜言蜜语,就是不作声。
“你不愿说话那便不说。”太子从旁抓起梳子,气定神闲地理出她的鬓角,“螺子髻如何?”
辞辞仍不应,坐直了,由他去摆弄。
这人的手法轻盈又利落,倒像是做惯了这种事情。墨发在他手中缠绕盘旋,聚在一起,末了以垂小红珠子的簪子固定。
太子殿下掀起唇角,负手端详自己的杰作。
他看起来这样有底气,辞辞实在好奇,忍不住将镜子抢到手,一睹为快。
镜中很快出现一团不规则的乱发,松散又轻浮,和他方才所展现出的胸有成竹极不相符。
辞辞:“……”
她嗤笑一声:“殿下管这个,叫,螺子髻?”
“终于肯笑了。”郁南淮挑挑眉,“孤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不若,推翻了重新来过?”
“不必了不必了。”辞辞心有余悸道。
她说着,动作飞快地拆了这个奇奇怪怪的发髻替自己拧了个简洁活泼的螺子髻。
太子:“……”
“孤想为你做点事情,却连这样一件小事都做不好,可笑。”他黯然避到一旁,背对着她,似乎是在懊恼。
这样萧瑟的情景可不多见。辞辞于心不忍,赶来牵他的手,红着脸小声提议:“手还是有些疼,殿下帮我穿衣服吧。”
“这可是你说的。”这人转回来,恢复了神采奕奕,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襟里。
辞辞打了个哆嗦,忽然间生出些悔意。但说出去的话已然是泼出去的水,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密密麻麻的吻痕一路向上,最终停在耳后。袖管将手臂上的春色遮了个遍,完好的里衣露出一点痕迹。室内光线充足,她的两颊红的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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