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一定很难过吧?都怪我大意了。如果我能再谨慎些,姐姐的孩子就不会……”
“不关你的事,宫里本就尔虞我诈,防不胜防,姐姐被奸人所害,顾家定然不会放过幕后之人,但顾家上下自始至终都相信你,从未有疑。不管你是不是他们口中的前朝公主,顾家都不会弃你于不顾。”
“大人,谢谢你。”泪盈于睫,沈知非说话都有些颤抖。
下一刻,沈知非起身,主动靠坐在顾卓怀里,温热的唇覆上了顾卓的唇瓣,一吻绵长,而后如蜻蜓点水般,顺着顾卓的下巴滑落到脖颈,双手也不安分的叹入了顾卓的衣襟。
顾卓只觉怀中之人有些反常,忙止住她在自己衣襟下的动作,低哑着声音问道,“知非,你今天怎么了?”
沈知非微抬了头,唇刚好贴上顾卓的下颌,呼出的气息暧昧而诱惑,“大人,我今天想和你一起……。”
顾卓全身一震,却极力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不行,你身上还有伤。”
“我的伤无碍了。”沈知非不依不饶的攀上他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喷在顾卓耳畔,带着更深的蛊惑,“大人,我想。”
顾卓看了她片刻,眸色暗沉了几分,随后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朝内室走去。
行至榻边,顾卓将人小心放于软枕之上,挥手熄灭了灯烛。
帐幔洒落,昏暗的床榻上,只余两人的呼吸交缠,沈知非倏然笑开,带着泪吻上了顾卓的唇。
窗外落雪无声,天寒地冻。
室内帐幔轻晃,如春旖旎。
沈知非双眸盈满了水雾,在顾卓身下,极尽婉转柔美,缱绻深情。她双唇微张,一遍又一遍叫着顾卓的名字,句句含情,字字不舍。
顾卓放柔了动作回应着她,一次次感受着她身上的颤栗和欢愉。广袤的天地,似乎只余两个人能够相互依偎取暖。
天还未亮,沈知非缓缓睁开眼,她侧过身,纤细的手指覆上顾卓的睡颜。
良久,沈知非才神色平静的下床,轻手轻脚的走到柜阁边,从中拿出一封信笺放到顾卓床头。
“大人,别怪我……”。沈知非在心里默默道。
顾卓双眉微蹙,但仍然睡的深沉。
沈知非从床榻边起身,神色决然的打开屋门,踏着落雪,朝后院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顾卓才被小厮的敲门声吵醒,他猛的睁开眼,头脑却仍是昏沉。
右手下意识的去抓身侧,而身侧的床榻已经没有了温度。
顾卓刚要下床,手边却扫过一丝锋利的冷意。垂眸,入目的是一封桃花信笺。他慌乱的打开,一句句的读过去,霎时如坠冰窟。
这是沈知非写的和离书,字字句句都是诀别的话。在和离书的右下角处,她还偷盖了他的私印,私印旁边是她鲜红的手印。
那一抹红,如同利刃般,刮进了顾卓心里,鲜血淋漓。
顾卓捶了捶额角,似是想到什么,赤脚下地走到桌案前,拿起已经凉透的杯盏轻嗅。虽然杯沿上的味道很淡,但凭着多年前行军打仗的经验,他可以断定这是迷药,还是那种行军打仗时常用来对敌的劣质迷药。
这么明显,他本应该嗅出来的!
昨晚,沈知非给他递茶,只是因为这是她亲手端上的茶,他便没有戒心。应该说,成亲后,他对沈知非,从未有过戒心。却不曾想,她竟然利用了他的信任。
“好!好的很!” 恨意和怒意同时涌上来,顾卓猛然抬手,将杯盏摔得粉碎,眸中带着要杀人的戾气。
门口的小厮被他这一句怒吼吓住,也不敢再敲门,只能安静的等在外面。
片刻后,门突然从里面拉开,顾卓铁青着脸走了出来。
“什么事?”
小厮不敢看他,战战兢兢道,“马厩里少了一匹马,是少爷最喜爱的那匹,奴才们已经派人去找了。”
顾卓站在廊下思索了片刻,突然问小厮道,“君羽来了?”
小厮原本以为他会问马的事,却没想到顾卓竟然问了这个,一时也猜不透他的意图,只能顺势答道,“回少爷,九王爷是昨日过来的,说是来陪暂住在客院的那位顾先生。”
“果然……”,顾卓冷冷一拂袖,径直朝客院走去。
刚到客院门口,便见院中石桌前,君羽和顾逸风正围坐煮茶,炉火灼灼,袅袅雾气从翻腾的壶盖间逸出。
顾卓也不打招呼,大步走到石桌前,伸臂便揪住了君羽的衣领,粗暴的将人从石桌前拽了起来。
坐在石桌对面的顾逸风面色平静,连眉毛都没抬,似乎并不愿意插手。
顾卓眼眶通红,紧盯着君羽,眉眼间尽是愤怒,“她在哪?”
君羽神色淡淡,“你指的是谁?”
顾卓吼道,“整个顾府都被御林军围住了,除了你,还有谁能帮知非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府?”
君羽“哦”了一声,爽快回应,“顾大人急什么,她不过是想去问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关于那个将她身份定死的凤凰印记。”
闻言,顾卓放开了君羽,转身就走。
君羽的声音随即在身后响起,“顾大人,她与你和离,也是不想连累顾家,你不要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她这辈子只能是我顾家的人,和离?想都别想!”顾卓砸下一记重言,再不回头。
顾逸风看着顾卓的背影远去,幽幽叹了口气,“这孩子向来温润有礼,这一次真是被你那小徒弟气到了,你就不担心,他去找你那任性徒弟算账?”
君羽轻轻抚平被顾卓弄皱的前襟,轻笑,“他舍不得。”
第九十六章 永远在你身后
雪漫长天,水远山凝。
从长安城出来,沈知非一刻不停的骑马狂奔,凛冽的寒风如刀割般划在脸上,握着缰绳的手冻得通红,但她目光空洞,似乎感觉不到冷。
行了一天一夜,沈知非终于回到颍州。她策马未停,一路来到太守府的门口。
沈知非抬头看着朱红色大门上的牌匾,整个人一瞬间脱力,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手掌重重按在雪地里,被雪覆盖的尖锐碎石瞬间划破了她的手掌。温热的血流出,滴在雪地里,宛如盛开的罂粟,妖艳而诡异。
沈知非丝毫察觉不到疼,从雪地中踉跄站起身,一步步朝着太守府走去。
守门的小厮认出了她,忙上前迎接,“小姐,你回来了。”
沈知非面无表情,冷冷问,“我爹呢?”
“太守在书房。”
“知道了”。沈知非也不再看他,径直朝书房走去,血珠滴了一路。
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丫鬟看见沈知非面如死灰的走进来,惊的扔掉了手中的托盘,“小……小姐,你的手……。”
沈知非茫然的垂眸,瞥了一眼还在流血的手掌,又淡淡的转开目光。
书房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一身便服的沈成站在门口。
沈知非抬眸与他相望,眸中已经没有任何感情,只余无声的质问。
良久,沈成叹了口气,“进来吧。”
沈知非迈着冻僵的双腿,走进了书房,而后将书房的门紧紧关上,隔绝了室外的风雪。
屋内的残留着若有若无的熏香,沈知非微微蹙眉,下意识的看向桌案的香炉。
沈成倒了杯热茶,想要递给沈知非,却被她一掌推开,青花瓷盏撞在柱子上,碎了一地。
“为什么?”沈知非眼眶通红。
“对不起,星辞。”沈成垂了眸,眉目间都是哀伤。
看着他愧疚的神色,沈知非却觉得好笑,“这二十多年,义父对我当真没有一点感情吗?”
沈成神色愈发感伤,“星辞,从小到大,我其实一直都是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只是……。”
“这么说,你信吗?”沈知非猛然打断他,泪盈于睫,心中的悲痛瞬间高涨。
沈知非猛然抬手,将衣服扯落肩头,露出了儿时被凤簪烫伤的痕迹,颤抖着声音道,“那年冬天,茹嬷嬷在炭盆边给我读画本的时候,她头上的簪子不小心掉到了火盆里,一个丫鬟用木棍帮她把簪子挑到了地上,而我却恰好摔倒,右肩压在烧红的簪子上,留下了这个印记,呵呵……现在想想,那是义父布下的局吧,就为了有一天,可以让我替南宫燕去死!从小到大,我不过就是你手中的一颗沉睡的棋子,义父,你好狠的心呐!”
沈成闭上了眼,复又睁开,眼眶已经通红,“最初收养你,确实是存了想要保护公主的念头,但这么多年和你朝夕相处,我已经把你当做女儿看待,只是我最终还是无法违背先皇的遗愿,我必须保下公主,这是我的宿命。”
“你口中的先皇是?”
“前朝的孝崇帝。”事到如今,沈成也不再隐瞒。
沈知非后退了半步,有些吃惊的看着沈成,沈成唤孝崇帝为先皇,那沈成是谁?沈知非顿时觉得面前之人无比陌生。
沈成重重叹了口气,“我是前朝锦衣卫指挥使,先皇对我有恩,先皇临终前,将公主托付给我。我带着她隐姓埋名,在司马氏的天下忍辱负重,就为了有一天能夺回属于南宫家的一切。”
“南宫雁在哪?”
沈成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平静的看着她,“星辞,义父对你有愧。”
“我问你南宫雁在哪?”沈知非又重复了一遍。
沈成仍然答非所问,“星辞,义父知道欠你良多,下辈子若还能有缘遇见,我一定还你。”
话还未说完,沈成脸色骤变,黑色的血从嘴角流出,他大睁着眼,身体后仰重重摔在地上。
沈知非怔怔的看着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沈成,突然感觉心里被刺了一刀,翻搅着疼。
自己幼年被沈成收养,在太守府十几年的日子,原来只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谎言的尽头,她居然是一颗弃子而已。
何其可笑,何其悲哀啊!
沈知非走到院子里,抬眸,雪似乎更大了。
蓦地,一只手臂拍了拍她的肩,沈知非僵硬回头,却见韩逸正站在身后,神色哀戚。
沈知非扯了扯嘴角,“不用可怜我,我没事。”
韩逸平静道,“太守府的正门全是刑部捕快,你从后门走,我的马车停在那,车夫是杜六爷的人,他会带你离开这里,不论去蜀地还是唐门,皆能护你周全。”
沈知非摇了摇头,抬脚便朝大门走去。
韩逸伸臂拉住她,“你想好了?如今沈成已死,谣言凿凿,已没人能证明你的身份。你若出去,可能再无转圜余地了。”
沈知非浅浅一笑,却带着决然,“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朝廷通缉之中,过去的二十年,我不过是一颗棋子,从现在起,我想为自己活,如果没人能证明我的身份,我便自己想办法证明,如果还不行,我便认命。”
见她如此决绝,韩逸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放开了她。
沈知非踩着落雪,一步步走向大门,背影寂寥,如同一只孤傲的鹤。
古旧的大门发出了“吱呀”的响动,顾卓随声看了过来,见到沈知非后,他的瞳孔猛然缩紧。
下一瞬,顾卓的眸光掠过沈知非,看向在她身后走出的韩逸。对上顾卓探问的目光,韩逸摇了摇头。
见到顾卓,沈知非丝毫不觉得惊讶,原本无神的眸中反而漫上些许坚定。
她走到顾卓面前,直直跪了下去,一字一句道,“顾侍郎,民女有冤。”
顾卓要去拉她,却被她摔开了胳膊。
沈知非抬眸看着他,声音沙哑,“我不是南宫燕,这一切都是沈成布了十几年的局,可是我现在没有证据,我愿意跟大人回去调查,直到刑部查清此事,还民女清白。”
“好,刑部绝对不会冤枉任何无辜。”
“多谢大人。”沈知非郑重的行了拜礼。
沈知非站起身,看到一众捕快中间围着一辆囚车,她自觉朝囚车走去,却被顾卓紧紧拉住了手臂。
顾卓一个用力,将她拉进怀里箍住。
“顾大人,我们已经和离了,你公事公办吧。”沈知非很是平静。
顾卓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压低声音怒道,“沈知非,你说和离就和离,我同意了么?!”
“我不想连累你们。”沈知非垂了眸,蝶翼般的长睫轻颤,声音轻了些许。
顾卓眸色幽深,捏住她的下巴,强迫沈知非与他对视,带着怒意道,“我从来不打女人,但你若再说一句如此决绝的话,我今天一定把你打醒。”
沈知非怔怔看着他的怒容,心里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更加安心,眸中也逐渐有了温度。
沈知非突然想活下去了,不止为自己,也为这些一直关心自己的人。
沈成的欺骗已经无可挽回,但眼前之人值得她继续。
顾卓不再说话,铁青着脸带她上马,将人紧护在胸前,用厚重的大氅遮住了侵袭而来的风雪,打马朝长安而去。
第九十七章 冷战
到了刑部,顾卓直接将人带到了审讯用的前厅,把一众捕快都遣了出去。
顾卓坐在厅堂最内侧中间的主位,而韩逸也跟了过来,找了个椅子坐下。
沈知非独自站在厅堂中央,身上还披着顾卓去接她时,给她穿上的大氅,她的手指停在前襟处绵密的兔毛上,下意识的摩挲。
顾卓从她手指上收回视线,语气沉冷,“关于沈成,你知道多少?”
沈知非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他收养我的时候,已经做了数年太守,和他相处的十几年来,他从未跟我言说过他的过去。如果不是因为凤凰胎记的流言,我也不会想到他可能就是前朝公主的亲信。”
“说说你身上的凤凰胎记。”
“是”,沈知非理了理思绪,继续道,“我五岁那年的冬天,雪下的很大,照顾我的嬷嬷点了火盆,抱着我坐在窗边看雪,但不知怎的,嬷嬷头上的金簪掉进了火盆,身旁的丫鬟拿棍子将金簪拨到了地上,那时,不知道谁趁乱推了我一把,我直接趴在了烧红金簪之上,肩头被烙下了金簪上凸起的凤凰印记,那日我一直哭,沈成亲自给我上药,半月之后,烫伤逐渐好了,但肩头却留下了一个红色的疤痕,看着很像胎记,但却不是天生的印记,大人不是也看错过吗?”
顾卓突然想起来,他曾经在汤池里拥着她,也感叹过她肩头的胎记生的竟如此规整。而那时的沈知非正随着他的动作沉浮,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凤凰胎记的事便没有再提。
谁都不会想到,这个印记竟是沈成布了二十年的局。
顾卓眸色暗了暗,“这么说,流言刚起的时候,你就怀疑了沈成对吗?”
沈知非不太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问,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顾卓一掌拍在桌上,隐着怒意开口,“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沈知非咬着下唇,垂眸避开了他的眼,却想不好如何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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